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长歌心底暖暖的,“谢谢你,孟秋。”
“对了,”长歌又叫住转身准备离开的孟秋,“你觉得阿恒怎么样?”
孟秋明显的疑惑,“段公子很好很热情,给了我们很多帮助。”他不是小姐非常要好的朋友吗,怎么会来问她这个问题,莫非小姐想要收了段公子?其实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如果要收的话,不是更应该收逢单么?犹豫着,要不要给小姐建议建议。
长歌深深的望着她,“孟秋,你的年龄也不小了,你试着和阿恒相处看看,以你们的性格,会彼此喜欢的。”
孟秋惊愕,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上面,“段公子人中龙凤,孟秋怎么能配得上?”
长歌走过来,双手放到她的肩上,“孟秋,不要妄自菲薄,你的心思细腻稳重,在孟家军中没人可以比得上,更何况,能指挥十万军队作战的,这天底下,并不太多。”
“孟秋要陪着小姐,要小姐先幸福才行。”孟秋摇头。
拍了一下她的头,长歌又好气又感动,“这种东西还能分先后的。”长歌笑了一下,深深的看着她,“阿箫,你,还有我,一起长大,我们三个,总要有一个是幸福的。”
她笑着,“孟秋,阿恒真的是一个值得爱的男人,我不强求你一定爱上他,但是至少,要给彼此一个机会。你不跨出那一步,永远不知道是否能拉近距离。”
孟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要给彼此一个机会,小姐,你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才带着主君一起来了安阳?
“我倒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种作媒的兴趣?”送走孟秋,便看见子期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碗参汤。
长歌接了过来,把他让进屋里,“我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她端了参汤,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着,子期抬起眼看她,“长歌?”
“嗯!”
他咬了咬唇,还是问了出来,“你会,帮逢单作媒么?”
长歌笑出声来,“他哪里还需要我去掺合,就他现在都有好几个盯着了。”
子期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很想再说什么,却终是开不了口,只是走过去,将脸贴到她背上,环住她的腰,“长歌!”
“怎么了?”
“我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扑哧!”长歌笑了,伸手将他拉了过来,抱在怀里,指尖,抚过他青紫的眼眶,“熬了两天的夜,该去好好休息了。”
“你陪我?”
“好!”
或许真的是倦极,长歌抱着子期还没走到房间,他就已经睡着了。
长歌将他放到床上,除了外裳和鞋袜,又拿毛巾来擦了他的脸和手,才用被子将他是盖好,走了出去。
赵苇和马易轮着守夜,此时,正是赵苇站在门边,看着长歌那些动作,忍不住暗暗叹气,怪不得将军这么容易招惹桃花,像她这样的,哪个男子不动心啊!
长歌看见了她的神色,奇道,“赵苇,你脸抽筋啊?”
赵苇嘿嘿笑了两声,忽然认真的说道,“小姐,你别对谁都这么好!尤其是,对你不打算娶的人。”
长歌回过头去,看着床上睡得正熟的秦子期,轻声道,“我没有对谁都这么好,现在,除了他,我还能对谁好?”
苦笑了一下,慢慢的走远了。
看着她的背影,赵苇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一巴掌,乱说些什么呢!想必,将军又想起公子了吧,那个时候,将军便是一门心思的对公子好,到头来,得着什么了?
苏家的事,有孟秋和段恒,安州又有霜芜接应,长歌倒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接下来,便是这安阳附近青山之中那些习俗与众不同的流人了。
长歌皱着眉,忧心忡忡,总要有个由头,才能正大光明的接近她们吧。
子期走进来的时候,长歌想得认真,并没有注意到,子期瞟了她两眼,视线就落到了她面前的一个酒具上。
“咦?鹰之皿!”他叫了一声。
长歌回过神来,“子期,你认识这个东西?”
