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科的病床脚底下都是带轮子的,推了就走,见方霏推着病床出来,两个年轻人放下报纸远远的跟着,乘电梯上了楼,进了一扇门,两人正要跟进去,却发现门被反锁,抬头一看,三个字“手术室。”
俩人无奈,只好找张椅子坐下,继续看报纸。
过了一会儿,“手术室”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清洁工,小推车上放着沾血的衣服,一个年轻人上前问道:“大姐,刚才送进去的病人怎么样了?”
清洁工狐疑地看了看他:“什么病人,这就是个过道,送病人不从这里走啊。”
两人立刻醒悟过来,冲进这扇门一看,果然,这只是一个不常用的通道门而已,门后面直通医院杂物间,他们负责监视的对象早已不见了踪影。
其中一人赶紧拿出对讲机,正要报告,忽然一人出现在面前,两人猝不及防,被三下五除二撂倒在地,身上的配枪和手机都被搜了出来,瞬间拆成零件丢进了垃圾桶。
直到三个小时后,他俩才被清洁工发现,两人捆得象粽子一样丢在杂物间的最里面,嘴上贴着胶带纸,别提多狼狈了。
两个年轻干警受到了严厉的批评!在医院看病人都能看丢,事先居然不仔细了解医院的布局,两个人被一个人瞬间放倒,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都看不清,公安局的面子全被他们丢光了。
韩局长紧急报告了专案组,自从刘子光被捕后,专案组的大批精干特工已经撤离江北,现在只有徐纪元和几个文职人员在,他们立刻召开会议,展开部署,三个小时的时间,两个行动不便的老人,最远也就是到省城一线。
“不,要紧急调查三小时内江北机场的航班起降情况。”徐纪元说。
资料很快反馈回来,两小时前有一架飞机经停江北机场,飞往香港。
“马上协调总部,派人在香港机场守着!”徐纪元下令道。
“报告组长,登机口的录像调来了,似乎没有我们要找的人。”有人报告道。
一个组员过来和徐纪元耳语了几句,徐纪元起身来到另外一间办公室,桌子后面坐着的正是协助病人潜逃的护士方霏。
徐纪元坐了下来,没有说话,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小护士,她居然敢在有关部门面前耍花枪,现在被调查还心不跳脸不红的,心理素质果然过硬。
“人去哪里了?”徐纪元心平气和的问道。
“去国外治疗了。”方霏表现的比他还要心平气和,而且语气里居然带有略微的讥讽。
徐纪元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不要被这个小女孩激怒,他微微一笑,以居高临下的态势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罪行有多严重。”
方霏毫不畏惧的和徐纪元对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刘子光的父母一生勤俭、乐于助人,从未做过坏事,更没触犯过法律,他们是守法公民,受国家法律保护,有权利选择医院治疗,并且无需通知任何单位和个人。”
“小姑娘,你以为法律可以当挡箭牌么?告诉你,我不是警察,为国家安全,我有权利扣押、审查、监视、监听任何人,包括现在将你拘留,任何人都无法帮你,甚至找不到你的下落,你想这样么?现在告诉我,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没有谁,既然你调查的很清楚,那你一定知道我是刘子光的未婚妻,病人是我未来的公婆,我有义务帮他们寻找合适的医院,就这样。”
“你不说是吧,那就在这里住几天。”徐纪元的话语虽然并不严厉,但透着不可抗拒的权威,说完起身就走。
玄武集团,穆连恒坐在大班台后面批阅着文件,经过一段时间的整合,他已经把自己的一帮亲信提拔成集团的中层领导,这伙少壮派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基本都有MBA学历,是个很排外的小圈子,由于他们只对穆连恒效忠,所以被称作穆家班。
陈玄武几乎从不插手公司管理,只知道伸手要钱,他对穆连恒的信任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当然穆连恒也没让他失望,在江东省房地产这一块,玄武集团基本上是一统天下,昔日的大开发被玄武兼并,至诚也放弃了省内业务,转战国际建筑市场,玄武集团虽经总裁暴亡之变故,但很快就挺了过来,而且业务蒸蒸日上,陈少爷不管是要飞机还是游艇亦或是小明星之类,穆连恒都会全方位的满足他。
