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点点头:“让立秋帮我匀个人盯着张管事。”

白露连忙答应,见绮年起身忍不住问道:“但是周管事即使买回几百斤米来,仍旧不够…”

绮年笑笑:“所以我得去找王爷和王妃,把这规矩改改啊。”

“端午节下人们不再发粽子了?”秦王妃眉心拧成一团,“不过是每人两斤粽子罢了。虽说是下人,但一年到头辛苦,这样的节间怎能不加赏赐?世子妃有节俭之心是好的,但也不可过于苛刻了。郡王府有郡王府的气派,苛待下人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昀郡王在一边没说话,但看脸上的表情显然是赞同秦王妃的。绮年垂着手静静听秦王妃教训完,笑了一笑道:“王妃误会了,儿媳并没有克扣下人的意思,只是儿媳想着,府里下人们等级不同,若是每人都发两斤粽子,未免那些等级高些的人觉得不公,若是另加赏赐,又多添了许多事情,又是采买又是发放,还怕出了岔子,以致一个节间大家都忙乱得不堪。”

昀郡王微微抬了抬眼皮:“那依你说如何办理?”

绮年欠身道:“儿媳想,不如每年正月,端阳,中秋这三节,当月的月例银子每人多加半月的。这样只忙账房一处,便省了采买上来来回回的折腾,万一忘记了哪一样反为不美。”

秦王妃眼色微微一冷,却半开玩笑似地道:“原来是你想偷懒了?”

绮年也回她一笑:“王妃别笑话,儿媳从前在家里虽然也学过理事,终究不过是几十人的事情罢了。如今管了王府里的事,这数百近千的人,儿媳想着,若是不省些事情,怕是真不好应付。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儿媳只怕丢了王府的脸面。”

秦王妃唇角微微一撇:“这端阳节间食粽是习俗,不只是王府食用,还要向各亲友家相送,难道也能送点银子就罢了?”

“亲友家所送的节礼自然不可少,但儿媳已经查过帐目,每年各院食用及赠送亲友的,不过四五百斤,倒是发给下人们的,有千余斤之数。这里头,厨房里的人包粽蒸粽,采买上大量买入,蒸好再逐一下发…”

绮年还没说完,昀郡王已经觉得麻烦了。他平素不管后宅的事,还真不知道一个粽子还有这么多的麻烦,顿时觉得绮年的说法颇有道理,摆了摆手道:“就照你说的做罢,这样也好,下人们等级不同,年节赏赐自然也该不同,据月例发放,有道理。”

绮年赶紧福身道:“儿媳不敢瞒着父王,儿媳也是今日才知道这节前采买竟如此困难,此时便是要千斤糯米都是难的,所以儿媳想,何必再给采买上添这些麻烦,不如直接发了银子,由着他们爱什么就去买什么。”

昀郡王对这些事并不十分在意,点头道:“你这法子确实不错,就依着这法子办罢,总以方便为主,你瞧着添减就是。”起身向秦王妃道,“我还要出去,这些节礼的事,周氏刚刚接手,你也帮她瞧着些。”

秦王妃的脸色不由得就有些难看,但还是得起身将昀郡王送了出去,绮年又说了几件小事,也就告辞了。秦王妃看着她走出去,不由得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想不到她竟然能想出这法子,王爷竟然也点头了!”

魏紫小心地道:“那,那千余斤糯米――”

“不过几十两银子。”秦王妃冷着脸,“叫张管事去米店里提回来,随便转手卖给谁就是了!”

魏紫答应一声,小声道:“那节礼的事儿…”

秦王妃恨恨道:“王爷都发了话,且这样的事,若出了纰漏,丢脸的不只是她,少不得我也得仔细看看。”

魏紫觑着她的神色,低声道:“王妃,秦嬷嬷走时说过――”

秦王妃打断她:“我知道嬷嬷是什么意思,可是我等得,平儿等不得!她此时幸而是没有儿子,若是一朝生下嫡子,这世子之位,平儿就再也别想到手了!若是再让她把管家的权全部接了过去,那我和平儿就只能任人宰割了。那节气居已经难以把手伸进去,难道还要把整个王府都让给他们不成?只恨我实在太轻敌了,被赵燕恒骗了这些年,竟然在他的亲事上栽了大跟头…”

魏紫不敢再劝她,只能轻轻替她捶着肩安慰道:“好在府里下人都是忠于王妃的。”

秦王妃叹道:“没用。节气居里伸不进手去,想做什么都难了。原本还有个紫菀和小蝶,想不到都被处置了…两个蠢材!”

魏紫不敢说话。秦王妃生了半日的气,冷声道:“自打她进门,世子可去过别人屋里?”

