卫烜身后穿着一袭灰色侍卫服的俊美少年——路平笑盈盈地看着门房,亲切地对他道:“福叔,世子一直在府呢,所以不是回来。”
门房:“…”他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睁眼说瞎话,路侍卫果然深谙此道。
卫烜并没有理会路平的忽悠,甚至也没什么隐瞒,大摇大摆地回府,直到在垂花门处被等在那里的瑞王给拦下了。
“去哪里了?”瑞王沉着脸,皱眉看着夜不归宿的儿子。
“你管不着!”卫烜十分不给面子。
瑞王脸皮抽动了下,将他上下一打量,怀疑地道:“你不会是学那些世家子弟一般去怡香院那等地方风流快活了吧?也不瞧瞧自己现在才几岁,立得起来么?小心本王让人去告诉寿安。”
路平:“…”
这话太恶毒了,这是当老子的能对儿子说的话么?路平瞅了瞅,幸好现在还是清晨,周围除了那父子俩,便只有他,倒也不用担心这父子俩的德行被人看见。至于自己,路平已经决定就像嘴巴都被打坏,也绝对不会说的。
卫烜的脸也瞬间阴了,森然地看着他,用更恶毒的声音道:“臭老头,你还是担心自己中年不举吧!我可不像你,女人玩多了,小心以后到地下后,看我母妃不抽死你。”
瑞王:“…”这熊孩子到底像谁?
路平:所以说,这父子俩都是一样的德行,谁也怨不了谁。
瑞王抹了把脸,说道:“行了,老实说,昨晚去哪里了?”
“出城去了。”卫烜淡淡地说道。
瑞王眸色微深,看着站在清里雾气中的少年,蹙着眉思索了下,然后伸手按在他的脑袋上,说道:“别做过头了,你老子我还想要安享晚年,可不希望脖子上的东西随时不保。”他真担心这臭小子哪天觉得腻味了,想要去抢太极殿上的那位子坐坐,到时候一家都玩蛋。
卫烜点头,嗤笑了一声,像是嘲笑他的软弱一样,见他脸色微变后,方慢条斯理地道:“你放心,我是奉皇上之命行事,不会连累到你的。”
可谁知瑞王听后不仅不放心,反而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伸手拽住儿子的衣领,将他扯到一旁,方说道:“臭小子,你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么?”说着,他轻轻地拍了下儿子的肩膀,果然感觉到他的身体有瞬间紧绷,虽然很轻微,但瑞王早些年也是骑马打仗之人,如何没察觉到,不由怒道:“又伤着了?”
“一点小伤罢了。”卫烜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瑞王一看他这种神情就想抽死他,于是按在儿子肩膀上的手劲又使了点儿,见他额头冒出冷汗来,嗤笑道:“这就是一点小伤?”
卫烜终于忍无可忍地一脚踹过去。
瑞王微微一闪便躲开了,卫烜也不是真踹,见他躲开了便收回脚,冷着脸看他,不满地说道:“既然知道我受伤了,你还用力按下去,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却是个狠心的。”
瑞王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嘿了一声,又想往他伤上按了,不过被卫烜机灵地躲开了。见他转身就要走,瑞王突然道:“若本王让你今年娶寿安进门,你是不是能安份一些?”
卫烜没有回头,长长的睫宇轻颤,冷淡地道:“等你和姑母他们议好了婚期,我会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王了。”
“臭小子!”
