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交谈中,段云岫时时刻刻关注着对方的神色,见她眼神清澈坦诚,不似作假,不由疑惑了起来。难道魔教为了羞辱他,特意将他卖到了女尊国的青楼供女子玩、弄?可这当中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呢?

他昏迷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这事即使自己急也没用,对方说得对,他身子差,应该好好休养并仔细调查清楚内力为何消失的原因,否则这般柔弱地冲回去简直找死。

毕竟现在,一个女子就能将自己揉捏圆扁…

段云岫将自己的狐疑埋进了心里,满脑子想着等到身子恢复一些后,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去找念玉,确认她的安全。

心定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打量这间狭窄的屋子,虽小却五脏俱去,干净明亮。

段云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屋子都飘散着淡淡的药香味,床旁的书桌上放着数十个瓶瓶罐罐,各自贴着标签。书桌旁便是一个巨大的书架,前几层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下面几层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药瓶。墙角放着一个巨大的箱子,里面似乎放着棉被衣袍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因为刚才,那女子就是从里面抽出了一条裙子。

段云岫微微一怔,偷瞄了眼正捣鼓着瓶瓶罐罐的女子。或许,她真的是名大夫。

“萧大夫,刚才你找完六儿后,六儿一直在哭,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啊?你可是欺负了六儿?”

听到屋外的呼喊声,萧子妍忙从怀中掏出个白玉瓶塞进了段云岫的手里,嘱咐道:“你额头和手臂上的伤涂抹这个药三日,保证不会留疤。你身上的鞭伤伤及骨髓,所以要用连喝几日药汤。这几天,你必须听我的,在床上好好养伤,之后是去是留随你。待会,我去为你煎药。”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叫萧子妍。若有需要,就唤我,我就在门外。”

段云岫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白玉瓶。他作为武林人士,受伤自然是家常便饭,所以随身携带伤药以便自救,对于药有几分研究。如今,他拧开瓶塞,一股清凉药香自瓶内溢出,怡人心脾。不用看便知是极好的药膏。若是有心害他算计他,必然不用做到如此。而眼前的女子一举一动之间都是对他关心的动作,或许真的是他的救命恩人。

段云岫稍微卸下了防备,为自己之前的戒备和多疑有些脸红,立刻对萧子妍恭敬地拱手行礼:“萧姑娘,在下段云岫。虽然在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由衷地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目前,段某身上尚无盘缠,药费定不会赖账,一定会尽快想办法结清。由于身子不便,需要休养,这几日段某就麻烦姑娘了。”说着,他愧疚道,“刚才段某无礼之处,恳请萧姑娘原谅。所谓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这段养伤的日子,段某愿为奴为仆为萧姑娘效犬马之劳。”

段云岫观察萧子妍的时候,萧子妍何尝没有观察他呢。她轻轻一叹,明明看上去正常的少年,怎么偏偏是个痴傻郎呢。说什么东沐,西锦,南周的…这世上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国家!还有什么男尊国,凤栖山,坠崖,魔教…

如今一口一个姑娘一口一个段某,明明吐字清晰,怎么她越听越变扭呢。他字句真诚,还说自己无礼…其实昨晚无礼的人不是她么,他不恨她趁机的小人之举吗?…他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失忆了?记得自己的名字,难道是因为巨大刺激下短暂性失忆?还是患了偶发性癔症?

萧子妍想的一团乱,只不过望着段云岫的目光越发怜悯。没想到这么一刺激下,好好的少年竟然傻了。或许都怪她自己,用了那种法子解毒,害他被刺激下撞坏了脑子,彻底疯癫了。萧子妍对于自己所作所为造成少年痴傻感到极其内疚,所以决定,一定要好好照顾好他,让他病愈。

萧子妍推开门后,迅速将房内的一片春光掩了去,无辜道:“秦大娘,我只是问六儿要了一套男装啊…没有做其他事。”

“男装?!你屋里可是藏着男人?”见萧子妍做贼心虚地掩门,秦大娘惊讶道,“萧大夫,你竟然近男色了?!怪不得六儿那么伤心…不过近男色总归比近女色好…大伙都以为你…”她发现说漏了嘴,连忙捂住嘴嘿嘿装傻敷衍过去。

“有位公子受伤了,他的衣服破了,所以…问六儿借了衣服…”萧子妍惟有傻笑以对,心中暗暗叫苦,自然没有发觉刚才秦大娘嘴里的失误。

“真的?”秦大娘狐疑,“衣服怎么破的?”