今天有个好消息,省电视台的财经与民生栏目通过关系向穆连恒提出要做一个专访,这个栏目的制片人是江雪晴,她老公可是省里的重量级人物,将来前途未必低于陈玄武的舅舅麦省长,所以穆连恒不敢怠慢,亲自准备材料,应对专访。
江雪晴是江北电视台起家的,主持风格走的是亲民路线,收视率位居省台榜首,她的节目向来随和通俗,就像拉家常一样,穆连恒大致准备了一份发言稿,挑了一套时髦的衣服,特地做了个头发,通知办公室,可以出发了。
玄武集团的老总出门排场很大,穆连恒摒弃了陈汝宁低调的传统,搞了一辆迈巴赫作为自己的专车,随行的助理、秘书、保镖、私人医生、翻译、司机等足有十余人,前后四辆车。
车队驶出了玄武集团,一辆黑色悍马开道,走高速公路直奔省城而去,玄武集团的总部本来就在省城,办事很是方便,为了明天的访谈,穆连恒先找到江雪晴进行预热,两人约了一个档次很高的饭店吃饭,穆连恒带着自己的一帮干将,江雪晴也带着助理和明天参加访谈的一位女嘉宾,双方欢聚一堂,中国人的传统是酒桌上谈事情,大家一来二去的就把明天的访谈内容确定下来了,基本上是以穆连恒的个人发展和玄武集团的光辉事迹为主,说白了就是一次软广告。
江雪晴也委婉的提出,栏目初建,资金短缺,希望穆总大力支持,穆连恒一听这话,心里明镜似的,在酒桌上就大笔一挥,批了十万块的赞助,另外承诺在省台上几个广告,估计合同起码几百万,当然,给江制片个人的红包也是少不了的,这个就不用在席面上说了,业内规则,大家心照即可。
这场酒喝的非常尽兴,第二天,穆连恒打扮停当,坐着他的迈巴赫来到电视台,一番寒暄后进入化妆间,简单修饰了一下,江雪晴的助理告诉他,这个节目是录播,不用紧张,放松就行。
穆连恒以成熟男子的微笑应对这个年轻的小助理,堂堂玄武集团的总裁什么场面没见过,别说是访谈了,就是和巴菲特共进午餐他都不带打怵的,当然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待会上了节目他们就会知道自己的成熟稳重睿智大方。
节目开始,穆连恒进入了直播间,这是一个很大的屋子,布置的很温馨,沙发、壁炉、书橱、名画,古色古香的欧陆风情味道,主持人和嘉宾坐在椅子上,留给穆连恒的是一张宽大松软的沙发。
直播间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香味,沁人心脾,穆连恒精神抖擞,很绅士的和女士握手道:“主持人好,嘉宾好。”
江雪晴看了看手表说:“再过一分钟咱们就开始,穆总,就按照咱们昨晚说的那样来。”
穆连恒点头微笑:“没问题。”
江雪晴做了个手势,摄像打开了摄影机的镜头盖,开始录像。
第79章 现场直播
节目开始录了,穆连恒倚靠在宽大的沙发中,背后是柔软的靠垫,面对两位美女,他的心情确实很放松。
制片人江雪晴同时也是主持人,另外一位特邀嘉宾是曾留学美国哈佛大学的上官谨女士,两人都是干练的职业女装打扮,谈笑间就展开了节目。
今天节目的主题是对话年轻总裁的成长史,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就是三人随意畅谈,从玄武集团的丰功伟业谈起,然后谈到了穆连恒的发展历程。
“穆总,听说您出身贫寒,上大学的时候要靠勤工俭学来维持生活,每次去食堂都排在最后,只吃咸菜和馒头,您能不能回忆一下当初的事情?”江雪晴问道。
穆连恒早已打好了腹稿,侃侃而谈道:“我生在一个贫瘠的小山村,家里有一亩三分地,每年种庄稼的收入不到一千元,还要缴纳各种税,买化肥,买农药,交学费,我每天走一个半小时的山路去上学,午饭在学校吃,萝卜干和窝窝头,还不一定管饱,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每星期吃一顿肉菜。”
“那么,这个理想在什么时候实现的呢?”主持人含笑问道。
穆连恒也笑了:“早就实现了,不过我现在经常吃萝卜干和窝窝头,为的就是怀念当年,可以说这两样食物给了我永恒的动力。”
一阵笑声,上官谨开始发问:“您有这样的毅力和拼搏精神,和家里的教育应该分不开关系,能不能讲讲您的父亲。”
穆连恒一愣,这可是昨晚没提到的话题,不过他随机应变的本领很强,马上怀着深深的感情讲起了父亲的故事,谈到父亲背着破麻袋到大学来探望自己的时候,他竟然一度哽咽了,主持人和特邀嘉宾的眼圈似乎也红了。
