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卫烜将丽嬷嬷送出去后,同她说了句话,丽嬷嬷眼神微动,恭敬地对他施礼,便离开了。
丽嬷嬷回到威远侯府,去见了老夫人,将卫烜的话传达。
威远侯老夫人手里捻着佛珠,眉眼刚硬严肃,虽也吃斋念佛,可是并不如别府的老太太那般慈眉善目,所以这府中敢亲近老夫人的孩子并不多。
“世子真是这么说?”威远侯老夫人问道。
丽嬷嬷点头,“老奴也很惊讶,看来宫里的传闻是对的,世子并不喜那崔氏,只是就怕郑贵妃说动了太后,让那崔氏进了瑞王府。”
威远侯老夫人冷笑一声,“一个不知打哪里来的孤女也配和烜儿娘比?烜儿娘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当年风华冠京城,可不是一个随便的猫猫狗狗能及得上,若是瑞王真的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孤女迷惑住,那我只能当自己当年看错了他,烜儿娘也错付了真心。”
丽嬷嬷心里头也叹了口气,说道:“就怕长辈赐,瑞王殿下不能辞。”而且男人有几个能长情的?再长情不也是左拥右抱,偶尔思念一下亡妻已是世人眼中的深情了,指望瑞王?还不如多为世子谋划。
威远侯老夫人听罢沉默半晌,说道:“看这情况,那崔氏是入门入定了,能打烜儿娘的脸,太后何乐不为?”
威远侯老夫人和太后是姑嫂,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可是姑嫂间哪里没有些摩擦的?威远侯老夫人性子要强,太后也是心高气傲的主,两者凑到一起,那可不是闹翻天了么?幸好后来太后进宫后,因为在宫里的处境不好,步步为营,脾气也收敛了许多,不敢再像当姑娘时那般傲气。
只是,一朝成了皇太后,上头没了压制她的皇帝、皇后,原本压抑的本性便暴露出来了,特别是瑞王当年坚持要娶母族的表姐,不喜太后的安排,太后疼爱这小儿子,事后虽没说什么,估计心里那口气是咽不下的。若非后来卫烜的出生,以及那容貌恰巧像极了太后早夭的女儿,哪里能这般对卫烜好?
想到这里,威远侯夫人捏着佛珠的手劲大得青筋毕露。太后自己心里有鬼,所以将卫烜当成救赎一般养在身边,不过是当个替身罢了,以后卫烜长大后,若再出现一个更像的,可不是要抛弃么?
太后那女人当年那般环境下,依然能爬到这位置,最后当上太后,除了文德帝能干和有几分幸运外,还有能狠得下心。若非她的狠心,她当年所生的那个小公主也不会夭折,估计是心里愧疚难安,所以这些年来方会虔诚信佛,连带的也对长相酷似小公主的卫烜百般疼爱,不忍伤其分毫,纵得他如此无法无天。
太后的这翻心思,恐怕也只有皇帝知道几分,毕竟那件事情隔了几十年了,知道的人不是老了被放出宫,便是死在宫中,根本没几个,威远侯夫人能猜测出来,也全赖得当初太后向娘家求救时让她听了去。
想到这里,威远侯夫人道:“先看着办,若是那崔氏真的进门,到时候按烜儿的吩咐做。”说完,又叹了口气,眼露欣慰,“难为他小小年纪就看得明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宫里头吃了什么苦头。若是烜儿娘还在,知道自己留下的孩子这般,指不定要多心疼了…”
丽嬷嬷听罢眼露哀色。
被外祖母认为在宫里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的卫烜这几天都乖乖地坐在静观斋听太傅讲课,也没有再闹什么事情,因着换牙的关系,他也不再去寻人麻烦,整天乖巧地坐着,闭着嘴巴当个萌萌哒的乖孩子。
文德帝先前见他如此乖巧还有些不适,等得知他是因为换牙,怕人笑话才收敛,顿时不客气地嘲笑出声。当然,皇帝可以毫不客气地嘲笑,但是其他人却不行,免得被这小魔王给揍得连娘亲都认不得,即便是荣王和卫烜那般要好,荣王笑了一下还不是被打了?