“没有…”魏紫明知道说了会让秦王妃生气,还是不得不说。

“世子带回来的那个秀书呢?”秦王妃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你想办法周济她些。”

“是,奴婢明白了。”

周管事采买回来的三百多斤糯米,把王府主子们食用的粽子和送的节礼总算敷衍过去了。绮年虽然赏了周管事十两银子,却没动张管事。下人中间都在传,到底是郡王爷的乳兄弟,便是世子妃也动不得他。

端午节那日,赵燕恒也提前从衙门里回来,合家团聚,在园子里坐着喝雄黄酒吃粽子。

魏侧妃心里不怎么痛快,大清早看见下人们来来往往地忙碌,就忍不住抱怨:“都是儿媳,既说世子妃忙不过来,怎么也不见叫你去帮忙?”

秦采柔声道:“儿媳也在孝中,所以――”

魏侧妃气恼道:“只消不出去应酬也就是了,在府中管家理事有什么妨碍!”赵燕和差事当得好,是皇帝亲口赞赏的,虽然暂时没有升职,但赏了不少东西,可见前途是不差的。儿子这样出色,儿媳却没有得到重用,她心里自是不舒服。

秦采低头不语。自从赵燕和去了一趟成都回来,魏侧妃就渐渐地抱怨多了。毕竟是赵燕和的生母,又有个侧妃的位份,她也只能听着,心里虽不耐烦,却也不好反驳。

魏侧妃抱怨了一回,见秦采只是答应,也觉无趣,便回了自己院子。刚坐定,朱鹤匆匆进来,凑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魏侧妃眼睛一亮:“当真?这可好笑了,王爷的乳兄弟监守自盗?”

朱鹤连忙道:“侧妃可别宣扬,王爷正恼着呢,世子妃都是独个儿去书房跟王爷说的,若是咱们传了出去――”

魏侧妃笑道:“我自然知道这里头的利害。这个周氏,还当她怪老实的,没想到竟敢拿王爷的乳兄弟开刀,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王爷是怎么处置的?”

这会儿昀郡王的书房里气氛紧张,昀郡王看着放在自己眼前的东西,脸色难看:“怎知这是他偷盗府里的东西?不过是千余斤米罢了,几十两银子,他也拿得出来。”

“儿媳初时也觉得不信,琢磨着多半是张管事自己想做笔生意。但儿媳派人去米店问过,张管事正是以王府的名义在米店订了这些米,当时正值端阳节前,米价上涨之时,而张管事卖米的价钱比买的价钱还要低些。这生意哪里有这样做的,岂不是明摆着赔钱?且儿媳去查过厨房的账,这批米根本不曾入账,全销在其它东西上了。”绮年低着头,“儿媳不能不想,因儿媳改了规矩,不像往年那般用这许多糯米,所以张管事就悄悄拿出去卖了。既是用不着,自然也无人知道,若不是儿媳庄子上的人去那粮油铺子里推销庄子上产的油,这件事也就无人得知了。”

昀郡王脸色极其难看,自己的乳兄弟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不可思议。自己平日里给他的赏赐不知有多少,怎么就贪这几十两银子呢?绮年瞧着他的脸色,小声道:“儿媳想,或者还是父王审一审他?儿媳也怕他是有什么隐情…”

“叫他进来!”

绮年退了出去。看着张管事被带进书房,向如鸳道:“我们走吧,王爷自然会处置的。”

如鸳有些不放心道:“王爷会如何处置?”

“那自然要看张管事怎么说了。”绮年轻松地道,“他要么承认监守自盗,要么就供出王妃来,反正无论是哪一样都好,随便他说罢。”

“可是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的事儿,王爷怕是不会相信…”

“不会相信才最好。”绮年淡淡答道,“父王只要再往下问问,就能看出这里头的端倪来,这比张管事贪了几十两银子还要麻烦。不管怎样,张管事这个采买上的大管事是做不成了,只要有这个结果,我也就够了。”

如鸳有几分担心:“王爷会不会觉得,世子妃拿王爷的人开刀…”

绮年笑笑:“杀鸡就要儆猴,否则不如不杀。若是拿王妃的人开刀,父王反而会疑心我针对王妃,还不如拿他的人。父王这人,只要是我有真凭实据,他是不会在这种事上与我计较的。”

张管事在书房里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过了几天,张管事就以年纪大了无力管事为借口卸了大管事的任,由周管事顶上…

第137章 侍郎府喜事连连

这个端午节,郡王府上下都过得不痛快,只有绮年挺开心,因为杀掉了张管事这只鸡,她镇住了不少猴子,接下来一段日子,她管家理事倒是顺风顺水了起来。

绮年表示这样很好,因为接下来有一连串的应酬,倘若府里再不安生,那她真的要累趴下了。

先是送走了周立年和吴知雯夫妻。绮年很担心周立年会太过后悔提前下场,但送别之时看周立年神色还算平静,她总算是放下了心。这个嗣兄始终不可能像亲哥哥一样亲近,但从礼法上来说,他也是她的助力和靠山,他越好,她在郡王府也就越能站得稳。

