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解释清楚啊。
他转头看着项林珠:“你说说,我什么时候不给机会了?”
项林珠踟蹰片刻:“…马小丹说的没错,你是老板,应该了解事情的经过。”
谭稷明笑:“老板要的是结果不是经过。错了就是错了,没情有可原这一说。这回我不听她解释,下回她就再也不会犯错。”说着,指挥代驾:“靠边儿停。”
又指挥项林珠:“去买瓶水,要冰的。”
于是,项林珠认命地下车买水。
等她重新上车后,谭稷明开了半扇窗,又松了松领带,让凉风灌进去。
符钱又开口:“你还在北京时,我请监督局几个领导吃饭,请了好几回人都不给面儿,说什么组织有规定不让出来吃饭。”
“只要产品质量过关,他们该怎么审怎么审,饭不吃也罢。回头请几个旅游局的头儿在一起聚聚,让他们帮忙在新老开发区引进产品,再想几条营销路子,这活儿就齐了。”
符钱应:“诶,好嘞!”
说话间到了学校,项林珠下车,将关上车门,却被人叫住。
“阿珠,真的是你!”
她回头,看见和李臻站在一起的刘晓娟。
刘晓娟的目光很适宜、很八卦地放在开了车窗的后座上,松垮着领带的谭稷明正手拿水瓶和她对视,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干净修长,腕表的蓝宝石闪出熠熠光芒,酒红的脖颈较长,一口冰水下去,突兀的喉结来回一滚。
刘晓娟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
“这是?”
开口时脸上已笑出花儿来。
“我上司。”项林珠面露尴尬,又介绍刘晓娟,“这是我舍友。”
刘晓娟是明白人,并不惊讶。谭稷明也是明白人,歪嘴一笑,关上了窗,下一刻汽车飞驰而去。
刘晓娟摇着项林珠胳膊:“这就是那谁啊?”
李臻清咳两声:“你俩碰上正好,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刘晓娟打发他:“走吧走吧,忙你的去吧。”
“我的妈呀,太帅了吧…”
她还“吧”出了一个颤音。
“上回听你说起,我还以为是那种油头粉面的富二代,没想到这么帅,看样子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他多大年纪?”
“不知道。”
“有女朋友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项林珠拿冰水敷脸:“跟我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条件这么好,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得抓紧啊,不要每天只知道学习,人都学傻了。”
她说:“我还是抓紧学习吧,学习可以助我实现梦想。”
“你的梦想是什么?”
“考研究生,进研究机构。”
“诶呦,你要是和他在一起,哪需要进什么研究机构,一辈子也花不完啦。”
她又说:“我还有个梦想。”
“什么?”
“远离谭稷明的压迫。”
她说话吐着酒气,酡红的脸迷蒙的眼,瞧着有几分醉意。
刘晓娟不能理解,只觉得她作。人要模样有模样,要钱有钱,你家境那么不好,能不能攀上别人还不一定呢,傲气什么。
10
周五下午公司来了客户,因是谭稷明在这儿落地后头一个客户,所以他特别重视,亲自把人迎进来,又使唤项林珠倒茶。差她倒茶倒不是故意的,他领着人从那儿路过,顺手那么一指,刚巧指到她身上。
倒茶这事儿小菜一碟,把茶叶放进瓷杯,再用滚水冲烫,端进去就完事儿了。那会客室不大,中央摆了张会议长桌,几把椅子围着,角落立了一盆栽,玻璃墙外能将里面一览无遗。
她盛上泡好的茶,进去前有礼貌地敲了敲门。谭稷明和那人正谈笑风生,见她进来,便招呼人喝茶。
她纤纤玉手往客户跟前放好一杯,再往谭稷明面前放一杯,收手时却不知怎么回事,将那杯热茶带倒了,热水淌了一桌子。她立即道歉,拿来纸巾擦水。
那人也客气,和颜悦色说着没事。
谭稷明没说话,只是寒霜利剑般看了她一眼:“行了,你先出去。”
刚开始打工时项林珠也失误过,打翻客人的饮料时也挨过领导的骂,那领导言语粗鄙比谭稷明不
知凶了多少倍,相比之下谭稷明温和多了,至少没出声训她。可她却比那时害怕,以致刚才他的眼神她一辈子没忘,后来她才意识到,这会儿的自己除了排斥他的霸道,还敬畏他的严谨。
再出去时心中的感受很复杂,她一直勤恳努力且颇有成绩,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和同龄人比已经优秀太多。可回回在谭稷明面前,她总是犯些很幼稚的错误。
马小丹安慰她:“不要紧,是他太严肃了,前几天我也领教过了。”
周顺顺偷偷猫了一眼会客室:“多好看的人呀,就是太凶了,白长这么好看了。”
马小丹问:“材料你写好了么?再有错误我可不替你背锅。”
“写好了写好了,都检查三遍了,保证没问题。”
谭稷明的冷面寒霜对项林珠是有利的,本来这些同事以为她是领导带来的关系户,干什么都防备着她,这一失误反而拉近了和他们的距离。
周顺顺说:“我听符总说,谭总身家很大,在全国各地有很多公司,我们这里只是冰山一角。”
“他结婚了吗?”
