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祭祀是很少有女眷在场的,除非这家有德高望重的老祖母,才会被请出来祭祀先祖,以示位重。

苏苑娘就是常家主母,也不过是一介新妇,今儿来的常家人虽觉她身份不够,但她父亲在,他们还有求于苏老状元,便又忍下来了,对词一言不发,未置一词。

每场祭祀皆有吟唱祭词的祭师,往往是族中有些身份学问的人担任,常家的这一位老祭师还主持过常伯樊与苏苑娘的婚礼,也主持过祖祭那一次的祭唱,苏苑娘对其印象,这次与人不过两步之遥,方才发现这人与她印象中的不一样。

和她印象中那位古板冷酷的祭师不同的是,这位老祭师近眼看起来,颇有几分慈祥亲切。

祭唱一毕,鼓声响到第三起,鞭炮声响彻大门,在祭师一声声拖长的“吉时已到,贵子跃门”当中,早准备好的三家人迫不及待的挑起行李担子往大门走。

吉时是一刻都误不得的。

“来。”他们出门,亲族相送,常伯樊回头伸出手,抛出袖子,跟苑娘道。

苏苑娘也没想太多,抓紧了他的袖子,跟他出门相送。

苏谶走在常伯樊身边,苏苑娘不关心那些出门的人,眼里只有父亲,探过身就往父亲身边瞧。

苏谶朝女儿眨眨眼,得来了女儿一个欢喜的笑,小酒窝都出来了,可见她有多高兴。

这孩子,缠人得很,不过能笑得这般高兴,可见在常府还是好的。

至于烦心事?哪家没有,有人护着,她也不放在心上就好,苏谶大度地想,觉得把女儿嫁进常家,也没夫人想的那么复杂。

把人送出门,常伯樊出面叮嘱了几句,一行人就上路了,前面盐坊那边的人车马整装已毕,就等着他们过去一起上路。

“苏老兄,我往脸上贴金叫您一声老兄,您对犬子的指教常某人感激不尽,改日再登门拜访道谢,我现在要去送犬子一程,先行跟你告辞一声,不敬之处还请多多谅解。”常隆归不放心儿子,早前就已经决定好送他半天的路,这厢就要赶上去了。

“多礼多礼,没有的事,能有机会提点晚辈两句,也是我这老酸生的福气。”苏谶客气道。

“归伯,慢走。”常伯樊相送。

常隆归朝他拱手,“多谢家主对我等的关照。”

他看了看常伯樊身后半步的秀美女子,迟疑了片刻,末了还是抬起了手拱了拱:“多谢侄媳妇。”

“叔爷,六公,我先走一步。”

比起这两个长辈,常隆归正值壮年,来回奔波一天是受的住的,常文公和常六公也早安排了家中人多送一程,但常隆归是里头最大的,因此也拉住了常隆归多说了两句,让他路上帮着看着自家的孩子一点。

等常隆归跟随而去,门前的烟已散去,不过前方热门赶路的声音依稀传来,站在门口的人等了一阵,等到听不到声音了,才在常伯樊的相请下入了门,去用早膳。

大堂此时已不像之前摆了两排椅子,现在椅子撤下,在大门明朗的地方摆了一张八仙桌。

送出去了一半的人,现在只有常文公和常六公两家的人,族里祭师家两人,还有常孝珉和另一个族里有功名在身,与常伯樊常孝珉平辈的族兄在,加上苏谶,在场有十个人,八仙桌一般坐八人,但十人挤挤也坐了,再开一桌也无必要。

在场中人,就她一个女眷,要是前世,苏苑娘也就托词走了,但现在她安之若素跟在她父亲身后,没人开口她就不打算要走。

她想跟她爹爹多呆一会。

“苑娘,跟我们一起用罢?拿张凳子坐我旁边。”等到上膳之间,常伯樊笑着朝亦步亦趋紧跟岳父不放的妻子道。

“是。”苏苑娘喜欢他这句话,她答得很快,还朝他有礼地福了一记。

“小粘人精。”苏谶大笑,回头捏了女儿的耳朵一下,回头与常伯樊摇头叹道:“小时候就粘我,往后就粘你了,唉。”

