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亲自带你过去。”太后直接起身,“那花养在花房,就在后头,你快跟我来!”

说完又看向林木森,“哀家先借你媳妇儿用用,等治好了那两盆翡翠兰马上就还你。行了,哀家也没工夫打理你了,你先自己待着吧。”

林木森:“……”

一不小心竟成了多余的了,嫌弃成这样。

晋王殿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酸涩地说:“皇祖母可真够偏心的。成,孙儿也不在您跟前碍眼了,孙儿这就去定坤宫给母妃请安。”

他悄悄给叶世歆使了个眼色。

叶世歆心领神会,点点头,让他放心离去。

太后喜好花木,慈宁宫养了许多花花草草,其中不乏名贵的品种。有些花娇贵,须得人悉心看护。太后就差人特意修建了一座花房。

工匠们巧夺天工,那花房设计独特,冬暖夏凉,一年四季恒温。

花房里养了许多名贵的花草,花红柳绿,一片繁花似锦。

叶世歆一直都知道太后喜欢打理花草,可竟没想到她竟喜好至如此地步,都可以说是有些痴迷了。一踏进这花房,她完全被花草包围,俨然置身于一片花海。

太后快步走到那两盆翡翠兰跟前,“歆儿你看看这叶子都蔫了,八成是活不久了。”

对于爱花之人来说这心爱的花就犹如是自己的孩子,这孩子得病了,这做父母的自然忧心如焚。

叶世歆柔声安抚:“皇祖母莫急,容歆儿先看看。”

她仔细看了看那两盆翡翠兰,它们的花谢了不说,叶子也早已枯了。如此颓败,想必这花的根须早已毁了。

她从宫人手中拿来铲子,轻轻撬开一角泥,露出一小戳兰花的根部,根部已有腐烂之势。

她果然一点都没猜错。

她指着兰花的根须对太后说:“皇祖母您看,这花的根都已经烂掉了。花木贵在根,这根都腐烂了,这花木如何会不枯萎呢!

太后一看,心里无比心疼,完全不敢相信,“哀家日日悉心养护,浇水、施肥、培土、光照一样不落,怎么会这样呢?”

叶世歆有手指捻起一小撮泥土仔细嗅了嗅。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一股特殊的花香,清淡幽雅。

她顿时心下一惊,秀眉隆起,有些难以置信。

怕自己闻错,她又细细闻了一遍。还是一样的味道。

她向来对气味敏感,又精通医术,她知道她不会闻错。

况且这种东西流沙谷一带多的是,她从小就和它打交道。

太后见她神色凝重,不免忧心,“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叶世歆轻声答:“这泥的味道不对劲。”

她赶紧拿来铁楸撬开花盆底部,竟从中翻出一小袋黑黢黢的颗粒状东西。

她掂在手里闻了闻,证实自己之前的想法没猜错。

这兰花不是自然枯萎,而是有人刻意为之。究竟是谁要对这兰花做手脚?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在针对谁?

这些问题冒出来以后,电光石火之间她便明白了一切。

对方针对的就是她。这两盆翡翠兰是她送给太后的贺礼,花盆底部被藏了这污糟之物,分明就是在栽赃陷害她意图谋害太后。

一时间寒意从脚底攀升而起,顺着脊背爬满四肢百骸。

这酷暑之日,她竟觉得自己身上四处漏风,冷到极致。

太后见叶世歆从花盆底部翻出了东西,面露震惊,“小德子快把另一只花盆也撬开。”

小德子动作麻利,三两下就撬开了花盆。另外一只花盆里也同样藏了包一样的东西。

太后震惊非常,身体摇摇欲坠,“这……这都是些什么啊?”

叶世歆及时扶住太后,五指往她脉上探了探。

一瞬后马上松开,她神色平静,不疾不徐地说:“歆儿不懂医理,这东西是什么我也看不出。皇祖母还是传太医来认吧。”

太后神色严肃,招来贴身宫人,“小德子速速去传谢太医。”

小德子领命马上就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谢太医迅速来了慈宁宫。这谢太医出身京城谢家,是谢砺的叔父,如今任太医院院首之职。皇帝和太后以及各宫嫔妃一直都由他亲自负责。

太后坐在贵妃榻上,“小德子你把那东西拿给谢太医看看。”

小德子:“喏。”

谢太医伸手接过那袋东西,从中取出黑色的颗粒仔细观察,又放到鼻子旁嗅了嗅,顿时大惊失色。

谢太医声色沉沉,“微臣斗胆敢问太后,这东西您从何处所得?”