好像是他自己撕破了大半,然后被她脱了下来…

“额…秦大娘你别乱想了,那位公子真的伤势严重,我现在要为那他煎药呢。”

段云岫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屋外女子清亮的声音,手下意识捂着额头,轻轻地喘着气。只是这样轻轻动了一番,他竟然如此疲惫不堪。

感觉喉间似火烧一般,段云岫拖着疲惫的身躯想倒点水喝,谁知软趴趴地走到桌子后,软绵绵的手根本拿不起茶杯。

药很快就煎好了,萧子妍停下摇扇的动作,倒了半碗药汤,随后站起身,朝着屋内走去。这时,屋里突然传出一阵茶壶打碎的叮咚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巨大重重的哐当声。

萧子妍连忙放下药汤冲了进去,脸上浮现着焦急和担忧之色。

屋里,段云岫跌倒在地,脸色白如纸,正气馁地捶着地。

“是不是渴了?正好药煮好了,我给你端来。”萧子妍连忙将段云岫抱回床,好生地塞进被窝里,随后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上前,递到了他的嘴边。

段云岫想伸出手接过药汤,但刚才的折腾下,他疲惫地抬不起手来。他自幼要强,又好面子,自然不会将这种羞人的事情道出口,只是撇过目光,掩过满目的复杂。

“怎么不吃药了?刚才不是答应过好好喝药休息的吗?”萧子妍站在床头,一直保持着递茶碗的动作,好脾气地对着床上柔弱的病人劝道,“你不是想早日养好病离开吗?那得乖乖吃药…”

段云岫轻皱起眉头。他发现眼前的女子不仅耐心极好,而且废话极多。他不由怀疑,她对他为何如此关心,处处体贴?还是说她的本性就是如此善良?

见段云岫皱眉,萧子妍以为他怕苦,立刻道:“你是不是嫌药太苦,我这里有蜜枣。”她忙掏出怀里的蜜枣,献宝道,“六儿以前也特别怕吃药,但自从有了蜜枣后,他再也不怕喝药了。你尝尝不?吃了就不苦了。”

段云岫被她嘀嘀咕咕缠得嘴角抽搐,知晓他不喝药她绝对不离开的决心后,他闷闷开口:“如今,我全身无力。麻烦姑娘将药放在一旁,等段某恢复一丝力气后,会喝的。”

“真的会喝?”萧子妍十分狐疑,她舀了一勺褐色的、泛着苦味的药汤,在唇边轻吹了几口后,递到他的唇边,轻轻道,“我喂你吧,药汤冷了就大大失效了。”

段云岫瞪大眼睛望着她:“喂?!”他惊呼!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要一名女子喂他喝药?!这、这多丢人啊!

“不要。”段云岫别扭扭头,“我有手有脚,不需要劳烦姑娘…”

他拒绝的时候,萧子妍已经将小勺子塞进了他唇里,随后迅速伸出,她眨着眼望见他说话间不自觉地将汤药吞咽了下去,笑得特别开怀。

段云岫被迫喝了一口,差点被呛住,他轻轻地咳嗽着,有些怨念地盯着萧子妍,却见她继续吹第二勺,吹了一会后又递了过来,一脸笑眯眯不怀好意的样子,他的脸立刻青了。盛情难却下,他叹了一口气,只得乖乖服从。

