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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这样,他一生气,就找个角落自己坐着,一言不发地生闷气。

连哄他的机会都不给她。

“在想,怎么打断你的腿,或者降低你的视力。”他语气平静,一点儿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让你连第一轮体检都过不了。”

“……”

他疯了吧。

沈稚子一个激灵,赶紧挥挥手:“那你还是去冷静一下吧,快去。”

***

成人礼所占时间不长,很快就结束了。

三个环节中只有第一个是领导讲话,后两个环节需要家长参与,沈爸爸和沈妈妈都没有缺席。他们和沈稚子互换了信件,也一起拍了照。

可她心里还是有点儿酸酸的。

结束第一个环节后,靳余生来向沈家父母打招呼,一如既往地礼貌而疏离。碰完面,他就以自己有急事为由,离席而去,不知所踪。

她从他脸上,从来看不出他的情绪。

可她觉得,他不会开心的……

全场其乐融融,只有他的父母双双缺席。

而且……

沈稚子更郁闷的是,他连个离开的理由都没有留。

平时她出趟门,恨不得把几点几秒在哪里都给他播报清楚,可轮到他,就一言不发。

气人。

愤愤地打开化妆包,她一边卸妆一边在心里哼哼唧唧。妆卸到一半,听见化妆间的门“叩叩叩”地响起来。

化妆间里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扣门声清脆而明显。

她扬声:“谁啊?”

对方没有回应,又敲了三声。

“来了,你等等!”她没办法,只好放下卸妆水,起身开门,“怎么我问你你也不……”

一抬头,撞上齐越的脸。

少你穿着校服,衣服很整洁,但本人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他眼底浮着血丝,脸上没什么伤痕,眉骨却留有一道很明显的疤,大概是还没有完全恢复。

沈稚子想也不想,就要关门。

他眼疾手快,挡住门。

顿了顿,苦涩道:“如果报了名字,你大概不会给我开门。”

沈稚子懒得理他。

“我联系了你很多次,可你把我拖黑了。”齐越低声道,“而且,我爸爸最近都不让我出门……我一直到今天,才有机会来见你。”

沈稚子不懂,他为什么要跟她解释这个。

她真的真的不关心。

也很不想跟他交流。

所以她转过身,打算收拾东西滚蛋。

他不走,就让他在这儿待着好了。

“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话。”齐越快几步追上她,挣扎着停了一会儿,鞠下一个半躬,“寒假的事,对不起。”

她不为所动,把化妆台上的东西一件件收进包里。

“但是不管你听不听,有句话我一定要说。”他挡到她面前,语气几近哀求,“拜托你,跟靳余生分开吧,他真的不适合你!”

收完最后一支眉笔,沈稚子拿起化妆包,打算出门。

走到门口。

“他有一把枪。”

沈稚子的身形猛地顿住。

“在KTV那晚——”

齐越苦笑,仿佛连他也觉得,自己正在讲述一件荒唐到极点的事。

“他的枪,就抵在我这里。”

说着,他缓慢地抬起手,指上太阳穴。

第45章 我会改的

沈稚子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住。

见她停住脚步, 齐越低声补充:“我没有告诉别人。”

那天ktv里光线很暗, 他被他按在角落里,太阳穴一片冰凉, 威胁的话还言犹在耳。

沈稚子没有动。

“我就是想告诉你, ”见她不说话, 齐越又有些急,“靳余生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个样子,他很危险, 你不该掺和他的事, 应该远离他, 越远越好!”

沈稚子握着背包带子, 冷汗不动声色,顺着脖子向下流。

她不怎么在意齐越后面的话,但她很认真地在回忆。

私藏枪支,后果是什么?

——三年起步, 最高无期。

怎么能这样……

好不容易等她以为,她已经把所有问题都给解决掉了。

又冒出来一个难题。

她咬住唇, 不想再想下去。

她要去找靳余生,就现在。

见她抬腿又打算走,齐越几乎绝望:“你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她步履未停。

“那个案子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查清楚,我前几天才听我爸说, 他们原以为是买卖纠纷过失伤人, 可嫌疑人落了网才知道, 那天他爸妈根本不是去做交易的!”他语气急促,“你怎么知道他父母的死,是不是跟他也有关?我听说,他跟他家里人的关系本来就……”

“动用特权看别人的档案是你的不对吧!你凭什么这样说他?”沈稚子的火气猛地窜上来,脑子反而清醒几分,“而且你根本就没有证据!”

“可枪总是真的吧!你告诉我,什么样的高中生,会在身上带一把枪!”