太后:“这是王妃从花盆底部翻出来的,不知是何物?”

谢太医沉声回答:“此物为魂归香,由那魂归草的果实研制而成。魂归草又称断魂草,生长在南境山区一带。此草全身都有剧毒,尤其以果实毒性最大。这种草有特殊的气味,清香扑鼻,偶尔闻个一两次倒也无妨,可若是长期闻则会麻痹神经,四肢疲软,全身无力,使人痴傻癫狂。”

“好歹毒的心!”太后挥袖甩掉手边的茶杯,“竟敢谋害本宫!”

茶杯摔在坚硬的地板上,瞬间支离破碎,茶水流得到处都是。

宫人们惶恐不已,纷纷跪在地上。

叶世歆掀起裙摆下跪,音色沉稳有力,“请皇祖母明鉴,此事歆儿完全不知。”

太后:“歆儿,你且起来,哀家知道这件事定与你无关,否则你也不会将那污糟的东西给哀家挖出来。”

叶世歆仍旧跪在地上,“歆儿恳请皇祖母彻查此事,定要将那奸人绳之以法。”

“小德子封锁宫门,今日之事绝不能往外头泄露半个字,如若有谁胆敢违背哀家的旨意,直接交由慎刑司处以极刑。慈宁宫所有宫女太监都要一一盘问仔细,哀家就不信揪不出那罪魁祸首。”到底是太后,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她面色沉静,有条不紊地说:“这东西就有劳谢太医替哀家处理了。”

谢太医:“微臣领旨。”

太后此举其实是在保护叶世歆。此事若是泄露了消息,只怕陛下要大动干戈。到那时叶世歆这个第一嫌疑人也难逃盘问。更何况那样也容易打草惊蛇。

太后慈祥地看着叶世歆,“歆儿,恐怕这几日就得先委屈你住在哀家这慈宁宫里头了。”

叶世歆欠身道:“能与皇祖母同住是歆儿的福气。”

叶世歆对谢太医说:“这东西也不知道在那花盆底下藏了多久,皇祖母日日悉心养护那两盆翡翠兰,贴身靠近,也不知是否损害到了凤体。还请谢太医替皇祖母仔细瞧瞧。”

谢太医恭顺道:“王妃放心,微臣定会仔细替太后娘娘诊治清楚。”

叶世歆刚刚趁机探过太后的脉象,老人家脉象平稳,并无大碍。不过这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

这东西很显然是慈宁宫的人暗中动了手脚。不过背后主使会是谁呢?

太子?

苏烟倪?

还是别的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看日版的《深夜食堂》,觉得特别治愈。

☆、(053)被困

(053)被困

太后下旨封锁了消息,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对外只说是宫中失窃。一时间慈宁宫上下人心惶惶, 惴惴不安。

午膳是在慈宁宫用的,陪太后一起。

老人家不知是不是在今日受到了惊吓, 食欲不振, 并未食多少。

如此精心布局,就在自己的身边。太后每日对着那两盆翡翠兰如何不心惊呢!

老人家上了年纪, 容易疲倦犯困。午膳过后没多久太后便回了内殿歇息。

叶世歆贴身陪在太后身旁。趁四下无人又替她老人家搭了搭脉。

见她脉象平和,她便也放心了许多。

她在殿内燃了些艾香, 有助于睡眠。

过后她一个人悄悄在寝殿里四处察看,唯恐这里头又藏了什么害人的东西。

——

太后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已是傍晚。

天阴郁了一整天,到这会儿竟黑得更厉害了。长风卷起外头的落叶狂飞乱舞, 噼里啪啦直响。

叶世歆困在慈宁宫出不去, 必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晋王殿下等不到她人回去,肯定会着急。她必须要让他知道她在慈宁宫出事了。

她去求了太后,“歆儿今日进宫,晋王殿下是陪我一起的。他若是见我不回去一定会担心。还请皇祖母派信得过的宫人到定坤宫通传一声, 也好让殿下他心里有个数。

太后静静听完,微微一笑,“还是歆儿你想得周到, 森儿那孩子那么疼爱媳妇儿,等不到你回去肯定是要着急的。”

