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缪、周济等人慌张赶入宫内来,颤巍着伸手去碰嘉安帝鼻息,又碰了碰脖子的脉络,周济抬起皇帝的手腕,捏了半晌,才转头与张缪对视,两人眼中带着惊骇之色,半晌才哭声喊:“臣有罪,已经,皇上已经…”

余下的话,两人再不敢说。

嘉安帝已经没有了呼吸,只是一时之间,谁都不敢率先说出那句‘驾崩’来。

灯光下,两位太医令的脸色惨白,殿中朝臣隐忍的哭声响起。

燕追跪了半晌,伸手去摸嘉安帝的心口,两位太医明知徒劳无功,却仍在拿针扎着,只是这位帝王已经再无反应。

“皇上驾崩了。”燕追叹了口气,黄一兴大声的嚎哭。

杜玄臻将写好的嘉安帝遗诏卷了起来,趴在地上也开始哭。

燕追看着床榻之上嘉安帝的脸,突然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皇上早前曾有言,请皇太子即刻登基,以主持大典。”

杜玄臻老泪纵横,却记得先前嘉安帝的遗言,他担忧国不可一日无君,因此要求燕追在他灵枢之前即刻登基为帝,再行处理其他杂事。

其余几位大臣也是点了点头。

燕追深呼了一口气,收整好心中感受了,才冷静吩咐黄一兴先让人将燕昭抱下去,又着侍人备了热水将嘉安帝抬起沐浴更衣。

皇帝早前便身体不适,宫中热水及服侍的下人是早就备下的。

此时几个内侍在黄一兴亲自指引下,将睡榻之上的皇帝抬了起来,他才将咽气,身体并未僵硬,只是动作得快。

殿中哭声不绝,夹杂着婴儿‘哇哇’的大哭声,燕追想起皇帝之前圈着孩子时,口中唤着‘朕的追儿’,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夜紫宸宫里灯火通明,丧钟再次敲响,在这深夜之中越发刺耳响亮。

秦王府里原本睡过去的傅明华被钟声惊醒,薛嬷嬷有些慌张,又有些担忧的望着她看。

在这样的时刻,哪怕是她才刚生产,可帝王一去,她是静养不了身体的。

宫内外都有不少事情要她操持,真正的煎熬是从此时才开始的。

府里的下人唯有侍候得更细心周到。

傅明华睡了一会儿,脸颊见了几丝血色,她身体调养得好,孩子出生时又并不重,生产之前做好了准备,薛嬷嬷她们又在身边护着,使她没有吃什么苦头。

“娘娘昨夜里亥时三刻,便,便去了。”

碧蓝脸色憔悴的进来,说着昨夜发生的事,此时皇上又崩,宫中势必是要变天的。

秦王在这个时候回来洛阳,昨夜里就有他已受封皇太子的消息传来,此时必定忙得不可开交。

这短短的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傅明华听着崔贵妃已死,瞬间脸色雪白,她这样聪明,心中已经猜到一些了。

尤其是崔贵妃死的时间,恰好是在燕追出城之后,这样的一份情感,她该拿什么去回报?

第六百章 之事

燕追这会儿恐怕是在宫中,傅明华不担忧燕追登位之事会起乱子,容氏一党已经尽数伏诛,大势已掌在燕追之手,他有兵权在身,又有嘉安帝临终之时的旨意护持,登基为帝,名正而言顺,已是势不可阻。

但她想起燕追连受打击,父母一夜之间尽数离世,他真的登顶到高处,她顾不上与他同享这繁华,却想将他搂入怀中。

“世子也被抱进了宫里,您用些汤水,先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薛嬷嬷细声细气的与她说话,傅明华点了点头。

她不是不知道好歹,越是这样的时刻,身体越要好好养着。

已经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她只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成为燕追负担就成了。

将来他登基之时,势必还有许多大事要处理的,自己不能时时躲着不见,崔贵妃的身后事还需要她来操持的。

与其心中焦虑,不思饭菜,伤了身体,将来事事不过落在燕追头上,处处只能靠他做主。

想到此处,傅明华点了点头:

“将汤端来,另外近来嬷嬷多盯着些厨房,熬些利于我身体清净的汤水。”

薛嬷嬷一听这话,高兴的点了点头:

“您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就是最好的。”

说完,起身就去吩咐绿芜了。

傅明华躺了一阵,身上捂出了些汗,外头天还未亮,碧蓝端了水盆进来,放在床边之后,便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她进来之时,身后分明是跟了些人进来的,傅明华叹了口气,感觉到碧蓝拧了帕子将自己的脸擦过了,才开口:“进来吧。”

她话音一落,屏风后原本该卧床养伤的碧云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怯生生的望着她看。