子期几步跨到桌边,捡起来细细查看了一番,“这是鹰部落特有的酒具,在数十年前,鹰部落称霸草原,不过后来为安瑞所灭,已经很多年不见踪迹了。”
长歌站起来,猛地一把将子期抱起,不顾他连连惊呼,就地转了几个圈,然后“吧唧”一声极响亮的亲了他一下,“子期,你真厉害。”
子期晕红了双颊,推着她,“你快放我下来,大白天的,被别人看见了会笑话我的。”
长歌心情极好,又在他另外一边脸上大大方方的亲了一口,“夫妻两个亲热,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子期搂着她的脖子,弯了嘴角。
子期讲起,这鹰之部落的人,男女都习武,本性较为暴躁,崇尚武力。
长歌听得仔细,听到后来,越来越合不拢嘴。
秦子期看得奇怪,“你想到办法接近她们了?”
“没有。”
“那你这么高兴?”
长歌敲敲桌子,“崇尚武力很好,不是说明身体强壮么,甘南道地广人稀,咱们正缺劳力呢!”
子期好笑的看着她,“人家就被你收服到安州去了?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就想得那么远。”
长歌双手托腮,“办法,不是人想出来的吗,我总能想到的。”
那些人在山中隐藏得再好,也是需要衣食住行的,长歌想,他们必定需要在集市中采集生活必需品。
于是第二日,长歌便美其名曰要体验生活,带着秦子期大摇大摆的去逛街了。
安阳是南北交通要道,其繁华程度自然与长歌她们先前逛的小镇不可同日而语,子期看得目不暇接,把长歌的手抓得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两人就被冲散了。
长歌看着子期兴致勃勃的样子,嘴角不禁带了笑意,“子期,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吧!”
子期挽着她的胳膊,“我不要。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一定要有意义才行,你都答应要亲手给我雕木棉花了,我要等着那个。”
“木棉雕花我给你做,今天也给你买东西,怎么样?”
子期忽然收了笑容,怔怔的望着她。
长歌停住了脚步,“子期,怎么啦?”
子期将她的手拉得紧紧的,“长歌,你要去哪里了吗?”迟疑的观察着她的神色,“是不是要很长时间,要我在安阳等你?我,不可以一起去?”
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安,长歌的心,忽然痛了,她反手握住他,十指交缠,“子期,如果我有事要做要离开,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你的。”
子期望着她,没有说话,长歌索性转过身来,正对着他,“子期,我们要试着相信彼此,要不然,怎么学会做正常的夫妻?”
“好!”子期笑了,似阴云散尽,刹那间,光芒四射,“那我要买衣服,要买胭脂水粉,要买手饰,长歌你帮我挑。”
长歌的笑容顿住,“你自己挑,我帮你付钱还不行?”天啦,别的不说,那胭脂水粉铺里一堆一堆的男人,她光往那儿一站已经是够显眼的了,更惩论还要站在那儿慢慢选。
“那怎么行!”子期瞪着她,只是嘴角弯起的弧度泄露了主人的愉悦,“要送人礼物,当然要慢慢选。长歌,你要好好选,用心选,随便敷衍的我不要。”
长歌的眼光,当然是极好的。
她本出身世家,后在江湖中游历,结交极广,即便入朝为官,所识之人,也是非富则贵,再加上有个疼若至宝的长蓝,对男子所用之物,自然处处留心。因为她能看上眼的,绝非凡品。
安阳虽然已经够大,但是可能长歌的眼光太高,所以逛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两人还是两手空空的大眼瞪小眼。
子期累得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不动了,“长歌,你故意的吧?”
长歌苦笑,“不是你说要我好好用心选吗?我真的没有看见特别不错的。”
“那我不管,反正我今天一定要买到。”
长歌叹了一口气,暗自检讨,她可能真的太挑剔了一点,“好吧,我们再逛一次,这次我保证一定能选到。”
子期拉着她的手,有气无力的站起来,“最好是这样。”
两人才走了几步,刚好要拐进一个胭脂铺的时候,子期停住了。长歌疑惑的向他望去,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接近鹰之部落的机会,来了。”
胭脂铺中走出来几个男人,衣着普通,面有悲色,其中一人,抱着一大堆东西,子期看得分明,那人的手上,戴着鹰戒,那个图案,是他在书中看到过的,绝不会有错。
救人
长歌轻功卓绝,就算还抱着个秦子期,跟在那几人身后,也是悄无声息。
几个男人出了胭脂铺后,又去了成衣店,买了好多男儿家用的东西。
秦子期看得奇怪,“那几个人明明满脸悲凄之色,目中含泪,怎么还有心情慢慢买东西?”