说完便招来慈宁宫管事,太后的陪嫁丫鬟兰桂姑姑, 也是她这一生最信得过的人,“兰桂,你去定坤宫走一趟,亲自跟晋王殿下禀明情况,告诉他歆儿在哀家这里住两日,哀家自会看顾好她,让他不必挂心。旁的一概不得多言。记住一定是晋王殿下本人。”

兰桂姑姑跟随太后在这深宫之中沉浸多年,见惯了风雨,也看惯了这勾心斗角。她遇事不惊,处事稳重,太后一向最是倚重她。

兰桂姑姑领了旨意,福了福身,“主子放心,奴婢定亲自把话给晋王殿下带到。”

兰桂姑姑退出内殿,太后屏退身旁伺候的宫人。一时间寝殿内就只剩下这一老一少两人。

“歆儿,趁这会儿没人,哀家想同你说说体己话。”太后神色和蔼,亲切慈祥,指了指手边的软榻,“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皇祖母您说,歆儿听着。”叶世歆依言在老人家身旁坐下。

“这件事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其实经过这么一等,叶世歆心里已经多少有数了。苏烟倪一个小小的郡主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在太后的慈宁宫里动手脚。这幕后主使必然是某位位高权重之人。如此看来就只能是东宫无疑了。

前有七日散,如今慈宁宫又出现了南境的魂归草,看来东宫派系里定有精通毒物之人。

虽然心中有计较,可她却不敢在太后面前透露半分。

她神色迷茫,一脸困惑,“歆儿刚嫁入晋王府,这人微言轻的,也不知究竟得罪了谁,他要这般和我过不去。”

太后微微掀了掀眼皮,自然地摸着自己手上的护甲,“兴许也不是冲你来的。”

叶世歆惊讶道:“不是冲我来的?难不成是冲晋王殿下?”

太后点点头,“这些年森儿毕竟太过拔尖,有些人恐怕就坐不住了。”

“您是歆儿信任的长辈,歆儿也不妨同您交个底。晋王殿下曾和歆儿说过,他无心那九五之尊,也无心参与党争。”

“傻孩子,他无心,不代表旁人就会相信他。”太后抿嘴一笑,端起手边的茶杯细细饮下一口,“在这深宫之中,有些人的欲.望一辈子都得不到满足。只怕这魂归香只是开头,后续的龌龊手段还有更多。”

叶世歆:“歆儿自小养在乡下,乡下人虽然日子过得清苦,可心地善良,民风格外淳朴。眼下遇到这种事,我这后背凉嗖嗖的,心里直发麻。”

“也怪哀家,好端端跟你提这些做什么。好了咱不说这个了,你放心这件事哀家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太后亲切地看着叶世歆,“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没见你几面,却总觉得与你十分投缘,竟如此喜欢同你说话。”

叶世歆柔和轻笑,低眉婉转,“能和皇祖母投缘,这是歆儿的福气。”

“你这孩子面善,日后有的是好福气。”

两人随意闲聊几句。叶世歆不免有些忧心,“现有人敢在您的慈宁宫动手脚,只怕幕后之人定是哪位位高权重者。您这宫里也不知道究竟藏了多少双眼睛,您日后该多加留心,恐被贼人伤了。”

太后:“这事儿你放心,兰桂会替哀家去处理干净的。”

“如此一来,歆儿便放心了。”

“哀家老了,都是半截裤管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这前朝后宫之事本不该由哀家来管,可他们却将手脚动到了我慈宁宫,那哀家便不得不管了。”太后敛起神色,慈祥地看着叶世歆,“你也莫慌,先在哀家这儿住着。哀家让兰桂把偏殿给收拾出来了,等她回来让她带你去看看,若是缺了什么就告诉她。在哀家这里就跟王府一样,莫要拘束。”

叶世歆福了福身,“歆儿谢过皇祖母。”

***

这边兰桂姑姑得了太后的旨意马上去了定坤宫。

见到晋王殿下便说:“主子同晋王妃聊得来,想邀王妃在慈宁宫小住几日,奴婢特意来通传一声。晋王殿下不必挂念,王妃一切安好。”

林木森心里咯噔一声,顿时起了疑惑。不过面上倒是不动声色,语气波澜不惊,“劳烦姑姑特意前来告知本王。还请姑姑给王妃带句话。”

兰桂姑姑:“殿下请讲。”

林木森:“请姑姑告诉王妃让她在慈宁宫安心住着,府里头一切有本王,让她不必记挂。”

兰桂姑姑:“奴婢定会替殿下将话带到,奴婢先行告退。”

目送兰桂姑姑出了定坤宫的大门,晋王殿下立马招来白松露,“去打探一下看看今日慈宁宫出了什么事了,速速来回禀本王。”

白松露:“喏,奴才这就去。”

原本坐在贵妃榻上休息的徐贵妃见晋王殿下如此动作,她不免心惊,“森儿,你怀疑慈宁宫出事了?”

