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明白。”卫烜平静地看着他,一双眼睛亮得慑人,冷笑道:“父王莫不是以为,夹着尾巴过一辈子就没事了?那些皇子长大了,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蔫能放过瑞王府?只要儿子是瑞王世子的一日,便不能安生。”

帝王的宠爱是一把双刃剑,握住它便放不下。

瑞王语塞,半晌说道:“皇上心里是个明白人,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然后他笑了笑,又道:“我好歹是皇上的亲弟弟,怎么着也不会少了我的富贵,只要不生了旁的心思,能保三代富足安康。”至于三代以后,到时候子孙自有子孙福,瑞王也管不了。

卫烜看他,目光深沉,慢慢地说:“可是我不愿意受制于人,我要的东西我自己争取,谁也不能压制我,连皇上也不能。”

这话已然是大逆不道,瑞王勃然大怒:“闭嘴!”

卫烜闭嘴了,但是眼睛里的光泽依然慑人。

瑞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心只盼着这儿子平平安安,以后继承瑞王府,安然无样地过一生,将来他死了也有脸到地下去见烜儿他娘。可是这小子却是个不安份的,嚣张跋扈重权欲,不愿意受丁点的委屈,便决定了他不能安份。

可是不安份的结果,往往会死得比任何人都快。

想到这里,瑞王头疼不已,儿子在干什么,他这当老子的自然知道,也知道他给皇帝办的事情到底有多危险。像这一次会生病,也是因为他受了重伤还坚持赶路才会引起高烧。

或许,还是得尽快将寿安迎进门来,到时候也有个人能管束下他。虽然儿子对阿菀那副言听计从的模样儿让他觉得有些儿心酸,但也让瑞王坚定了要将阿菀这儿媳妇尽早迎进门的念头。

很好,再等一年就行了。

卫烜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床。

这三天里,阿菀每天都过来报道,若是她不来,卫烜便不肯喝药,瑞王拿他没辙,只能让人亲自去小青山将阿菀叫过来盯着他喝药,再让人舒舒服服地将侄女送回去。

阿菀有些恼火,可是每当看到卫烜那副虚弱的模样,又心软了,总不能看着他继续病下去。而且从路平那里,阿菀也了解到卫烜这次生病的原因,重伤赶路加淋雨,便倒下了。对此,阿菀真想说不作死就不会死,这熊孩子就是喜欢作死。

对于卫烜为何对自己言听计从,阿菀心里仍是搞不懂,问了卫烜,他自是不说的,阿菀只好压在心底,决定以后有机会再问。不过阿菀不知道,就因为卫烜对她太过顺从,于是让瑞王更坚定了要早早地让她进门的决定。

卫烜将父亲的表现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什么手段不重要,能早点娶阿菀进门就行了。

病好后,卫烜便去了皇庄见文德帝,顺便将这次南下调查的事情呈给文德帝。

文德帝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来看,而是上下打量他,关切地问道:“听说中途受到伏击,伤得如何?”

卫烜很是自信地道:“没事,我好着呢!伤都好了,皇伯父不用担心。”

文德帝见他活蹦乱跳的,不禁失笑,并未相信他,若真的好,就不会在床上躺几天了。想罢,他将手放在少年脑袋上揉了揉,如同小时候那般亲和,问道:“可知伏击你的是哪伙人?”

卫烜眼睛转了转,说道:“侄儿怀疑可能是和南边十三行的人有关。”

文德帝皱眉,心下沉吟了会儿,对他道:“烜儿辛苦了,太后一直念着你,你去给她老人家请安罢。”

卫烜听罢笑道:“正好也想皇祖母了,那侄儿就不打扰皇伯父了。”

给皇帝行礼后,卫烜便退出了大殿,往太后在皇庄所居的宫殿行去。

连续下了三天的雨后,现在天气已经放晴,头顶的阳光从高大的树叶间洒落下来,斑斑驳驳地落在他身上,光影的折合,使得他一双眼睛看起来明灭不定。

卫烜慢悠悠地走在皇庄中,心里琢磨着自己呈给文德帝的东西,心知再过三年,不仅北方的蛮子会率铁骑南下劫掠,南边那些不安份的夷族小部落也对中原之地虎视耽耽,还有沿海地区的贼冠进犯,内患未起,外患却有了征兆…

