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叹息着,轻轻摸了摸女儿光洁如玉的额头。

“更何况,你要带着小七一道走,可小七她自己想不想走?”

感谢小丫不会飞的香囊~感谢沈雪莉、lk2016、木梓1225、JoyceEvaLai、静爷加油的平安符~

第126章全杀了

太微一怔。

她光想着小七前世处境不妙,最后下场凄惨,不愿眼睁睁看着小七再走上那条老路,是以打从一开始便拿定主意一定要带着小七离开祁家,却忘了——

小七她自己是不是愿意离开。

太微心中掀起了千层巨浪。

姜氏从她脸上看出了端倪,忍不住再叹口气,低声道:“且不提白姨娘,咱们只说小七一人。她生下来,便是靖宁伯府的姑娘,她有的也就是这么一个身份而已。要是她跟着我们离开了靖宁伯府,她就再不是祁家的女儿了。”

姜氏声音微沉:“她如今年纪尚小,或许不会多想,可将来呢?五年后,十年后,等她长大成人,到了要嫁人成家的时候,她会不会想起今日的事?”

“谁敢保证,她就一定不会后悔?”姜氏目光忧伤地看着太微的眼睛,“一旦她后悔了,那等着她的就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她会恨你,恨你当年带她离开靖宁伯府,恨你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会变成你不认识的小七,而你…也会被她的恨意折磨至死…”

姜氏长长、深深地叹息着:“若是那样,可有比你不想看见的那个结局更好?”

太微睁着眼睛,嘴角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淡红的唇瓣,被贝齿咬住,褪去了血色。

母亲说的这些话,她从未想到过。

她满脑子,只有“小七不能死”一个念头,除此之外的事,她一概没有细想过。更别说,她还动了杀掉白姨娘的心思。

若是事成了,将来小七却发现了真相,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太微登时后颈一凉,再不敢深想下去。

她是爱小七的。

她年幼,讨人喜欢的幺妹,值得比被祖母卖给阁老做续弦更好的人生。

可是,如果小七将来真的后悔,真的不满了,该怎么办?

这一瞬间,太微心头千回百转,回忆像是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现。

过去、现在和未来,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张密密的罗网,铺天盖地地罩下来。

她当年拼尽全力,甚至不惜性命地想要逃离靖宁伯府,逃离祖母的掌控,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么?

她既然不想让别人掌控她的人生,又凭什么去操纵小七的?

仅仅只是打着为小七好的旗号,是远远不够的。

犹如醍醐灌顶,太微浑身凉透。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清醒过,也从来没有这样的迷糊过。

她仰着头,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之色。

如果小七不肯走,那等父亲死后,祖母做主,小七的命运会不会继续前世轨迹?

如果小七愿意走,那将来小七长大了,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因此而恨她?

太微绞尽脑汁,没有答案。

过去已经发生了的事,可以分析可以推断,可那些尚未发生的事,谁也不可能得出确切的答案。

她望着母亲,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不管是哪个结局,我都不想瞧见。”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于她和小七而言,皆只有痛苦。

太微道:“若您担心的事情成了真,那今日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

姜氏垂眸望着女儿,叹息般道:“其实还有别的法子。”

太微忽然伸手覆在了自己眼睛上,声音凉凉地道:“您是指父亲。”尾音干脆,毫无犹豫,她一听便知道了母亲的意思。

姜氏道:“从你说的那些事来看,若是你父亲来年能够逃过一劫的话,那他死后的那些事,也许就都不会发生了对不对?”