“今天我们还请到了一位嘉宾,是穆总大学时期的同班同学,张颂,现在我们有请张颂,让他来给我们讲述一个不一样的穆连恒。”
说着一阵预录好的掌声响起,张颂走上台来,在穆连恒错愕的眼神中和他握了握手,坐在了沙发上:“主持人好,嘉宾好,穆总好。”
“张颂先生,你来给我们讲一下大学时期的穆连恒吧,呵呵,可以说一些糗事哦。”江雪晴半开玩笑的说道。
张颂果然不客气,简明扼要的讲述了穆连恒大学时期那些故事,这些不加掩饰的原汁原味的叙说让穆连恒的思绪回到了当年,那些帮同学洗袜子内裤赚小钱,帮陈玄武写情书追女同学的不堪往事是他一直回避的,今天却在这直播间里直面了。
上官谨一直在注意着穆连恒的细微动作,任何细节都瞒不过她的眼睛,等张颂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对穆连恒说:“穆总,听说当初你们大学有个叫凌燕的女生跳湖自杀,在她抽屉里发现了一些遗物,那些情书似乎出自你的手笔。”
穆连恒猛抬头,就看到上官谨对自己做了一个孔雀开屏的手势,顿时他的瞳孔缩了一下,整个人呆了几秒钟后,语气都变了。
“凌燕,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穆连恒无比沉痛的说道。
“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被人玩弄,然后自杀,而且你在这件事中也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么?”
“不能!但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你知道我有多痛苦么,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一闭眼就看到你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我哪一点比他们差,只是生错了地方而已,只要给我机会,我会证明给全天下的人看,我!穆连恒,不会比任何人差!”
穆连恒额头上的青筋都绽现出来,眼神也变得极其陌生,凶残,节目到这儿,已经算出现特殊情况了,江雪晴朝摄影师做了个手势,示意继续,不用停。
节目并不是录播,而是现场直播,导播他们早已得到江雪晴的指示,这个片子要做个大噱头,无论出现任何情况都不要停。
于是,几十万电视观众亲眼目睹了穆连恒的真情流露。
“那么,你现在证明了么?”上官谨诱导道。
穆连恒狂笑:“玄武集团已经是我囊中之物,这还不够证明么?”
“可是,玄武集团是陈汝宁一手创办并且做大做强的,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助理,而且还是靠着和陈玄武的关系才上位的,这恐怕不能说明问题吧。”
穆连恒大怒,语气有些歇斯底里了:“陈汝宁,他算什么玩意,早年做什么亏什么,要不是姓麦的挺他,他能有今天?玄武集团其实早就亏空了,就因为他不知天高地厚,在伦敦贵金属市场炒白银,亏了几十个亿!玄武集团早就是个空壳了,陈玄武这个纨绔子弟花花大少为什么买布加迪威航,那是打肿脸充胖子,给银行看的!现在的玄武集团,是靠我在维持!是我拆东墙补西墙,维持这个烂摊子!”
上官谨准备插话,被穆连恒粗暴的打断:“你不要说话,听我说,你们都觉得陈汝宁是个人物,其实他那些招数简单的很,就拿南泰县工业园项目来说,乡下五千亩土地,基本上不花一分钱就搞到手,他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姓麦的一句话,然后兼并红钢,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姓麦的一句话,什么腾笼换鸟,淘汰落后产能,那么多小煤窑他们怎么不去淘汰,还不是看中地皮了想空手套白狼,红钢人硬气,卫淑敏刚烈,我服她!是她协助我打垮了陈汝宁。”
“你是想说,其实打败陈汝宁的是你。”上官谨找准机会问了一句。
穆连恒眼中闪着激动的几乎变态的光芒:“当然是我,我布了那么久的局,就是为了那一天,看到陈汝宁的尸体飘在游泳池里的时候,我有一种别样的解脱。”
江雪晴瞪大了眼睛,问道:“陈汝宁死的时候,你在现场?”
“我当然在现场,是我把电线绕在游泳池的扶手上,陈汝宁游完上岸的时候,握住扶手的时候的那副样子你不知道有多激动人心,他是横在我面前的一座山,为了我的目标,我必须除掉他。”
上官谨冷静的总结道:“所以你杀了陈汝宁,对不对?”
