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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实小。

但话题跳跃度依然很大。

他完全猜不到她想说什么。

“像你吧,跟我这种年轻美艳小少女比起来,已经是个老人家了。”她语气认真,“你知道什么叫老人家吗?就是,像我爷爷那种,日子过得很恬淡,每天喝喝茶遛遛鸟,一年有半年都住在山上,每天出门就跟老朋友们一起下棋养花吹牛皮,我爸在公司里把天掀了他也眼皮都不动一下,地震他都懒得跑。”

“……”所以?

“按照这个标准,你现在很不合格。”她终于说到了重点,“你太暴力了,竟然想拧掉别人的头。”

靳余生眼神微沉:“他有错在先。”

“如果我犯错,你也要拧掉我的头吗?”

“……”靳余生身形顿了顿。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

因为他根本没办法对她发火……别说发火,就连大声说话,他都觉得自己在欺负她。

所以他拒绝思考:“两码事。”

沈稚子也学他的样子,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桃花眼里光芒流转,倔强装得不像,倒像一只傲娇的猫。

靳余生喉结动微动。

须臾,还是败下阵来:“你想怎么样?”

语气十分挫败。

“讲道理。”她正直得像个三好学生。

他简直想笑:“你报复沈湛,在门上放水、在座位上涂胶水时,怎么不讲道理?”

她眉头微皱:“你怎么这么记仇。”

“……”

“呵。”他撇开目光,“沈稚子,做人要讲良心。”

察觉到他好不容易回升的气压又隐隐有低下去的趋势,沈稚子心里一慌,连忙揪住他的衣角,“我是觉得,你每次生气,看起来都很吓人。”

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无法控制情绪。

靳余生垂眼,正对上她的目光。

有些警惕,有些紧张,像某种发现敌情的小动物。

他抿唇:“松手。”

“……哦。”沈稚子有些不舍,委屈巴巴地松开手,转过去。

松手就松手,谁稀罕似的。

她默了会儿,小声逼逼:“我们俩都住在一起了,以后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就这个态度……一天到晚凶巴巴,管这管那还不让人批评,也不讨好我一下……”

下一秒,空中落下两包薯片,正正掉在她怀里。

她来不及反应,身旁又落下来一盒果冻。

接着是小奶罐巧克力,樱花布丁,椰子曲奇……

沈稚子乐了,仰头看他:“你在干吗?”

靳余生面无表情:“讨好你。”

***

超市里人来人往。

许深深低着头翻货架,小声嘟囔:“好像没有番茄味了……姐,你喜不喜欢原味的?”

“都行,反正也不是我吃,你就看着买……”

对面货架一空,许时萱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去,手顿时僵住。

全身开始颤抖。

“其实我想每个味道都买一包,你说过年的时候,家里会来多少小孩……”

许深深埋着头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发现没人理。

她抬起头:“姐?”

许时萱已经不见了。

她在货架的另一端。

背后人群喧闹,她心里发凉,血液都像是被冻住。

几步之遥,沈稚子坐在购物车里,够不到的零食都由靳余生帮她拿,而他在她身后推着车,偶尔俯身听她说话。

熟稔而亲密,仿佛在共同置办年货。

她实在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打招呼:“靳余生。”

少年身形微滞,转过来。

他神情很淡漠,顿了一下,才想起她是谁:“嗯。”

许时萱笑得勉强:“你们两个一起来的?沈稚子怎么坐着?腿受伤了吗?”

沈稚子低着头晃薯片袋子玩,不想理她。

“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说,你们住在一起。”她艰难地维持笑意,“是我听错了吧?”

靳余生心里有点烦。

他跟沈稚子的良心问题还没讨论出结果,他说不过她,非常懊恼。

而且他不明白,为什么出来买支芥末,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见这些讨厌的人。

所以他忍了忍,仍然摆不出好脾气:“关你什么事?”

反问句,流动着压抑的不耐烦。

许时萱呆呆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

现在的他,跟刚刚面对沈稚子时的神态,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耐心……也不想应对她。

许时萱愣着愣着,突然就崩溃了:“你们真的在同居?”

她嗓音尖锐,想靠分贝打碎这个荒唐的梦:“你们有没有搞错?高三同居?”

“沈稚子你是有多饥渴?缺了男人你活不了吗?”

“你妈知道你这么不自重吗?你今年才几岁就在外面跟男生同居?”

“我要去告诉所有人,你们……”

“你闭嘴!”

不知道哪句话踩到了靳余生的点,也或许是每一句。

他怒不可遏,拳风落在货架上,充气的袋子漱漱落下来。

许时萱被吓得呆在原地,眼里迅速积起一包泪。

“你听好,不是沈稚子跟我同居,而是我住进了沈稚子家。”他沉声,“如果你喜欢拿这种无聊的事传播,就尽管去。”

“到时不管出了什么后果,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会全部记在你头上。”

许时萱噼里啪啦地掉眼泪,靳余生居高临下地说完,握住购物车,转身就走。

他觉得,根本没必要跟她说这么多。

只不过沈稚子不希望他拧断别人的头,他只好劳神费力一下,多说两句话罢了。

可许时萱站在原地,一边哭,一边又觉得讽刺。

鬼使神差地,她给齐越打了个电话,“齐越,你不知道吧?”

“——沈稚子在跟靳余生同居。”

***

走出去几步,靳余生一直沉着脸。

沈稚子舔舔唇,提醒他:“你又发火了。”

“……”

靳余生微微眯眼。

可他没有打她。

而且,他还像个傻子一样,企图跟许时萱讲道理。

他觉得,这已经是个立竿见影的巨大进步。

沈稚子叨逼叨:“生气对肝不好。”

“……嗯。”

“其实我刚刚在想,如果控制不了你的情绪,我得给你找点儿补肝的食物。”她挠挠头,“但这一秒,又有个新想法。”

靳余生静静等她说。

而下一秒,她转过来。神情天真,语句中带着不自知的残忍:“你喜欢我吧?”