一语落地,两个人双双陷入沉默,却又倔强地不肯认输,气氛绷紧得像水珠滑落的前一秒。

沈稚子胸口起伏,大口大口地呼吸。

死亡一样的寂静里,下一刻,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响。

像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消防栓,盖子啪地一声落下来,在空寂的走廊上尤其明显。

沈稚子愣了一下,眼神一紧,连忙转身追出去。

许时萱面色匆忙地跑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逃。

她停下来。

走廊上光线游移,两个人四目相对。

许时萱在来学校的路上,一直对自己洗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跟沈稚子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强忍着,尽量把姿态放低些。

可抬头时对上她的脸,她突然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阳光缱绻,沈稚子还穿着没有换下的小礼服,锁骨线条流畅,面容白净,眼睛黑白分明,黑的冷、白的静,平静得近乎淡漠。

她还像很多很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的那样。

清澈,明亮,高高在上。

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许时萱突然感到无力。

“我都听见了。”她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改变说法,“我们可以商量,你想办法把许光一弄出来,我帮你瞒着靳余生的枪。”

这其实是一个委婉的威胁。

沈稚子微微垂着眼,没有接话。

许光一的事可轻可重,由齐爸爸在处理。她没那么大能耐,不打算掺和,可许时萱脑子不清醒,竟然把靳余生拉了进来。

现在的情况是什么?两个人互相拿捏着对方的把柄,都屏紧呼吸按兵不动,就看谁先按捺不住。

但问题是……

“齐越说的未必是真的。”

沈稚子没忍住,友情提醒。

许时萱微怔,突然反应过来。

问题不仅仅在于,齐越的话没有证据。更在于,如果她举报靳余生,这就成了一个回不了头的决定。

沈稚子也许会被激怒。

许时萱咬牙:“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还想怎么样?

沈稚子一开始就没想怎么样。

高考在即,她根本没心思管别人的事,原以为ktv的事在假期里就结束了,可是一直有人拉着她没完没了。

她不太明白,这么长时间以来,许时萱干吗咬着她不放。

移开视线,沈稚子望着窗外燃成一片的夕阳,心头浮起厚重的疲惫。

半晌。

“我只是觉得,喜欢他却又不相信他,一出事,就立刻伺机而动、准备放弃他……”

她一字一顿,唇齿清晰,“很垃圾。”

她挠挠头,有些烦躁的样子。

垂下眼睫,沉默了很久。

发出一句轻如羽毛的叹息:

“可他……他怎么老是遇见这种人啊。”

你也是这样。

打着各种各样的名义,不留余地地,伤害他。

***

接连怼走齐越和许时萱,沈稚子拿起手机,才发现有一条一直被她忽略的短信留言。

[有急事,别等,我晚饭前回家。]

发件人靳余生,时间是两个半小时前。

她愣了愣,有点儿小雀跃,却开心不起来。

坐着发了会儿呆,她还是没忍住,按绿键。

忙音响了几秒,他很快接起来:“您好?”

少年的声音低沉清越,沈稚子有些犹豫,问:“你在哪?”

“我……”靳余生在心里估测一下地理方位,报了个离警局比较近的地方,“我在江边。”

沈稚子声音有些闷:“我能去找你吗?”

“你没回家?”他有些意外。

“嗯,我让爸爸妈妈先走了。”

靳余生短暂地默了默,“你在学校等我,我来找你。”

她骗他:“可我已经在车站了,正打算上车。”

“那就在车站坐着,等我去找你。”

“……”

沈稚子垂下眼,有些沮丧:“你在生气吗?为什么?为了飞行员?”

隔着电话,靳余生看不到她的表情。

可这种语气,让他感到无措:“没有。”

他的闷气生不了多久,但总是要跟自己较很久的劲。

“那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你。”

靳余生微顿,舌尖抵住上颚:“发生了什么?”

明明刚一接到电话,就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

可他实在是不想在电话里问这个问题。

因为隔着电磁波,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想在她身边,摸摸她的脑袋,或者揉揉她的手。

“我刚刚遇到了齐越。”沈稚子舔舔唇,企图靠酌情美化来降低靳余生的不适感,“他来跟我道歉,很诚恳,所以我接受了。但他还说了点儿别的……说你很凶。”

靳余生语气平静:“我是很凶。”

他被气疯了。

那天本来就是靠最后一点儿摇摇欲坠的理智,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靳余生。”她突然道。

“嗯。”

“我今天也很喜欢你。”

“……”

靳余生愣了愣,哭笑不得。

刚打算回她“我也是”,就听她又小心翼翼地道:“所以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儿上。”

“……”

靳余生扶住额头,飞快地对记忆进行倒带,找到了问题所在。

他这回很诚实:“我在警局。”

“嗯。”

“还是因为之前那个案子,具体情况比想象中要复杂一点。”他尽量详细地解释,“我一直以为我父母是在跟人做交易时出事的……可似乎不是这样,嫌疑人的口述里,他们那天没有交易,倒好像是……在谈判。”

他的描述和齐越的表述基本一致,沈稚子差点儿脱口而出“那枪呢”。

话到嘴边,堪堪止住了。

她埋着头,略一犹豫,咬牙道:“运动会的时候,我们请假偷偷溜走,去临城玩吧。”

“……”话题跳跃怎么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