他说得颇有些伤心。

“此子秀外慧中,难怪苏公对她疼爱有加啊。”常六公抚须笑道。

“唉,”苏谶摇头笑叹,“我就这一个掌上明珠,往日也是娇宠得过了,让六公见笑了。”

苏谶谈笑风生,等到早膳上来了,还亲自给女儿挑了个素包子过去放到她碗间,用膳中间跟人说着话也不忘多看女儿两眼,直看得那与常伯樊平辈的族兄眉头跳个不休,当中有一次他着实是看不惯就要张嘴道苏公为人的不体面,却被坐在他旁边的族弟常孝珉狠踩了一脚,被他警告地看了一眼。

这人忍下了,等到膳毕,诸人告辞,家主带着他那个苏公去了后院喝茶,还未出常府的门,这位族兄对着常孝珉劈头一顿说:“你们给他的脸是不是太大了?他就是老状元又怎么了?他不过就是曾经高中过,他女儿难道还是什么金枝玉叶了,得供在我们常家祖宗案桌上了不成?”

“文公老祖,还有六公,我看你们是鬼迷了心窍!这三个名额怎么了?还是他苏家赐给我们的不成?就几句好话而已!”那族兄气极,唾沫横飞,说话毫不客气。

常孝珉被他喷了一脸口水,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摸了摸肚子,“孝元哥不必生气,今天也不是什么大事,老状元赏脸上门指点我们家才子上京,伯樊弟媳妇是他亲闺女,弟媳妇作陪,也是为我们家好。”

“哈哈,”可笑至极,常孝元仰头假笑了两声,阴阳怪气回道:“为我们家好?我看是有些人想抬举讨好一些人,就连祖宗身份都不顾了?谄媚,没风骨,这还是我们常氏一族的家主府,羞煞我也!”

“哈哈,”常孝珉也笑,“孝元哥,瞧你说的,说起来这次没让你也去,是你没赶过来,欸欸欸,哥,这柳风堂的小花娘滋味怎么样?自打她火起来,我还没去过呢,你快跟我说说。”

因夜宿花柳之地没有赶上族会的常孝元顿时脸色铁青,愤道:“不可理喻!”

说罢,他欲要甩袖而去,但就这么走,尤不甘心,他随即回头,朝常伯樊的走狗冷笑道:“你们可以当我是没赶上恼羞成怒,但你们的心思,常伯樊的心思,也别以为这族里没个人看的懂。常伯樊是主家之主,一族之长,奉劝你敬告他一声,爱惜点羽毛,他姓常不是姓樊!别以为他有本事樊上苏家,他就救得了樊家,我是抓不到他什么把柄,但哪天他要是敢拿常家去救樊家,他就是主枝的血脉又如何?这里是常家!”

说罢,不管常孝珉什么脸色,常孝元哼笑甩袖而去,留下常孝珉冷下脸,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就这没本事还敢说的毛病,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 76 章

常孝元能来, 是因他是临苏城里难得身上有功名,官府有记录在身的秀才, 如果哪天*朝*廷要补官, 他就是那批能补上去的人员之一, 以他的学识,他是族里最适合去京城参加恩科的人,但不知道消息是怎么送的,还是他沉醉在温香软玉当中没把这当回事, 那天盐坊族会他就没有来。

这么大的机会在手中溜走, 按常孝元那自视甚高的性子, 不心存芥蒂才是怪事, 但送学子进京这种事, 身为族里的秀才不请不行, 是以常孝珉打他一进门就盯着他,把人看的牢牢的。

不过, 常孝元临走前的那番话到底是惹怒了他,他心想着回头还是要提醒伯樊一句, 切莫在这等人身上花心思。

这等人,就是送他一个前程, 他也未必会感激。

送走了常孝元, 常考珉沉思了一阵, 往后院走去。

这厢,飞琰院,苏谶在女婿给女儿新劈出来的书房里查看女儿这一阵的书画, 这一看苏谶发现女儿的落笔要比以前沉稳,甚至开阔了许多。

女儿的书画是他一手所教,前些日子在家还堪称稚嫩,画中境界也远远不及现在这般疏朗,苏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退步细细打量了一阵,确认自己感觉没错,回头跟他儿笑道:“这是怎么了?嫁了人连笔法心境都开了,早知道就让你早些成亲了,敢情还是爹爹耽误你了?”