卫烜懒得理会他怎么想,带着路平回了随风院,等丫鬟路云沉默地捧上清水后,便将她挥退,将身上的衣服褪下。
当赭红色的外袍褪下后,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便见到肩膀的部位已经被血色晕染出一片。等将中衣解开后,露出缠着肩上的绷带,血已经将绷带层层地染红了。卫烜眼睛眨也不眨地拿剪刀剪开绷带,露出里面一道狰狞的伤痕,皮肉都翻了起来。
路平守门外,正担心着时,突然听到主子的叫唤,忙进去帮他处理肩膀上的伤。
路平这几年与卫烜常在外面奔走,生死之事也不知道看过多少回,受伤次数不知凡已,便是自己身上也落下很多各种伤痕,他能眨也不眨眼,唯独每回看到主子身上的伤,都有点儿惊悸,甚至有时候觉得这少年不仅不会害怕,反而在享受着那种窒息般的快意。
路平边小心地帮他清理伤口换药,边瞄了眼少年沉静无波的表情,若不是他的嘴唇抿起,让人以为他根本不会疼。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路平小声地道:“主子,昨儿捉的那个人…”
“先找个地方安置好,以后自有用处。”
听到这话,路平张了张嘴,很快便应了声是,想起昨晚在摇曳的灯下看到的那张脸,路平仍是有些愣神。他没想到世间会有这般相似之人,也不知道主子是如何得到消息的,让他心里又涌上一种莫名的心情,总感觉他跟随的这个少年神秘得无法理解。
等路平包扎好伤后,卫烜将衣服穿好,微微抬起下颌,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那副嚣张到不可一世的模样儿。
路云再次进来时,闻到屋子里残存的血腥味时,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朝卫烜施了一礼后,便默默地过去收拾东西,将那套沾了血的赭衣和中衣抱起,再端起了那盆血水,悄无声息地出去,将血水倒到院子里的那株海棠花下后,又将沾了血的衣服拿到偏房去焚毁了。
梳洗完毕,卫烜一抚袖子,便对路平道:“走,进宫。”
路平忍不住道:“主子,您不休息一下么?”昨晚一个晚上在外面奔走,又受了伤,路平真担心他熬不住,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根本不拿自己当回事,怎么危险怎么来,甚至偶尔会透着一种让他心悸的兴奋感。
总感觉主子每次干些危险事情时,情绪都不太对呢?(这叫蛇精病犯了!)
“不用,我很好。”
路平只得闭嘴。
早朝结束后,卫烜便到太极殿给文德帝请安,待了一会儿方离开,然后转道去了东宫。
东宫正殿里,当朝清贵无双的太子此时正毫无形象地趴在榻前,看着榻上被裹得严实的小团子。
此时皇长孙殿下已经满三个月了,每天酣吃酣睡,在太子妃的照顾下,茁壮成长,比起从小就体弱多病的父亲,皇长孙殿下真是个让人欣慰的健康的小包子,太后和帝后都很高兴,总算是安下一颗心了。
太子也很高兴,儿子长得好,健健康康的,不用担心他夭折将来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皇家幸事。他逗了会儿儿子,可惜皇长孙刚喝完奶,正想要困觉了,对搔扰他睡觉的父亲丝毫不理会,想睡就睡,淡定得很。
太子逗了好一会儿,见儿子都不理他,顿时有些气馁,对坐在一旁翻看宫务的孟妘道:“阿妘,灏儿怎么一天到晚都在睡?”
皇长孙满月时,便有了大名,是文德帝亲自所取,名为“卫灏”,可见文德帝对第一个孙子的重视。一般孩子都要满周岁时才取大名,然后记入族谱中,取大名之前都是叫小名,或者是贱名,可是皇长孙愣就是不一样。
康平长公主当初也担心孩子取大名太早,被鬼差盯上怎么办?民间有说法,孩子未及周岁时神魂未稳定,容易被路过的鬼差招了魂儿,应该先取个小名儿混叫着的,不过皇帝任性起来,哪里是你能拒绝的?最后只能作罢?
“嬷嬷说小孩子就是这样,要多睡才会长大,你别去吵他。”孟妘头也不抬地道,翻着手里的册子的速度飞快,也不知道她看进了多少。
太子嘴里应着,但是动作却不是那么回事,继续搔扰,直到皇长孙耐不住父亲的搔扰,小嘴微微嘟起就要干嚎时,太子赶紧收回了手,小包子见没人搔扰了,脾气去得也快,继续酣睡了。
这时,徐安进来禀报太子夫妻,瑞王世子过来了。
太子听罢,便起身来,对看过来的孟妘道:“孤去和烜弟说说话,你若是累了就去歇息,让奶娘照顾灏儿就好。”
孟妘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准喝酒。”
太子:“…是。”
宫人:“…”太子妃总是将太子管得死死的,这算不算惧内?
