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迷了整整九日以后,华雪颜终于缓缓苏醒。

她张开眸子,涣散的目光许久才凝聚起来,窗外投进的光线不算太明亮,约莫此时星辰才隐,刚至晨曦。

枕边趴着人,她想看看是谁,可是浑身就像被人抽去所有力气一般,骨肉也仿佛是新长出来的,不听自己使唤。她费了很大的劲偏过头去,看见一张胡子拉碴的憔悴睡容,眼眶底下还有沉沉青色。

是纪玄微,那些话不是她做梦臆想,他是真的守在她身边。

华雪颜瞬间笑了,抬手去戳纪玄微的脸颊,沙着嗓子喊他:“将军…”

第四四章 合欢酒香 ...

华雪颜醒了以后,又足足养了七日才能下床走路,经过小半月的调养,她总算渐渐好了起来。

那一场里应外合的战役大获全胜,纪玄微乘胜追击,杀敌十万,直接把西越人打回了老家,西越王被迫投降求和。战役的收尾事宜又持续了将近一月,边境终于回复太平。

持续三年的晋越之战总算迎来了终点,晋皇的旨意下达边关,宣纪玄微等功臣回京觐见受封,大军即将班师回朝。边关人人都很高兴雀跃,胜利意味着解脱,意味着团聚,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又徒增了几分伤感。

离别之时到了。

屏关城内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里,华雪颜懒懒靠在竹椅上,坐在屋檐底下盯着墙角的一株月季发呆。屋檐挡住头顶大半阳光,她绣裙上的蝴蝶闪闪发亮,可脸庞却隐在阴暗处,带着半分沉郁。

叶子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小荷包,正在往里塞晒干的花瓣儿。玫瑰枯萎,干硬的花瓣却仍旧散发出浓郁甜香,她摸了半天,手指头上都是玫瑰余香。

“阿姐,”叶子喊华雪颜,笑盈盈问:“今天王大娘的闺女出嫁,请我们去喝喜酒,你去不去呀?王姑娘嫁的是纪将军麾下的将士呢,听说两人是在军营结缘的。”

华雪颜抓起一把玫瑰闻了闻,心不在焉答应道:“好啊,去吧。”

叶子虽看不见,却敏感察觉到了华雪颜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问:“阿姐…你是不是不想去?伤口还痛么?”

“无碍,已经结痂了。”华雪颜抬手去抚叶子的脸,目露愧色,幽幽道:“我记得王姑娘比你还小一岁,这就出嫁了…我的叶子何时才能觅得如意郎君?”

叶子反手捉住她的手,用脸颊蹭着,依依不舍道:“我不要郎君,我只要阿姐,我要一辈子跟着你,永远不跟你分开。”

“呵,傻丫头,姐姐是姐姐,夫君是夫君。你多了夫君便是多个人疼,阿姐待你也会和从前一样,这样哪里不好了?真是傻姑娘…”

“可是不会有人喜欢我的。”叶子顺势倾身过去抱住华雪颜,有些委屈有些撒娇地问:“如果阿姐你嫁了人,还会不会对叶子好?我怕你以后有了相公孩儿就忘了叶子。”

华雪颜轻轻摸着她的头,安慰道:“不会的,在我心里谁也没有你重要。”

叶子闻言甜甜一笑,憧憬道:“阿姐,你说过战事结束我们就能离开边关去别的地方,那我们会去哪里?我喜欢江南,那里的梅雨季成日成日下雨,我每天都可以听水落屋檐的滴答声,一定很有趣。”

华雪颜痴痴望着叶子,指尖轻轻掠过她的睫毛,叶子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如此年轻明媚的一张脸,偏偏拥有一对无法视物的灰暗眸子,好生可惜。

“叶子…”华雪颜低低唤她,垂眸掩下哭意,小声道:“我…我打算回上京。”

叶子吃惊:“回上京作甚么?我不想回去,那里不好!”

华雪颜袖下秀拳紧握,咬牙道:“当然是找我们的好邻居。”

找曾经的近邻友人,如今却可能是仇人的人——孟世德。

“你…”叶子愣了一愣,半晌才试探问:“你想回去找豫哥哥?”