吴知雯这一走,孙姨娘哭得泪人儿相似,不过被女儿劝了几句,想起还有吴知的亲事也捏在李氏手里呢,于是不敢再闹,收了眼泪回李氏身边做小伏低地伺候去了。李氏知道她心里终究把自己这个嫡母当成会拿捏庶子女的恶人,大概到死也不会改了心思的,遂也懒得与她多说,随便她在那里献殷勤就是了。

何况这会儿李氏是顾不上孙姨娘的,吴家喜事连连,先是吴知霆娶了张沁,紧跟着就是吴知霄娶韩嫣,忙得吴家上上下下的人腿都如风车一般,走路都是一溜小跑的。

韩嫣出嫁那日已是六月初,绮年没如吴知霆成婚那日一般一早就去吴府,却是直奔了韩家去陪新娘子。韩府地方小,绮年还没进韩嫣的小院呢,就听见里头嬉笑之声,不由得也笑了,推门进去道:“哪有这样的新娘子,听说要嫁,喜得一早就笑起来了?”

韩嫣臊得就要起来拧她,嗔道:“还不都是茂云闹的,大早晨的跑来给我说笑话儿。”

许茂云穿着石榴红衫子,手里拿了几朵石榴花道:“绮年你来评评理,我娘说石榴多子,新娘子戴朵石榴花既应景又好口彩,我特特地摘了来,她偏不戴。”

绮年忍笑道:“这就是嫣儿的不是了,嫂子好心送了花来,怎能不戴?你一朵,茂云一朵,统统都戴上。”

许茂云闻言也不由得脸红了,扑过来道:“你也得戴一朵。”三人闹成一团,直到韩夫人进门来才散开。

本来嫁女儿总有些伤感,韩夫人进来的时候眼圈还有些红,看见三人闹成这样反而好笑起来,心想儿媳虽然年小了些,但小也有小的好处,这样的娇憨惹人爱,倒似自己的亲女儿一般,勉强板起脸来教训丫鬟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伺候着姑娘沐浴更衣!”

晴书晴画都是要陪嫁过去的,知道韩夫人并非真心训斥她们,忙笑着答道:“姑娘沐浴过了,因嫌外头大衣裳重,所以现在不穿。”

韩夫人少不得要拉了女儿的手说几句训诫的话,因有许茂云在旁,也伤感不起来,倒是少见地母女二人都言笑晏晏。一会儿全福夫人来了,梳头开脸,换上新娘的吉服。这边刚刚收拾好,外头已经热闹起来,新郎已经到了门前了。

许茂云拉了绮年去门首看热闹。今日倒好,拦门的大舅兄是二甲传胪,迎亲的新郎官儿也是二甲传胪,传胪对传胪,倒是一段佳话。这出题也不必求人,答题也不必求人,就看两位传胪在这里较量就是了。

绮年从后头瞧着,只是好笑,里里外外的全是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年轻人,不多久就听人哄笑道:“韩兄这是心疼未来妹婿了,怎的才对了两副对子就叫开门了呢?便是通融,也没有这样通融的…”

许茂云笑着啐了一口:“爹爹平日里总说他的学生如何如何老成,合该叫爹爹来听听才是。”

外头哄笑不已,到底又逼着吴知霄做了一首催妆诗才准韩兆开门,新郎官披红挂花地进来,往正堂去了。许茂云是子,不能跟到亲家去喝喜酒,趁空儿拉着韩兆理了理衣裳,叮嘱道:“莫喝多了,酒大伤身。”

韩兆连连点头,许茂云放了手,便见绮年在一边挤眉弄眼的,不由红了脸扑过去掐她。绮年边躲边学着她的声音道:“莫喝多了,酒大伤身――哎哟哟,连我听着都觉得心软了。”

许茂云脸胀得通红,狠狠掐她一把。绮年笑着拉了她手,低声道:“我是瞧着高兴。”

许茂云也低声道:“多亏你当日劝我。娘说得对,嫁进这样人家,公婆宽厚,小姑随和,丈夫老成,最是过日子的人家…”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带几分怅然地吁了口气,拉了绮年一把道,“走,进去看看嫣儿。”

绮年知道她在怅然什么。今日跟着吴知霄来迎亲的,就有显国公府的金国润,许茂云看见弟弟,难免也会念及哥哥,只是虽然怅然,神色却比从前开朗许多,可见是已经放下了,纵然未能全然忘情,也不过只是小儿女一缕似懂非懂的情愫罢了,假以时日,也就被时间磨去了。

韩兆背着妹妹上轿,而后一路送亲到吴府。韩夫人到这时眼圈才红了,拉了绮年道:“你替伯母去瞧瞧,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提点着些。”绮年连声答应,坐了轿子跟着去了。这里韩夫人在门前张望了许久,才被许茂云扶进屋里去了。

