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百姓连饭都吃不起,饿死了那么多人。这父母官却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山珍海味,美女作伴。

长公主殿下那个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火冒三丈。

她哪里还顾得到四哥的叮嘱,冲上前去抬手就是一巴掌,那叫一个清脆响亮。

“老子是你大爷!”

周双:“……”

一上来就挨了巴掌,周双都打蒙圈了。他恼羞成怒,怒不可遏,大吼一声,“你特么谁啊?竟敢打老子。来人呐,给我拿下!”

穆迟撸起袖子,将周双一顿暴打,打得他鼻青脸肿。然后踩在自己脚下,“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看看今夜来的是哪个大人物。”

周双:“……”

穆迟看向晋王殿下,面露歉意,“抱歉晋王殿下,微臣没忍住。”

“晋……晋王殿下?”周双直接懵了,完全想不到为首的这个年轻男人竟会是大名鼎鼎的晋王殿下。

年轻的男人一身靛蓝色长袍,腰间挂白玉玉佩,身形修长,英气逼人。他面容沉静,气质凛冽,气场格外强大。

“无妨。”男人音色低沉清润,言简意赅。

只见他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袖口处的一圈金丝莲纹绣工精湛,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他走到桌边拉开一把椅子,“王妃请坐。”

“多谢殿下。”叶世歆笑了笑,依言坐下。

他又给自己拉开一把椅子,施施然坐下,径自给自己倒了杯酒。他倒酒的动作十分的斯文好看,不疾不徐,耐心十足。酒水沿着壶口簌簌往下落,一点一点落到杯子里,最终将酒杯盛满。

他端起酒杯递到唇边细细品一口,表情回味无穷,“上好的七里香,周大人这小日子过得很不错嘛!”

周双冷汗直冒,脊背发凉,嗓音颤抖,“晋王殿下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实在罪该万死。”

“周大人言重了,你若是早早前去迎接本王,本王又如何看得到周大人府中这般惬意的生活。”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让晋王殿下见笑了。”

“好一个打发时间。”林木森冷眼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中年男人,“既然都打发时间了,想必周大人早已将治灾大事办理妥帖了?”

周双:“殿下明鉴,微臣早已将一应治灾事宜办妥。”

“哦,是么?”男人手中端着酒杯,修长的手指顺着杯沿一圈圈摩挲,从容不迫,气定神闲,“不知周大人是如何做到的,可否与本王细说?”

周双抬起衣袖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支支吾吾地说:“发放赈灾粮救济百姓……责令大户人家开仓粜米,解决粮食短缺……调控……调控米价,不得哄抬米价……”

“如此听来,周大人做得还挺多。”男人挑眉冷冷一笑,“不过本王所了解的好像和周大人说的不太一样啊!”

他仰头呡一口酒,厉声道:“周大人确实发放了赈灾粮,一户人家每次不过三斤粮食,半月领一次赈灾粮。一个成年男子,一日就可食掉三斤粮食。试问这三斤赈灾粮有什么用?塞牙缝都不够。此次陇西大旱朝廷可是发放了数十万担赈灾粮,十万两赈灾银,还有药材布匹等其他救灾物资。你倒是告诉本王,这些东西都到哪里去了?是不是都进了你的腰包里了?”

“殿下冤枉啊!贪墨赈灾钱粮可是杀头的大罪,是要掉脑袋的。你就是给微臣一百个胆子,微臣也万万不敢做这事儿啊!”

林静言狠狠地踢了周双一脚,“你还说你不敢。下面的百姓都饿死了,可你倒好,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奢靡无度。一个小小的府台,府邸竟比四哥的王府还要气派恢宏,单靠你那些微薄的俸禄,你怕是几辈子都住不起这么好的宅子吧。你竟然还敢说你没有贪墨朝廷的银两,鬼信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无事可说,翻页。

晚安,亲爱的姑娘们!