太微轻轻地应了一声:“兴许。”

即便是她,看似已经洞悉了未来,但在面对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时,也只能说个也许、大抵、可能罢了。

因为万事没有定论,皆变化无穷。

一念之间,便是天差地别。

太微心里没有任何把握,但姜氏觉得有希望。

“那就可以了。”姜氏道,“若你父亲活着,一定不会叫小七年纪小小便嫁给那什么孙阁老做续弦的。”

太微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带着两分凉意,像是初春刚刚融了冰的湖水:“那可说不准。”

她对她爹可是一点看不透。

他的心思,她摸不着看不见,实难捉摸。

“或许他不会将小七送给孙阁老。”太微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但保不齐,他会把小七送给什么张大人、陈将军、李公公…”

“莫要胡说!”姜氏轻声斥了一句,“你父亲他不是那样的人。”

太微冷笑了声:“他现如今就是个奸邪小人,怎么就不是那样的人了。”

祁远章如今是个什么样的人,满大昭都知道。

太微这话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对。

姜氏一时便有些接不上话来。

太微坐起身,下了窄榻:“我会再去问一问小七的意思。”她缓步往桌前走去,提起茶壶,沏了一盏,像是渴极一般,端起来一饮而尽。

姜氏在她身后看着她,见状无奈地唤了一声“俏姑”:“一定还有我们没有想到的法子。”

她们母女俩将事情摊开了说清楚,才过了多久?

兴许有什么线索,被她们遗漏了也不一定。

姜氏思索着,站起身朝女儿走去,可还未走到桌旁,她便见太微蓦地转过身来,面向自己,眼神古怪地说道:“您说的是,的确还有我们先前没有想到的法子。”

姜氏愣了下,问道:“是什么法子?”

太微面上神色冷冷,眼神亦如霜雪,但那霜雪间又夹杂着一粒粒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她站在桌前,双手往后,撑住桌沿,微微眯起眼睛道:“将他们全杀了。”

姜氏双目一瞪,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卡住,令她无法开口,无法呼吸。

“只要他们都死了,就安生了。”太微的声音凉得没有一丝温度,“若不然,不管活着哪一个,都有可能让小七走上老路。而且到了那样的时候,这靖宁伯府还要不要,也就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了。若是京中平静,我们就留着;若是京中不平,我们就走。”

突然发现小五冷漠起来还真有股六亲不认的味儿…

第127章老祖宗

逆天改命这样的事,书中没有记载,亦无人可以教授她。

于太微而言,窥见天机,重生归来,是幸事,亦是诅咒。她只知道,祖母心中没有她们这群孙女。只要祖母活得一日,她们便一日难以安生。

三娘、四娘等人,所求不得,不提也罢。

可小七一天天长大,长至能够“贩卖”的年纪时,祖母怎么会放过她?

既然祖母不拿她们当血亲骨肉看待,她们又何必敬她重她呢?太微眸光微冷,至于父亲,除却“父亲”这二字外,同陌路人又有何分别?

她林林总总,莫名其妙的活了二十余年,对父亲的印象却不过寥寥。

他在她生命中的分量,不过如此。

纵使这一回他们见面、交谈,甚至同桌用饭,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们虽是父女,却从未交心,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亦不算真的认得她。

太微神色淡漠地道:“没了祖母和父亲,剩下的人便都不足为惧。”

更何况,父亲的命运,已经摆在眼前。她要做的,不过是不插手而已。太微望着面露惊诧的母亲,平平静静地道:“您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祖母留不得,父亲无法信任,实在走投无路,那就只能走条杀气腾腾的煞路。

人性这种东西,纵是神仙出手,也揣摩不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之际,还能怎么办?

太微眉宇间透出了冷冷的残酷意味。

姜氏看得心惊肉跳,她的女儿,生得同她尚有几分相像,可性情却是大大的不同。她胆小如鼠,见只虫子也要惊呼,可太微说起杀人来,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她已经从太微口中听说了不少的事,亦知道当初太微逃婚的时候,曾放过一把火。

但那场大火,并没有真正烧死周定安。

真说起来,那不能算是杀人。

然而看太微的样子,实在是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姜氏不由得问了一句:“俏姑你,杀过人吗?”