如今,他身子这般柔弱,竟然连下床倒水和喝药这种小事,都需要假于人手。

了解这一点,段云岫的心情更加恹恹了。

段云岫喝完药又被萧子妍笑眯眯地强塞了几颗蜜枣,苦涩和甜腻在嘴巴里融合,让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小时候他不爱喝药,各种抗拒的时候,娘亲便是这般哄他的。想起如今,自己身在异地,身体异常虚弱,心中又酸又胀的难受,眼里不禁迷雾一片。

在旁的萧子妍看得自责不已,以为是自己逼迫他喝药,害他难受得哭了。但良药苦口,药必须得喝的。于是,她笨拙地开始安慰他。

如今,段云岫真心觉得自己是个无用的废人。自我厌弃到极点的某位自尊心极强的少年侠士心情极其不好地窝进了被窝,不理喋喋不休的萧子妍。

过了一会儿苦涩淡去,嘴里甜起来,段云岫整个人又开始迷糊了起来,竟闭着眼,依着枕头就浅眠了起来。若是从前,有人尚在身旁时,他绝对不会睡着,但今日,他实在是累极倦极,无论是身心都因巨大的打击疲惫不堪。

萧子妍见之,将打着盹的段云岫轻扶进被子里,轻手轻脚地为他掖好被角。

段云岫整整睡了一日,再次醒来时,全身不再像之前那般酸痛,稍稍有了点力气。而外面阳光明媚地洒进屋内,一看就是第二天。

察觉肚子咕噜噜地乱叫时,他挣扎地想下床,却发现床头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椅子,椅子上摆放着一碗白粥和一道肉末拌青菜,粥上是一个剥好壳的白煮蛋。粥旁的纸上有着娟娟字迹:早晨出门一趟,中午会迅速回来的——萧子妍。

白粥放得极近,段云岫只是轻轻伸出手便触碰到了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碗,发现还是温温的,不由赞道萧子妍的细心和体贴。

他提起小匙,尝了一口。白粥做得极好,入口不厚不薄,清清淡淡,温温热热地拌着一根青菜咽了下去。明明浑身是伤、狼狈异常,但这般吞咽,只觉胸臆之间净是一股暖意。

他又将白煮蛋轻轻弄碎,夹了一小块送入口中。他吃得不紧不慢,举止之间尽显良好的修养,但不一会便将椅子上的清淡菜肴席卷而空。可见是真的饿极了。末了,他又觉得口渴,还将白粥汤底一仰而尽,十分满足地舔了舔变得嫣红的唇瓣。

吃饱喝足,浑身上下涌出一点点力量,段云岫不自不觉有些热,便将衣袖卷起下了床。身子不似之前一般虚弱,他决定外出走走,透透空气,顺便想着如何尽快恢复内力。

只不过段云岫这么一出门,着实将外面的人吓了一跳。之前秦大娘说萧大夫的房里养了一个男人,他们原本都不信,如今见一貌美少年露胳膊露大腿,袒、胸、露、乳大刺刺地走了出来,一个个都被惊呆了。

如今正是秋日九月,村里的女人们正忙着收割和插秧,男人们都在屋里带着小孩,少年们正在村里玩耍着。瞧见段云岫徐徐走来,有些色、迷迷的女子不由偷偷瞥了段云岫几眼,但一想到他是萧大夫的夫郎,又不由叹了一口气。

萧大夫难得将男子带回家,她们怎好意思沾、染呢…

一些少年们瞧见段云岫样貌漂亮,皮肤白皙如缎,不由嫉妒极了。其中一名胆大地拦在他身前,仰头怒气质问道:“你是谁?!为何从萧大夫房里出来?为何穿着我的衣服!”这位便是隔壁屋子爱慕萧子妍五年的少年——秦六儿。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出现了情敌一号吧…?

云岫少年刚来时各种摸不清楚状况和病弱…武功内力啥会慢慢捡起来的=w=

☆、重金赎他

段云岫看着眼前如刺毛竖立的小猫一般警惕和戒备的少年,不由笑了笑,和蔼道:“萧大夫救了我一命,是我的恩人。如今身子未好,才暂住几日。”

“真的?”秦六儿十分狐疑,“不是夫郎?”