长歌看了半响,才道,“他们有人死了,而且是个男的。”
“你怎么知道?”
长歌的视线落在那人戴着的戒指上,“要不是心神大恸以致恍惚,他们应该不会如此光明正大的将这饰物戴出来的。虽说如今安瑞与丰临交恶,但并不代表丰临就允许安瑞的前朝遗民藏在本国境内,尤其鹰一族的人,出了名的骁勇善战。”
秦子期看了她半响,忽地一笑,“长歌,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你从来战无不胜!”胆大心细,有什么异动,哪能逃得过她的眼去。
长歌笑了笑,没有说话。战场上,不能够洞察先机,死的,就会是自己。
一路跟着那几个男人,到了河边,长歌身形一收,抱着子期躲进了旁边的树林中。
按照他们的习俗,死掉的人,要水葬,以期望血肉化泥,护得水草肥沃,绵泽子孙。一个男人静静的躺在木筏上,腹部隆起,旁边一个女人半蹲着,极其憔悴,拉着那个男人的手,身形不稳的样子。
新到的几个男人,将买来的东西,包好,整整齐齐的码在那人身边,泣道,“哥哥,你走好!”
长歌凝目看去,那男人面色青白,的确是死去的样子,身下,鲜血一点点的浸出,染红了旁边女人的衣服。
子期的手紧紧的攥着她腰上的衣服,“是难产。”
“起程吧,聂湘。”旁边一个老人,嘴中念念有词之后,推动木筏顺着水流往下飘去,女人流着泪跳下河中紧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痛苦的蹲□去。
“长歌!”子期一身惊呼,就见长歌跃起,直直向河中飘流的木筏掠去。
“你要干什么?”这一下,惊变突起,岸上的众人也是大声哗然,惊怒不已。
长歌身形一定,极漂亮的落在筏上,伸手探向那流及水中的鲜血,果然如她所料,是热的。
当下便作了决定,伸手将那男人打横抱起,在水波上踏了几步,便落到了岸边。
几乎她才刚落地,那一大群人便呼啦啦的围了过来,尤其是先前那女人,红着双眼,像是要吃了她的样子,“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打扰聂湘上路?”
黄泉路走到一半,又被硬生生的拉回来,那种滋味该有多难受!那女人攥紧了拳头,浑身骨头咯咯作响。
长歌的视线扫过她狂怒的脸,不动声色的朝正向她奔来的子期喊了一声,“子期,你快过来看看。”嘴角轻轻扬起,一句话便止住了这一群人骚动,她说,“这个 男人还没死!”
“你说什么!”或者是太过惊愕,也或许,是狂喜,那女人腿一软,生生跌倒在地。
长歌将那男人平放在地上,对那女人说,“你,把外衣脱了给他盖上,其他人,想办法找些热水,流食来。”
子期气喘吁吁的奔至长歌面前,都快哭了,一把抱住长歌,伸手就拧了她几下,心中愤恨不已。她就不能稍微多考虑一点吗,那鹰部落的人可不是什么好善与之辈,她就那么看了两眼,二话不说的就把人弄上岸来,他气不过,吼道,“万一救不过来怎么办?”
子期下手并没有留情,那拧在腰上最柔嫩的地方,还是有几分力道的,长歌呲着牙,硬生生忍了,然后拍拍他的背,安抚道,“你先看看再说。”
子期蹲□去查看那病人,手搭上他的腕间,眉头微皱,的确是探不到脉搏了。
周围的人摒住了呼吸看他,长歌却并不担心,背着手站到他身后,“死的人,流出来的血颜色不是这样的,而且流动速度这么快,还有温度,应该是痛到极致,造成的假死。”
秦子期咬了咬牙,猛地抬起头看她,“万一我救不了怎么办?”