☆、(075)拥抱

(075)拥抱

长公主这番话一口气说完, 连贯非常,中间都不带有任何停顿的。她态度强硬, 语气气愤,对周双充满了愤怒。

周双哑口无言, 僵在原地。

很明显晋王殿下这群人就是上头派下来调查陇西旱灾一事的。而且现在他们肯定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他无需辩驳, 多说无益。

年轻的男人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继续沉声说:“周大人口口声声说责令大户人家开仓出米, 解决粮食短缺问题。可私下你却收了他们的好处,任由他们大肆收购粮食, 垄断市场,哄抬物价,让那么多的百姓根本就买不起粮食。你所谓的调控米价不过就是让那些商户将米价升得越来越高,他们从中牟取暴利, 自然也就少不了你的油水。”

他静静说完, 犀利无比的眼神投转到周双身上,“周大人,不知本王可说得对?”

从头至尾这个男人都不曾动怒,甚至连过激的言语都没有。可他坐在这里, 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让人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不动声色。

周双在官场浸淫多年,哪里会没听过这位晋王殿下的威名。外界都在传此人宽厚仁慈,温文儒雅, 是真正的谦谦君子。

今日他也确实温润儒雅,彬彬有礼。可他越是有礼,越是平静,周双就越是琢磨不透这个人,心里也就越慌。

他和太子有相似的容貌,可内里却完全不一样。太子空有其表,狠辣和冷血都是外露的,一眼就能看穿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可晋王殿下却不同,看似平和温润的外表之下,没人看得懂他肚子里的东西。他就像是一潭湖水,咋一看不觉得水深,然而实则深不可测。

周双双腿直打颤,整个人瑟瑟发抖。他的脑袋重重磕在地上,扯着哭腔道:“殿下饶命啊,微臣知错了!”

“你让本王饶命?”男人将酒杯重重摔在桌上,酒水洒了半张桌子,他的声音也变得愈加寒冷,毫无温度,“周双,你又何曾饶过那些无辜的百姓?”

那么多无辜的百姓,那么多条人命,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们矜矜业业,安分守己,努力生活。只是不幸的生在这乱世,生在这社会最底层。所以他们活该被剥削,被压迫,被活活饿死。

吏治腐败并非一朝一夕,而是由来已久。他林木森出身皇室,哪里会不了解这朝政的黑暗,上行下效,官官相护,只要有利益上的地方就会有人一拥而上,不择手段。自古以来受伤的总是这些最无辜的百姓,面对强权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无法反抗。

可当他亲眼看到那么多的尸首,看到荒芜干涸的土地,看到破败不堪的村子,看到难民那求生的眼神,看到他们为了一个小小的馒头而疯抢,拼个你死我活,听到他们的呻、吟和祈求,就在这个时候他深深地被震撼到了。在远离京城的陇西,在这个山高水远的小地方,还有这么多人在受苦,他们饥寒交迫,家破人亡。他没有想到官员贪腐竟已经到了这等地步。那些可是赈灾粮,是救命的,可还是有人不怕死地朝它们伸出手,纳入囊中。他突然意识到百姓的疾苦还有很多很多,远不止这些,他过去看到的那些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叶世歆看到年轻的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形高大挺拔,如松如柏。

他慢悠悠地走到周双身旁,围着他轻声说话,“你可有去看过下面的那些村子?饿殍满地,横尸遍野,惨不忍睹。那么大的一个村子竟一个活人都看不到,全饿死了。你可知道那些百姓在吃些什么?他们在吃草根,吃树皮,所有能填肚子的都吃掉了。到了后面山穷水尽,什么吃的都没有,然后就活生生的给饿死了。你肯定不知道下面究竟饿死了多少人,到处都是尸体,臭气熏天。”

“你身为陇西的父母官,本该尽心尽责为百姓谋福祉。可你倒好中饱私囊,贪得无厌,自己顿顿山珍海味,夜夜歌舞升平。贪墨赈灾钱粮,不顾百姓死活,你就算死上一万次都不为过。今日在陇西所见所闻,本王定会如实上报给父皇,你就等着砍头吧!”

“本王给你一夜的时间,若是明日一早本王看不到你发放赈灾粮,那你绝对活不过明天中午。你同本王说的那几项赈灾措施,本王也希望你能马上实施到位。不然你知道的,本王这几个手下脾气都不太好,到时候如果缺胳膊断腿的可就不太好看了。”

男人一口气说完,不再逗留,一把握住叶世歆的手,“我们走吧!”