吴府今日的热闹比吴知霆当日成亲又自不同,吴知霄虽年纪略小,却是长房长孙,自然更隆重些。吴若钊与李氏高坐上方受新夫妇的礼,李氏欢喜得嘴都合不拢来。拜过天地送入洞房,绮年拉了吴知霏和吴知雪进去看揭盖头。

喜娘将一杆喜秤递给吴知霄,吴知霄捏了喜秤,转眼看看新房里,绮年跟两个妹妹一处,聚精会神满脸喜气地等着看他挑盖头,脸上洋溢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喜悦。吴知霄心里暗叹,挑起了大红鸳鸯戏水的盖头,只见下头一张清秀的脸,虽然妆粉照例抹得重了些,却也掩不住秀美的轮廓,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抬起来瞥了他一眼,随即把头一低避过去了,神色间也不由带了几分羞涩。

那目光清澈之极,吴知霄不由得心里一动。韩嫣也有小一年不曾来过吴府,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出落得更出挑了些,娶了这样的妻子,也该知足了。他心里想着,喜娘已经拿了合卺酒来。吴知霄在韩嫣身边坐下,看妻子伸出一双白玉般的小手捏着那青玉杯子,耳边听着喜娘念着吉祥话,将酒杯凑到唇边一饮而尽,米酒甜蜜的滋味在口中弥散开来,像是把心里某处也填满了一般。

绮年一是以表姑奶奶的身份回来看表嫂,二也是以郡王世子妃的身份来贺喜的,在喜房里陪着韩嫣坐了一会儿,见诸事都得当,也就出去坐席说话去了。吴知霏和吴知雪毕竟是未婚女儿家,在新房里坐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害羞,便也退了出去。其余来看新娘子的亲戚女眷们都是经过的,晓得新人头上顶着沉重的凤冠累得慌,且规矩是新娘早晨起来就不得饮食的,遂也都起身出去,好让新人卸妆休息。

晴画见人都出去了,便笑道:“姑娘快把凤冠摘了罢,沉甸甸的简直要压弯了脖子。”

晴书噗哧一声笑出来,斥道:“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去打热水来。”

晴画笑着缩缩脖子正要走,门上轻轻响了几声,晴书过去一开门,两个穿松花色衫子的大丫鬟领着几个小丫鬟和婆子端了洗面的水盆帕子、还有点心粥品鱼贯进来,一起笑眉笑眼地向韩嫣行礼,口称“见过少奶奶。”

韩嫣连忙叫起来,一个鹅蛋脸的大丫鬟屈膝笑道:“奴婢月白,这是孔丹,以前都是伺候少爷的。天气热,太太怕少奶奶累着,叫奴婢们过来伺候少奶奶梳洗,换了轻便衣裳,再用点儿点心。若这些不合少奶奶胃口,小厨房那里还备着,少奶奶只管吩咐。”

说着,小丫鬟们已经流水将点心和粥布上,四色点心两甜两咸,外加一碟川中的红油泡笋,粥是一味绿豆百合粥,一味红枣莲子粥。韩嫣看了那碟泡笋,心里极感李氏体恤周到,只是嘴上不好说出来。

晴书机灵,已经拿了荷包出来挨个儿赏了,笑道:“天气热,姐姐们辛苦了。我和晴画都是初来乍到,日后怎么伺候姑娘和姑爷,还要请两位姐姐多指点呢。”

月白连称不敢。晴书晴画伺候着韩嫣卸了妆,脱了外头厚重的喜服,换上一件正红色绣干枝梅的衫子,清清爽爽挽了头发,插一支白玉如意步摇。晴书将换下来的喜服折一折要放到一边儿去,转身就见孔丹站在一边,一双眼睛只管盯着韩嫣看,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轻咳了一声笑道:“孔丹姐姐看什么呢?”

月白正在盛粥,闻言回头看了孔丹一眼就笑道:“奴婢们早就盼着少奶奶进门,这丫头想是喜欢得呆了。”上前去扯了孔丹一下笑道,“少奶奶虽生得美貌,你也不该就看呆了,连做活儿也忘记了?晴书晴画两位妹妹新来,还不知道外头路怎么走,你还不快带着去认认路呢。”

韩嫣倒没注意孔丹在做什么,闻言笑向晴画道:“这话说的是,叫晴书在屋里伺候,你跟着去认认路,终不能什么事都劳动别人。”

月白忙道:“少奶奶这话就折煞奴婢们了,伺候少奶奶是本分,哪里就用得上劳动二字。不过奴婢想着,两位妹妹早些熟悉了院子里的路,少奶奶也方便些。”说着一手拉了孔丹,笑向晴画道,“妹妹跟我们去罢。”

晴书瞧着几人出去,想了一想还是道:“姑娘,这孔丹有些奇怪,奴婢瞧着不像月白说的那样…”