不过看到太子妃平平静静地望过来,宫人们继续该干啥就干啥,就算太子惧内,那也不是他们该多嘴的事情。所以出了东宫后,太子仍是清贵端方、太子妃仍是贤良淑德,一对皇家恩爱的榜样夫妻。
卫烜来到东宫,和太子一起喝了几盏茶,说了点朝堂的事情,便施施然地离开了,太子亲自将他送到门口。
这一幕自然被很多人看到了,后宫的女人们对东宫的事情素来关注,等听到卫烜很快离开了,并不怎么关注。卫烜这些年来的行事,没什么章法,明明应该与郑贵妃这姨母更亲近,但他却和三公主、五皇子交恶;若说他与太子亲近吧,也不见得他和太子有多好,每次去东宫,也是一会儿就离开了。
连三皇子也弄不懂卫烜到底在搞什么,或者是图什么?倒是文德帝这些年来,依然宠爱他如昔,没有皇子能越过他,更不用说太后简直将他宠上天了。
将卫烜送走后,太子进了书房批阅了会儿折子,等批阅完后,便继续去搔扰他家的小团子了。
“烜弟刚来到来说,他昨儿在京郊一处庄子里,看到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姑娘。”太子抱着儿子坐在炕上,边和另一边坐着的孟妘说道。
孟妘来了兴致,说道:“听说烜弟长得比瑞王嫡妃还要出挑,若非他一身男子汉气慨,都要让人以为他是个姑娘家了,京城中难有公子有烜弟这等美貌。以前还有人说,若是烜弟是个姑娘家,还不知道如何的倾城倾国呢。”
太子听得有些不是滋味,心说长得像个姑娘家偏偏又一脸蛮横煞气的家伙有什么好?连小姨子孟妡都说他这姐夫长得才好看呢,太子妃应该喜欢他才对,怎么对卫烜这般抬举?
孟妘是个心思活泛的,卫烜不会无缘无故地进宫来就为了说一个姑娘和他长得像,这不是活活地打自己的脸么?想到小时候模糊间听到的事情,孟妘突然有了个猜测。
“阿烨,其实那个姑娘并不是像烜弟,而是像早夭的康嘉公主吧?”
太子吃了一惊,忍不住看她,低声道:“你知道?”
康嘉公主便是太后早夭的女儿,后来文德帝登基后,封赏宗室时,便将那个未能活到成年的同胞妹妹追封为康嘉公主。太后之所以如此疼爱卫烜,盖因卫烜的长相和当年的康嘉公主极为相似,弥补了太后心中的愧疚。
这事太子也是查了很久,再加上卫烜的故意提点才知道的,这也是卫烜投诚的一个举动。不然这几十年前的事情,当年宫里的老人都不在了,凭太子现在的势力根本查不出来。
而现在,出现一个如此肖似的人,而且还是女孩儿,若是让她出现在太后面前,不必想也知道太后的选择。想到这里,太子忍不住摸着姆指上的板指,眸色微深。
孟妘淡淡地点头,眯着眼睛想了会儿,对太子道:“让烜弟派人看好那姑娘。”
太子是个聪明的,听到孟妘的话,便知道她心里有计较,笑着点头。
这话题便如此止住了,夫妻俩皆没有太放在心上,转而谈起其他事情。
过了几日,便听说瑞王突然给妹夫罗晔下帖子请他去喝酒,而这酒喝完的结果便是第二天京城里突然传出了卫烜和寿安郡主的婚期定下的消息,婚期就在今年秋天。
当京城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由得面面相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瑞王的酒果然不能沾啊!
第103章
当阿菀得知自己和卫烜的婚期在今年定下时,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
公主娘早就说了,要多留她几年,怕是要像康平长公主放话的那样,十七岁再让她出阁,是不可能会答应让她今年就出嫁的,况且公主娘也舍不得。而驸马爹更是个感性的人,疼她不比公主娘少,自然也不会舍得太早嫁女儿。
所以,阿菀直觉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弄错了,便叫来善于打听消息的青霜问道:“你仔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外面都传遍了?”
阿菀这么说着时,旁边侍立着的几个青字辈的丫鬟也目光紧紧地盯着青霜,毕竟她们都是伺候着阿菀长大的,等以后阿菀出阁了,她们会是陪嫁丫鬟,自然也很关心主子的出阁时间,好提前作好准备。
至于陪嫁丫鬟的身份,那就真的只是单纯的陪嫁,届时到瑞王府帮衬主子的。青字辈的丫鬟们早就被余嬷嬷特地调.教过了,爬床那是要不得的,所以打从心里没有爬床的概念。
“奴婢今儿出门给姑娘买味珍斋的点心时,就听很多人说郡主和瑞王世子的婚期定下了,还是瑞王和驸马定下的,他们说得有板有眼,奴婢觉得应该是真的。”
“我爹?”阿菀又吃了一惊,心说驸马爹不会这么不靠谱吧?