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这混世魔王因为换牙之故才会这般安份后,顿时纷纷祈盼着他那口牙长个十年八年都没长好才好,省得他没事就去折腾人。
就在巳时末,任太傅让众人练字时,突然后宫传来消息,那位极得太后赏识的崔氏女今儿进宫来陪几位公主在御花园里散步,谁知道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了下来,竟然摔折了腿,甚至连累得几个小公主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
“公主们没事吧?”五皇子将来报的小内侍抓住问道,他知道最近母妃时常召那崔氏进宫,而崔氏也是个性子极温柔的姑娘,三公主极喜欢和她说话玩乐,心里有些担心崔氏这一摔,会不会连累到三公主。
“奴才不知。”那小内侍只是过来传话的,结结巴巴地道:“现下太医被叫到仁寿宫了,还没有听说什么消息。”
听到这里,五皇子哪里坐得住,赶紧起身和太傅请了假便朝仁寿宫而去了。
卫烜掷了手中的狼毫,也起身慢悠悠地跟过去了。
等到了慈宁宫,便听到一阵哭声,仔细听后,似乎是三公主、四公主、五公主的哭声。卫烜听得一阵嫌弃,不过是受点惊吓罢了,就哭成这样,未免太娇气了,阿菀病得那般厉害,身子也娇娇弱弱的,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痛苦,可是她从来没有如此哭哭啼啼过。
进门时,便见皇后、郑贵妃和几位公主的母亲都过来了,正一脸惶色地各自抱着女儿安慰,想让她们别再哭了。可是小姑娘先前吓着了,此时根本不管在哪里,先哭了再说,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
太后原本就被吵得头疼,见到卫烜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容,将他叫到身边,拉着他笑问道:“烜儿怎地过来了?下课了?”
卫烜摇头,“听说妹妹们在御花园受到惊吓,所以过来瞧瞧。”
太后听罢,满脸欣慰,说道:“也不是什么事儿,是红叶不小心滑倒摔折了腿,太医说得好生将养几个月,你几个妹妹当时被吓坏了。”她拍拍卫烜的手,慈爱地道:“难得你们有心了,不用担心。”
卫烜听到“你们”两个字,转头看向陪在郑贵妃身边安抚三公主的五皇子,心里嗤笑一声,惯会装模作样的东西,以后定教他再装不出来。
见没什么事情,卫烜和太后说了会儿话,便回了静观斋继续读书了。
卫烜施施然地走了,殿内的人看着他的背影各怀心事。
好不容易将几个公主安抚住了,待让她们喝了安神汤送回各自的寝宫歇息后,皇后、郑贵妃和四妃坐在慈宁宫里说着崔红叶摔折腿之事。
幸好只是摔折了,没有摔断腿,好生养着,以后走路与平时无异,若是跛了,那对于一个姑娘而言,这辈子也就毁了。郑贵妃可是十分满意崔氏的心机及样貌,可不愿意她就这么毁了。
“母后,好端端的,红叶怎会从假山摔下来呢?”郑贵妃蹙着眉道:“莫不是烜儿又胡闹了?”
因着先前卫烜处处针对崔红叶,所以这次崔红叶出事,大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卫烜。
太后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与烜儿何干?哀家先前让人查清楚了,是她自个到假山上看风景的,又没有人推她,是她自个不小心摔下来,烜儿这次可什么都没干。”
见太后如此维护卫烜,郑贵妃脸上僵硬了一些,她近来见太后如此赏识崔红叶,还以为太后早有安排,可是却没想到她赏识崔红叶是一回事,与疼爱卫烜根本不冲突,心里不禁有些寒意。哪有人能一边这般疼爱孙儿若宝,却处处打孙儿亲生母亲的脸面的?连个死人也不放过,太后也未免太小心眼了。
心里虽然腹诽连连,郑贵妃面上也不敢说什么。
这事不仅太后查了,皇后、郑贵妃等人也去查了,发现崔红叶这事还真是和卫烜无关,难道真的是个巧合?卫烜以前针对崔红叶,也是光明正大,一查便能查明白了,这次查不出来,只能说与卫烜无关。
不过一个七岁的被宠坏的孩子,众人倒是不觉得他能有那心计神不知鬼不觉地算计了崔红叶。
“既然她现下摔伤不宜移动,就让她在宫里养好伤再出宫罢。”太后发话。
在场诸人听到这话,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有些明白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不过太后不挑明,大家便一起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在崔红叶因祸得福被留在宫里养伤时,瑞王府传来了消息,瑞王妃发动了。
算算时间,瑞王妃这肚子还有一个月才足月,怎么就要生了?
“怎么回事?”太后询问道,“不是还有一个月才生么?”