想到这里,他不禁轻轻一笑,事情果然没变。

到了太后那儿,卫烜不仅见着太后,还见到了正侍奉太后三公主。

三公主见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但是一双眼睛却透着怨毒的神色,抿着嘴不说话。不过被卫烜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过来,身体瑟缩了下,低垂下头。只是想到卫烜可能不知道寿安与孟沣间的暧昧,她心里又有些幸灾乐祸。

卫烜没将她放在眼里,走到太后面前,还未请安便被太后给拉住了。

看到卫烜,太后心里是极欢喜的,拉着他的手说道:“回来就好,这次你去哪里了?怎地一去就两个月,也不让人捎个消息回来。”

卫烜含笑说道:“是孙儿的不是了,这次去得远了一些,不过这次孙儿给皇祖母准备了很多东西,皇祖母可还喜欢么?”

太后想到卫烜让人送过来的东西,样样精巧,极得她心,心里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对他越发的喜爱。

卫烜边和太后说话,边眯着眼睛想着上辈子的事情,见太后神色间的疼爱,嘴边的笑容微敛了一些。

三公主见太后拉着卫烜虚寒问暖,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心里不禁有些气闷,等她回到郑贵妃那儿,见到正好去给郑贵妃请安的五皇子,便拉着他到一旁小声问道:“五皇兄,你不是说有法子对付卫烜么?几时动手?”

五皇子拍拍她,无奈地道:“这事不急,还得准备一翻。”想到不久前查到的事情,五皇子眯起眼睛,眼里滑过一缕意味不明的光泽。

“那大概要多久?”

“得看那边的准备,许要个一两年罢。”

三公主心急,她想现在就能见到卫烜倒霉,若是卫烜不除难以安寝。只是见五皇子硬是不肯明说,三公主最后只能气得跺了跺脚,心说先让卫烜嚣张段时间,以后定要让他永不得翻身。

第93章

辞别太后,卫烜看了看天空中明晃晃的太阳,脚步一转,便决定离开皇庄去小青山。

回来时匆忙了一些,后来又病了一场,错过了第一时间给阿菀送礼物的机会,现在要补回来。想到阿菀收到自己送她的礼物时的样子,心里就有点小激动,期盼着阿菀能开心之余,能情不自禁地亲一下自己…

阿菀:!做梦比较快!

不过他还未离开皇庄,便看到穿着明黄色太子朝服的太子卫烨迎面走来。

天气虽然炎热,不过太子自幼身子不好,有体寒之症,便是一身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却未出汗,甚至连脸庞也未见一丝潮热红晕,与自幼便与武师父习武导致血气过旺的卫烜截然相反。

在外头走动一会儿,卫烜便热得后背起了一层热汗,脸蛋也有些红,衬得肌肤白里透红,越发的漂亮了。

“烜弟!”太子见到卫烜,看起来十分高兴,走过来说道:“听说你近日生病了,现在好些了罢?”

卫烜朝太子点头,嘴角翘起,笑道:“多谢太子哥哥关心,自然是好了。”想到了什么,他又道:“对了,太子哥哥,听说皇嫂传出喜信,弟弟在这里要恭喜太子哥哥了。”

太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柔和了,连眼睛里也碎落了点点笑意,整个人显得清俊不凡,显然对于妻子怀孕一事心里是十分高兴的。所以高兴之下,他拉着卫烜,说道:“咱们兄弟好久不见了,走,陪为孤去喝一杯。”

卫烜由着他拉着,嘴里却道:“那只能喝一杯,若是喝多了对身子不好,皇嫂会生气的。”孟妘那女人不生气便罢了,一生起气来,那简直是恶梦。

太子好脾气地笑着应了,他心里着实是高兴,只可惜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与兄弟们不能太过亲近,也无法信任。所以除了卫烜,在这种高兴的时候,还真是没人能陪他喝上一杯,说几句话。而卫烜能被他视为自己人,也有卫烜这些年的表示,太子与他达成了某种协议,虽然并未说明,但两人却心照不宣。

这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在卫烜看来,太子除了身体弱些,在其他方面简直堪称一个完美的储君,特别是在品德方面绝对是过关的,远比其他皇子好多了,让太子登基,比让任何一个皇子登基于他而言更有用。所以他一开始便选择在暗中支持太子,这辈子务必要让太子平安登基。

而他与太子接触这些年来,两人慢慢地形成了某种默契,彼此未曾言明,却心知肚明。

卫烜突然笑起来,对太子道:“太子哥哥,希望皇嫂这胎是个小皇孙,太子哥哥你可要给力一点啊!”