“我是替他解脱,他有这么一个丑老婆和不成器的儿子,活的有什么意思。”穆连恒咆哮道,张牙舞爪好像凶神。
张颂早就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摄影师倒还淡定,一丝不苟的录着像,捕捉着最精彩的画面。
设备间里,所有工作人员也惊讶的无以复加,原来江制片说的大噱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啊。
穆连恒的助理和保镖发现了苗头不对,慌忙往直播间冲,企图中断录像,刚跑到门口,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官就拦住了他们。
“谁都不许乱动!”胡蓉直接拔出了手枪,她可不是虚张声势,枪是上膛的,为了给刘子光昭雪伸冤,她可不在乎在省台开枪打人。
此时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也全都震惊了,原来玄武集团的老总是被他的助理害死的啊,这个消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传播开去。
直播间,“叮”的一声,上官谨敲响了一个小银铃,穆连恒从狂暴中醒来,宛如做了一场噩梦,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埋藏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竟然就这样说了出来。
没有给他留反应的时间,江雪晴对着镜头说:“今天出了点小意外,我们的节目现场失控,访谈过程中嘉宾的情绪比较激动,我想后面的事情应该交给公安部门处理了。”
画面迅速切换,穆连恒还手足无措的坐着呢,胡蓉进来了,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胳膊上了背铐。
“穆连恒,你涉嫌故意杀人,被逮捕了!”
陈汝宁被杀案终于水落石出,真凶竟然是他的助理,现任玄武集团总裁穆连恒,这个结果未免太具有戏剧性,省电视台此时已经炸锅了,无数人涌来看热闹。
穆连恒被暂时扣押在直播间,电视台的保安协助江北市公安局的女刑警胡蓉看押着杀人疑犯,至于穆连恒的那些跟班,早就鸟兽散了。
大家都很兴奋,江雪晴更是激动的小脸红扑扑的,作为媒体人,能做这样一期节目,绝对是职业生涯中的一个顶点,更重要的是,能为刘子光洗清冤屈,她觉得很值,很骄傲。
胡蓉也很兴奋,她已经打电话回队里了,让他们开车来押解犯人,陈汝宁案是江北警方最先接手的,现在又是被自己破获的,自然要由江北刑警来负责。
十分钟后,江雪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脸色似乎不太好,她和上官谨握手说:“我就不送你了。”
上官谨手中多了一张存储卡,她不动声色地答道:“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好了。”
第80章 强大能量
不得不说,江雪晴做的这档节目影响力确实很大,在播出的同时就有大量网络转载,微博上也沸沸扬扬,由于其中某些关键字触发了有关部门的报警机制,很快就上报到了谭主任那里。
谭主任反应很迅速,立刻意识到这个报道会给即将展开的刘子光案带来负面影响,这个节骨眼上揪出了所谓的真凶,肯定是意有所图,为某些人翻案,这种破坏大局的行为是绝对不能容许的。
一道道命令紧急下发,江东省有关部门接到指令,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删除一切有关音频视频资料,文字转载也要尽量删除。
同时电令江东方面,严禁重播,删除一切影像存档,严厉追查这件事情的责任人,并且要尽最大力量消除负面影响,如有必要,要向电视观众道歉。
江东省的几个有关部门接到电令后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由于时间太过匆忙,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这档节目讲了什么,只是在最短时间内忠实执行了命令,打电话把台长呵斥了一顿,责令删除节目,追究当事人,当然了,命令归命令,执行的时候松紧度还是可以掌握的,江雪晴可不是一般人,追究责任的话,扣她一星期的工资就得了。
省电视台,江北市局的人还没来,省厅的警车先到了,坚持要把穆连恒带走,虽然不是在主场作战,胡蓉还是拿出了江北刑警的彪悍风格,拿出另一副手铐把自己和穆连恒拷在了一起,手枪上膛摆在右手边,就一句话,要人没有,要命一条!