苏苑娘一愣,伸头去看自己的东西,看过后,她心中已明了她爹爹的话意。

她不知道如何说才好,朝他摇了下头。

不是嫁人,是多活过了一世,才明白了那些从未明白过的道理,看清楚了许多以为自己已经看清楚了的事情。

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所谓山还是山,是看到最后,山还是最初的那座山,但经历过一遭,已然完全不一样了。

“是爹爹耽误你了。”苏谶把那幅夕阳图拿到一边卷起,朝爱女道:“这幅爹爹带回去给你娘亲看,让她亲自给你裱起来,就挂到爹爹书房里。”

苏苑娘点头。

“苑娘的书画承自岳父,也是青出于蓝。”常伯樊笑道。

为着黑木之事,苏谶这几天日日都能见得到他这个女婿,女婿罢,对他也没有用过就丢,虽说这时候不往他面前多走动走动的是脑子不好,但常伯樊如他意料之中的聪明,苏谶还是高兴的。

他防着常伯樊的野心,但也欣赏常伯樊的野心。一个男人,有野心就得上进往上爬,想往上爬就得注重廉耻名声。他今日对女婿的帮忙,明日就会女儿在这人身边立足的根本,再则,常家也不是什么泥腿子的家族,常伯樊乃公伯之家出身,身上还流着将门樊家的血,绝不是什么怯懦狭隘之流,不会以怨报恩,最差也不过是以半恩报全恩罢了,不会像那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家,吸干儿媳妇的血肉还要逼人感恩戴德。

那等人家,他们苑娘是万万不能进的。

“嗯。”女儿的画,不止是青出于蓝了,假以时日胜于蓝也不一定,苏谶朝女婿点点头,朝女儿道:“书画沉静心灵,陶冶情操,你切莫荒废,可知道了?”

琴棋书画这四样,琴是抒发心绪的,是治愈心情的良药,但苏谶不是很想让他家苑娘专情于这个,琴是好物,但治己也娱人,苏谶喜欢女儿心情好的时候抚抚琴消谴下时辰,但不愿意她过多沉迷于其中,反倒是剩下的三样,他愿意她多玩玩,棋书画皆是长智之物,长期坚持对他们家这个傻孩子是有好处的,就是女儿不擅下棋,在他手中走不了两三步,唯独书画,她钟灵毓秀,独秀一枝,笔下那股灵气就是他也是没有的,如今她下笔开阔有力,居然初见大家之风了,真真是难得。

这要是送出去入那会看的人眼里,不知会让多少名士奇儒惊叹。

“爹爹,知道的。”

“好好练。”

“岳父,茶上了,我们去雅室坐坐罢。”常伯樊看向在她父亲面前乖巧无比,眼睛定在父亲身上就没往他身上瞧过一眼的苑娘,微笑,“苑娘,我们过去喝茶了。”

他好些日子不注重书画了,回头他得沉下心,细看看苑娘所书所画。

想必往后也能与苑娘多些话说,此前是他错过了。

虽说常伯樊不太喜见这父女俩一见就如同两汪水片刻就融于一池水的自洽,但时不时三五月的让他们父女见一见,兴许他能从苑娘跟她父亲的身上能看出一些苑娘和他在一起不会出现的事情。

岳父来一次,也不是没好处。

常伯樊在岳父面前对妻子谈笑自如:“苑娘,为夫的字没你的好,回头你教教为夫。”

“呃?好。”苏苑娘不太懂他突然为何语出此言,但也没作他想先点了下头。

常伯樊的字素来不差啊?比不上她爹爹,但与她比是不差的,怎么说起这事来了?