来禀报的是太后派往瑞王府里伺候的嬷嬷,忙道:“今儿王妃用完早膳在院子里散步,可谁知王妃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提前发动了。”
太后皱眉,虽然她并不喜李氏这儿媳妇,可是李氏肚子里的可是她的亲孙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也是着急的,忙派人过去瞧瞧,顺便将太医院里的几位太医也叫了过去,驻扎在那里,省得有什么事情发生。
在静观斋的卫烜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听到瑞王妃难产时,他的眉头拧了起来。
难道历史真的不可更变?
卫烜霍地起身,也不管下午的课程,带着路平和侍卫一起离开了皇宫。
“瑞王妃难产?”康仪长公主皱眉问道,显然这不是个好消息。
余嬷嬷答道:“是啊,瑞王府现在上下正乱成一团,也不知道瑞王妃能不能挺得过来。”说着,余嬷嬷心里也发愁,若是瑞王妃去了,瑞王现在还年轻,到时候仍是要娶继妃的,即便连续死了两个王妃,被说成克妻,可是只要他手中有权、皇帝也宠信他,就会有女人想嫁他。
现在的瑞王继妃李氏虽是继妃,可是人品还算不错,有自知之明,以后她们小郡主若真的嫁过去,有这样的婆婆也是幸事一件,若是李氏去了,还不知道会进来一个什么脾气的女人呢。
阿菀坐在旁边看棋谱,听着母亲和余嬷嬷的对话,心里也有些担忧。
她担忧的是若瑞王妃这胎难产,她出个什么事情,不知道这第三任瑞王妃会不会是那个据说长得像瑞王嫡妃的崔红叶,感觉很悬哎。几次和卫烜说话,都能从他的语气里知道他对崔红叶的不喜,若是真让那崔红叶进门,卫烜估计会炸毛。
对瑞王妃的难产,康仪长公主有些忧心忡忡,不过她们再担心也济无事,毕竟现在的医疗水平落后,妇人生产就像在鬼门关转一圈,无论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担忧了下瑞王妃后,阿菀很快又听说今儿那崔红叶在宫里的御花园摔了的事情。
“太后将那崔氏留在宫里养伤了?”康仪长公主本就是冰雪聪明之人,待听说这件事情后,便知道太后的打算,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是啊,听说太后极是赏识这崔氏,京中很多姑娘都羡慕那崔氏的福份,连带着陶家也水涨船高。”余嬷嬷叹息不已,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荣华富贵只在贵人们的一念之间。
康仪长公主垂下眼睑,微笑道:“可不是嘛。不过这崔氏…真是难说!”她说着,望向瑞王府,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阿菀见到公主娘的模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公主娘好像也在打什么主意呢。
第51章
瑞王妃难产的消息传出来时,几乎整个京城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瑞王府,想瞧瞧会是什么结果。
阿菀虽不知道外面的人怀的是什么心思,但是她从公主娘那儿得知她的担忧后,心里也有些明白大伙都盼着卫烜倒霉呢。这让阿菀有些想叹气,果然熊孩子这些年太熊了,这拉的一手仇恨也是妥妥的,大家都觉得现在的瑞王妃这继母当得也太窝囊了,如果她挺不过来,让瑞王再续娶一个厉害的,到时候能将熊孩子管得嗷嗷叫才好。
在阿菀心里,也觉得现在的瑞王妃其实人是不错的,希望她能挺过来,只是女人生孩子,在这医疗技术落后的地方,还真是像在鬼门关转一圈,实在是难说,不知道多少妇人是死在生孩子这坎上的。
因着卫烜今日没有过来,阿菀的消息也不灵通,能知道的也是从公主娘那里得知,其他的只能放在心里担忧了。
而瑞王妃这次难产,生了三天才将孩子生下来。
卫烜坐在随风院里的一处凉亭中,身后是一株正幽然绽放的玉兰花,白色的玉兰花点缀在枝头中,圣洁而美丽,装饰着花树下的男孩,与男孩赭红色的衣袍相辉映,更衬得那男孩的眉目如画般漂亮。
卫烜阖上手中的书卷,一双漆黑的眼睛宛若两汪寒潭,任由寒风将他的衣袂吹起,轻声问道:“救回来了?”