两人率先出了房门。

周双趴在地上,面如死灰,神思恍惚。

晋王殿下说的一点都没错,贪墨赈灾钱粮,他就算死上一万次都不为过。大限将至,他活不了多久了。

见到林木森和叶世歆走了,林静言和穆迟紧随日后。

见到周双那副恶心的嘴脸,长公主殿下觉得还不解气,又抬腿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两脚,力道十足。她唾弃道:“你就等死吧你!”

四人一前一后出了周府。

夜风寒凉,群星璀璨。看来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老天爷依旧吝啬得连一滴雨都舍不得降落。

“军师先和静言回客栈吧,本王同歆儿在外面走走。”晋王殿下心情不佳,声音略微沙哑。

穆迟抱拳,“那微臣便和公主先回去,殿下和王妃注意安全。”

夜色清幽宁静,街道冷清,四下无人。

白日繁华,眼下却看着像是一座空城,冷清萧瑟,不见人影。

男人紧紧握住叶世歆的手不曾放开。他似乎也没想过要松开,一直握住。

“殿下何必为难自己,你已经尽力了。”叶世歆轻声开口,音色轻柔。

吏治腐败是执政者的纵容和疏忽,他只是一介皇子,无力统协朝政,更无力颠覆现状。

“歆儿你知道吗,我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自己无能。看到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受苦受难,可我却无能为力。”他已嘲地笑了笑,“人人都说我是战神,镇守北境,战功累累,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可惜只有我心里清楚,我只是父皇守护边境的棋子,从始至终他都对我充满了戒备,他从未真正信任于我,也就从未让我参与这朝政。他忌惮我,猜忌我,在我周围安.插了无数眼睛,密切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唯恐我生了异心。我空有一身战功,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的百姓死在官员的贪墨之下,死在他们的勾心斗角之下。太子替父皇协理朝政多年,自私冷血,心狠手辣,疯狂排除异己,贪污腐化,将官场搞得乌烟瘴气。父皇明明心知肚明,却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因为太子是先皇后所出,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所以他始终都在纵容太子。”

这些话他深藏在在心里许多年,从不曾开口与他人讲述。就像是他心里的一座休眠许久的火山。这座火山里积压着他无数的委屈,他的不甘,他的忿忿不平,他的气愤,他的无助,甚至是绝望。它从未在人前爆发。

然而今日当他看到那么多的尸首,看到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死在自己面前,这座火山终于爆发了。

其实今晚他真的已经很克制很克制了。如果他没有克制,周双绝对看不到明日的太阳。这样的贪官在他手里都活不过三招。

他固然痛恨周双这种贪官污吏,可他更痛恨君主的纵容和忽视。堂堂东宫太子,未来的储君,却带头贪腐。底下的官员上行下效,使得吏治腐败严重。而身为一个国家的执掌者,陛下对太子却一味的偏爱,对他的恶行始终视而不见,这无疑又更加助长了他嚣张的气焰。

他林木森在战场上同敌人奋力厮杀,保家卫国。而太子却在朝堂搅动风云,排除异己,争权夺利,带头贪污腐化,动摇吏治,动摇朝政根本。

他怎能不气?

晋王殿下这些年所受的苦,所受的罪,他的隐忍和不甘,叶世歆再清楚不过。

可惜她却没有立场安慰他。一个人被自己的父亲所不喜,这本身就已经够悲哀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陛下的偏心是有目共睹的。太子在京城过着锦衣玉食,潇洒快活的日子,夜夜歌舞升平。可晋王殿下却在边关守卫疆土,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流血流汗。这本就是不公平的。

一个再强大的男人被至亲之人所伤,他也难免会心寒。

此时此刻叶世歆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伸手拥抱他,将自己的怀抱借给他,轻轻在他耳旁告诉他:“殿下,我懂你。”

你不被天下人所理解,可我懂你。我懂你内心深处的无助和不安,懂你的愤慨和不甘心,更懂你的难过和孤独。因为懂你,所以我才拥抱你。把自己的怀抱借给你,让你可以靠一靠,可以暂时不那么难过。

他不需要她孜孜不倦的安慰,他只需要她的一个拥抱。来自所爱之人的拥抱。有了这个拥抱,他便可以瞬间治愈,然后坚强地站起来,抵抗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人都要赢在起跑线上,可生来不被父母所喜的孩子早就输在起跑线上了。所以他们后天才需要更多的爱,需要更加努力。