省厅的同志没辙,哪见过这么凶的女警察啊,又不是阶级敌人,难道派防暴队上去抢人啊,于是只好找来了副厅长宋剑锋。
“小胡,把枪收起来,像什么话!”宋厅长严厉斥责道。
“我不,我要把犯人带回去。”胡蓉顶嘴道。
“小胡,难道我不是警察,你不相信我?”宋剑锋这句话很管用,胡蓉不再坚持,“宋叔叔,我相信你,但你要向我保证,彻查此案,穆连恒才是杀害陈汝宁的真凶,刘子光是无辜的。”
宋剑锋严肃的点头:“蓉蓉,我以一个老党员,老公安的名誉向你保证,一定彻查此案,还无辜者一个公道。”
胡蓉解开了手铐,省厅的人上来带走了穆连恒。
自始至终,穆连恒脸如死灰,一言不发,大概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到了,麦家和陈家绝对不会放过他。
可怜自己的大业还没完成,还没真正把玄武集团收入囊中,还没把陈玄武搞死,这一切,只有等下辈子再做了。
当晚,所有官方网站上关于这档节目的消息全部消失,微薄上的帖子大部删除,取而代之的是辟谣专家们言之凿凿的专家分析,穆连恒其实只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他的发言不过是臆想而已,不能代表真实发生过。
“哪天我也在电视上说,是我杀了本拉登,大家相信么?”这是一条微博上的辟谣词,很快就有无数跟风,无数人秀着自己的智商。
“是我杀了肯尼迪,大家相信么?”
“是我杀了恺撒,大家相信么?”
“是我杀了斐迪南大公,大家相信么?”
“是我杀了宋教仁,大家相信么?”
郊外私房菜馆,几个女人再次汇聚一堂。
“我被停职了,节目也被枪毙了,不但不能重播,以后也不许再办了。”江雪晴有些黯然的说道,想必她已经收到某些方面的压力,就连她那位手握权柄的老公也爱莫能助。
“网上已经搜索不到关于穆连恒、陈汝宁的关键词,他们做的很彻底,很专业,虽然有几十万人看过直播,但是缺乏有效跟进的话,老百姓很快就会遗忘,再说,他们还那么擅长辟谣,任何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他们很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上官谨说。
胡蓉咬了咬嘴唇:“穆连恒还在,只要他招供,刘子光就能平反。”
上官谨淡淡的笑了:“穆连恒大概活不过今晚。”
胡蓉柳眉倒竖:“宋剑锋向我保证过的,他在省厅大院里关着,还能出事不成?”
上官谨说:“我们太小看有关方面的能量了,为了不打乱他们的部署,我想任何离奇的事情都会发生。”
“明天就要开庭了,我们去旁听,把证据当庭交给法官,可能会有用。”卫子芊拿出MP4说。
“但愿吧。”李纨叹道。
李天雄几个钟头前打过电话,告诫女儿不要参与此事,任何为刘子光翻案的企图都只会增加他的麻烦,有关部门一旦行动起来,任何个人和小团体都只是马车轮子前的螳螂。
不得不说,她们的这次行动,只赢了前半场。
第二天一大早,胡蓉驾车返回江北市,上官谨、李纨和卫子芊随车同行,去旁听刘子光的庭审,江雪晴被琐事缠住未能一同前来,但表示一定要跟进此事。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着,胡蓉的这辆进口大切诺基已经开了三年,正是磨合最佳的时候,时速开到一百四,一点都不发飘。
清晨的高速公路上车流稀少,胡蓉心中郁闷,一腔愤怒都踩在油门上,大切诺基飞也似的狂奔着,李纨心中担心:“胡警官,稍微开慢一点,注意安全。”
“我知道,我们被人跟踪了,一辆车从省城出来就跟着我们。”胡蓉说。
三女回头张望,果然见一辆黑色多功能越野车远远跟在后面。
前面道路上并排行驶着两辆重型卡车,胡蓉刚要踩油门超车,上官谨颤声道:“我们进陷阱了!”
果然,两辆车把道路挤占的满满当当,想从一边超车的话,必须冒着车毁人亡的风险,因为这种重卡的车身很长,只要司机一歪方向盘,就算是大切诺基这种硬朗风格的越野车,也会变成一堆废铁。
大切诺基放不开速度,眼瞅着后面又跟上来两辆同样型号的重卡,李纨脸上的汗都下来了,卫子芊紧紧抓住手机开始拍摄。
“没用的,就算你发到网上也会被立刻删除,至于我们的遗物更不会留下,这只是一次意外而已。”上官谨说。
“没有信号,手机打不通。”卫子芊说。
胡蓉虎着脸,拿出了手枪,单手一甩,子弹上膛,“和他们拼了!”