韩嫣笑道:“随便她看,难道还能看少我一块肉不成?且拿粥来我喝两口,这成亲真是累死人。”

晴书跺脚道:“姑娘说话又这样不防头!如今不是在家里了,说这样话被人听见不好。太太虽然和气,如今也是婆婆了,姑娘须得小心着些。”

韩嫣怕她唠叨,忙道:“是是是,我怕了你了,快来伺候我吃饭罢,吃罢了饭,随便你怎么教训。”

晴书无奈,只得一边念叨一边伺候韩嫣吃了几块点心,就着那泡笋用了一碗粥,也不敢用得太多,便在窗下湘妃榻上坐了。晴画从外头进来,将门关了方道:“奴婢去院子里转了一圈儿,那月白好生仔细,一处处地方都指给奴婢知道,只那孔丹,言语里不停地打听姑娘平日里喜欢什么,又问姑娘书画针线哪一样好,奴婢听着不像,只捡着不要紧的说了几句。倒是月白拿言语拦着,方才把人拽走了。”

韩嫣虽然平日里大而化之,皆因性子豪爽不计小节之故,但却并非不通世事,听了晴书晴画两人的话,低头思忖片刻道:“总是伺候姑爷多年的人,你们只看着便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她若问什么,只消不是过分之事,告诉她便是。”

晴书迟疑片刻,还是道:“虽说事无不可对人言,但做奴婢的,岂有四处打听窥探主子的道理?不是奴婢多心,实在觉得这孔丹是太伶俐了些,何以月白就不问这些事呢?”

韩嫣微微冷笑道:“既是伺候姑爷的人,我们新来,且要让着她们几分。若打听这些是为日后好与我相处,自然罢了,若是有什么别的心思,我自然不容她。”

且说韩嫣主仆二人在屋里说话,外头月白扯了孔丹到下房里,关起门来埋怨道:“你做什么?打听少奶奶喜好什么也就罢了,怎还问起书画针线来?少奶奶哪一样出色哪一样不出色,岂是做下人的管得了的?你问三问四,到底是要做甚?”

孔丹低了头不说话。月白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想着少奶奶若有哪些地方不如你便好了,可是?”见孔丹一脸的无动于衷,不由得跺了跺脚,“我千万句好话都说过了,你只是不听!莫说少奶奶出身大家,自然那活儿比人强,便是样样都不如你,那也是少奶奶!何况你也不过是跟着少爷学了几笔字画,少爷夸奖你几句,难道你就是才女了?无非是比我们这些下人强些罢了。”

这话戳到了孔丹的痛处,忍不住变了脸道:“我若不是命不好做了奴婢,未必就比那些官宦家的小姐太太们差。姐姐自己在书画上没天分,未必我就不能强过人了。”

自打吴知霄订了亲事,月白已经不知说了多少劝她的话,如今也实在不耐烦了,摔手道:“我好心劝你,不过是为这些年的姐妹情分,既然姑娘觉得我是自己不好才不望着姑娘好,那此后我绝不再说姑娘一句话!”推门出去了。

孔丹独自在屋里站了片刻,自怜身世,不由得掉了两滴眼泪。听见外头有动静,又连忙擦了去,快步出去当差了。

绮年自是不知道新房里这些事,正在外头席间与人说话。有女眷们的地方少不了闲话,何况如今京里事多,正好议论。说得最多的无过于立太子的事了,皇帝已经决定立皇长子为太子,只是因皇长子出身低了些,还有些争议。但此事说到底还是皇帝乾纲独断的事,所以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皇帝呢。据说有人建议仿前朝例,将立皇长子的诏书送入太庙供奉七日,若无异样则是天命所归,应立皇长子。至于皇上有无采纳这个建议,目前尚不得知。

第二件大事就是三皇子的大婚了。承文伯的庶女陈滢已经被陈家开祠堂记名为嫡出,且是太后亲自赐婚,婚期已经定下来,但听说,陈滢二月里回乡受了风寒,春夏之交转了咳喘之症,正在调养。太后格外关切,已经叫了太医院的两名太医去陈家为未来的三皇子妃诊治。

绮年笑吟吟席间坐下,便与人搭起话来。永安侯夫人带着庶女孟涓邻她而坐,绮年少不得要问安,又问阮盼如何。阮盼已经快要生了,自是不能出门的。永安侯夫人虽来坐席道贺,却也有几分惦记,闻言便笑道:“色色都备下了,瞧着也就是这几天的工夫了。太医来瞧过,说多半是个男胎。我出来了,公主就在家里盯着呢。”

绮年听了自然欢喜。阮盼虽是小儿媳,但前头的公主嫂子能生,她若生了女儿不免被比了下去,还是生儿子的好。少不得要笑着贺永安侯夫人一句,又瞧着孟涓道:“妹妹也大了,记得初见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呢。”