☆、(076)快乐

(076)快乐

这位府台大人的行动力倒也迅速, 第二日一早便下令开仓发放赈灾粮。百姓们闻得此消息,一时间大批大批涌入府衙, 将府衙围堵地水泄不通。

穆迟和徐成靖等人连日暗中查访,查到了周双更多的罪证。他不仅贪腐, 收受贿赂, 更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其中不乏有许多民众心中不平, 奋起反抗。他则派人无情地镇压暴.乱,当众杖杀民众。这一桩桩, 一件件,他的罪状简直是罄竹难书。

担心周双向外传递消息,晋王殿下派专人看押他。陇西府衙涉案的官员也都全部被收押。

他虽动不了东宫,可一个小小的府台他还是能治理的。

查案费时费力, 一转眼五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这五天陇西仍旧没有下雨。老天爷如此苛刻, 也不知究竟是在惩罚广大的百姓,还是在惩罚那高高在上的君主。

一层一层往下查,一条一条线索追查下去,在贪墨赈灾钱粮一案中, 上至京城,下至陇西,牵扯巨大。有很多官员涉案其中。林木森怕走漏风声, 一直派穆迟等人秘密调查。

历时一周,林木森才得到了一份详尽的名单。

看着名单上的那些人他只觉得无比气愤。有好几个都是高官,身居高位, 却枉顾朝政纲常,收受贿赂,中饱私囊。还有几个皇亲国戚,他们世代享受皇恩,深受皇家荫蔽,竟也不顾百姓死活,将手伸向了百姓的救命钱。

夜半三更,烛火沉寂,光束缥缈。

天空中一轮圆月高高挂起,月色满地如清霜。

年轻的男人站在窗前,外头皎洁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悄悄落在床前。

他穿着单薄的里衣,没批外袍,竟也不觉得冷。

他眉心郁结,难以舒展,明显就有很重很重的心事。

马上就入冬了,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在入冬之前,陇西的灾情若是再没得到控制。只要一入冬,天气转冷,再下个一两场大雪,死的人就更多了。到那时陇西就该真的变成一座空城了。

叶世歆睡了一觉再醒来,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身侧的枕头,发现枕头是空的,她身侧没人。

晋王殿下呢?

她面露疑惑,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

视线慢慢恢复清明,她看到晋王殿下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原本挺拔修长的身形,此刻却充满了落寞。

来陇西七日,有好几个这样寂静冷清的深夜,她睡了一觉醒来,枕边都是空的。她看到他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站在窗前冥想,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连外袍都不记得披上一件。

她知道他有心事,所以夜夜睡不安稳。这些天他为了陇西的灾情废寝忘食,殚精竭虑,恨不能一个人能变成两个人来做事。

他这般忧国忧民,心力憔悴,可有些人却是夜夜笙歌,奢靡放纵。

一个人若是背负了太多,心系太多,他注定是不会快乐的。他会时刻忧心,挂念这,挂念那。

就像她自己,因为肩负了太多秘密,所以日日谨小慎微,踽踽独行,唯恐行差踏错,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是那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而现在肩上太重,心也太重,就再也寻不到自由随性,肆意而为了。

比起她,晋王殿下应该肩负得更多。他的肩上不仅担着整个北境,还有这天下。

若他不曾忧国忧民,只做小我,放弃大我,以他的身份,堂堂皇子,他一定不用活得这么累。

可惜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他自小就投身军营,在军营里历练,镇守北境数年,可当地的百姓亲密无间,如同一家人。他见识过最底层的百姓,深知他们的艰难困苦,他感同身受。所以只想以一己之力让他们过得更好。

有所求那便注定了有所失。想要那么多的黎明百姓安稳度日,幸福康健,那他就必须付出更多。

身为他的妻子,他的枕边人,她懂他的抱负和追求,懂得他要守护的一切,更懂他的身上肩负的使命。她应该无条件地支持他,与他同行,给他鼓励,给他力量。

可身为他最爱的人,她其实并不希望他牺牲这么多,她只希望他能快乐。

她鼻尖酸涩,心酸难耐,觉得特别心疼他。

叶世歆拿来林木森的外袍,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轻轻将衣服披到他身上,柔声细语,“殿下,夜间天寒,当心着凉。”

他握住外袍,冲她微微一笑,“是本王吵醒你了吧。”

她笑着摇头,音色一贯动听,“是我近几日总是睡不踏实,夜里容易醒。”

他自然地揽住她肩膀,将她纳入怀里,“这些天你跟着我跑来跑去,想必是累到了。明日你便在客栈好好休息,别跟我出去了。”

“我没觉得累,反而觉得现在这样很踏实。比起在王府日日无所事事,眼下为老百姓做实事才更有意义。”

“我知道你跟我一样心系百姓,我没有选错人。”男人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赫然一笑,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殿下为何会觉得我同你一样心系天下?”