安嬷嬷满脸疲惫,眼中泛着血丝,说道:“世子放心,救回来了。只是…”
回想这三天,安嬷嬷只觉得如同过了一辈子那般难熬,她不知道为何世子一定要保下王妃,毕竟世子从来没拿正眼看过王妃,虽是继母,可是根本没什么母子亲情,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罢了。这次瑞王妃难产,世子甚至舍得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一支千年份的老参给她续命,那可是连宫里也没有的东西,还是威远侯府的老夫人偷偷送来给他的。
如果没有这支老参续命,瑞王妃这次绝对挺不过来。
“只是什么?”卫烜问道。
安嬷嬷叹了口气,说道:“只是王妃这次生产遭了大难,不仅伤了身子,恐怕以后…身体比往常弱一些,时常得缠绵病榻了。”
听到这里,卫烜忍不住皱眉,原来女人生产是这么可怕的事情么?或者是他将原本不应该活下来的人强留在这人间,所以方使得对方须得付出一些代价?
想到这里,他的眼眸深处添了几分阴翳。
安嬷嬷见他阴沉的模样,心脏有几分受不住,只觉得小主子这一年来越来越有威严了,有时候只是坐在那里,那股子气势也教人喘不过气来,胆小些的几欲晕厥。她却不知这是卫烜前世在战场上拼杀混过来的,杀人与被杀是常事,为了活下去,唯有不断地杀人,方染上一身的血腥煞气,已然刻入骨子里,根本无法遗忘,虽平时有收敛,但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却不经意间泄露出来。
“嬷嬷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以后母妃那里就不需要嬷嬷过去了。”
听到卫烜的话,安嬷嬷知道他是要将自己调回随风院了,顿时喜上眉稍,疲惫一扫而光,心里十分舒坦,高兴地离开了。
卫烜眯着眼睛望着安嬷嬷离开的背影,半晌方道:“走,咱们去看看新弟弟。”
说罢,带着路平往瑞王府的正院行去。
到了正院,卫烜正巧见到瑞王在院子里同两名太医说话,卫烜走近时,听到太医对瑞王说瑞王妃的身体情况,和安嬷嬷说的一样,瑞王妃虽然成功挺过来了,可是不仅伤了身子,恐怕以后身体也比往常虚弱,需要好生静养。
卫烜看向父亲,见他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便叫人将太医送出去。
瑞王转身见到儿子过来,疲惫地道:“你怎么过来了?”这三天也将他累得够呛,虽然妇人生产与他无关,但是好歹是自己的王妃,也怕她再出什么事情,自己到时候真的成了克妻的人了。
“来看弟弟!”卫烜直言不讳。
瑞王听得一乐,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的发冠都弄歪了,笑道:“看什么弟弟?你不会是想要折腾你弟弟吧?”对儿子的德行瑞王还是清楚的,见他巴巴地过来,还以为是他想起了以前的流言,怕这孩子抢了他的地位呢,“你放心,就算本王有再多的儿子,都越不过你去!”
卫烜冷笑道:“那可不一定,若是你找到一个合心的女人,和她生了孩子,指不定就将我忘记了。”
“去你的!”瑞王被他那冷笑弄得搓火,“你是老子的儿子,就算老子不疼你,看在你亲生母妃的面子上,无论你干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也得保下你。”他说着,英挺的眉眼间迸射出一股蛮气。
卫烜心弦一震,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平静。
原来是这样!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可是现下听来,只觉得讽刺不已。他要保住他的方式,便是将他驱逐出京,教他一辈子不回来,这男人的脑子和常人不同,也不知道上辈子他战死的消息传回来后,父王可有后悔?
孩子被安置在正院主卧隔壁的一间厢房中,安排了丫鬟和奶娘照顾,父子俩过来的时候,孩子刚好喝了奶睡下了。
卫烜探头看了眼被裹在襁褓中的小婴儿,看到那憋得红通通皱巴巴的脸,便嫌弃地道:“好丑!”
瑞王笑道:“别笑话他丑,你出生时也不比他好多少,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过段日子长开了就好了。你瞧你弟弟,是不是长得像你?”瑞王为了让大儿子有当哥哥的自觉,所以看也不看就说着违心的话。
卫烜抬头看他,心道你还能更蠢一点么?
瑞王被他看得尴尬,又看看刚出生的小儿子,实在是无法从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上看出他到底像谁,无法再忽悠下去,便对儿子道:“反正这是你弟弟了,你以后好好照顾他,可别像欺负旁人一样欺负他,要学会兄友弟恭。”
“他听话就照顾,不听话就丢了!”