妇人的声音颤抖着,轻轻从她唇畔滑落。

太微叹息般道:“不多。”

不多,也就是有。

姜氏呼吸一轻,双腿发软,后退着跌坐回去:“是什么人?”

太微望着她,没有说话。

姜氏回望过去,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才慢慢醒过神来。她糊涂了,竟问出这样的问题,就是太微告诉了她名字,她也不知道谁是谁,有何意义。

姜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可有好人?”

太微一怔,笑了起来:“当然没有。”

姜氏牢牢盯着她的眼珠子看,似乎想要分辨真假。

少女的瞳色是天生的琥珀色,清澈干净,毫无瑕疵,姜氏什么也看不出来。她像是无奈,又像是放心了,望着女儿又长叹了一声,讷讷地道:“说起来,你的这双眼睛,生得可真像是那位老祖宗。”

这样的瞳色,说稀奇不稀奇,可要真说一点不稀奇,又没有那么常见。

毕竟几代人里,只出了一个太微。

姜氏刚刚生下太微的时候,太微的外祖母还在人世。老太太身体不好,已经患病卧床许久,一心只想在临死之前见上外孙女一面。

可带着小孩儿去见个病人,并不容易。

婴孩体弱,万一过了病气就糟了。

祁老夫人虽见太微是个女孩儿,满心都是不喜欢,但也不肯答应姜氏的请求,只说要去只许姜氏一人去,想带着孩子一起去,门也没有。

姜氏再说,她便斥姜氏没有做母亲的样子,竟连孩子的安危也不顾。

至于姜氏母亲的临终心愿,她半点也不在乎。

最后,还是祁远章要亲自护送姜氏母女回姜家,祁老夫人才没了话说。

儿媳可以随便训,儿子却不能。她只这么一个儿子,能好言交谈,还是得好好的说。

是以姜氏最终还是带着太微去见了母亲。

那个时候,姜老太太已经病入膏肓,看见外孙女,却像是回光返照,顿时精神大好。她在病床上,仔细端详着小太微的眉眼,忽然笑起来道,这孩子的眼睛,像老祖宗的。

婴孩的眼睛,大颗,浑圆,像是最上等的琉璃珠子。

人影倒映在里头,都清晰得仿佛在照镜子。

姜氏听了母亲的话才发现,的确是像。

样子像,颜色也像。

不过那位老祖宗到底生得是个什么模样,姜氏并没有见过。她亲眼看见过的,只是一张小像。因保存了多年,纸张边缘都已经微微泛黄。

不过只有两只巴掌大小的一张纸而已。

上头画的是个姑娘,大约十五六岁模样,看起来十分的年轻。

杏眼桃腮,明眸皓齿,笑得无比动人。

只是她身上的穿着打扮,一望便知,是多年前的样子。如今看来,已经太过老旧。那眉间花钿的样式,更像是古书上的人。

当年还是少女的姜氏偶然发现小像以后,偷偷去问了母亲。

母亲笑着告诉她说,那画像上的人,是她们的老祖宗。

几代之前的人了,衣着打扮自然是老旧得厉害。

母亲说完以后,却又长叹起来,面上的笑意淡了又淡,最终一点不剩。还未及笄的姜氏看不懂母亲的神情,只听得母亲叹息着说,据闻这位老祖宗在画下这幅小像的那一年便死了。

姜氏听得吃惊不已,急急追问母亲,是如何死的。

年纪轻轻,是染病,还是出了意外?

画像上的姑娘明明笑得那样开心,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尤其这人还是同她们血脉相连的人。原先不知道的时候便罢,如今知道了,就总觉得心里一揪一揪的难受。

姜氏追着母亲,连声问。

既是好奇,又是惶惶。

母亲当时还年轻,见她缠着不肯放,便告诉了她。

然而母亲说完以后,姜氏却有些失望。

原来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这位画像上的老祖宗,究竟是怎么死的。小像画得的那一年秋天,她便失踪了,自那以后就杳无音讯,再没有人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