轻轻一阵风,吹起了院外的一块黑色衣角。纪玄微站在门口,顿时停下了脚步。

华雪颜没有作答,叶子扯了扯她袖子,紧张地问:“你找豫哥哥作甚么?我们来这里都快十年了,他说不定早把你忘了,你别想着他。这样不好,将军知道了会不高兴…”

华雪颜也没有急于解释,只是道:“别担心,我自有打算。”

叶子依旧很忐忑,絮絮叨叨:“小时候大伯和爹爹都说你同豫哥哥是金童玉女,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意给你们定亲的。不过现在什么都变了不是么?就算你还能见到豫哥哥,我们也都不可能回到当初,你这样做岂不是痴心错付?阿姐,现在你身边有更好的人,你要珍惜…”

这日纪玄微没有进门,默默听了一会儿,颓然垂首而去。

她从来就没喜欢过他,她的心里从来就装着另一个人。

他们从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换开始,就注定了不能善终。两年多的朝夕相处,他陷入了爱情,可她由始至终都那么清醒。

可笑!打仗从来不输的纪玄微,独独输给了一个女人。

纪玄微失魂落魄地走出这里,茫然乱步,不知要去哪里。

“纪将军!”

恍惚中有人喊他,他微微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穿喜服的男子,好似是他手下的兵士。

来人咧嘴笑着,一脸喜色。他拱手见礼,热情邀请道:“今天属下娶妻,请将军赏脸来喝杯喜酒!”

纪玄微被他一身红色刺得眼痛,闭目须臾睁开眼睛,点头道:“兄弟,恭喜了。”

“同喜同喜!将军这边请,来来。”

尽管婚宴简单粗陋,却抵挡不住来贺宾客的热情喜悦。纪玄微一扫平日的冷峻沉默,竟然脱了衣裳和将士们斗酒,大陶碗装着烈性高粱酒一碗碗往嘴里倒,饮了个昏天黑地。

没等开席,好些人已经喝得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喊都喊不醒。

纪玄微倒没有不省人事,不过也醉得不轻,坐在那里听大伙儿说话瞎扯,嘴角弯起。

“将军,”一个醉醺醺的士兵靠过来,打着酒嗝道:“连赵狗蛋都娶上媳妇儿了,你是我们的老大,还打光棍可不成,快点成亲呗!”

纪玄微轻笑一下,摇头道:“没这打算。”

士兵笑得贼贼的:“嘿嘿,那有中意的姑娘没?”

“我…”纪玄微顿了顿,赧然承认:“有。”

大伙儿一听来了兴趣,缠着他问是什么样的姑娘。

酒意上头,纪玄微脸红了,噙笑道:“她个子不高,只到我胸膛,我一只手就能把她抱起来。长得很漂亮,皮肤白得像雪,找不到一点瑕疵,精致得我都舍不得摸上去。看起来像个瓷娃娃,不过脾气却大,又任性又固执,多数时候是听话乖巧的,但偶尔又喜欢跟我对着干,气得我半死…总之我是又爱又恨,欲罢不能。”

将士们哄堂大笑,纷纷取笑纪玄微,打趣战无不胜的将军这回可栽了。纪玄微也不介意,含着笑意又喝起酒来。

这个时候,两个喝多了的士兵相互说着荤话。而且不知从哪里听到风言风语,竟然谈论起当日火烧粮草暗杀柴炎的事情来。

“听说杀了柴炎的是一个女人,而且是咱们东晋女人!”

纪玄微手腕一抖,酒液洒出大半。

“什么女人连西越大帅也能杀掉?好生厉害!”

“嗨,女人的手段你还不知道,不就是床上那一套么?”

“当日我抓了两个西越战俘,听他们说那妖女媚骨天成,眼睛又勾魂得紧,直把柴炎迷得昏头转向,两人在帐中整日整夜地颠鸾倒凤…以至于后来粮草着火柴炎都不知道,八成还在温柔乡里爽着呢!最后直接死在了女人身上,就是那什么的时候!”

“啧啧,这娘们儿够骚够辣…”

两人越说越起劲,纪玄微听着火冒三丈,拍案而起。

“住口!混账!”

他捏起拳头就冲上去揍人,旁人见状赶紧过来拉架,三五人好不容易把他拽到半边,那说话的士兵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喝多了喝多了,将军您别跟俩兔崽子一般见识,先醒醒酒…”

纪玄微怒喝:“老子没醉!拿酒来!”

“是是是,拿酒拿酒!”

慌乱中有人随便找了坛酒塞进纪玄微怀里,纪玄微揭掉红绸捆着的酒塞,仰着头就咕噜噜喝了起来,只愿一醉解千愁。

带着异香的酒味道有些发甜,纪玄微喉咙被呛得辣痛,胸腔愈发苦涩。

黄昏时分,华雪颜与叶子也来了喜宴。此时宾客络绎不绝,军中将士、亲朋好友、近邻幼童…闹嚷嚷一堆人都挤在前院。

“嘶!”