事实上,等听完青霜说的话时,阿菀知道驸马爹有多不靠谱,就这么被瑞王这老流氓给坑了。
“昨日瑞王给驸马下帖子请驸马去喝酒,听人说两人当时都喝得醉薰薰时,瑞王便和驸马商量世子和郡主您的婚事,瑞王希望郡主能在今年过门,驸马当时喝醉了,不仅应下,而且还亲自去签字画押,甚至收了瑞王的聘礼中的一尊玉佛…”
阿菀木然,当听到签字画押时,便知道瑞王绝逼是有提前预谋好的,驸马爹这是被坑了。
想罢,阿菀便起身,让青雅为她更衣,然后理了理臂钏,便往正院而去。
刚到正院,阿菀便见到守在院子里的画扇等丫鬟,正奇怪她们怎么都蹲在院子里不进去伺候时,就见画扇小心地走过来,同她行礼后,轻声说道:“郡主现下可是要来找公主的?”
阿菀点头,看了眼画扇等丫鬟小心的模样,心思电转,很快便明白了,不过仍是问道:“怎么了?”
画扇好小声地说道:“驸马现在还宿醉未醒,公主正在照顾他呢,看着有点儿生气的样子。”
阿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公主娘生气,公主娘总是笑得很温柔,便是遇到为难的事情,也不会显露出多余的情绪,一直给人的感觉是温温柔柔的,简直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以夫为天,从来不会让情绪流于言表,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简直堪称小白花中的战斗机,无人能及。
而阿菀觉得,这种看起来不会生气的人,其实生起气来才叫恐怖的。
这不,连画扇这些丫头都不敢靠近主卧室,就生怕遭了殃。
“郡主,公主正和驸马正忙呢,您还是先回去罢。”画扇体贴地劝道。
阿菀想了想,觉得画扇说得对,公主娘现在估计正忙着和驸马爹谈谈人生和理想,没空理会自己,于是很体贴地不去打扰他们,同画扇说了一声,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虽然离开了,不过阿菀仍是惦记着这事情,幸好到了傍晚,康仪长公主谴了画扇到思安院叫阿菀到正院用膳。
阿菀一听,便问道:“画扇姐姐,阿爹可还宿醉?”
画扇微笑道:“郡主放心,驸马虽然还有些难受,不过喝过醒酒汤后,现在好多了。”
哦,看来今天驸马爹被公主娘修理得挺惨的,阿菀心里为驸马爹点一排蜡,整了整衣襟,便过去了。
到了正院时,便见丫鬟们正在点灯。此时还未到掌灯时间,天色并不算暗,不过在室内的话,却比白日时稍稍暗了一些,担心伤眼睛,所以便提前点上了灯,弄得一室亮堂堂的。
在这亮堂的光线中,阿菀一眼便看到神色萎靡的驸马爹耷拉着脑袋坐在那儿,虽然那张脸仍是很帅,不过精神却比平时颓废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宿醉难受呢,还是被公主娘修理的,在他眼巴巴地看过来时,看着就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
而公主娘如同往常一般,端庄娴雅地坐在丈夫身边,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容,见到阿菀过来,便朝她招手叫她到身边后,说道:“听丫鬟说你下午没用多少点心,可是饿了?”
阿菀并不饿,虽没吃点心,可是她有吃旁的零食。不过见驸马爹可怜巴巴地看过来,阿菀马上贴心地道:“是有些饿了。”
康仪长公主自是不会饿着女儿,便让人先传膳。
罗晔暗暗松了口气,抬头就看到女儿正背着妻子朝他狡黠地笑着,像只小狐狸一样可爱,让他忍不住也回了个笑容。不过想到自己干的糊涂事,笑容顿时僵了下,然后差点泪崩——辣么贴心可爱的小棉袄,竟然被他这么给允嫁了,好伤心啊!
