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白了。”释往认真地点头。

两个小家伙挤在一起,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李景允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对“坟头草”三个字狠狠翻了几个白眼。

“将军,可要回军营?”暗处有人来问。

李景允没好气地道:“城门都关了,回什么军营?”

“那,您不歇着?”

冷哼一声,李景允没有答话。

通铺里。

花月很庆幸这间通铺里只她一个人,只是,被褥床单都沾着一层泥垢,实在有些不堪,她看了看,找了一床相对干净的被子铺在榻上,脱了自己的外袍,就当被子搭着。

今日实在劳累,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她都需要好好睡一觉,于是躺下没多久,花月的呼吸就均匀而绵长了。

通铺里不熄灯,昏黄的烛台在斑驳的墙上照出自己的影子,呼啸而过的夜风拧着破旧的窗扇,发出呕哑的声音,通铺左右都没有可以依靠搭背的地方,她缩在上头,像一只弱小的虾米。

李景允站在门边,眼神冰冷地盯着这虾米看了很久。

从先帝驾崩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京华里万人之上的权臣,她是没见过有多少人卑躬屈膝地来讨好他,也没见过每日守在他府邸附近的裙钗娇娥有多少,但凡她肯留在京华,有的是高床软枕,荣华富贵,哪里用得着睡这种地方。

徐长逸有一次喝醉了酒,壮着胆子说她是不爱他了,说什么都不喜欢,不想看见,所以才舍得下京华的一切。

他不信。

她曾放下一切戒备真心接纳他,也曾舍命护他,为他缝伤,为他留灯,最危险的一段日子都一起过来了,她怎么可能在他最功成名就的时候不喜欢他了,简直荒谬。

再者说,你看看,他身边少了她其实过得也不错,而她呢,身边没有他,要被人欺负,要睡通铺。怎么看也是她更离不开他才对。

骄傲地抿了抿唇,李景允抱着手里的被褥,轻手轻脚地爬上通铺,在她身后铺出一小块地方来,跟着慢慢地躺下。

面前是许久不见的后脑勺,鼻息间除了通铺腐朽难闻的味道,还有一丝玉兰的清香。李景允满足地勾起嘴角,侧身屈膝,也成了一只小虾米。

他已经两年没有睡过好觉了。

窗外的夜风依旧在呼啸,烛台跳跃不止,墙上光影斑驳,通铺依旧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但虾米成了一对。

花月的梦里不知为何全是虾,一只又一只,扭着身子从她眼前排队晃过去,她知道自己是饿了,伸手想去抓,可手一抬,人就醒了。

外头的天已经有些泛白,客栈里已经有了人走动的声响,花月揉了揉眼,低头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床被褥,左右看看,通铺还是没有人,桌上倒是放了几碟小菜,一碗清粥。

“你醒了?”赵掌柜站在门口,背对着她道,“昨儿听说门禁落得早,我就知道你不一定能赶得回去,还说让你来寒舍歇一歇呢,不曾想倒是在这儿委屈。”

花月很意外,连忙起身穿上外袍,就着旁边的水盆洗了脸收拾一番。

瞧着不失礼了,她才不好意思地道:“您怎么来这儿了?”

“这儿掌柜的是我朋友,方才过来用早膳,他提了一句。”赵掌柜转过身来看着她笑道,“用膳吧。”

看看床上的被褥,又看看桌上的饭菜,花月十分感动:“劳您费心,添麻烦了。”

“你是没把我当朋友。”赵掌柜摇头,“下回没地方去,直接来找我。”

“好。”

这人做生意就靠着一身义气,花月也不客套,笑着应下,便坐去桌边狼吞虎咽。

昨儿她没吃晚膳,现在已经是饥肠辘辘,桌上的早膳尤其好吃,吃得她都感动了:“出门在外能遇见赵掌柜这样的贵人,实在也是我的福气。”

赵掌柜不明所以,他就是听闻她在这儿,所以过来看了一眼,也没做什么,倒还得两句奉承。

不过生意人,人家奉承他也就点头应着,不多话。

这早膳十分精致,花月清楚,她没给多的银子,客栈是断不可能白给的,多半是赵掌柜的吩咐,于是一边吃一边夸他:“您这么体贴细致的人,天下少见,哪怕再晚个几年成家,也有的是姑娘愿意嫁,令堂实在不必担心。”

“哪里哪里。”赵掌柜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拿出帕子来递给她,“擦擦嘴。”

花月笑着接过。

葱白的手指,棕青的绸帕,含情的眉眼。这场面,若不是在通铺房里,该是何等的郎情妾意相敬如宾?