孟涓今年也十三岁了,果然是大姑娘的模样,虽不如堂姐孟湘有才名,但因跟弟弟是一对龙凤胎,素得永安侯夫人喜欢,如今带出来,就是打算着给她找婆家了。听了绮年的话就笑道:“个子倒是长高了好些,只是脾性还是那样的憨。”

绮年听了笑道:“这正是伯母疼爱的缘故,才养得妹妹凡事不操心,且是福气呢。”永安侯夫人养庶女还是厚道的,平日里从不苛待,待到了成亲的年纪找一门低些的亲事,叫庶女将来过得平平顺顺也就是了。

绮年这么一说,旁边也有不少人凑趣夸起永安侯夫人厚道来,便有人笑道:“世子妃也是有福的,郡王妃也是厚道之人,有这样的婆婆,那是多少姑娘求不来的。”

绮年瞥了一眼,见是东阳侯夫人的娘家亲戚,也不知是嫂子还是小姑,具体姓甚名谁也记不清了,只是看脸儿熟悉罢了,便笑了笑道:“都是姑嫂,东阳侯夫人自然也是如此的。”

这话当即就把人噎了个倒仰。因东阳侯夫人却不是个多么宽厚的婆婆,长子娶的媳妇不怎么合她的心意,虽不说苛待,却也没少折腾过。那妇人自知东阳侯夫人的德性,既不能说她好,又不能说她不好。因绮年把郡王妃与东阳侯夫人并称,明明是句恭维话,若说不好,岂不是也说郡王妃不好?若要说一个好一个不好,绮年又有一句“都是姑嫂”在那里等着,总不能说东阳侯府里良莠不齐罢。

绮年无心与人斗嘴,这可是吴知霄的好日子呢,只堵了那妇人一句,就转脸与别人说起话来,众人也就识相地将话题转了开来。说起来,自打郡王妃作主为郡王世子娶了这么一位世子妃,私下里便有人议论说郡王妃未必就如面儿上那么厚道,若是当真视继子如己出,多少高门大户的女儿娶不得,偏就娶了个孤女。

自然这些话都不能拿到绮年面前来说,众人便说起这些日子京城里一桩桩的亲事来。吴知霆娶了张沁自也算一件,便有人笑道:“这大少奶奶自己还是新妇呢,就给小叔忙起来了,也是不易。”

一说到张沁,那自然就要说到张淳,就要说到恒山伯府,刚才东阳侯夫人那亲戚被绮年堵了一堵,心里不自在,便笑道:“说起来苏少奶奶真是有福气,这嫁过去才不到一年呢,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还有张家少奶奶,如今也有孕了,听说世子妃跟张少奶奶还是闺中好友?”一边说,一边眼睛往绮年小腹上扫,只差问一句绮年是否有孕了。

永安侯夫人怡然笑道:“苏少奶奶确实有福气,不过妇人开怀有早有晚,便是成亲三四年再一举得男,这也是福气。”

永安侯夫人这么一说,旁边便有几人附和,倒弄得那妇人没趣,也不敢再说什么。绮年感激地对永安侯夫人笑了笑,捉了个空低声道谢,永安侯夫人也低声笑道:“这有什么可放在心上的,本是实话罢了。倒是世子妃真要谢我,我还当真有一事想问你。听说吴府三少爷今年也十五了?”

绮年想了一想才知道这个三少爷说的是吴知,不由得看了一眼在旁边与人说话的孟涓。永安侯夫人微微一笑,绮年便知自己猜对了,笑道:“知表弟确是十五了,舅母也正替他操心这事,只不知有没有这个缘分。”永安侯夫人说这话,自然就是让她去递个话儿。说起来都是庶出,孟涓若当真嫁给吴知还算低嫁,吴家自然没有人敢对她不好的。似永安侯夫人这样的嫡母,已然是很替庶女盘算的了。

永安侯夫人也不过是托人问一声儿罢了,闻言会意一笑,转开去说别的了。绮年心里挂了这件事,酒过三巡便去寻了李氏。

李氏今日虽忙,心里却极欢喜,听了绮年递来的话,想到吴知若能娶到侯府女儿,自己这个嫡母也算是尽到责任了,顿时心里一松,觉得压在肩膀上的担子又去了几分,少不得拉了绮年的手又嘘寒问暖了半晌,打算着今晚就与丈夫说这件事,早些定下来早完了心事。

这样大喜日子,绮年自然不好总拖着李氏说话,说罢这事就要回自己席上,转头却见如鸳匆匆过来,小声道:“立秋说世子要回去了。”

绮年一怔:“为何?”若无大事,赵燕恒决不会在吴家的喜宴上提前离席。

如鸳把声音压得更低:“立秋说,黄河决堤了,消息已经报到了皇上那里,恐怕――有人会拿这事说立皇长子为太子是有违天命的。”