康仪长公主和阿菀很快便注意到丈夫(驸马爹)的神情,母女俩顿时皆无语,阿菀想安慰一下驸马爹,不过碍于公主娘在,不好多说什么,免得驸马爹会更惨。
为了转移点公主娘的注意力,晚膳时阿菀很努力地吃饭,并且对康仪长公主说道:“娘,太医说我的身体好多了,不必像小时候那般忌口了,我想吃很多好吃的东西,以后让厨房给我做好不好?”
康仪长公主不为所动地道:“你忘记了上个月你多吃了一碗香酥排骨然后腹疼之事了?太医说你的脾胃还有些虚弱,得慢慢地将养着,不宜吃过于油腻之物。乖,等过几年你好些了,就不必忌口了。”
说完,康仪长公主用公筷夹了一筷子白灼青菜到女儿碗里。
所谓白灼青菜,根本就是白水煮了,捞起来后再洒点儿细盐香油,时不时吃一顿还好,但天天吃,绝逼会吐的。
阿菀:__!又是没味道的青菜,她都快要成草食性动物了!好想吃红烧肉!香酥肉!
而且这还不够,她家驸马爹也忙不迭地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还朝她笑了下,让阿菀觉得自己白帮驸马爹了。
用完膳后,一家三口坐到花厅处喝茶,伺候的丫鬟嬷嬷都被谴到外面守着。
气氛有些凝滞,康仪长公主手端着茶盏没说话,罗晔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依然是蔫头蔫脑的,显然宿醉仍难受着。阿菀见父母不出声,自然也不好冒然出声,卖萌这种事情,是要看场合的。
幸好,康仪长公主没有沉默太久,她开口道:“阿菀秋天就要出阁了,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幸好嫁妆早就准备好了,不必费心准备。嫁衣倒是要做,让府里的绣娘从现在开始赶工,三四个月的时间也够了,剩下倒是不怎么急…”
阿菀:口!真的要嫁啊…
罗晔垂着脑袋,愧疚地道:“阿媛,都是我的错,是我喝多了,才会答应瑞王今年让他们完婚…不如,我亲自去给瑞王赔罪,同他商量一下,将婚期再推两年,等阿菀十七岁再出阁吧。”
阿菀看向驸马爹,见他脸色涩然,便知道他说这话十分考验他的三观道德。君子一诺千金,既然答应的事情,便是拼上性命也不可反悔,这是一种读书人的气节,阿菀以前不懂,来到这个世界后,接触得多了,方知道古代读书人对于承诺看得有多严重,甚至重逾性命。
康仪长公主淡淡地道:“现下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过去赔罪要求推迟婚期,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到时候阿菀的名声也要受到连累。”何况她可不认为瑞王会答应,对于这位兄长,康仪长公主还是了解的,说他是个老流氓可真没冤枉他,才会手段使尽,闹得人尽皆知,让她想挽回也无法。
阿菀眨了下眼睛,马上明白了为何这事情会一夜之间便传遍了京城,敢情这是瑞王的手笔,不愧是被朝臣暗讽流氓的男人,这行动力果然杠杠的。这让她忍不住想要抚额,她从来不知道瑞王会这么盼着她嫁过去,对他有什么好处?(瑞王:好处可大了,可以用儿媳妇来牵制不省心的熊儿子!)
罗晔听罢更愧疚了。
康仪长公主是个心有成算之人,既然事情变成这样了,便不会再想着怎么推迟,反而抓住机会,开始为女儿谋算好处。纵使她对这个日期并不满意,想开了后,便不再多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不过,康仪长公主心里算计,女儿嫁过去也没什么,但是要圆房,还是得推迟个把年,得让女儿的身子骨长得壮实一些。
见父母已经开始讨论起她的婚事来,阿菀原本想旁听一下——现代姑娘的脸皮就是辣么的厚,不过显然康仪长公主认为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宜旁听,愣是将她给赶回思安院了。
回到思安院,阿菀仍是有点儿云里雾里,感觉并不怎么真实,甚至在沐浴时,她坐在沐桶中,摸了下自己胸前正在发育的小笼包,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才十五岁,放在上辈子,还是个初中生呢。
初中生就要嫁人了?