“滚犊子!”瑞王气得要打他。
卫烜丝毫不害怕,扬着脸,一副熊得要死的模样。瑞王看到这张脸,心便软了,只得狠狠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方罢休。
对这儿子,他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舍不得约束,虽知如此放纵不对,可是一看到他酷似亡妻的脸蛋,便心软了,方由着他长成这熊样。虽然这儿子以后有当京中祸害四方的纨绔潜质,不过瑞王想到自己这老子活着时努力一把,为他争取多些保障,怎么样也能让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就算是个熊货也认了。
只盼着他真的能一生无忧罢!
瑞王叹着气,揉着额头走了,留下奶娘颤巍巍地站在那里盯着,就怕这传说中的混世魔王一个不高兴,连个小婴儿都不放过。
卫烜没理会奶娘惊惶的模样,凑近丑弟弟看了看,再次嫌弃地啧了一声。
若说上辈子他有什么放不下的,就是这蠢弟弟了,也不知道他教了他那么多,后来有没有将崔氏那女人给踩在地上。
上辈子,崔氏进门后装了好一阵时间的贤良人,可是在她自己有了孩子后,便不管李氏所出的两个孩子了。当时卫烜已经长大,又素来是浑不吝的霸王性子,崔氏在他这里从来没有讨得好过,只能夹着尾巴不敢得罪他,可是李氏所出的两个孩子就不同了,差点被崔氏养废,后来还是他想挫挫崔氏的气焰,直接带人将李氏的两个孩子卷到了他的随风院中养,养得他们倒是和他挺亲近的,打都打不走。
想到这里,卫烜又忍不住笑起来,即便他再落魄,崔氏也从来斗不过他,所以这辈子崔氏什么都别想了。
卫烜看完刚出生的丑弟弟,终于满足地回了自己的随风院。
瑞王府刚出生的二少爷洗三礼这天,阿菀随父母来瑞王府观礼。
马车才到瑞王府门前,卫烜已经得了消息过来了,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高兴地伸手将阿菀从马车里抱下来。
他今年虽然才七岁——翻年就八岁了,但是因为练武的皆故,比同龄的孩子更高更壮实一些,看起来就像九、十岁的男孩子,抱一个瘦弱的女孩儿完全没问题。
看到卫烜的举动,康仪长公主夫妻眼角跳了跳,因在外头,终究没说什么。
而阿菀被个小正太从马车里抱下来,即便已经经历过几次,仍是吓得心肝颤颤的,担心他摔着了自己。虽然被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孩子抱下来挺没面子的,可是被他折腾得习惯了,只能默默地念着大家都还小。
“表姐,你终于来啦!”卫烜高兴地就要去蹭阿菀的脸。
阿菀偏开脸,伸手将他一推,淡定道:“克制点!”
卫烜高兴地朝她笑,将她放下后,拉着她的手去和康仪长公主夫妻见礼。
康仪长公主面上含笑,仿佛没有看到两个孩子亲密的举动,罗晔先前虽然诧异了下,不过想到他们是有婚约的,两个孩子感情好,他才应该高兴呢,所以面上也是笑盈盈的。
因着康仪长公主夫妻都笑着,旁边那些看到先前那一幕的人虽然惊讶,但是也不好表露什么。不过这一幕,也证实了瑞王世子与寿安郡主交好的传言,让人忍不住有些惊愕,仔细看去,也不知道那寿安郡主有什么好的,竟然让那个浑不吝的小霸王这般喜欢她,为了她连宫里的公主也敢揍。
卫烜自然是不喜旁人盯着阿菀瞧,根本不理会其他人,和康仪长公主夫妻见过礼后,便拉着阿菀进府了。
这是阿菀第一次来瑞王府。
虽然去年就回京了,可是她一回来就病了,接着又是冬天天寒地冻,好不容易出春天气暖和了,可是随着瑞王妃传出喜信,没有精力招待,自然是不好上门去拜访,直到现在。
进了瑞王府,阿菀不得不感慨,文德帝果然是疼爱这一母同胞的弟弟,所以瑞王府不仅选址选得好——据闻原来的瑞王府还是前朝时一位皇帝作太子时的潜邸,后来更是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翻建了一遍,美伦美焕。
这是阿菀第一次来瑞王府,卫烜也很高兴,仗着自己现在还是小孩子,不用顾忌太多,拉着阿菀就去他的随风院玩,主要是想让阿菀先瞧瞧她以后要住的地方,如果她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还可以让工匠来改建成她喜欢的。
——想太多了!
“真漂亮!”阿菀忍不住称叹了一声。
卫烜马上高兴起来,眉眼飞扬,“你喜欢么?”