她不太懂。

她不懂,但苏谶却是懂的,女婿这是在他面前显示女儿跟他的亲近呢,但这亲近有什么呀,不过就是他凑过去讨个好而已,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字变了人却变不了,苏谶笑而不语。

等到了雅室坐下,女儿抚袖为他们倒茶之际,苏老状元朝女婿笑眯眯道:“苑娘可会天天给你泡茶喝?在家时,她就天天为我泡,说到茶,仙人峰的茶就是好,早先得了你两包,我还没跟你说谢呢。”

苏谶爱茶,可是知道今年仙人峰就下来了六斤茶,其中有两包两斤送到了他手里,想来常伯樊手里现在可没几两。

他家苑娘,有好东西只会想着父亲呢,苏谶一想起这个就高兴,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这话一出,常伯樊笑容略僵,正要说话的时候,外面来了声音,只见南和在外面道:“爷,珉二爷来了。”

“什么事?”

“没说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让他进来喝杯茶罢。”常伯樊沉吟的时候,苏谶开了口。

闻言,常伯樊朝岳父点头,朝外道:“请珉二爷进来。”

“是。”

**

常孝珉进来时,苏苑娘与父亲低头说着话,常伯樊正看着他们,见到他来,常伯樊朝堂兄点头,“二哥,来了。”

苏苑娘闻言抬过头来,朝常孝珉浅浅一额首致意。

常孝珉慌忙抬手:“孝珉见过苏公。”

“樊弟,弟媳妇。”随即,他朝家主夫妻俩也拱了下手。

常伯樊笑着点头,朝苏苑娘看去,苏苑娘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朝人开口:“二爷,请过来坐下喝茶。”

她端起了主母的架式,请人入坐。

“多谢弟媳妇。”

“过来是有事?”他一坐,常伯樊开口。

有外人面,常孝元的事不好说,常孝珉便捡了那无关痛痒的话道:“嶀哥跟着去了京城,手里的事交到我手上了,旁掌柜也进了府当差,苏做那边的事我也在管着,我这实在忙不过来,伯樊,你看是不是得给我多派两个帮手?”

“苏做是我这两年开的家具铺子,给汾州城和隔壁两个州城打些新样式的家具,用的木头是我在楠木县发现的上等楠木和红木,这两年铺子被旁大管事打理得不错,”常伯樊没回他,反倒是偏头跟妻子说起了话,见状,常孝珉也朝这弟媳妇看了过去,“现在旁大管事进了府,手上的事就到二哥手里了。”

“为何叫管事?旁大管事以前当掌柜,是请的他吗?”苏苑娘开了口,偏着头露出了她一方秀美,沉静的侧颜。

“是请的,旁大管事未卖身,只签了长契。”常伯樊笑道。

苏苑娘点点头,当是知道了,看向了一直看着她的常孝珉。

常孝珉连忙收回眼。

“你容我想想,过两天给你回复。”常伯樊与他道。

“好。”

常孝珉又说了今日要处理的两三事请示,说毕就要走,常伯樊起身送他,“我送你出去。”

等出了雅苑,常孝珉迟疑了一下,没敢直接开口问家主这是不是在向苏公示好,但还是把常孝元的事说了出来,借着把话问了出来:“伯樊,可是苏公与你说了什么?”

“二哥,”常伯樊背着手,不慌不忙,闲庭信步与他一道往外走着,神色淡然:“你觉得苏公此人,会与人言道什么?”

“他们这种人说话,向来不落人话柄。”常孝珉看向他,眼里有斟酌、揣摩,“但苏公为何最终定你为婿,想来也有他的原因罢?”