华雪颜与叶子刚刚落座,不知谁家小孩贪玩乱跑,一头撞上华雪颜的后背,疼得她闷哼一声。

叶子听声紧张:“阿姐你怎么了?”

华雪颜额头冒出细汗,忍着剧痛说道:“没事…叶子你先坐,我去去就来。”她把叶子交托给同桌熟识的女眷,自己赶紧去找了王大娘。

“王大娘,我有些不舒服,您这儿有没有纱棉?劳烦给我一些。”

忙得不可开交的王大娘一听,赶紧道:“有的有的,就在后院喜房隔壁的屋里,你自个儿去拿啊。我这儿实在是走不开,招呼不周了…”

华雪颜独自去了后院,这里的清净与前面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正中央的喜房门上贴了好大的喜字,还挂了两盏红灯笼,旁边两间耳房静悄悄的。于是她推开其中一间走了进去,顺手掩上房门。

“影子?”

在她身后几步之遥,跟着醉了七八分的纪玄微。方才他只是模模糊糊看见一个身影,觉得好似是她,于是一路尾随,也来到了这里。

后背的伤口裂开了,有些渗血。华雪颜找出纱棉,接着把头发挽起来,然后脱下衣裳准备包扎伤口。

她刚刚要脱肚兜,房门嘭一下开了,纪玄微忽然闯了进来。

“谁!”华雪颜惊呼一声赶紧抓起衣裳遮住前胸,回头一看发现来人是纪玄微,惊讶之余有些羞赧,“将军您怎么在这儿?”

纪玄微脑袋昏昏沉沉,耳畔嗡嗡都听不清她说了什么,目光只是放在她裸|露的手臂上,想挪都挪不开。一股热流贯穿他整个身体,好像着火了一般。

华雪颜皱皱眉头:“将军您先出去,我要换衣裳。”

谁知纪玄微充耳不闻,反倒跌跌撞撞朝她走过去,瞳孔颜色赤红,喘息声也更加粗重。

华雪颜倒退两步跌坐在床沿,紧紧护住胸前,再次赶他:“将军!您先出去,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影子,影子…”

他突然扑了上来,把她死死按在了床上,狂热的吻如暴风雨般席卷而来。

华雪颜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熏得她亦头昏脑胀,她一边躲一边使劲推他:“你别这样…我背上的伤口裂了,很痛…”

纪玄微丧失了听觉般什么都听不到,粗鲁地扯开她的手臂,一掌掀掉堆在胸前的衣裳,连带着绣了芍药的肚兜也撕碎。

少女温软的娇躯犹如最香的美酒,正吸引着理智尽失的他前去品尝。

他想也不想,即刻动手扯掉了她的裙子。

热闹的前院,叶子等了许久也不见华雪颜回来,正打算去找她,这时耳朵一动,忽然听见王大娘在那里乍呼呼的,急得直跺脚。

“哎呦你们这帮混小子,怎么把给新郎新娘的合欢酒喝了!快快,来人把他们抬进柴房关好,再备几桶冷水,否则待会儿酒劲儿发作可不得了!要出大乱子的!”

第四五章 沉夜春宵

“将军,将军…你放开…纪玄微!放开!”

华雪颜屡屡挣扎未果,而后背伤势严重,流出的血染红了一大块床布,可这些血迹倒映在纪玄微眼中,只是激得他愈发冲动。

他的动作不包含一点怜惜,一味粗暴地撕扯拉拽,很快把她剥得光|溜溜的,禁锢在身下。

除了差点致命的刀伤,她身上的其余伤口恢复得很好,现在只留下淡淡的疤痕,几乎就快看不见。可纪玄微却从残留的蛛丝马迹想起救回她的那日,她身上的青青紫紫,牙印掐痕…

爱欲的印迹,已经深深烙烫在他心头,怎么也抹不掉。

他埋头就啃上她的胸口,吻着咬着吮着,疼得华雪颜都快掉下泪来。

“你清醒一点!清醒点!”

华雪颜吃痛,又唤不醒醉酒的纪玄微,怒意横生扬手就甩了他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在寂静幽室显得格外刺耳。

纪玄微被打懵了,顿时停了下来,手臂撑在她头顶上方,痴痴怔怔看着她。

华雪颜稍微松了口气,转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冷冷道:“将军你该去醒醒酒了。放我起来。”

她再次意欲起身,不料看似回了神的纪玄微却重新一掌擒住她,把她死死压在身下。

华雪颜大怒:“纪玄微,你给我放手!”