太子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生男生女天注定,他如何给力?不过卫烜说得也对,太子确实希望这胎是个男孩,特别是在三皇子、四皇子都没有儿子出生时,若孟妘这胎生下男孩,那便是皇长孙了,于太子的意义不一般。

而且,今年五皇子也要选妃了,太子越发要慎重。

两人说笑间,便到了太子所居的宫殿。

太子妃孟妘得了消息,搭着宫女的手走出来迎接。

当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太子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几息——卫烜目测,然后便见太子不着痕迹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孟妘,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琉璃品般。不过卫烜能体谅太子的感受,毕竟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太子也担心孟妘出什么意外。

想罢,卫烜微微眯起眼睛,扫了一眼周围侍卫的宫人,笑着与孟妘见礼。

孟妘反应很冷淡,不过在礼数上却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莫说后宫诸人习惯了太子妃这副天生冷面孔,却因为她礼数太足挑不出点毛病郁闷,便是卫烜,也挑不出点她的毛病来,越发的觉得这女人恐怖。

那是一种你明明知道她这模样儿气人,却是找不到借口收拾她的憋屈,反而还要被她憋着一口气闷死自己。

“今儿打扰了,皇嫂现在身子和平时不同,可要小心些儿。”卫烜言笑晏晏,视线不着痕迹地盯了眼孟妘扁平的肚子,这可是个金贵无比的肚子啊,和上辈子如此不同,就不知道能不能幸运地生下皇长孙了。

上辈子的皇长孙是三皇子妃莫茹所出,到年底时,便能诊出莫茹有孕的消息。

孟妘冷淡地点了下头,说道:“烜弟过来自不是打扰,不过不准喝酒,否则本宫告诉寿安。”

卫烜:“…”

孟妘警告过后,便带着一群宫人施施然地离开了,然后很快便见她已经让人备好美酒佳肴等物,让卫烜和太子一时间无言以对。

太子咳嗽一声,说道:“烜弟别见怪,太医说妇人有孕后,脾气有些儿怪。”

卫烜深沉地点头。

卫烜在太子这儿待的时间并不久,又不能喝酒,便以茶代酒,两人坐下来好好地说了回话,闲聊一翻,卫烜便告辞离开了。

送卫烜离开后,太子也回到了寝宫,便见孟妘正在殿内转圈圈,转得太子一颗心都提了上来。初为人父,太子现在将孟妘看成眼珠子一般,就差捧在掌心里了,可惜孟妘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触,该咋样就咋样,便是有时候脾气上来了,直接翻身不理人。

从还未确定怀孕起,孟妘的脾气就变得糟糕,现在自然是继续糟糕中,有时候三更半夜都要折腾得人仰马翻的。不过太子并不在意,而且在他看来,纵使旁人都觉得孟妘在瞎折腾,脾气古怪,他却觉得有趣。

这种有趣,是从小时候便形成了,当所有的人都因为他储君的身份、以及病弱的身体敬而远之时,小小的孟妘第一次拉着他一起去看蚂蚁搬家时,太子便不由自主地关注她了。当一种习惯成自然后,旁人说再多,也无法动摇他心里的信念。

孟妘对于太子来说,便是那种信念。

见孟妘在转圈圈,太子马上过去扶着她,陪她一起转。

于是,宫人们只能默默无语地看着这对天底下唯二尊贵的夫妻在殿内转圈圈,这举动真是非常的傻,只是没人敢说出来,只能远远站着作壁上观。

“表哥,烜弟走了?”孟妘问道。

“嗯,他说要去找寿安。”太子笑道,“看他那模样,一副等不及的样子。”对于卫烜心系于阿菀身上,太子隐约也有些了然。

孟妘点头,然后说道:“寿安明年就要及笄了,到时候应该会出阁。”

太子惊讶地看她,“应该不会吧,康仪姑母不会让寿安太早出阁,应该会和你娘一样,要留到十七岁罢。”说着,太子挺希望康仪长公主将阿菀留到十七岁,不然他心里会有些不平衡。

“那可不一定。”

见她唇角露出一些轻浅的笑容,难得的微笑让太子心中微动,问道:“阿妘又知道什么了?”