段云岫嘴角抽搐:“不是。”夫郎?!他怎么可能成为女人的夫郎…

秦六儿听了,想起萧子妍曾说过会贴心照顾任何一个病人,不由相信了几分。喜极之下,他清了清嗓子,爽快道:“我是秦六儿,叫我六儿就行,不知哥哥叫什么?”

“段云岫。”

“段大哥。”他迟疑了一下,道,“段大哥,你怎么将袖子撩起来了呢。这多不合适啊…”

秦六儿为段云岫将袖子撸下来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发现那已经没了守宫砂,心里不由猜测了起来。原来已经失、身了啊…这残败之身怎么可能配得上萧大夫!他心下大松。

段云岫一头雾水,倒是看见那群农田里干活的女子一个个露胳膊露腿十分豪迈的样子,他极其不适应,不知道将目光往哪放。然而扭头又看见一个个大男人如女人般在屋里带孩子或者刺绣,娇滴滴极其扭捏的模样令他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瞬间想起了这是女尊国…果然与男尊国颠鸾倒凤。

此次,他出门不仅是散散步多锻炼锻炼身体以及晒晒太阳,最重要的是了解这个国家的信息,早日找到回中原的路。

他问道:“请问,这里离凤栖山多远?”

“凤栖山?”秦六儿一头雾水,“我从未听说过。”

“中原国呢?”

秦六儿再次摇头。

段云岫原以为秦六儿年少不知村外的事情,但他之后一连问了多人,其中不乏有经常出村的女人,但大家都一无所知。段云岫有些难过地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这个村子地处偏僻,消息落后,得尽快恢复身子进城才是。

大概走了百步远,段云岫便累得浑身抽筋,脸色惨白,额头不断冒着虚汗,心中暗自鄙视自己的虚弱和无能。他自己还想多走一段路练练体力,倒是自来熟一路嘀嘀咕咕介绍着村子的秦六儿将他抢拉回了房间,让他好生休息。

秦六儿打得是让段云岫早日养好伤,早日离开萧子妍的房间的主意。

由于浑身湿答答的,段云岫决定洗个澡沐浴一番。他原本就是略有洁癖的人,两日不洗澡难受得很。秦六儿见他劳累,便自告奋勇地拖来了一个空浴桶,还连跑了几次为段云岫盛满了热水。段云岫感激不已。

踩着椅子坐进浴桶后,温热的水迅速包裹他满身疲惫的身子,段云岫感觉一阵舒爽,不由放松了下来,靠在浴桶旁轻轻地喘息着。他拿来肥皂,轻轻地擦着自己的身子,但越擦他越奇怪。他的修长十指芊芊如玉,白皙光滑。

他仔细瞧着,越瞧越心惊。如今他才发觉,他长年握剑略带薄茧的手指上竟然没有一个练武的茧,反而丝般光滑的如同女人。难道内力消失后,他的手也会恢复原样?!

段云岫迟疑了片刻后,继续擦身。他身上的吻痕还残余着,整个身子因热气的熏陶下变得粉色无比。他想尽早将这些碍眼的痕迹弄掉,所以极其用力地擦着身子,不一会,竟擦破了一块皮,还将整个身子擦得青青红红,好不狼狈。

他皱了皱眉,怎么自己练武的腹肌全部消失了?自己练武暴晒的麦黄身子怎么如此白皙?怎么身子柔弱似无骨,这么轻轻一擦就到处是伤?这腿、这腰怎么都那么细,那么纤弱?!

这究竟是不是他的身子!