傅明华睁开眼,看到她眼中的自责与难受,便知道碧云撑着伤势过来的原因了。

“你身体还没大好,起来做什么呢?”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屋里侍候的下人为碧云搬了杌子过来,又看小丫鬟扶着她坐下。

这一夜的时间对于碧云来说,怕最是难熬的了。

此时见傅明华还肯与她说话,没有生她的气,顿时一颗心落回原处,颤声就道:“奴婢,知道此时不该来扰了您,只是…”

说到这里,碧云抿了抿嘴唇,眼泪‘刷刷’往下落,身躯直抖。

银疏背叛了傅明华,当日她想杀傅明华,众人都是看在眼中的。

而当初碧青、碧箩被傅明华放出府后,是碧云向傅明华提议,说是银疏此人性情温柔,话也不多,才使傅明华提了银疏为身边的大丫鬟之一,对她信任有加。

哪知银疏却遭容涂英收买,昨日险些将傅明华的命要了。

傅明华领了人躲进庄子中,照理来说容涂英的人不应该来得那样快的,可她最终仍是不顾主仆之情,通风报信,哪怕事后燕追赶来得及时,没有使她阴谋得呈,但碧云每当想起当时的情景,便自责得喘不过气来,尤其是经此一事之后,傅明华早产,幸亏最后母子平安,不然她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说了,银疏的事,我也有责任。”

傅明华摇了摇头,她在庄子中时就猜出了银疏恐怕是背叛她了,当时一直没说,不过也是担忧银疏还会有后手,同时也想趁其不备,反杀了她罢了。

哪怕昨日燕追不来,她也能给银疏一个教训的。

碧云听了这话,低头抹着眼泪。

她性情温柔内向,经此一事,将来怕是会大受打击的。

只是这桩事情,旁人无论如何开解,也得需要她自己来想通。

碧云坐了一阵,薛嬷嬷送了汤品进来,她才由人扶着出去了。

这一夜的功夫,不少人接连入狱。

洛阳之中,人人自危。

与容涂英有染的大家世族、官员及皇亲国戚,大半入狱。

天明之时,弥漫在洛阳各大街道的雾气,都仿佛带着血腥气。

早起的侍人已经在洗刷宫墙城池了,昨夜容涂英领兵入宫,不少人死于玄武门前,一夜之间,干涸的血迹用了许多清水仍是难以冲洗干净。

年迈的长公主已经跪在宫门外一宿了,定国公府的人都在。

得知容涂英事败,薛晋荣被拘的那一刻,长公主便险些睁着眼睛昏死过去,由彭氏扶了,全家老小都跪在宫外等着皇帝接见。

这一刻心中凄凉的,并不止是定国公府一家罢了。

宫里的容妃仿佛已经被人遗忘了般,她没有等来嘉安帝处罚她的旨意,却得知了女儿云阳郡主的死讯。

当日云阳郡主曾闯了那样多祸,容妃数次三番都难以容她,甚至好几次都欲对女儿痛下杀手。

可当时的燕玮没能在她最恨时死去,反倒命大活了下来,如今死在了郭翰手中,容妃却觉得痛苦难当。

她不是第一次失去女儿,当年小公主夭折时,兴许怀孕时就不顺的缘故,她对小公主之死虽然难受,可也不至于如今一般,痛得似是遭人挖心剜肺似的。

事已至此,容氏已经成了败局,容涂英伏诛,黎媪曾使了银子探听过,容涂英的首级都已经被人挂在了墙头。

听说容涂英也是被郭翰枭首,首级也是由他带回城中的。

得知容涂英已死,容妃才真正的绝望了。

“娘娘,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黎媪跪坐在地上,眼带绝望。

容妃扯了扯嘴角,她也想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以前不信因果报应,如今才知,因果报应,果然是存在的。”她坐在椅子上,又是哭来又是笑:“当年的我与皇上往来,气死郭瑾睿,使郭家忍气吞声。”

如今她的女儿,容涂英却都死于酉阳王府郭氏后人手中。

若当初凡事留一线,并没有因为担忧燕玮,而欺人太甚,将郭家逼迫太过,如今结果会不会又有不同?