李景允牵着两个小孩儿站在门口看着,一个没忍住,冷笑出声。

花月一顿,抬眼看过去,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大人起得也早。”放下碗,她起身过去摸了摸有介的脑袋,然后把释往牵回来,行礼道,“多谢照顾。”

李景允跨进门,看了赵掌柜一眼:“又见面了。”

赵掌柜十分有礼地颔首:“缘分。”

谁想同你有缘分?李景允这叫一个烦,他早起去哄孩子的功夫,回来屋子里就多了个野男人,这不存心膈应人么。尤其殷花月,还挺待见人家,瞧这含羞带怯的眼神,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好看的。

“回镇子吗。”他冷声道,“温故知赶了马车在外头。”

花月摇头:“不必了,我自己赶车。”

“赶车费钱。”赵掌柜笑道,“正好我也要去镇上一趟,我带你们一程吧。”

李景允:“……”这是他要说的话。

第96章

殷花月觉得,赵掌柜真是一个十分体贴周到的人,知道早晨赶马车不容易,所以寻个由头捎带她和释往一程,相比之下,李三公子颇为厚颜无耻,竟想用这事来施恩。

人品高低,一比便知。

“有劳了。”她感激地朝赵掌柜低头。

李景允脸色铁青地站在旁边,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带了些恼意。

要是以前,花月定会看懂他的脸色,转头来哄他,然而,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受他什么要挟了,眼尾往他脸上轻轻一扫,抬步就跟着人走了出去。

藕粉色的衣裙从他玄色的长袍边擦过,半点留恋也没有。

心口好像突然空了一块,外头肆虐的风和雨直挺挺地就往空洞里灌,灌得他指尖都生凉。

“爹爹。”有介看着走远的那几个人,皱眉抬头,“不留?”

李景允低头看他,一向凌厉严肃的眉眼间,头一次对自己的孩子露出了苦笑。

“留不住。”他叹息。

有介不明白为什么,他觉得他的爹爹很厉害,只要他想的,没有什么东西得不到,哪怕是边关敌军的降书,一年前人家还不肯给,一年后也乖乖送上来了,还有什么比那个东西更难拿的?

可是,面对敌军都敢上前的爹爹,在那么柔弱的姑娘身后,却没敢往前追。

“不懂。”有介直摇头。

温故知下车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孩子不必懂这些,先上车。”

李景允抬眼看他,薄唇微抿。

“您觉着委屈?”温故知好笑地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真要不乐意,让秦生把那掌柜的捆了扔出二十里地,眼不见心不烦。”

带着有介坐上马车,李景允闭眼按了按眉心:“我是想不明白,那样的人,比我好?”

煞有介事地想了想,温故知摸着下巴道:“家世不用比,您高出他十万八千里,相貌也是一样,他没一样比得上您。”

李景允皱眉,刚想张口,温故知就接着道:“不过眼下嫂夫人不待见您,您再好也没用。”

提起这个,李景允就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诶,您听我说完。”温故知连忙道,“您与嫂夫人走到这一步,也不全怪我乱传话,嫂夫人先前在府里就有不少手下帮着传信,这件事您是知道的吧?”

李景允点头。

她那时候一心想报仇,府里不少魏人,都在给她做事,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在她有危险的时候拦一拦。后来她走了,那些人也相继离开府邸。

“原先厨房里有个丫鬟,后来去了栖凤楼。”温故知道,“京华刚来的信,掌柜的说发现那丫鬟往外递了许久的消息,虽然近两年递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京华之事,但查了查时候,早在您与嫂夫人冷战之前,她就开始注意您在栖凤楼里的动静了。”

眼皮一垂,李景允捻着袖口沉默半晌,闷声道:“她没害过我。”

“不是说嫂夫人要害您。”温故知恨铁不成钢地拍大腿,“这都过了多久了,谁去翻这个账啊,我的意思是,她既然有人在栖凤楼,那么您先前一时赌气招别的姑娘陪侍,嫂夫人是全知道的。”

“……”猛地抬眼,李景允看向他,瞳孔骤缩。

“这不怪我们吧?”温故知摊手,无辜地道,“哥几个当时都劝过您了,您碍着颜面,非要装自个儿没事,不在意,任由那几个姑娘往怀里坐。哥几个知道您是什么想法,可落在别人的眼里就不一定了。”

指不定回去怎么跟人说呢,那时殷花月还怀着身子。怀着身子的女人是最记仇的,也最容易伤心,再加上后来生孩子三爷也阴差阳错地不在,这可不就误会大了。

“您别急。”看了看他的神情,温故知连忙安抚,“这事过去这么久了,您就算再去跟嫂夫人解释,那也没用,我有个想法,您且听一听。”

聪明如李景允,什么时候听过别人的主意,可眼下,他真是老老实实地坐着,墨黑的眸子只盯着温故知瞧。

温故知很感慨,语气也跟着放柔:“咱们现在不确定嫂夫人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您,但有小少爷是肯定的,您借着少爷的光,也能让她心软两分。但三爷,您要真想让她心甘情愿跟咱们回京华,就别总端着架子了,今日赵掌柜别的地儿都没赢你,但他说话温和有礼,能让嫂夫人知道他是为自己好的,这才最重要。”

李景允颇为嫌弃地道:“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要为个妇人卑躬屈膝?”