满腹疑问时,他缓缓擦到了腰间,却发现那空空无物,这里应该有个狰狞的刀疤啊!这时他十四岁追击盗贼时英勇负伤的,足足有十公分…那时母亲感慨地说:好好的身子竟然留了那么大那么难看的伤疤…他却认为受点伤才更有侠士气概!那时,是他第一次在外闯荡,凭一人之力剿灭了贼窝。

思绪渐渐飘回,段云岫不敢乱动,屏息凝神地望着水面上的波纹越来越缓,渐渐归于平静。那平静的水面上倒映着一张他熟悉却又陌生的年轻面容。

水面上的少年嘴唇惊讶地大张,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忽闪忽闪的。漂亮的脸蛋配合那青青红红的身子,一副刚被人蹂、躏过的模样…

段云岫恼怒地捶了一下水面,水波散乱后,再次恢复平静时,依旧是那张同样的面容,只不过少年不再惊讶,而是紧皱眉头,眼冒火光。

他已经十九,再过三个月便是二十,但水面倒影的少年最多十六十七。虽然和他原本的模样有五六分像,但那粉嫩能掐出水来的柔弱模样,让他看到一阵暴躁。

这该死的病弱身子究竟是谁的?!他原来的身子又怎么了!

此时,段云岫已经分不清楚满身的水迹究竟是浴水,还是他不断渗出的冷汗。他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不,他整个身子都在慌张地颤抖着。如今,他已经分不清此时他是气怒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

今日,萧子妍准备好早饭后,急急地出村进城了。段云岫的皮肤光滑细腻,一看是养尊处优的主。萧子妍发现,那些村里的破布麻衣穿在他身上,倒是让他的肌肤起了一点点红疹子。所以,萧子妍立刻进城想为他买些新衣服,顺便打听一下,哪家公子丢了或者被人卖进了留香阁。但这都一无所获,倒是留香阁的人仍然不死心地寻找着他们嘴里偷溜出阁的小倌秋月,甚至还到处张榜,重金酬谢。

段云岫藏在她家的事情总归瞒不下来,这不,正好进城的某个村里人瞧见后惊呼了一声,引得留香阁的打手们频频侧目。

萧子妍只好硬着头皮找上了徐爹爹。

徐爹爹原以为萧子妍又是来医治小倌的,脸上堆满了友好的笑容,但听到她道起原委后,瞬间板起了凶巴巴的脸。

“好你个萧子妍,竟然将我的人都敢拐跑!”

“徐爹爹息怒,当时见他浑身是伤,所以…”萧子妍顿了顿,语气也冷了几分,“徐爹爹是生意人,但强买强卖的事情若是被揭发了也不好,不如,这次段…秋月就让我赎回去吧。”

徐爹爹皱眉问:“你破、处了?”他下的春、药唯有一解,既然人活着,自然是解了药。好好的商品竟然这么被人免费享用了,他能不恼怒么!

萧子妍红着脸点头。

徐爹爹不禁烦闷。破了处的小倌毕竟身价大跌,而且那个秋月的小倌似乎的确不是自愿的。当初是昏迷的时候被人卖进来,那人自称是他姐姐,说家道中落才卖弟弟。那时候他有狐疑,但瞧见少年样貌端庄绝美,想必好好培养是个极好的摇钱树,便忍痛以一百两的银子买了下来,也没细究少年为何是昏迷时被卖。

但那少年醒来,言辞激烈,几次寻逃。他不得不下了软筋散,又狠狠抽了几鞭调、教他。那时,他便猜测,那个所谓的姐姐或许是什么人贩子。但人买都买了,这钱可不能白花,他可不会当什么善良的人,于是过了几天就开始拍卖他的初、夜,想着教训他几顿,他就会乖乖听话的。

听话的孩子才有好果子吃…

谁知竟被人救了去。若是别人,他或许威胁威胁让人将人还来,但这人是萧子妍,他不由衡量了一下。萧子妍这人,心底足够善良,但却单纯的很。例如救人这一条,其他大夫不愿来这种勾栏院,但她却愿意,而且诊金便宜,救了不少小倌们,虏获了不少小倌们的芳心。所以,为了以后的利益,必然不能和萧子妍撕破脸。但让他白白放弃一个摇钱树,他心里又不甘。

在徐爹爹心思反转不已时,萧子妍也同样异常忐忑不安。她紧张不已时,听到徐爹爹拖长的音节:“萧大夫——当初秋月是我花五百两买的,如今,你一声不吭将人带走了,害得我被那日受伤的恩客责骂,赔了双倍的钱和医药费,之后我又派人四处寻找秋月,加起来人力物力就足足有千两啊。你要怎么赔我?”