常伯樊点头,没说话,等过了几步,方道:“他有他的诸多原因,我也有我的。”

他回首,看向身为他左臂右膀的堂兄,“苑娘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一年四季都在府中陪着她,二哥,她当家是早晚的事,临苏的事,我早晚要交给她。”

早交晚交都是交,还不如一开始趁时机恰好,趁早替她立起来,到时候他往外开拓,也无后顾之忧。

“可是,你帮她帮的太过太明显了,哪怕有苏公替她撑腰也太显眼了。”常孝珉忍不住叹气,“你宠的太过了,反而适得其反,会让人更不服的,你早晚要出去办事,等你一走,这族里的各家媳妇,不定怎么兴风作浪,这族里的人就是服本家,服的也是你,不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 77 章

替人立的威, 只要不是自己立的,那就是虚的。

“伯樊, 不是二哥多嘴, ”常孝珉摸着大肚, 斟酌着话道:“她一进来,大房那边就出了事,这不是她的原因,但你应该知道, 就是不是她之因, 也有的是人把这怪罪到她的身上。”

“呵。”常伯樊笑了。

“我不是给常孝松那边说情, ”常孝珉被他笑得心头巨跳, 慌忙道:“是你知道, 总会有那些碎嘴巴开这个口, 对哪家不顺他们意来的新媳妇,他们都是这么收拾的, 我们族里那些人,你也是知道的, 他们当年对你娘都没客气过。”

说到他的母亲,常伯樊脸上便是假笑也不见了, 他淡淡道:“二哥的意思是当年我父亲对我母亲的处境视而不见, 让我也同等视之了?”

常孝珉当场犹如在天寒地冻的野外被泼了一身的冷水, 顿时膝盖一软,颤抖着就要往下跪,就在此时, 常伯樊伸手牢牢地扶住了他的身体,低头冷视他:“族里多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你也曾被他们轻看侮辱过,二哥,不要日子好过了,你就为他们开始着想了,我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说白了,没有我,你觉得他们能像今天这样看得起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去京城,让嶀哥去吗?嶀哥有心思,有聪明才智,但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忠心,他知道是在给谁办事,二哥,我问你,你知道你的吗?”

“知道,知道。”常孝珉大汗涔涔,倾刻间已满脸的汗:“我不是对你不忠心,我就是怕…”

“二哥,我知道。”常伯樊打断了他,两手牢牢托着他的双臂扶他站稳,“你担心我,也担心我的妻子,我很感激你对我们夫妻俩的用心,真的感谢。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服我的,就会服她,不服她的,究根结底就是不服我,这当中没有差别,你说呢?”

“自然,自然。”常孝珉欲哭无泪。

他怎么就傻了,现在的家主跟他妻子是一条心,不是恨妻子恨不得她死,以她受辱为乐的前家主和前主母。

“知道就好,”常伯樊笑了笑,松开他的手,恢复了他平日一贯的温和谦逊淡定,“尤其是你,二哥,你服我,那就服她,自然,你也可作他想,皆由你心思。”

他轻描淡写,常孝珉却是满头大汗,看着常伯樊,汗水滴进了眼睛里也不敢眨:“家主,我知道了,我没有他想,我服你,也服主母。”

“好。”常伯樊拍拍他的肩,微笑道:“走,我送你到门口。”

常伯樊收放自如,常孝珉却没他那等手段气魄,直到走出飞琰院,砰砰乱跳的心口方才缓了一些过来,等常伯樊微笑抬手送他走的时候,常孝珉羞于看他,别过头朝他拱手,“那二哥走了。”

家主作为一个堂弟在他面前温和太久了,常孝珉都忘了那个对亲睹亲生父亲咒骂他不得好死断子绝孙也泰然处之的少年了,一个骨子里连亲生父亲的诅咒都不畏惧害怕的人,怎么可能用常理去视之?

他到底是轻看他了。

**

这天苏谶在常府用过午膳方走,苏苑娘送了父亲走后去午睡,没想常伯樊也跟来了。

等她醒来,常伯樊已不在,知春说姑爷出门去了,要到晚上才回,可能要回晚一点,让娘子等他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