一路神思不属,直到阿菀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呆滞地看着桌上的摇曳的烛光,被一阵从窗外吹进来的夜风弄得打了个哆嗦时,阿菀才发现到就寝时间了。
摸了摸手臂泛起的鸡皮疙瘩,阿菀觉得自己应该先睡个觉。
于是她躺在床上,等丫鬟帮她放好青纱罗帐,将门关上后,她便闭上眼睛,催自己入眠。
万籁俱静,当一声咯啦脆响响起,纵使十分轻微,仍是让阿菀捕捉到了。
她心有所感,想也不想地直起上半身,扒开床帐往外探头时,刚好看到了从窗口翻进来的人。
桌子上点着一盏被剪去灯心的八角宫灯,光线幽幽暗暗的,只能让人看清楚个大概,自然也让阿菀看到了爬窗进来的某人。
这厮又夜探姑娘家的闺房了!绝逼有做采花贼的能力!(╬ ̄皿 ̄)
“阿菀…”
阿菀扒着帐子,只露出个头在外面,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少年,没好声气地道:“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觉过来做什么?”
卫烜站在那里,仿佛有些手足无措,呐呐地道:“我听父王说了,咱们的婚期定下了…”
少年的声音有些低沉,阿菀看他那模样,心情也挺那啥的。他背对着灯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阿菀由己推彼,觉得他也许也是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还不太适应,所以才会三更半夜翻墙过来寻自己,心里便释然几分。
这么想的阿菀并不知道,自己这是习惯性地为某人开脱,这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怕之处,让她容易对他放下戒心,甚至心软。
不知道自己正在心软的阿菀朝他招手道:“过来坐。”
卫烜一听,赶紧过去,就想爬上床时,被阿菀伸出一根手指,冷酷无情地指着床前的脚踏处。
果然没有那么美好的事情!卫烜恹恹地坐在脚踏上,心里越发地盼着快点成亲,同时不免有些埋怨家里的老头子,既然都设好坑让罗晔乖乖跳下去了,干嘛不坑得干净利落点,直接将婚期定在下个月呢?要等到中秋过后,总觉得好漫长。
于是接下来,两个刚定下婚期的未婚夫妻便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脚踏上开始聊起天来。
今晚的卫烜给阿菀的感觉就像个神经敏感纤细的少年,仿佛阿菀的话说重一点,就要伤害到他纯纯的少男玻璃心,让阿菀差点想要以头抢地。
“阿菀你是不是不高兴?”
“你又知道了?”
“嗯,我感觉到了。”因为阿菀今天发呆的时间比平时久。
“…”她没有不高兴,只是一时间很茫然。
“你是不是不想嫁我?”他的声音更低落了。
“…没有。”
“你都停顿了下,一定是的。”他的声音更委屈了。
阿菀探头,见坐在脚踏上的少年曲起腿,将脸埋在双腿间,姿势看起来就像流落街头的可怜小破孩一样,让她很想叹气。
“真的没有,以前不是说过了么?长辈们安排就好,我不会反对的。”阿菀认命地说,她早就认命了,让自己习惯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以早早地就给自己做心情建设,以平常心去看待这桩婚事。
何况,她并不讨厌这个少年,甚至比起那些陌生的男性,和她一起长大的卫烜她更熟悉,将来与其嫁个不知道什么秉性模样的男人,还不如是一起长大的卫烜。或许她该庆幸的是,他们早就定了亲,一起长大,不用像这时代的那些女子一样,养在深闺中,为自己将来会嫁什么样的男人而忧虑,甚至所嫁非人。
所以她现在看得很开。
“真的?”
“真的,比你送我的珍珠还真。”
就在这话落下时,阿菀突然被跃起身的少年扑倒了,而且不给她反应,他抱着她像只小兽一样在宽大的拔步床上滚过来滚过去,用来表达他愉快的心情。
阿菀脑子懵懵的,木木地由着他像只小猪一样,将自己当成猪栏拱着,俨然忘记了斥责,耳朵里满是他的欢快的笑声,压得低低的,应该是怕外面守夜的丫鬟听到。
“阿菀,我真高兴,我太高兴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点起来!
阿菀拍着他。
少年继续滚,阿菀被他弄得浑身热乎乎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不想陪他幼稚地滚来滚去,终于用力地将他像狗皮膏药一样撕下来,“自己滚,别拉我!”
卫烜爬了起来,又贴到她后背,热烘烘的身体贴着她纤细的背部,用愉快的声音说:“我高兴嘛,阿菀你终于答应嫁给我了。”说着,伸手揽住她的腰,将脸腻到她的后背蹭着,就像只小动物一样爱腻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