“昨儿我娘来时和我说了,前几日烜弟生病,姨母带寿安去瑞王府别庄探病,瑞王舅舅便说让寿安及笄后便过门。虽然姨母拒绝了,不过你知道瑞王舅舅脾气的,他想干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拒绝,姨母最后恐怕会答应的。”

孟妘说得平淡,太子却一下子悟了,想到瑞王偶尔的流氓行径,可能最后他还会得逞。

夫妻俩边慢吞吞地走着边低声聊天,气氛十分祥和,说完卫烜,话题很快又转到了其他地方。

“父皇要给五皇弟选皇子妃了,表哥可知道父皇属意哪家的姑娘?”孟妘漫不经心地问道,目光却有些冷冽。

太子笑容也敛了一些,“父皇并未说明,母后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孟妘肚子才两个月左右,按照太医的吩咐,妇人怀孕三个月前须得好生安胎,虽然孟妘的身体健康,可是皇家十分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太后和皇后便免了她的请安,让她满三个月后让太医看过再说。不过孟妘人虽然不出去,但是却阻止不了别人来看她啊,特别是盼孙心切的皇后,那是有机会就要过来看看的,甚至不觉得自己频频往儿媳妇这边走教后宫的嫔妃们看笑话之类的有什么。

皇后行事不着调,大家都习惯了的。以前是因为喜欢拈酸吃醋之事,连文德帝也不太待见,现下得知自己将要有孙子了,皇帝什么的早就让她抛到脑后了,一心一意地盼着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皇后这种抛弃皇帝的行为,虽有盼孙心切的原因,不过也有孟妘几年如一日的调.教,让见过孟妘和皇后相处情形的太子兄妹每每无言以对。

因为皇后常来这儿,孟妘人虽然不出去,但是对外头的事情也是知道的。

“郑贵妃好像比较喜欢定远侯府的姑娘,不过听说父皇的意思,是想从朝臣中挑选。”孟妘据实以告。

听到她的话,太子脑子很快便开始运转起来,连孟妘转圈圈腻了,反手拉着他回房也没注意到,而注意到的宫人自然不敢提醒他。

七月下旬,皇帝的大部队终于回京了。

在皇帝回京之前,三皇子妃人选也终于定下了,是工部尚书——何尚书的孙女。

卫烜听到这个消息时,并不意外,看向皇庄的方向,目光幽深。

越是接近那位帝王,他越是看清楚了他的手段,还有帝王的制衡之术,不管是朝廷还是后宫,都有他的平衡手段,将一切劳劳地掌控的手中,不会让哪一方筹码突然加重而倾斜。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却显得更可怕!

对此,卫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让他再一次意识到,所谓的帝王宠爱温情,其实不过是他曾经的自以为是、看不透罢了。所以这辈子他早早地选择了这条路,虽然会辛苦一些,却能走得更好,如此也够了。

瑞王听说了三皇子妃的人选后,也沉默了下,便忍不住看向神色冷峻漠然的长子,那张与亡妻相似的脸庞上,哪里还有平时那种让人恨不得胖揍一顿的顽劣?而是一种沉默的冰冷,以后理智的了然,这些情绪出现的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上,显得格格不入,冰冷而尖锐。

这让他突然意识到,儿子长大了,并且没有按照他所希望的路走,而是选择了直接面对,稍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

瑞王叹了口气,拍拍长子的肩膀,突然发现他是个少年了,再过一两年,他就要和自己一样高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让他可以轻易地抱起来的孩子。

“为父曾经希望你能如此平平安安地过一生,别卷进朝廷的那些事情去,可惜…”

卫烜看了他一眼,“没什么不好,至少我更喜欢这样。”一开始主导权就在自己手中,总好过上辈子,等到事情发生了,被人强行送去边境保命的好——虽然这条命最后仍是没能保住。

“希望你别后悔。”

“我不会后悔!”