他睁眼看她,眼神平和温柔,“你若不心系天下,当日我身中剧毒,你又为何救我?”

看看,他果然将她全看透了。骨子里他们都是同一种人。

“殿下你累吗?”她轻轻握住他手。

女孩子的手很小,无比柔软。他的掌心能够全部包裹住。

他被她问住了,愣了一下,疑惑道:“你说什么?”

她直视着他,眼神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她重复一遍:“我问殿下累不累?”

男人闻言倏然一笑,“累和不累有何区别,人活一世,累是常态,不累才不正常。”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殿下不觉得你累得太多了么?”

“此话何意?”

“殿下你背负了太多。一个人若是背负得太多,他注定会累,也注定不会快乐。”年轻的女人静静站在灯下,狭长的影子倒映在地上,静谧如画。

“其实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的,应该让自己过得快乐一些。”她的声音轻而软,却清晰异常,一开口却仿佛带起了阵阵清风,不绝如缕。

“快乐?”林木森似乎听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词,因为已经很旧没人在他面前提到这个词了。

朝局动荡,外敌虎视眈眈,百姓疾苦。生在乱世,不论谁谈起“快乐”这个词都未免太过奢侈。

男人不免笑了笑,声线徐徐而清润,字字清晰可闻,“一个人的快乐是有限的,普天同乐才是真正的快乐。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生而为人,生在皇室,本该如此。”

“你让天下人快乐,可你自己呢?”她静静地望着他,一双乌眸灵动逼人,“你自己的快乐难道就不重要了吗?生而为人,谁都是第一次活,为何就不能让自己过得快乐一些?你明明厌恶官场,厌恶夺嫡,厌恶勾心斗角。却不得不逼着自己踏入那无尽的漩涡,去参与党争,去和太子勾心斗角,只为有朝一日成为那九五之尊,为这天下的百姓谋福祉,让他们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你其实可以放下这一切,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过那与世无争的生活。这些你又不是做不到。殿下,人生已经很艰难了,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为什么还要这般为难自己,为自己而活难道不好吗?你若是真觉得累了,你可以放弃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很多事就像是天气,慢慢冷或慢慢热,都会有一个过程。而人都在被动地一点一点适应,一点一点习惯。

从小到大身边所有人都告诉他要爱国爱民,心系天下,要为国建功立业。就像是习惯天气一样,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话,也一直当成自己的信条,作为自己人生的坚持。

却从在没有人告诉过他要为自己而活,要让自己获得快乐。只有叶世歆,只有她才会对自己说人可以自私一些,不要太为难自己,应该为自己而活,扛不住了是可以放下一切的。

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应该这样做,应该那样做。好像他生来就是为了这天下而活的。一直以来从未有人真正问过他他想要什么,他喜欢什么,他向往怎样的生活。

叶世歆轻轻抱住他腰,手轻轻捧住他的脸,音色轻柔无比,“比起这天下,这黎明百姓,我更看重的是殿下你。我更希望你能快乐。你若是累了可以暂时歇一歇,你也可以放弃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从他有记忆以来,生母就整日郁郁寡欢,没怎么带过自己。又不被父皇所喜。他天天跟着宫女嬷嬷。在偌大的皇宫一直可有可无,毫无存在感。没人真正关注过他的成长,也没人真正在意他的喜好。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累不累,若是累了可以停下来,甚至可以放弃。

所有人都只在意他身份尊贵,满身荣光。而她却只在意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开心快乐。

一时间疾风骤起,风雨满楼,吹动一池春水。

心湖翻涌,思绪翻涌,纷繁复杂。

男人毫不犹豫捧住叶世歆的后脑勺,脸重重埋下去……

“歆儿,你这样好,好得我忍不住想要将你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