“倒也不至于。”温故知摆手,“您心口一致即可。”

这般出生的公子爷,谁没个傲气啊,哪肯轻易表露心迹,让人踩到自己头上?尤其近两年他身份越发贵重,都没拿正眼看过人了,还要去跟她好好说话?

好好说就好好说!

傲气地抬了抬下巴,李景允抿唇,还是有点没底。

他很清楚怎么算计一个人,步步为营,能把猎物逼到自己设好的陷阱里,头一回把殷花月骗过来就是如此。可他不清楚该怎么讨一个人的真心。

这比打仗可难多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骨碌碌地回到了小镇,温故知看了一眼前头的布庄,连忙扶着李景允下车,小声给他出主意:“嫂夫人身子不好,一路颠簸必定难受,您去把这个药包给她,她必能知道您是心疼她的。”

垫腰的药包,温故知一早准备好的,李景允拎过来,犹豫一二,一拂袖还是往前走了。

有介下意识地想跟上去,却被温故知一把抱了起来。

“让我过去吧。”有介皱着脸道,“爹爹搞不定。”

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鼻尖,温故知道:“你也太看不起你爹了,送个东西而已,有什么难的?”

欲言又止,有介忧心忡忡地看向布庄。

赵掌柜和花月早到了一会儿,眼下已经进了门,李景允跟着进去,大堂里却没看见人,只迎上霜降那一脸戒备的神情。

“客官还想买点什么?”她问。

掂了掂手里的药包,李景允道:“找你们掌柜的有事。”

“那您坐这儿等会吧。”霜降皮笑肉不笑地道,“掌柜的进去更衣了。”

脸色稍沉,李景允问:“那方才还有个人呢,也进去了?”

“客官多虑。”霜降不耐地指了指侧边,“那位去茅厕了。”

李景允沉默。

温故知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里头动静,便好奇地喊了一声:“三爷?”

李景允顺手把药包放在客座的方桌上,起身出门问:“怎么?”

“还没成?”温故知探头探脑。

不耐烦地推他一把,李景允道:“人还没出来,你急什么。”

看看他这表情,温故知直摇头:“您别这么严肃,会吓着人的,来,嘴角抬一抬,哎对,姑娘家就喜欢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您看这两年给您磨得,脸上都不见笑了。”

跟着他的动作笑了笑,李景允转身,保持住这个和蔼的面容,抬步跨进布庄。

一进去就看见更完衣的花月和上完茅厕的赵掌柜一起坐在了客座上。

笑意一顿,李景允还是沉了脸。

他放在桌上的药包,被那野男人顺手拿起来放在花月的椅背上,花月感激地冲他一笑,舒服地靠了上去,两人低声交谈,如同密友。

深吸一口气,李景允大步走了过去。

旁边没由来地一股凉风袭来,花月转头,对上这人一张风雨欲来的脸,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皱眉问:“您还有事?”

腮帮鼓了鼓,他看向她的身后。

花月立马把药包拿了出来:“您想用这个?”

冷笑一声,李景允看向赵掌柜:“这是你的?”

赵掌柜莫名其妙地摇头:“不是,在这儿放着,在下便以为是店里的东西,正好殷掌柜腰不好,便让她靠着坐……您的?那冒犯了,您拿回去吧。”

花月了然,把药包往他手里一放:“没靠一会儿,应该没弄脏,赵掌柜也是一时疏忽,您勿怪。”

“你。”他皱眉,看着赵掌柜的眼里有了火气。

这话说得,他气的是他拿他东西,又不是气花月用,本来就是给她用的,赵掌柜这话一说,殷花月也拿抱歉的姿态对着他,活像他是什么要借机找茬的人。

“勿怪,您要是实在介意,那这个多少银子,我赔。”她挡在赵掌柜面前道。

“……”

这护着别的男人的样子,可太碍眼了。

捏了捏药包,李景允僵硬地站在旁边,片刻之后,沉默地迈出了布庄的门。

“怎么?”温故知纳闷地看着他,“嫂夫人不收?”