第138章 处处风波处处愁

说起来,黄河决堤这事儿简直是京城众人都听惯了的事,哪年若是黄河不决堤,那才是新闻呢,若不是这一次特别利害,怕是还没什么人放在心上。但是今年实在不同,有心人会不由自主地将这件事与皇帝那刚刚送进太庙的立太子诏书联系在一起。虽然明面上没有人敢这么说,但是私下里,京城里却渐渐有了传闻。

赵燕恒在三春山房里招待周镇抚。周镇抚今天是正大光明上门拜访的,说是在成都与赵燕和一起办差的时候打赌输了,输掉二两冻顶乌龙茶,这会儿好容易弄到了手,上门来还赌债的。偏偏赵燕和今日虽然休沐却不在,跟着张少将军去两营军中看练兵了,那自然只有赵燕恒来招待他。

“这次河决得实在厉害,不说两岸泽国也差不多了。”周镇抚少见地肃颜厉色,“那一段河堤往年也决过,后来河工上献了一计,说干脆就做为泄洪之地算了,正好附近地势低洼,又不是什么丰产之地。但这些年,那里淤出一片良田来,前年才种上,河工自然在这一段修堤更用心,怎会一下子就决了这么一大片?”

赵燕恒微微点了点头:“记得那片淤田收公租种,还是皇长子提起来的,这里头意思就深了。”他还记得当初有人反对,说那里是长年泄洪之地,皇长子却是跟着承文伯去实地走过一趟,才回来说那里淤出了大片良田,皇上这才将其开耕。头一年便是丰产,当时皇帝还称赞过皇长子,说他年纪虽幼,却知道为国计民生考虑。这转眼就既没了庄稼又没了人命,则当时皇帝的一声夸赞也变成了笑话。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周镇抚面带煞气,“我已向皇上请命,要去调查此事,只是那片儿地方,我带的人都是明面上的,还想问你借吕家的人用用。”

赵燕恒并不犹豫:“替你暗中办点事也还成,却得防着那些人下杀手,毕竟吕家如今可用的人也不多了――不如你带清明去罢,有什么事让她去联络倒不引人注目,且她还懂些医理,到了那边,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她也能替你分担一二。”

周镇抚怔了一怔,疑惑地瞧着他:“让我带清明姑娘去?借我用的?”把丫鬟送人也是有的,但是还没听说过有借丫鬟的。清明一个姑娘家,若跟着他出去一趟,可怎么再回赵燕恒身边伺候呢?

赵燕恒笑了笑:“你是想借呢,还是想要?”

周镇抚不由得紧盯着他:“你这是何意?”他瞩意清明已非一日两日,只是他直属于皇帝,若是跟郡王府的丫鬟有什么事,未免有结交重臣之嫌。自古帝王多疑,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皇帝的信任,自是要谨慎行事。

赵燕恒端起茶杯,慢慢撇着水面上的茶沫:“晓得你从前顾忌什么,我也一样。如今你若愿意明媒正娶,我让世子妃认她做义妹。”

周镇抚眉一扬道:“从前你我都有顾忌,难道现在没有了?何以这时候你却想起来要把人给我了?若让我带了去,我自然有娶她的理由,只是这人为什么让我带去,理由何在?”

赵燕恒淡淡一笑:“你是聪明人,且京城里头这些事,又有什么能瞒得过你。”

“为了你的世子妃?”周镇抚眉头拧成一团,“只是你不怕清明寒心?”

“她若嫁了你,将来才是好日子。”赵燕恒徐徐答道,“你以为我从前没有想过?只是那时你我脚跟不稳,清明年纪也还轻,倒不必急于一时罢了。如今她十九了,再拖下去未免耽搁了好年华,且我也怕再过一年半载,皇上就要给你指一门亲事了。”周镇抚比他还年长一点,已经快至而立,这样年纪不娶妻,确实是有些惹眼。朝中不乏有想与他联姻的小官儿们,只是他一概都拒了。

周镇抚低了头,手指在桌上敲了半晌,有些犹疑不定道:“只怕她不愿…”

赵燕恒嘴角一弯:“这可要看汉辰你的本事了,若连心爱之人都不能求到手,这――”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周镇抚。

周镇抚被他激了一下,豪气顿生,一拍胸膛道:“自然是我的事!只是你现在将她让我带去,就不怕皇上疑心?”

赵燕恒微微一笑:“其实不是让你带去,而是让皇长子殿下带去。皇长子妃与吴惠侧妃双双有孕,府里连侍女都不够用了,皇长子妃知道清明通些医理,向我借了她去,也好指点皇长子身边的侍女…”

周镇抚险些跳起来:“皇长子殿下也要去?胡闹胡闹!倘若此事真是针对殿下的,殿下岂不危险?”