“像他这种结婚应该很晚吧,阿珠你说是吧?”
她扯开嘴角露出个笑:“可能吧。”
因为她不八卦,大家和她聊得没劲,不一会儿便各干各的了。
一小时后谭稷明送走客户,走回办公室时下发任务:“今晚和局领导面谈,下班前把材料给我。”说着,虚指了项林珠,“你跟我去面谈。”
马小丹和周顺顺朝她挤眼睛,一副“恭喜你中奖了”的表情。
晚上出发时,谭稷明特地上下打量她。她穿着翻领衬衣一步裙,头发齐肩别在耳后,眼睛明亮有神,皮肤光洁干净,灰黑小山眉均匀对称,衬得鼻梁更加立挺。瞧上去特别精神,初识并不惊艳,却是沁人心脾的美。
她一双脚塞进细跟皮鞋里,再往上是细长的腿,不是那种皮包骨的瘦,匀称修长型特好。谭稷明在她那双漂亮的腿上多扫了两眼,她别扭地微屈了一条腿,不自在地动了动。
“像那么回事。”
他说话时带着笑,幅度不大却很邪肆,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项林珠并非有意这么打扮,此前谭稷明专门就她的穿衣打扮提出批评。
“整两身像样的衣服来上班,穿成这样像什么。明白的知道你是实习生,不明白的还以为我拐卖人口。”
她于是赶去批发市场专门买了一套。
她本来以为晚上是在正儿八经的办公室谈判,却没料到谭稷明带她去了茶楼,还订了包间泡好
茶。片刻后,领导来了俩,他热情迎人入座,十分自然地开始打麻将。
将好四个人,又是来谈判的,项林珠不好挑明自己不会,硬着头皮瞎打。一局将过去一半,她一
张二饼点了炮。
胡牌的是戴眼镜的光头,身材魁梧,笑起来和颜悦色。
“项小姐出师不利呀。”
看了看她推倒的牌,又说:“牌这么乱,你放水太明显啦,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谭稷明闲闲看她一眼,她大脑忽然一紧。
“是我手气太差总拿不到好牌,我真没想放水,是领导运气太好。”
那人闻言笑眯眯,瞧着心情好极了。
说话间她偷瞄那人的牌,那人手快,从推倒胡牌到洗牌不过几秒钟。她便利用这几秒将他的胡牌记了下来,到第二局码牌时,已大致了解怎样才算是胡牌。
接着,她不算精明地连赢两局,到第四局结束时,听另一个领导说谭稷明。
“出了一万胡一万,你也放水啊?”
他很淡定,理着牌笑:“先出后胡,是我牌技不好。”
项林珠又被点醒,原来不能太实诚,该放水还得放。接着又打了几局,她起身去了卫生间,出来时满腹牢骚,打了一晚上牌,丝毫不提工作的事儿,这叫什么谈判。心里正抱怨着,耳边却忽然听见有人讲话。
她于是关了水龙头走出去,不料撞上谭稷明,他草草讲完电话,站在消防门前和她对视。
“合作谈不了了,他们得罪了人,有人拍了他们进茶楼的照片准备往纪检送。”
想必他刚才接的电话就是通风报信的。
“那这牌还打吗?”
“打。”
“…可我不太会打。”
“不会打你胡什么牌?”又说,“上回不是教过你?”
那也算教?一个下午就使唤她了,都没正眼看过牌。
“…我是刚才学会的,但也不是完全会。”
他看着她,歪嘴露出个浅笑:“挺聪明啊。”
项林珠最不喜他的笑,又坏又轻蔑。
“走吧,刚学会得练练手。”
就这么二人又回去打了几局,散场时他客客气气把人送走,回到车里却不着急送她回校。
她问:“去哪儿?”
“饿了,吃点儿东西。”
她无语,她一点儿不饿,只想回宿舍睡觉。
到了饭店,谭稷明要了海鲜和白粥,又给她点一份豆爽。
窗外是漆黑的海,五颜六色的灯光照着沙滩和绿植,隔着窗户都能闻见风的味道。她拿着勺子把儿在碗里搅了搅,谭稷明正吃生蚝,抬眉看着她。
“怎么不吃?”