晋王殿下:“兰桂姑姑是皇祖母的贴身侍女,皇祖母一向最为倚仗信任她。一般这种通传的小事随便找个宫女太监过来就可以了,何必劳烦兰桂姑姑亲自过来。定然是慈宁宫出事了,皇祖母怕旁的宫人泄露了消息,这才派兰桂姑姑前来通知我。”

徐贵妃面露不解,“这好端端的慈宁宫会出什么事情?”

男人面色凝重,“平日里慈宁宫出不了事,可今日歆儿去了,那可就难说了。”

徐贵妃:“冲你媳妇儿去的?”

“冲她去倒也无妨,怕只怕是冲着我来的。”

“是太子?”徐贵妃福灵心至,一下子便想到了症结所在。

上次在将军府两人没谈妥,林木森想不到自己的这位二哥这么快就对自己下手了。

“东宫素来阴毒,他又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怕这次是来势汹汹,你可得小心仔细应付。”

“母妃放心,我心里有数。”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白松露便回来了。

“查得怎么样?”晋王殿下迎面就问。

“如殿下所料,慈宁宫确实出事了。据说宫中失窃,圣祖爷赏给太后的那对血如意不翼而飞了。太后由此下令封锁宫门严查,所有人不得出入。事发当时王妃也在慈宁宫,太后就只能把人留在宫里了。”

“一对血如意丢了皇祖母还不至于这般大动干戈,想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林木森看向徐贵妃,“母妃,歆儿现在被困慈宁宫,我今日肯定是不会出宫了。我现在要弄清楚事情真相,还请母妃帮我。”

徐贵妃神色严肃,“你想本宫如何帮你?”

男人面色沉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需要进到慈宁宫,找歆儿当面问清楚,旁的人我信不过。”

徐贵妃不解,“本宫去找陛下不是更快?”

“母妃万万不能去找父皇,皇祖母封锁宫门,定然是不想让父皇知晓。这件事一定很大,东宫一党肯定是使了什么计谋让歆儿陷进去了。若是父皇知晓必然会大动干戈,届时势必打草惊蛇。”

“那你想让本宫怎么帮你?”

“先稳住父皇,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今日慈宁宫之事。”

徐贵妃正襟危坐,“森儿你且去吧,本宫这就去见皇上。”

语毕招来贴身宫女春萝,“速速吩咐小厨房做一碗莲子百合羹,天热难耐,本宫送去给陛下去去火。”

***

兰桂姑姑回慈宁宫复命。她将晋王殿下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了叶世歆。

她就知道晋王殿下那么聪明一定能够猜到她在慈宁宫出事了。他肯定会想办法替她解决眼下的困境。

她心中有数,便没那么担心了。

很快便传了晚膳。

两人一同用晚膳,兰桂姑姑在旁边贴身伺候着。

都是一些清淡的吃食,符合叶世歆的口味。她就着那腌黄瓜喝了小半碗小米粥。

太后胃口大开,一口气吃了两碗粥。

她笑着说:“夏日里燥热,哀家的胃口一直不好,还是这腌黄瓜清爽可口。”

叶世歆垂眸,“脱皇祖母的福,歆儿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腌黄瓜呢!”

太后全然不信,“难不成你晋王府的厨子还比不上哀家这小厨房?”

叶世歆想了个折中的说法,“各有千秋吧,不过论起这腌黄瓜的手艺还是您宫里的厨子更胜一筹。”

“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太后被哄得越发开心,“说起厨子,这宫里头谁都比不上毓秀宫,静言那丫头好吃,隔三差五就把宫外的厨子往宫里带。改天你定要去她那坐坐,保管让你大开眼界。”

叶世歆:“长公主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她好吃贪嘴,竟被你说成了懂得享受生活。你这张嘴啊真是讨喜!”太后笑容满面,心情大好。

一老一少说了会儿话以后,太后扭头对兰桂说:“你带王妃去偏殿安置吧,她也折腾一天了,该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