父子间短暂的对话后,便不再多说,然后瑞王也随驾回了京城。卫烜自然选择留下,并且很欢快地让人打包了行李去了小青山的庄子里作客。

皇帝带着大部队走了,皇庄一带又恢复了往昔的清净,连带小青山也变得安宁。

不过阿菀仍是陪着父母留在小青山,日子和往常没大多变化。

和卫烜一样留在小青山里的还有孟妡,并且让卫烜羡慕嫉妒恨的是,孟妡留在小青山的庄子里时,和是阿菀同床共枕的,这让他嫉妒得眼睛都要发红了,心里默默地琢磨着,要不要提前将孟妡打包塞给她未来的相公算了。

“阿菀,听说前几日二姐姐处置了东宫的几个宫女。”孟妡边嗑着瓜子边和阿菀闲聊八卦,而这次的八卦是关于孟妘的,“外面好多人都说二姐姐嫉妒成性,处置的那几个宫女是皇后从内务府挑选好,特地送到东宫伺候太子殿下的,二姐姐此举,分明是驳了皇后的脸,都说二姐姐的不是哩。”

阿菀听得皱眉,“谁说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你相信么?”孟妡歪头看她。

“不信!”阿菀很干脆,“二表姐是什么人?哪里会冒然处置宫人?定是她们犯了错。”孟妘性子古怪,但是行事却颇有原则,她纵使要拴着太子不让他临幸宫人,也有法子让人挑不出错来,根本不会做出让人诟病之事。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那些宫人手脚不干净,怕是某些人安插过来的,孟妘怀孕后心情一直糟糕,所以处置人也不留情面,反正也没人敢光明正大地说她,最多只是在背后说几声。

“我也不信,我觉得啊…”孟妡偷偷地凑过来说,“一定是别人安□□东宫的探子,想要害二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呢。”

阿菀顿了下,见她双眼扑闪扑闪的,明明一脸纯真却能说出这般话来,让阿菀意识到,孟妡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儿。

想罢,阿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外头的传言不必理会,反正过不了多久便会没了。”

“但是我还是觉得生气,竟然敢这么说二姐姐。”孟妡嘟嚷着,“等我查清楚是谁嚼这种舌根,看我教训他们一顿!”

阿菀笑了下,没有附和她。

说了会儿话后,孟妡又问道:“对了,阿菀,你们几时回京?明年咱们都要及笄了,烜表哥也到束发之龄,恐怕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我娘最近管我管得紧,都开始让我跟着学习管家了。”说着,她叹了口气,挠着脸,第一次发现长大的烦恼好多。

阿菀再次摸摸她的脑袋,比起小姑娘的烦恼,她心理年龄比较大,倒是能接受这些安排,并不觉得有什么。

正想着,便听丫鬟来报说,卫烜过来了。

孟妡正在伤春悲秋中,听罢马上跳了起来,对阿菀道:“我去院子里摘些桂花做桂花糕,你们随意。”赶紧走,若是让大魔王见到她在这里,恐怕又要被他威胁了。

阿菀无语地看着小姑娘拎着裙子像只兔子一样蹦走了,心里虽然想要将她留下来,只是看她惊恐的模样儿,只得作罢。

其实,她也一样不想面对某人啊。

心里想着,已见到一袭赭红色锦衣的少年掀起帘子走进来,一双黝黑深沉的眼眸在锁住她后,便迸射出一种让她心塞到想逃的眸芒,让她差点以为自己是一道无上的美味,让他恨不得扑过来一口啃掉。

当然,她没跑的原因是,某人还算是顾忌一些,便是眼神露骨了一些,动作还是很守礼的。

卫烜坐到阿菀身边,趁着丫鬟没注意到时拉住她的手,问道:“表姐,你们什么时候回京?”