“不太饿。”
“少吃点儿。”
说着,往她跟前推了菜。
“后天晚上请客户吃饭,你跟我一起去。”
“…怎么又是我?”
“你一兼职,干活最少,不找你找谁。”
“…”
这天晚上回去,刘晓娟已煲完电话粥。
“回来了?”
“嗯。”
“阿珠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她脱下高跟鞋歇脚:“没有啊。”
“今天晚上有人找你,高高瘦瘦的男生,也是我们学校的,姓吉。”
“吉纲吧,他是我同学,我们是一个地方的,平常走得近些,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问我你为什么不去家教了,你没和他说你去给谭稷明打工?”
“没。”
吉纲不认识谭稷明,也不知道谭稷明的存在。
“有机会再说吧,也不是什么非解释不可的事。”
前几次和吉纲吃饭,她已经怕了他的脑回路,要是再专门给他解释这种事,只怕误会更深。
刘晓娟没出声。
她问她:“你跟他说了?”
“…他问我你干嘛去了,我说你去给谭稷明打工了,他问我谭稷明是谁…”刘晓娟看着她,
“…我也没细说,就说他是你老板…”
她这样子基本表示能说的已经全说了。
项林珠并不介意:“没关系,他本来就是我老板。”
说完就去洗澡,再出来时刘晓娟已经睡着。她站在阳台擦头发。夜很静,路灯照着水光光的地
面,像铺了一层油。这个季节多雨,海风吹来,湿气浸骨。
她打了个喷嚏,转身准备回里屋,却远远看见上铺坠下什么东西,亮晶晶的,一闪一闪,碰撞室外微弱光线,折射出淡青色光芒。再走近一点才看清,那是一条心形项链,链子被压在刘晓娟的床垫下,只剩吊坠露出来。
她忽然想起路之悦消失前曾诬赖她偷走她的钻石项链…原来刘晓娟那般笃定地帮她说话,竟不是因为相信她,而是因为消失的项链被藏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请给勤劳如小蜜蜂的我走一波评论和收藏,不要停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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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九年前,项林珠的父母意外身亡,其舅舅王军自愿承担监护责任,自此她搬进舅舅家,和表弟同住一间屋。睡在小钢丝床的头一晚,她听睡在隔壁的舅舅和舅妈吵了一整晚架。
那是座很老的房子,两间卧室相隔一堵薄墙,为了侧卧采光,墙中央还凿空装了一木格窗,睡觉时将那发黄的碎花小布帘拉上,才有了相对独立的空间,隔音效果却等同于没有。
“你大哥都不管,你凭什么接过来?”
“…大哥离了婚,本身就带着个孩子,总不能叫他一个人带俩。”
“她爸那边不还有两个姐妹吗,他们都不管,就你管,你傻不傻!”
“…孩子可怜,你就别说这些了。”
“自己家连饭都吃不起了,你还有菩萨心肠再养一个,累不死你!”
“…”
王军是个老实人,不善言语,更多时候只是沉默。项林珠清楚,舅妈徐慧丽最终没找理由将她送走,是因为从她父母那儿接管了遗产,虽然在她名下,却都由她支配。
让她意外的是,就这还不够,一礼拜后徐慧丽带她去了居委会,声泪俱下诉说自己的困境。那办公人员坐在宽大的木桌后,桌上垫着玻璃台板,手边一杯绿茶,还腾腾冒着热气。
“她爸不是有遗产嘛。”
“都是小本生意,能有多少钱,都不够她上高中的,更别说吃住了。”说着抹了一把泪,“我们一家三口都靠王军吃饭,现在又多了一口,这日子可怎么过…这事不怪别人,怪只怪我们家王军心地善良,别人都不管,就他出面把孩子领了回来。这孩子没爹没娘,我总不能把她赶出去…”
那人说:“这样吧,你交一份困难补助申请,我向上面请示请示。”
她立即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怕来回折腾给你们添麻烦,申请我已经托人写好了,您看看。”
那人拿在手里看了看,随手放下:“行了,补助下来我再通知你们。”
“好的好的。”她拽她的手,“阿珠,快和阿姨说谢谢。”
她不是灵巧的人儿,生了颗孤傲的自尊心,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徐慧丽怨:“这孩子!”又和那人说,“补助的事就麻烦你啦!”
接着喜笑颜开地回家,像捡了天大的便宜。
刘晓娟和徐慧丽很像,不至于太缺钱,却总是表现出下一秒就会饿死的样子,接着收到别人的馈赠,却也不用,将那些馈赠都攒起来,仿佛这样心里就会获得满足。
项林珠不知道路之悦的项链为何会在刘晓娟这儿,也不愿去揭穿。她这人面薄,开不了口,更怕
开口之后嫌隙被放得更大。隐隐作痛好过直面伤口,看不见也就没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