萧子妍一怔,没想到徐爹爹狮子大开口,竟然要千两!她行医五年,城内有个小小的医馆,每次的诊金不过一两到五两银子左右,有时候才几文钱。她省吃俭用多年不过才只有五百两的积蓄,这一千两如何能凑齐呢。

她苦笑道:“徐爹爹,这是否太贵了?”

“贵?!”徐爹爹瞪大眼睛,一脸痛心疾首,“你吃了秋月你竟然嫌贵?!他的初、夜可拍了三百五十两呢!你是赎身,而且奴家看着我们往日的交情才说千两,说真话,以秋月的样貌,好好□以后可是赚大钱的主!岂是千金能买的!”

“我只能拿出五百两…”萧子妍尴尬不已,“要不,以后留香阁的诊金我一律不收,徐爹爹您想怎么召唤我都成。”

“萧大夫!”萧子妍话音刚落时,一阵轻唤传来,只见一个美人婀娜走来,脸红红地将几张银票塞进了她的手里:“这是前天的诊金。”

萧子妍一看五百两大惊,连忙吓得塞了回去。“言公子,这怎么能收呢。”

“你多次救我,怎么不能收!”见萧子妍死活不肯收,言月将银票塞进了徐爹爹的怀里,低低道,“爹爹收好,这样,萧大夫不欠你钱了。”

萧子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徐爹爹莫收,这一千两我会想办法凑齐的!明日我便将钱送来,希望徐爹爹能遵守诺言…”

她转而对言月道:“言公子,谢谢你的好意,但这钱我真的不能收。”这是他卖身一笔笔赚出来的,他每次伺候完客人都惹得身上一身伤,她怎么能拿他用命换来的钱呢。

待萧子妍走后,徐爹爹似笑非笑地望着言月,若有所指道:“你这个笨蛋。那个萧子妍是来赎秋月的,你竟然还眼巴巴地送上银子!幸好萧子妍不收,否则你在留香阁有得呆了!”他自然知道言月为何有那么多银子,他进留香阁已经八年了,从十二岁的懵懂无知,到十六岁的第一头牌,他可谓是风光无限。

但十八岁到如今的二十岁,新人辈出,言月渐渐老去,那身子不如原本白嫩光滑,早被人玩坏了,所以日益门庭冷落,渐渐被人遗忘了。只有那些喜欢大龄的或者恶趣味的客人才会点他。

十九岁那年,他差点被一个客人玩死,无大夫肯医治时,是萧子妍救了他。就像一个块死去的人忽然遇见了浮木,那一刻,心仿佛再度被激活了起来。后来,他不再惧怕那些客人,反而比任何人更愿意去接待那些难缠的客人,随后受伤后满心期待着萧子妍的到来。

言月喜欢萧子妍,一喜欢便是整整一年,宛如怀春般的羞涩心情,天天期待着能见到她。明明对女子已经绝望透顶,但偏偏沉溺于萧子妍无意间的温柔举动。这种爱上女子的行为本是小倌中最恶令禁止的行为,能在床上虚情假意,却不能动真心。因为一旦动了真心,受伤的只有自己。但他还是爱了。

那五百两银子原本是两年间为了替自己赎身而勤俭节约下来的,但如今,言月为了萧子妍,为了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秋月,竟然决定全部付出,用自己的银子替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另一名少年赎身。这心情何止复杂…