“喜欢啊!”阿菀答道,这么漂亮的古建筑,比之定了型的皇宫,这亭台楼阁、九曲回廊,真是漂亮极了,很难让人不喜欢。
谁知她答完,见到这小正太高高兴兴的模样,阿菀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那么高兴作什么?”
卫烜仗着身高在她脸上啃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以后成了我的世子妃,这里就是你的地盘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就和我说,我让工匠过来弄成你喜欢的。”
阿菀:“…”
见阿菀扭身便走,卫烜忙过去拉她,被她甩开也不恼,反而得寸进尺地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和她挨着走,将阿菀弄得着实无力。突然发现,今天的小正太精神亢奋得有些不正常,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算了,咱们去看你弟弟吧。”阿菀对这小正太实在是无力。
“他有什么好看的?丑小孩一个。”卫烜嘟嚷着,不过仍是陪她一起走。
还没到正院,便听人说康平长公主也过来了,其中还有孟家姐弟几人,很快便凑到了一起。
“阿菀,你也要去看小宝宝的么?”孟妡高兴地过来拉着阿菀,声音娇俏可人。
孟妘淡淡地和人打招呼,然后便安静地眯着了,根本不用人搭理她。幸好众人已经习惯了她的脾气,若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清高自傲,不屑搭理人呢。
孟沣过去和卫烜哥俩好地勾肩搭背,和他说悄悄话,“表弟,上回我听你的话,用你教我的法子,进宫时三公主竟然没有来缠我,你真厉害!”说着,他朝卫烜比了个厉害的手势,觉得这小表弟人虽然小,可是鬼主意一出一出的,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想的。
卫烜斜睨他,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嗤笑道:“别太高兴,只是一时的,除非你毁容,不然那女人仍不会放弃!”
孟沣听罢,摸着自己的脸哀声叹气地说,“没法办,人长得太好看,也是罪过啊!”
他这是调侃的说法,想活跃一下气氛,谁知卫烜竟然很自然地点头说,“确实,长这模样是罪,毁了吧。”
“喂!”
说笑间,几个孩子进了正院,因着瑞王妃还在坐月子,而且生产时受了一回罪的缘故,她现下还没能下床,所以众人体贴地没有去打扰她,而是绕过去看了新生儿。
“好丑!”孟妡眉头皱成了麻花。
阿菀探头看了看,回想起自己两辈子所见的新生儿,没发表意见。瑞王夫妻都是俊男美女的组合,想来这小包子将来也长得不错的,古代可没有整容这种东西,都是原汁原味的俊男美女,不用担心发生那种父母长得好——因为整容,孩子却长得丑的事情。
正当他们在对新生儿评头论足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躁动声,然后很快便见到瑞王领着太子和清宁公主过来了。
当看到太子的那一刻,众人都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便明白,以瑞王现在的地位,他的嫡次子出生,太后和文德帝都极是高兴,派太子过来观礼也是正常的。而太子也明白瑞王在文德帝心中的地位,与瑞王一脉交好,有益无害,所以在皇父派他们兄妹过来时,正中他下怀。
“烜弟、沣表弟,还有惠安、寿安、福安几位表妹也在啊。”太子面带温浅笑意,锦衣袭人,清贵无双,虽然瘦弱,但一身气势却颇为凛然,不坠储君之风。
清宁公主也朝他们点头微笑。
众人纷纷上前给他们行礼,太子上前托住卫烜,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孟妘身上瞥了一眼,见她神色安静,不似其他姑娘见他时那副害羞及急欲争得他注意的模样,唇边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太子哥哥也是来看弟弟的么?”卫烜问道。
听到这声“太子哥哥”,阿菀眼睛都差点要瞪出来,这小正太此时乖得太那啥了。
太子朝他微笑点头,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优雅自如,宛然入画,虽无三皇子的英武,却是锦绣天成,自有一股无人能及的俊雅端方的姿仪。
“不过我弟弟生得好丑,太子哥哥看了不要嘲笑他!”
太子听这孩子气的话,看了眼床上的婴儿,忍不住笑道:“小孩子出生时都是这般,就像清宁,刚出生那会儿,也是皱巴巴的,过些日子长开就好。”
“太子哥哥!”清宁公主马上嗔怪地叫了一声。
瑞王见自家熊儿子与太子亲近,心里也有几分诧异,不过面上却不显,笑道:“别听烨儿胡说,清宁出生时可漂亮了。”
清宁公主马上笑起来,朝瑞王甜甜地道:“还是皇叔好。”
第5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