无视身旁虎视眈眈的目光,长歌轻笑,“放心,我可以带你逃跑。”
“扑通!”是刚刚那站起来的女人,重重的跪了下去,不停的给两人磕头,“求求两位,一定要尽力救救聂湘,大恩大德,冯竹此生不忘。”
“哼!”戴着鹰饰戒指的男子也走了过来,红着眼睛道,“你们刚刚把我哥哥拉回来,要是救不活他,就是存心捣乱,你们就跟着一起死。”
“你叫什么名字?”长歌问他。
秦子期正在低头按压着聂湘的腹部,听到这话后,迅速抬起头来,看了那男子一眼,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聂枫!你干嘛?”
长歌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了你的名字,方便喊一些。聂枫公子,麻烦你,叫几个男人过来,把这儿围起来。”
聂枫狠狠的瞪她一眼,但也乖乖的听了话,叫了几个男子将秦子期聂湘围在中央。
长歌背转身过去,问道,“子期,怎么样?”
秦子期使劲的按摩着聂湘的各个穴位,满头大汗,“不知道。”
一时间,空气中绷得紧紧的,冯竹焦急的不停走动着。
突然,一声轻吟溢了出来,冯竹眼睛一亮,“湘儿!”
聂枫也颤着声音喊道,“哥哥,哥哥!”
聂湘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睁开眼,只是那脉搏倒开始缓慢跳动了。
或许是因为血脉重新畅通的关系,身下的血流得更快了,子期的声音,有些不稳,“长歌,孩子还没出来,怎么办?”
长歌当然不懂医,子期此刻的求助,只是在心慌之下本能的依赖。
长歌隔 着人缝,伸进一只手去,“子期,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他清醒,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不然他们都死定了。把他的右手给我,我护住他的心脉。”
一只手迅速的握住了她的,有些凉,长歌微笑,她知道,那是子期的手,她重重的握了握,“不要怕,我相信你。”
那手握了片刻之后,放开了她,重新放入她手中的,是聂湘的手。
长歌轻握着,一股暖流缓缓不绝的输了过去。
子期咬着牙,使劲掐着聂湘的人中,直至血泡冒出。
聂湘才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子期一喜,“聂湘,你的宝宝快出来了,使劲儿。”
冯竹早已顾不得其他,挤到聂湘身边,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湘儿,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们湘儿最厉害了,再努力一下,我们的宝宝就可以出来了。”
“竹,宝宝!”聂湘抖着嘴唇,念了一句,便又闭了眼去,但是腹部的产线却开始慢慢变红了。
子期擦着汗水,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聂湘是在积聚全身的力量挤压产道。
“啊!”聂湘痛得嘴唇发白,牙关咬得紧紧的,冯竹连忙叫自己的手塞进他口中,“湘儿,咬这个,咬这个,别伤到牙齿。”
已经痛得发晕的聂汀,哪管得了那么多,张口就咬了下来。
鲜血顺着牙齿,一股一股的往外冒,冯竹却像是那只手根本不是她的一样,连声音都没有颤一下,只轻声道,“对,湘儿,你做得很好,做得很好,我们宝宝快出来了啊!”
子期转过眼去,不忍再看。
聂湘中间几度晕厥,都被子期用金针刺醒,长歌的内力,也一刻都没有间断过。
终于,伴随着聂湘一声凄厉的尖叫,婴儿的哭声响亮的传了出来。
这个孩子,居然还活着!
冯竹腿一软跪到聂湘身侧,手不停的抖动着,在旁边人的帮助下,才抱紧了孩子,递给聂湘看,“湘儿,你看,我们的孩子,她还活着,你们都活着。”
聂湘勉强睁开眼来,看了一眼那孩子,嘴角扯出了一抹笑。
秦子期跌跌撞撞的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下子扑到长歌怀里,又哭又笑,“长歌长歌,你看到那个宝宝了吗,真可爱,真勇敢,长歌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