靳余生微怔,瞳孔猛地收缩。

他来不及反驳。

“靳余生。”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换成陈述语态——

“你喜欢我。”

第35章

她故作平静,语气里藏着隐含的期待。

听到靳余生耳朵里, 寂静无声的场景, 心头有惊雷落地。

像是被拆穿了一个……他一直不想, 或者不敢承认的事实。

耳畔嘈杂喧嚣, 两个人的小空间里保持着微妙的平静。

许久, 他轻声问:“如果不承认,你会不开心吗?”

“当然会啊!”

他的问句像把八十米大刀,把沈稚子心里最后一点儿希望也捅得支离破碎。

“你不喜欢我吗?”她的小玻璃心碎成了渣,难过地移开视线, 下巴埋进膝盖,声音听着像是要哭起来, “不喜欢我, 为什么要替我做那么多事?不知道我们青春期的少女, 都想得多吗?”

——不喜欢吗?

靳余生背脊笔直, 十指紧紧扣在在购物车把手上,暴出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他看着她沮丧地团成一团, 像只吸附在购物车上的毛球,很有股冲动,想碰一碰她。

可手在半空悬起, 迟疑片刻, 又飞快地收回来。

靳余生心里挣扎又矛盾。

他最近精神状态不好,高枕不得安眠, 好不容易入睡, 也总是在梦见过去。

梦里更早一些时候, 夏天蝉鸣柳绿,周有恒的小院浓荫蔽日,沈稚子穿一件无袖的小白裙子,迈着小短腿从水榭长廊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怀中抱着一小盒玉珠,哗啦哗啦响。

珠子是何见月给的,来自一条不小心被她弄断了的珠玉手链。七岁的生日之前,沈稚子对它一见倾心,央求了师母许多遍,才终于在她生日那一天,得到了这件于寻常小孩而言过于昂贵的礼物。

成色上乘的玉珠,细腻如同羊脂,好像少女凝白的肤色。娇滴滴的小女孩,连手中的玩物都比寻常人要矜贵。

他以为她真的喜欢它。

可算起来也没过多久,好像不过是盛夏一场雷阵雨的功夫,那盒珠子被她放在窗台,就再也没有拿起来过。

她的注意力被被更漂亮的东西吸引走,之前的玩具,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往往梦境停在这里,就会醒过来。

像是陷入魔怔,他在寒冬腊月里睁开眼,惊醒时仍旧大汗淋漓。窗下月光破碎,也像一把插在心上的匕。

午夜梦回,他反反复复,想过许多遍。

也许她未曾得到时所表现出的喜爱,是真的;得到之后不再上心的敷衍,也是真的。

他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一边想要做一盒她得不到的珠子,一边又在心里绝望地想,他其实远不如那盒珠子。

羊脂白玉尚且能靠外貌得她青睐,而他浑身上下一无是处,却又要命地贪恋这点儿她从指缝里漏出来的甜。

时间久了连他都快要忘记。

他其实从始至终,一无所有。

***

短短几分钟,沈稚子煎熬得仿佛过去了一辈子。

开口之前,她几乎笃定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他会承认喜欢她。因为他表现得太明显,到处露马脚,一点儿都藏不住。

可他始终不置一语,一言不发。

而她背对着他,甚至看不见他的表情。

最后一点耐心也跟着虚无缥缈的希望,一起被消耗掉。

沈稚子丧丧地趴在购物车上,许久,闷声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在想……”靳余生顿了顿,指节微动,“给你买多少糖,才能减削你的不开心。”

他垂下眼,抱起一大捆棉花糖,松开扶手,将购物车转了个方向。

扶手抵住青灰色的墙面,靳余生绕到前面,单膝在她面前蹲下。沈稚子坐在购物车里,半张脸埋进围巾,黑白分明的眼睛跟着他上下移动,瞳中流光闪烁,充满委屈的嫌弃。

他在做一件从没有做过的事,有些茫然有些无措,献花似的,把糖捧到她眼前。

“能不能别老玩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你把货架买下来都没用的!”外物抚慰不了她,沈稚子生气地打掉他手里的糖,眼眶发红,“你这个骗子!”

包装袋被她的动作带着晃了一下,坚硬的棱角从面前划过。靳余生躲闪不及,眼睛下方迅速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痕。

她明显一愣,立刻手忙脚乱地要去包里掏纸帕:“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说着,就要伸手去碰。

指尖碰上脸颊的上一秒,靳余生下意识朝后一闪:“没事。”

沈稚子的手僵了僵,失望地收回来。

受伤也不让她摸……

她低着头,沮丧得像只打湿毛的鹌鹑。

半晌,低声说:“你不喜欢我,在医院里时,为什么要问我那种问题?对啊,我是很在意你,那现在呢?你确认完了,又有一个少女折服在了你眼前,你要抱着手冷笑并且开始嘲笑我的不自量力了吗?开始想台词羞辱我了吗?”

“……我没有。”

事实上,面对现在的情况,靳余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论他的私心,还是他所接受过的教育,都不允许他说真话。

也许换做另一个谁……随便一个别的谁,沈湛也好,哪怕是齐越,都能处理好现在的局面,而不是像他一样无所适从。

这种认知,本身就让他感到难过。

“那你就是不喜欢我。”沈稚子低着头,觉得自己好像一个逼良为娼的恶棍。她犹豫着纠结了很久,小声问,“可你喜欢什么样……”

下一秒,靳余生表情别扭地打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