“不是。”

“那您怎么没给啊?”温故知急得跺脚,“又好面子了?”

牙根紧了紧,李景允烦躁地道:“遇见挡路的了,一时没斗过。”

温故知满脸愕然,有介却是一脸“我早说了吧?”的表情,挣开温故知的手,拿过自家爹爹手里的药包就道:“还是我来吧。”

现在的大人呐,就是不让孩子省心。

第97章

花月正在小声同赵掌柜说话,裙角突然被人拉了拉。

“娘亲。”有介喊了她一声。

花月回头,连忙低下身子问他:“怎么了?”

“这个。”他把药包双手举过头顶,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我做的。”

很是意外,花月伸手把他连带药包一起抱进怀里:“竟然是你做的,怪不得你爹那么生气,那你拿着回去找爹爹呀。”

摇摇脑袋,有介拿着药包塞向她身后:“爹爹说,娘亲腰疼,要这个,所以我做的,给娘亲用。”

伸手接过药包放在身后,花月有点怔然,她习惯了释往的体贴,毕竟是打小带着长大的,可有介……这孩子性子本就偏冷,加上与她也不算亲近,竟也会毫无怨尤地为她着想?

心口有点软,她抱紧这小孩儿,颇为愧疚地道:“你还这么小,怎么会做的?”

有介理直气壮地道:“问温叔叔拿了药材,放进布包,找爹爹缝。”

骤然失笑,花月摇头:“你爹哪里会缝东西。”

“他会。”有介道,“他给我缝过衣裳。”

李景允,李三爷,给小孩儿缝衣裳?花月满眼愕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这孩子的脑门。

“真的。”他一脸认真,“别人家的小孩都有娘亲缝的衣裳,爹爹不肯输,就也缝。”

虽然只缝了两只袖子,虽然那两只袖子还长短不一,但那是有介最威风的一件衣裳。

眼里划过一丝狼狈,花月抿唇,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沉得慌。

对面的赵掌柜打量着她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这孩子看着就贴心,你怎么反倒是伤心了。”

眼尾泛红,花月闷声道:“心亏。”

有介越懂事,她越觉得心亏,到底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与释往是前后出来的,她断不该厚此薄彼,小孩儿这么心疼她,她先前还一心想拿他把释往换回来,实在是过分。

清官也难断家务事,赵掌柜不多问了,只笑着转开话头:“待会儿午膳,这小少爷可有什么想吃的?”

有介看他一眼,有礼地答:“龙飞凤舞满堂彩。”

赵掌柜:“?”

花月哭笑不得地捏了捏他:“小少爷,这小地方没有大官菜。”

龙飞凤舞那是京华珍馐阁常有的野味烩菜,抛开手艺不谈,用的那些个材料就贵重,这地方吃不到。

皱了皱脸,有介朝赵掌柜道:“那我自己带娘亲去吃。”

赵掌柜是想请客吃饭的,被两岁小孩儿这么一说,颇有些没法还嘴。

要是释往,花月可能就斥他胡闹了,但有介开了口,她只想依着,便朝对面这人颔首道:“他在镇上留不了多少天,您见谅,午膳去镇上小菜馆用,记在我账上便是。”

谁惦记这一顿饭钱啊,赵掌柜无奈,看殷氏心事重重的,干脆也就不打扰了,起身告辞。

“不跟那位叔叔去吃,别处也没得龙飞凤舞。”花月点了点他的鼻尖,“午膳娘亲给你和弟弟做来吃可好?”

眼眸一亮,有介点头,然后又为难地捏着手指问:“爹爹能来吃么?”

脸色微僵,花月略微尴尬:“这……”

“爹爹可乖了,会自己做菜,你可以不搭理他。”有介抿唇,低声道,“我就是想看看,看看爹娘一起坐着吃饭是个什么样子的。”

真不愧是李景允教出来的孩子,这大长句说得,虽然断断续续,但十分清晰,清晰得她想装听不懂都不行。

沉默良久,花月道:“你爹若是抹得开面子,那就来吧。”

有介一喜,从她怀里跳下去就往外跑。

***

午时一刻,花月跟霜降进进出出地端盘摆筷,两个小孩儿已经在凳子上坐得乖乖的了。

有介瞧着这一桌子少见的菜色,难得地咽了咽口水。

释往费解地问:“你馋什么?”

“这些。”有介抿唇,“没吃过。”

哪怕是行军,他吃的也是上好的羹肴,哪里见过豆腐白菜鸡蛋羹。释往是吃腻了的,扁着嘴嘀咕:“不好吃。”

有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