正说着,后面两辆重卡已经冲了上来,四辆车在高速公路上把胡蓉的汽车夹在中间,四个女人宛如被包围在铜墙铁壁之中,惊恐万分,不可名状。
“小诚”妈妈对不起你,在重卡撞过来的那一刹,李纨心里默念道。
正当胡蓉准备朝卡车的车轮开枪的时候,前面两辆重型卡车却忽然加速走了,后面两辆卡车也并入行车道,规规矩矩的开走了。
胡蓉把车停在路肩上,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上官谨、李纨、卫子芊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都被汗水塌透了,大家从死神的大镰刀下劫后余生,心有余悸。
“幸亏你没开枪,不然卡车失控,我们就真的死定了,看来他们只是想给我们一个教训而已。”上官谨说。
胡蓉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难道猜不到么。”上官谨苦笑道。
卫子芊拿出了手机:“又有信号了。”
果然,李纨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江雪晴发来的信息。
“穆连恒死了,心脏病突发,来不及抢救,就这样。”李纨淡淡地说。
一阵沉默,风吹过,她们都觉得很冷。
今天江北中级人民法院门口警卫森严,不光动用了武警支队,市局下属的防暴大队,特警大队,交巡大队都出动了,层层守卫,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犯人是用装甲车押到中院来的,随车押送的是市局的特警,一水的79微冲,子弹上膛,如临大敌,沿途交通管制,严禁通行。
抵达江北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时候,她们发现整条街已经戒严,禁止任何车辆进出,胡蓉亮出证件,带着李纨和卫子芊来到法院门口又被武警拦下,过了一会出来个工作人员,告诉她们说庭审已经开始,并且这次审判是不公开的,谢绝无关人员旁听。
胡蓉说有重要证据呈递法庭,法警推说要请示上级,打了半天电话后,等来的却是父亲胡跃进的严厉呵斥。
“蓉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破坏大局!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讲清楚的,你马上给我回来!”胡市长在电话里这样咆哮。
“我不!”胡蓉干脆的挂了电话,继续向工作人员提出要向院方呈交新的证据。
一个法警耐不住她的纠缠,终于答应安排法官见她,胡蓉被带进一间办公室,一个姓甄的女工作人员接待了她,敷衍几句后收下了装有视频证据的优盘就打发胡蓉出去了。
胡蓉刚出屋门,这位工作人员就把优盘丢进了垃圾篓。
第81章 判决
庭审从上午九点钟开始,地点设在江北中院刑事法庭,审判长和审判员身着法袍,端坐庭上,检察官身着藏青色制服,胸配徽章,律师西装革履,两名全副武装的法警将刘子光带了上来,关进被告人席,然后站在他的身后,挺拔威武的身形将一身橘黄色看守所马甲打扮的犯人衬托的异常猥琐。
旁听席上空荡荡的,只有前排坐了零星几个人,受害人的家属来的最多,麦抗美陈玄武母子以及陈家的一些亲友以及聘请的律师,另外还有江北法制报的一个记者,还有徐纪元和他手下两个特工,以及一些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
审判准时开始,例行程序结束后,检方发言,出示了各种证据,这案子的证据都是省厅提供的,检察院人员只是照本宣科而已,长达万字的起诉书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陈汝宁确系刘子光杀害。
检方陈词完毕,审判长示意辩护律师发言。
今天侯振业穿的很正规,西装领带金丝眼镜,他站起来清清喉咙,说:“检方证据确凿,事实清楚,犯罪嫌疑人刘子光行凶杀人,手段极其残忍,影响特别恶劣,后果非常严重,但是被告有一定的悔过表现,我希望法院从轻处理。”
法庭内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侯振业,见过操蛋的,没见过这么操蛋的,辩护词居然比检方起诉书用词还狠,极其特别非常,虽然后面例行公事的加了个从轻处理,听起来就好像再说,别让丫死的太利索,多折磨他一会。
审判长说:“被告,你对检方的陈词有没有异议?”