“凭什么?凭什么…”

纪玄微在她颈侧蹭着,贪婪嗅闻她的体香,带着几分委屈几分哭腔喃喃问道:“凭什么不跟我好…他都可以,为什么我就不行,凭什么…”他猛然抬起头来,赤眸带血,咆哮一声:“你跟别人睡了两天两夜,凭什么跟我一次都不行!”

华雪颜怔住了,直直望着他,眼眶里泪水直打转,泫然欲泣之时又硬忍着没让它掉出来。

“我没有…”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很快又咽下话语,缄默不提,继而换上比之前更冷的神情,反唇相讥:“是你们让我作饵去杀柴炎,如今我做到了,可你又是什么意思?后悔了?早些时候你干嘛去了!纪玄微,谁都可以瞧不起我,唯独你没这个资格!”

纪玄微气得脸红脖子粗,辩驳道:“我养你三年都没舍得碰你一下!我把你当宝揣着护着,你倒好,说好只是烧粮草,哪晓得转身就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极尽勾引媚术,都不带眨一下眼!两天两夜…严霜影,你要不要脸!”

他没有下令执行暗杀柴炎的计划,是何副将瞒着他私下安排了任务。可华雪颜听了却以为他是出尔反尔,又是一耳光伺候上去:“你不要脸还是我不要脸?你不碰我是因为你怕,你怕我不是处子没了价值!你以为养我就是恩赐施舍?我告诉你,我不稀罕你养,从今往后我讨饭也好卖身也好,就算被饿死也决不回来求你一句!”

他被彻底激怒,于是掐住了她脖子,斥骂道:“自甘堕落!下贱!”

各自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丑陋,突然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两人皆是体无完肤。

这般伤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华雪颜心寒至极,伸手还想给他一巴掌,却被他在半空中截住。

“这是你自找的!”

纪玄微宛如复仇的野兽,面容格外狰狞,他抽出腰带把她双手分开绑在了床头,又按住她的膝头强迫她打开双腿。

感觉到他雄壮的在桃源外研磨,随时可能凶猛侵入。华雪颜一改刚才的嚣张,突然有些慌了,使劲蜷缩身子想躲避起来,无奈脚腕还被他握住,怎么也动不了。

她软软哀求起来,吓得说话都不连贯:“将军…你冷静点…我真的没有,没有…你听我说…”

纪玄微深邃的眼眸笼罩上浓厚欲色,他随手抓起肚兜堵住她的嘴,嗓音都充满了遏制不住的蓬勃情|欲。

“我不想听,我只想要你,影子我要你。”

他跪立在她双腿之间,捧起她纤软的腰肢就挺|身而入。

很紧很涩,他用了很大的力才挤进去,然后微微一滞。

“唔!”

像被人撕扯成两半,华雪颜痛嚎一声弓起了身子,可是嘴被堵住说不出话,只有点点咿咿呜呜的声音从缝隙中溢出。

她的眼角滑下大颗大颗的泪。这是她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而纪玄微受体内合欢酒药力的驱使,理智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铺天盖地的情|欲。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场情|事的异状,以及华雪颜生涩的反应,还有落在床布上的点点桃花红印。

他的炽热在她体内,被小巧温暖的花瓣紧紧含着,幽芳香径光滑水润,包裹住那根粗壮,就像嘴唇在轻轻吮吸。这是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无法抵抗的诱惑。

“呃…影子…”

纪玄微忍不住低吼一声,欲动时分情不自禁唤她,缓缓从她身体里退出来,又一下刺了进去。

他很强壮,连带着那里格外粗大。华雪颜被迫接纳了他一次又一次,只觉得自己快被撑破了。

她还未痊愈,力气自然不比以前,而且腕上绑着的是密织云锦的腰带,根本扯不断。挣扎了许久后她筋疲力尽,在绝望中放弃了反抗。

背痛、手痛、腿痛、那里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本该是情意缱绻的亲密时刻,华雪颜感受不到爱意绵绵,只是猛然看清了自己在这个男人心目中的位置。

玩物。招之则来挥之即去。他在床边说的话都是骗人,他所谓的喜欢不过是掌控,不过是附属,不过是占有。

幽邃的眼、挺拔的鼻、饱满的额头、丰润的嘴唇…叶子曾问她纪玄微长什么样,她如是形容。

叶子想象着,不由赞叹:“好英俊的男人啊!阿姐,将军和你很配。”

是的,一个英俊又冷漠的男人,情窦初开少女的梦中良人。她华雪颜或许也曾在心里偷偷憧憬希望过,良辰美景洞房花烛…

但是此时此刻,她眼前只有一张布满欲色的脸,让她作呕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