容妃想到此处,勉强扯了扯嘴角,黎媪抹着眼泪,哀求的道:“现下这种情况,您,您还是逃吧…”

说到此处,黎媪看了早就已经僵硬的抱言尸身一眼:“就让抱言替代您,能躲一阵是一阵,趁此时宫中…”

第六百零一章 收拾

容妃听黎媪如此一说,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又笑了起来,直笑得眼泪往下流:“逃?天下之大,我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黎媪怕也是慌了手脚,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皇上的性格,你还不清楚么?此时无人前来承香殿,不是因为他忘了,怕是他压根儿就没将我放进心中,或是…”她说到此处,握紧了拳头:“他想将我留给秦王处置,以泄他心头之恨的。”

容妃说完这话,黎媪脸又更白了。

“皇上,皇上…”

她嘴里唤了两声,唤到后来,声音便小了,心中五味杂澄,什么感受都有。

从当年与嘉安帝相见,到她后来入宫,得宠多年,为嘉安帝生过一儿两女。

容妃还曾以为,无论如何,皇帝心中多少还是有她的。

哪怕她一开始就隐隐察觉得出来不对劲儿了。

她并不傻,当初皇帝收纳了容三娘之时,容妃还没有那样怀疑,可直到容涂英献郑国夫人从此平步青云,她就猜到些许皇帝心中的打算了。

可那时她就是知道又如何?

皇权与世族不两立,争的都是对局势的把控,就算容家安份守己,也是提心吊胆的,时时防着皇帝会冲容家的人下手。

若是这样,还不如趁此机会一博。

既然当时的嘉安帝愿意给容家一个机会,若她赢了呢?

那时她就是太后,可以如汉时的吕后,容家便如当年的吕家,一跃能成为比肩四姓的世族。

皇帝有私心,未必她就没有。

只是她认为在私心之外,嘉安帝多少会对她有几分真情实意在。

哪知事到如今,容涂英死了,容氏族人被抓,燕玮遭郭翰割喉,废燕信的旨意也下了,唯独嘉安帝没有动她。

而没有动她的原因,不是因为怜惜,极有可能是想要将她留给燕信处置。

容妃想到此处,忆及自己这一大半生,便如做梦似的。

天亮之时,一队队骁骑替代原本在城中巡逻的金吾卫,城门亦是被燕追的人把握。

嘉安帝的尸身暂停含风殿内,燕追已经入主宣徽殿,行君王之职了。

此次容涂英谋逆一事中,该入罪的人,昨夜之时嘉安帝便已经下过旨了。

今日燕追再召集朝臣议事,大臣之中,容氏一干党羽以苏颖、高辅阳等人为首的,全族俱被抓捕入狱,并诛连九族。

只是燕追新帝上位,故得先施以仁政,以显皇帝宽容。

所以此次事件之中,除容氏一族受连累极广,当初容家的门客、旧部,昔日容涂英所收纳的得意门生与其有过来往的朝臣遭到连累之外,苏颖、高辅阳、郭世伦、段正瑀等人因是从犯的缘故,便格外开恩一些,只诛其三族。

姚释此时已经入阁,燕追的脸上看不出早晨与他说话时的丝毫不快,姚释便知燕追心中已经想通了。

他能想得通透便是最好的,有勇有谋,心思虽深,但却心胸宽阔,事过之后仍能知人善用。

光是这一点,便已经有明君之质了。

“皇上既欲削减苏颖等人罪孽,不如将《大唐律令》稍加更改。”姚释恭敬道,“自战国秦惠王以谋谋罪杀商鞅,使其受车裂之刑,又灭商君一族,自西汉时期,张家山曾出竹简之中,《二年律令·贼律》有云,谋反者,皆腰斩。其父母、妻儿、同产,无少长,皆弃于市中。而至后来,则分罪行而绞,若有言语冒犯宗庙园陵,此乃大逆无道,则父母妻儿即斩,以绝恶迹。”

自古以来,谋反罪全家无论老少男女皆遭株连。

“皇上仁心,欲修改律法,此乃好事。”大唐律令亦是延续前朝旧制,可此时燕追登基,大赦天下,有意修改律令,“将来天下百姓,亦会牢记您的宽容。”

“此次犯事者中,苏颖、高辅阳等人虽乃从犯,不过稚子何其无辜,谋反之事与稚子并不相干。我今日新得昭儿,这个儿子来之不易,我也想为他积攒福泽,盼他将来平安顺遂。”

燕追理了理袖口,叹了口气。

杜玄臻几人听到此处,都应道:

“皇上仁慈。”

燕追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他若仁慈,也走不到如今这一地步,稍有心慈手软都是办不到的。

只是此时朝臣夸赞,他也就点了点头。

朝中李辅林见燕追主动开口提及昔日乱党之事,想也想也道:“皇上爱发至仁,既如此,臣认为,稚子无辜,但至亲兄弟,若已分家,亦该少受罪孽,不该处以极刑。”

陈敬玄也道:

“兄弟不如父子亲密,今有高官重爵,唯荫子孙罢了,兄弟不沾其光,又岂有不受荫而遭牵连的说法呢?”