刘子光扫视一下法庭内众人,应被害者家属要求,今天是不公开审判,其实发言没什么意义,但他还是开始说话。
“陈汝宁不是我杀的,我相信在座的诸位都很清楚这个事实,不可否认,你们制作的证据近乎完美,对我相当不利,但黑的永远不会变成白的,审判长,我的话说完了,请继续吧。”
审判长拿起法槌敲了敲,威严地说道:“现在休庭,十分钟后宣判。”
休庭了,刘子光被带进法庭边的羁押室,虽然知道面临的很可能是死刑,他还是镇定自若,谈笑风生,还向法警要了一支烟抽。
法警怜悯的看着刘子光,昨天的节目全法院的人都看了,每个人都知道杀死陈汝宁的真凶是穆连恒,眼前这个等待宣判的犯人只是替罪羊而已,但他们无能为力,他们只是在执行命令。
休息室内,陈玄武一脸愤愤的问母亲:“妈,姓刘的这回肯定逃不了一死,我就是觉得穆连恒死的太简单的,太便宜他了!应该让我把他大卸八块才行。”
麦抗美说:“总之真凶已经死了,也可以告慰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了,就不要追究那么多了,待会儿宣判后面对记者提问,你不要乱说话。”
陈玄武说:“妈,我懂。”
重新开庭,审判长宣读判决书,冗长的案情介绍后,最关键的部分终于来了。
“根据被告人刘子光犯罪的事实、性质、情节和随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三百一十六条、第六十九条,第五十七条第一款,判决如下:“被告人刘子光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犯逃脱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决定执行死刑。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直接向江东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诉的,应当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五份。”
听完判决,刘子光并没有像大家想象中的那样情绪失控,他只是淡淡一笑,就安安静静的被法警带走了。
审判就此结束,早已预备好的官方媒体记者采访了受害者家属,麦抗美表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杀人凶手终于得到正义的惩罚,感谢江北警方,感谢江北中院。
有记者问:“请问您对判决结果是否满意。”
“非常满意!”陈玄武斩钉截铁的代替母亲答道。
江北市某著名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张律师在会客室接待了李纨一行,听清楚对方来意后,张律师眉毛一展,道:“视频资料我看一下可以么?”
卫子芊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向张律师播放了穆连恒在访谈现场的一番话,看完之后,张律师推了推眼镜说:“这个人现在什么地方?”
“死了,据说是心脏病突发,今早死在省城。”胡蓉说。
张律师沉吟片刻,似乎很为难,“这段录像我听说过,但是想看的时候网上已经找不到了,老实说,仅凭这段录像不足以证明什么,如果是在古代的话,碰上清官还能翻案,但在现在的法律体系下,这个根本不能当作证据。”
“罪犯亲口承认的也不行么?”胡蓉问道。
“不行。”张律师摇摇头,“即使是嫌疑人亲口承认也无济于事的,要不然大家都去顶缸了,法院就失去作用了。”
李纨问道:“现在死刑判决书已经下了,我觉得这个视频很可以作为翻案的证据,公安机关可以补充侦查嘛,您觉得二审胜诉的可能性大不大?”
张律师有些踌躇,起身道:“李总,借一步说话。”
来到内室,张律师恳切地说道:“李总,不是我不帮你,我们事务所已经接到局里的口头通知了,不许接这个案子,我劝您也不用去省里,去北京找别的律师了,据我分析,这个案子没这么简单,就算证据再多也是没用的。”
李纨从内室出来,脚步似有千斤重,卫子芊和胡蓉看到她的样子就全明白了。
“找媒体,把事情掀出去。”胡蓉狠狠地说。
很快就联系到了几个记者朋友,约他们来到一家茶社,放了穆连恒的视频,大家都很震撼,但为首一个年纪大的记者说:“胡警官,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我们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记者们一脸尴尬,似有难言之隐。
大家都沉默了。
看守所,刘子光被带进一间宽大的办公室,茶几上摆着色彩鲜艳的水果,一盒中华烟拆开了包装,茶杯里泡的是君山毛尖,香气四溢。
“谭主任,又见面了。”刘子光笑道,丝毫没有死刑犯的觉悟。
谭志海也笑笑:“小刘你好,让你受委屈了。”
刘子光说:“没事没事,习惯了。”
谭志海说:“其实我也是刚知道,陈汝宁不是你杀的,真凶隐藏的实在是很深啊。”
“哦,是谁干的,难道是他那个助理?”
“还是你猜得准,就是穆连恒,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眼神,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仇恨,对了谭主任,我想你不是来释放我的吧?”
谭志海爽朗的大笑:“你很聪明,小刘,我一直为你惋惜,如果你采取合作态度的话,我们之间不会闹得这么僵,现在虽然知道你不是真凶,但是案子也判了,报道也出去了,你总不能让法院的同志难做人吧,我们要顾全大局嘛,再说了,你虽然能洗清这个罪名,但你真的有那么清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