但他这么为她,萧子妍竟然仍然拒他于千里之外,这让他原本就复杂的心情更是如同倒翻的五味瓶一样,更为苦闷酸涩。

作者有话要说:↑情敌2号出场~情敌2号比情敌1号更能让未来的云岫童鞋醋疯~~

云岫少年发现这不是他的身体会肿么样呢~下一章美人出浴~~~~~哎,云岫少年真的是被子妍童鞋吃光看光无数次啊~~~

☆、美人出浴

见言月目光盈盈似水地望着萧子妍的背影,徐爹爹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身上有伤,还是去休息吧。你再怎么看,那个人的心也未必是你的。”

言月的身子一僵,低垂的睫毛轻轻一颤。那个人的心未必是他的…

因为,她对每个人都是温柔和善,是以大夫的身份照顾他的,却没有别的心思。他们之间自始自终都只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

这样的女子既温柔…又特别的残忍…明知不该去喜欢,但他仍然心动了…

“我会努力…让她成为我的…”

萧子妍一回家,想推门入屋,却被秦六儿告知段云岫尚在沐浴。她不由自主地脑补了一下少年沐浴的香、艳情景。这般喷鼻血的镜头让她心慌地放下手里为段云岫新买的漂亮衣服,红着脸心虚地立刻开始在外熬药。

昨日瞧见段云岫眼里满是雾气,以为他怕苦,她特地在城里买了些甜食,还换了一种不是很苦涩的汤药。今日,她满脑子想着一定要好好劝他喝药,绝不能再强逼惹他哭了。

哎,男子果然如水…真是要小心呵护在手里啊!

正当萧子妍兴冲冲地熬药时,屋里忽然发出了一道震天动地“哐当”声,以及水溅在了地上的哗哗声响。萧子妍立刻停下了手边的动作,转身拍打着房门。

“发生什么事了?”她焦急询问着,但屋里又是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响声以及一道低哑的重咳声,而门下渐渐溢出了水来。

萧子妍忍无可忍,开始撞门,屋里咳嗽的少年急促紧张地喝了一声:“不要进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急,听上去有点沙哑。而他说完又是一道撕心裂肺的重咳。

萧子妍哪里肯不进,她重重地撞了几下门,将门栓撞断后,急匆匆地冲了进去。然而在见到眼前的景象后,她蓦然一呆。

少年跌倒在地上,浴桶倾翻一地,水浸满了屋子。他正咬着牙从地上支起身子,想自己解决此时狼狈不堪的处境。然而这时,有人突然闯入,他警惕扭头,凤眸恼怒地望着萧子妍,喝道:“不是让你不要进来吗!出去!”他说得太急,被口水猛烈地呛住,痛苦地咳嗽了几声。

啊…美男出浴…萧子妍猛然瞪大眼睛,傻呆呆地盯着眼前湿漉漉的少年,完全动弹不得,别说段云岫恼怒呵斥她的声音她一声都未听清,她只觉得周围突然间安静了,只余耳畔边那响亮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眼前的少年,他狼狈地摔在地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衣服,可见刚才太急,衣衫凌乱,带子都没系好。他吃力地想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几次失败下,宽大的外衫轻轻在他如丝滑般的肌肤上滑下。

水雾缭绕,朦胧的香气袅袅地围绕在他身侧。他前胸白皙到没有血色的皮肤与精致的锁骨在烟雾缭绕的热气中若隐若现着,仔细瞧之,还能看见那淡淡的粉色吻痕和刚才段云岫擦身子时擦出来的青青红红。其余被水染湿的衣服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上,半透着他美如温玉的手臂。他却毫无察觉地继续咬牙站起,却不知这般乱动,那松松垮垮罩在他身上的衣服滑得更快了,露出一片香、艳之色。

萧子妍默默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这屋子热气腾腾得很。

其实,这不能怪段云岫没有危机意识,在他脑子里,男子裸、露前胸露手露脚又怎么样!只要不露那关键地方,就不是变态。他倒不会因为被人看光了身子感到羞怒。

只是刚才沐浴时,他一见到水上倒映的陌生面容,惊吓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