如今成王败寇,昔日仇怨对手,如今只是阶下囚,原本有的敌视与怨恨,此时在陈敬玄等人胜券在握之后,便淡了许多。

商议一番之后,暂定此次大赦天下,谋反的朝臣之中,除容家之外,其余朝臣,诛其三族。

世族之内,父子十六以上皆处以极刑,家产田地皆缴并入官中。

嫡系之内,男年八十以上,妇人六十之上,且有废疾者,免于死刑,处以流刑。

苏颖等主犯父子妻女皆处极刑,下人之中,知情者亦处极刑,不知情则再次分配发卖。

此次容涂英反叛,牵连之广,倒下的世族之多,难以计数。

长公主已经跪在宫门前一夜时间了,她年岁已高,原本身体就有病,早就已经撑不住了,彭氏掐了她好几回人中,她全凭一股意志力在坚持着。

宫中嘉安帝逝世之后钟声响起时,长公主的眼中闪过几分绝望之色:“完了…”

她不止是在说儿子薛晋荣的性命,指的还有定国公府的生存与否。

彭氏哭得眼睛通红,昨夜里得知容涂英事败奔逃,薛晋荣被刘政知令人拿住之后,她的眼泪就没有止住过。

“您一定要救救公爷,您一定要救他一命。”

彭氏膝盖跪得都失去了知觉,可是此时的她却不敢动。

第六百零二章 哀求

彭氏的丈夫性命极有可能不保,参与了这样的大事,不止是薛晋荣一个人难以逃脱,府中大大小小,她的儿子、女儿们,怕是都要受其牵连的。

想到此处,彭氏眼泪越发流得急了。

长公主嘴唇哆嗦,咳了两声:

“你以为我不知晓?只是皇上已逝,秦王性情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就是嘉安帝在世时,长公主都不确定薛晋荣犯了这样的事儿,嘉安帝会不会饶了这个侄子一命。

当年姐弟感情不过如此,更别提如今侄子登位了。

想到此处,长公主心中又恨又痛:

“母亲临终之时,也不肯将玉蝉送我保命,如今晋荣又…”

她已经一把年纪,却偏偏还要为了儿孙及定国公府前程,跪在这宫门之前,一宿过去,却连见她的人都没有。

秦王府里,傅明华再睡了一阵,醒来时精神才好得多了。

宫里已经派了人来接她入宫,备好了马车,她被人扶着上了车向宫中驶去,这一趟进宫里,与以往任何一回都有所不同。

碧蓝等人抬头挺胸,从没有觉得如此意气风发过。

当日的傅明华曾在长乐侯府里那般不受人看重,谁会想到,当年那个曾被白氏打压,数次险些被傅侯爷算计,被谢氏所抛弃的长乐侯府长嫡女,到如今会成为入住这大唐宫殿的女主人呢?

马车向丹凤门前驶去。

傅明华曾数次入宫,自嫁燕追以来,入宫的时间更是数不清了,可是走丹凤门还是第一次。

她倚在榻上,以薄褥盖着身体,厚重的帘子卷了起来,只余薄纱遮挡着风。

车外碧蓝‘咦’了一声,下一刻碧蓝靠近了车厢,小声的就道:“娘娘,定国公府的人在。”

长公主还跪在宫门之前,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不吃不喝,等着燕追的接见。

马车朝这边驶来时,彭氏艰难的转了转眼珠,转头看了一眼,在这样的时刻,有资格坐马车入宫,且又自丹凤门而入,哪怕马车外表并不起眼,她依旧是想起了一个人来。

彭氏眼睛一亮,强忍了心中的欢喜,转头轻轻扯了长公主的衣袖:“母亲。”

她嘴角动了动,长公主此时脸色煞白,汗如雨浆直下。

虽说此时正值六月,可昨夜下过一场雨,天明之后形成雾气。

今日的宫门前白玉铺就的台阶不知为何,十分阴寒,冻得人直抖。

长公主跪了这样长时间,早就已经熬不住了,彭氏开始唤她时,她并没有听清,还是后来回彭氏又扯了扯她衣袖,才使她忍了心慌,吃力的转过头。

“秦王妃…”

彭氏小声的道,提起傅明华时,一旁阴丽芝眼中露出复杂之色。

如今的傅明华,恐怕再过不久,便已经不再只是秦王妃了,燕追已经入主中宫,她是正妃,向来得宠,又无过错,如今还生了嫡子,入主中宫,补全大唐二十来年後宫之中没有皇后的情况是指日可待的。

可是阴丽芝却想起了当初,她第一眼见傅明华时的情景。

那时的她不论表现得多亲和,与傅明华多要好,可始终心里是有些傲气的。

她出身四姓,又是阴氏得宠的女儿,傅明华那时不过是长乐侯府不受宠的长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