“年前会回的。”阿菀随意地道。

卫烜哦了一声,盯着她的脸,沉默了下,问道:“你喜欢什么及笄礼物?”

阿菀:“…”

这家伙不会以为她及笄了就会嫁他吧?想得美!

第94章

阿菀喜欢什么及笄礼物卫烜最后还是没能问清楚,主要是阿菀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地想要的东西。

作为一个自出身起就锦衣玉食的贵族姑娘,阿菀自小吃的是山珍海味——并且因为身体不好,食物的做法甚至比一般勋贵家中的厨子做得还要仔细复杂,穿的是绫罗绸缎,玩的是南海大珍珠——住在江南,远离京都,多的是巴结康仪长公主的,还有卫烜送的…所以,她真的觉得没什么东西特别地想要的。

阿菀自己答不上来时,便见那熊孩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顿时觉得背脊发寒,不由警惕地看着他。

他又想干什么?

“大白和二白好像有些老了,听说就算是杀了熬汤肉也老得柴了…”卫烜慢吞吞地说,“我再送你一些吧?嗯,你想要养多少只鹅?一百只行不行?一百只训练有素的白鹅都会听你的指挥,你想怎么差谴它们都行。”

阿菀:o(╯□╰)o她幻听了么?

某位世子爷说了一件最不靠谱的礼物,她到底要一百只训练有素的白鹅做毛啊?摔!有什么意义么?

阿菀忍耐地道:“大白和二白并不老,鹅的寿命很长,据说寿龄可以达到28至50,大白它们都没有十岁,哪里老了?”

卫烜错愕地看着她,“一只畜生罢了?怎么可能活这么长?你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民间因为斗鹅风盛行,很多人家都喜欢养白鹅,但大多是养大了便宰了吃,或者是卖的,在这种看天吃饭的年代,只有填饱肚子才是重要的,谁会好好的养一只鹅当宠物,并且计算它们能活多久?所以还真是没人会在意鹅能活多久,人们只知道这是可以杀了吃肉的家禽说行了╮(╯▽╰)╭

被他这么一问,阿菀顿时语塞,总不能说她上辈子看过相关的报导吧?信息大爆炸时代,就算有些事情不特地去关注,也会不经意地记留在脑子里。而那些东西,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毫无用处,但是脱口而出时,方会让她想起,自己其实和这个时代还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正当阿菀不知道怎么回答时,卫烜心里顿时了然,肯定了这是阿菀上辈子知道的。阿菀不像这个世界的人,或许就像那些志怪杂文中所叙,她从一个与大夏完全不同的域外世界而来,投生此地,在此间停留,方使得她偶尔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也让他意识到,似乎她所在的那个世界很精彩,也很不可思议。

想到这里,卫烜有瞬间的无措,甚至害怕起她会不会再回去。不过,阿菀那般敬爱这辈子的父母家人,应该不会想要回去吧?

“阿菀,你…”到嘴的话转了个弯,变成了——“若是你不喜欢白鹅,那鹤如何?想不想要几只听你话的鹤带出去威风威风?”

阿菀:“…”

虽然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不过见卫烜转移了话题后,阿菀心里松了口气,马上也顺着他的意思跟着说:“反正我不想要一百只白鹅,你别费那个心了。”

卫烜一脸可惜的样子,“那好吧,我送别的。”

阿菀觉得一点也不可惜,很是赞成他换点别的,家禽什么的,千万表送了。

就在两人还在继续着这话题的时候,孟妡终于摘好了桂花,带着丫鬟回来了,见到卫烜,有些蹑手蹑脚的,小动物的直觉让她知道卫烜的危险性——即便卫烜其实从没有对她如何过,最多只是口头上威胁一下罢了。

“阿菀,我摘了很多桂花,可以让厨子做桂花糕和桂花糖。”孟妡高兴地说,“院子里好多桂花树都开花了,好香呢,咱们多收集一点,等到中秋时,让厨子做桂花月饼…”

阿菀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耐心地听着小姑娘的喋喋不休,唯有卫烜又拉下了脸,心里极度不爽。

怎么都是甜的?

八月十五中秋节之前,卫烜终于被瑞王亲自派人过来拎走了,然后是孟妡,小青山彻底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