赵燕恒眼神冷然:“殿下毕竟是出身低微,若不做几件事,即使入主东宫也难服众。何况此次,若是众人都盯着殿下,你便好行事了。”

“胡闹胡闹!”周镇抚腾地站起来,在屋子里乱走,“这简直是胡闹!殿下这是拿自己的命在冒险!万一出了什么事――皇上断然不会准的!”

“皇上已然准了。”赵燕恒打断他,“皇长子妃有了两个月身孕,吴惠侧妃有了一个多月身孕,这件事皇长子都秘而不宣,就是怕自己离京,有人对皇长子妃下手。”

“不可能!”周镇抚不敢相信,“万一殿下――”

“还有二殿下。”赵燕恒垂下目光,“至不济还有三殿下,只要留子去母…”

周镇抚怔了一会儿,神经质地往外看了看。赵燕恒头也不抬:“不必担心,外屋只有内子,连丫鬟小厮都没有半个。”

周镇抚怔怔看了他一会儿,颓然坐倒:“若是皇长子出了什么差错,你可就――”等于是押错了宝,全盘皆输。

“所以我虽不去,我的人却都要去。”赵燕恒叹了口气,“立夏立冬身手还不错,平常也不经常露面,都去给你们牵马。总之这一次,你且要小心了,万一皇长子出了什么差错,你也逃不开一个护卫不力。”

周镇抚苦笑道:“搞了半天,你连我也算计上了。”

赵燕恒又长长叹了口气:“我恨不得自己去,只是这条腿――”平时骑马走路倒也无妨,万一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他就只会给人添麻烦了。何况这次倘若出事,可就不是那次他在为外祖父扫墓路上自导自演的那出戏可比了。

绮年坐在外屋,手里拿着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屋里赵燕恒和周镇抚的对话落入耳朵里,简直好像一个个炸雷一样,天家无亲情,就连皇上瞩意于皇长子,皇长子都还得拼这一局才能坐稳东宫的位置。难怪皇次子一直如此安静,未必没有蛰伏着等机会的想法。

周镇抚终于从屋里出来了,这会再见绮年,他也嬉皮笑脸不起来了,默默见了个礼就走了。

绮年看着他走出去,轻声问赵燕恒:“皇长子会有危险?”

“皇上派汉辰去,自然就是为保住皇长子。”赵燕恒抚着她的肩头低声道,“只是若有人想趁机下手,自然也要倾尽全力。毕竟只要皇长子――皇上就是再发怒,这个儿子也回不来了。说得再难听些,倘若只剩下一个三皇子,皇上不立他为储君,还能立哪个呢?”

“那皇长子何必去呢?只要皇上瞩意于他,假以时日――”

“夜长梦多。”赵燕恒轻轻叹了口气,“皇长子不想再等了。冒险一搏,若成功了,他的太子之位就安稳了。我劝过他,但他不听。此时两位皇子妃都有孕,若他能成功归来,东宫之位非他莫属。如此算来,他要搏,也有搏的道理。”他低头看着绮年,“皇长子一走,吴惠侧妃就会报病,皇长子妃会准吴二夫人将她接回吴府养病,不能让人看见皇长子府中在进养胎的药物和食材。”

“那皇长子妃呢?难道她就不养胎了吗?”

“所以你若有时间就常去看看她。”

“总要有个理由…”送礼、登门,都要有个缘故才好。

“唔――”赵燕恒沉吟片刻,“你看知霏表妹嫁给国润如何?”

“你是说,我去皇长子府探望,是为了促成这门亲事?”绮年疑惑地看着赵燕恒微微摇了摇头,突然明白了,“其实,是倘若这件事成功了,就可以让霏儿嫁进国公府?”

皇长子一出京,吴知霞就以抱病为理由回娘家养病,在众人面前造成两位皇子妃不睦的假象。而绮年身为吴知霞的表妹,频繁拜访皇长子妃,自然是为从中斡旋。

表面上看,这样正好掩盖了二人有孕的事实,皇长子府不会买进任何养胎之物。可是若再往深里想想,吴知霞身为皇子侧妃,虽然不住在皇宫中,但也不像普通人家媳妇能够轻易回娘家居住,这一举动自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没准就会有人想到她身怀有孕。这一样来,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吴知霞身上,万万不会有人想到金国秀也有孕了。

“倘若两个孩子不能都保住,就保正妃的…”绮年喃喃。金国秀生出来的是嫡长子,将来倘若天下太平,这个孩子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乃至皇帝,即使吴知霞的孩子也保住了,也是次子,非长非嫡,断不能与金国秀的孩子相争的。

赵燕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知道就好了,不必说出来。吴惠侧妃还年轻,即使未能保住这个孩子,日后也可以再生。”倘若金国秀真能生下嫡长子,吴知霞就是大功一件,金国秀自然会让她有自己的孩子。

“这是――皇长子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