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
杨妍如梦初醒,连忙跟着于得禄出门,直到了廊下,她才小声道:“于公公,就两幅绣品,皇上为什么还要下旨?”
“这你就不懂了吧?下旨御赐的东西,它更尊贵啊。更何况,赐给萱妃娘娘的,能只有两幅绣品吗?哪一次还不得搭上些价值不菲的添头,要不然萱妃娘娘这宠冠后宫的名声,是打哪儿来的呢?”
于得禄笑呵呵解释了一句,大内总管那也是人精,对杨妍的心思心知肚明,这也是看在两江总督的面子上,给她提个醒:想进后宫?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萱妃娘娘这头拦路虎你干的过吗?干不过,那可就是一辈子守活寡的命,万一再犯了什么糊涂,进了冷宫,那更遭罪。玉妃和曹贵人就是现成的前车之鉴。
“竟是这样么?皇上这么宠爱萱妃娘娘啊。”杨妍有些失神,喃喃自语,但旋即便清醒过来,对于得禄勉强笑道:“原来如此,受教了,多谢公公,您快去忙吧,我也该回房了。”
于得禄只看杨妍的眼神,就知道她根本没死心,不由摇摇头叹了口气,心想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爱咋咋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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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听太太跟前的娇红姐姐说,今儿是肖太医亲自来给老爷诊病,咱们这个时候过去,正好可以在后堂悄悄看他一眼。”
“肖太医?”
宁红英本来换了衣服,要去前院探望自家老爹,一听这话,却停了脚步,疑惑道:“肖太医?就是如今专门给大姐姐请脉的那位肖太医?”
“对啊,就是他。娇红姐姐说,大老爷不止一次赞过这位肖太医,说他品格容貌以及医术,无一不好,所以才能在大姐姐那里得用。”
宁红英冷哼一声,索性回身坐到了菱花镜前,淡淡道:“是吗?那我不去了。”
“咦?为什么?”小丫头来到宁红英面前:“姑娘,我可听说了,这位肖太医是连娘娘都不怕的,足可见他的风骨,你可别因为他是太医就小瞧了他。”
“笑话,我哪敢小瞧他啊,从他妻子亡故后,我听爹娘念叨他的名字,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我还敢小瞧他?”
小丫头一听:得!这明显是赌气呢。因便笑道:“姑娘说得也是,只是难得大老爷这样夸一个人,咱们就过去偷偷看一眼又如何?奴婢实在是有些好奇,他凭什么就能让大老爷这样喜欢。”
“不去。”宁红英皱着眉头:“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让我过去做续弦,和这位肖太医结亲,让他以后对大姐姐忠心耿耿吗?这算什么?大姐姐如今受宠,没有我肖太医也一样忠心;说句该死的话,若肖太医是个需要联姻笼络的人,那有朝一日,大姐姐失宠了,就是有我,也未必能保住他的忠心。为了这个,要搭上我一生幸福,凭什么?”
“姑娘,这你可冤枉大老爷和大太太了,好像他们之前的确有这个心思,但知道肖太医有家室后,就没再提起这话茬儿,如今肖太医的妻子亡故,他们也从没说过这样话。姑娘又不是不了解大老爷和大太太的为人,他们怎可能让你去给人做续弦呢?便是不在乎你的名声,难道连你的命都不在乎?那肖太医说不定是八字克妻……”
“住口,不许说这样话,你知道我从不信这些的。”宁红英从小和宁溪月一起长大,受其影响,对于克夫克妻这种罪名,向来嗤之以鼻,因听小丫头这样说,就忙喝止了她。
小丫头不敢再说,心里急得火上房一般,暗道太太特意嘱咐我,要我想办法撺掇小姐过去,谁知我这位主子虽是少女,对男人却没有半点在意,就是不肯过去。咦?也别说对男人不在意,上次长胜桥那个救人的男子……
小丫头想到这里,眼睛猛然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宁红英,一只手下意识地就捂住了嘴巴。
“怎么了?”
宁红英疑惑看着小丫头,好半晌,才见她将小手挪开,悄声道:“姑娘,你如今连见都不愿意见肖太医一面,该不会……该不会是因为喜欢了上次那个救人的男子吧?”
“你……你胡说什么?我看你这蹄子真是该死了,这话……这话若让人听见,你是死是活?”
宁红英先是一呆,接着便急得跺脚,面上如火烧一般,柳眉倒竖杏目圆睁,而小丫头也知道自己说错话,吐吐舌头说一句“奴婢外面还有事,先出去了”,就连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这小蹄子当真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
宁红英抚着胸口顺了顺气,接着又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人品好么?再好难道能好过那人?他可是看见两个孩子溺水,就二话不说敢下去救人的。且看他的衣料,还有那小厮喊的话,分明也是位富贵公子,长得也是千里挑一的模样,肖太医再好,不信就能比得过他。”
说完怔怔出神了半晌,才轻叹一声,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小雪虽然口无遮拦,但她有句话说的没错,本就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我便是将他记在心里,又能如何?罢了,不想了,处处都是烦心事。唉!好想大姐姐,说起来,大姐姐如今封妃了,是不是权力也大些?不但是大伯母,如果她想见我,就可以让我进宫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 斗志重燃
因有的没的乱想了一阵,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听外面小丫头的声音响起:“太太过来了。”
“咦?娘亲。”宁红英站起身,见母亲走进来,她便迎上前:“你不在房里照顾父亲,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你还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孝顺的女儿,你爹都卧病在床了,今天到现在,也没见你过去探望。”
宁红英撇撇嘴,扭头道:“我本要去探望父亲,你看,衣服都换好了。之后小雪说肖太医要来给爹爹看病,我一个闺阁女孩儿,没有知道了这样消息还往前凑的道理,所以就没去,想着等他走了,我再过去也不迟。”
“素日里怎么不见你这样小心谨慎?”宁夫人哼了一声,接着做下来,拉着宁红英的手笑道:“肖太医说了,你爹就是这阵子劳心劳力太过,没什么大事,他又给开了个方子,说是五天后便可痊愈,你不用担心。”
“是吗?那太好了。不过他这话也未免说的太满了些,五天后便可痊愈?之前京城名医金大夫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金大夫只是京城名医,人家可是太医来的。”
宁夫人眉头一挑,却见宁红英呵呵一笑:“太医又怎样?他才二十多岁吧?金大夫可是五十多了,有数的,大夫越老越好。”
“虽然都是这么说,其实也未必全对。能在你大姐姐身边得用的太医,那肯定是医术高明。人家没说几句话,我和你爹就都被折服了。难为他年纪轻轻,相貌又好,竟没有半点轻浮气息,那个沉稳劲儿……我说一句不该说的,你这飞扬跳脱的性子,就该配这样一个人……”
不等说完,就见宁红英沉下脸,冷冷道:“娘,连小雪都知道,我没有去给他做续弦的道理,你还是我亲娘呢,会不知道?该不会这是大伯父大伯母的意思吧?还指望我去和肖太医结亲,替大姐姐保驾护航。”
说到这里,她眼圈儿都红了,哽咽道:“若是我大姐姐在,她绝不会做出这样事,大姐姐最疼我的,而且从来不赞同这种事……”
“你可别冤枉你大伯父大伯母。”宁夫人连忙解释:“从前不知道肖太医有家室,后来知道了,人家可就绝了这份心思。”
“是吗?如果真的绝了这份心思,怎么你今日又提起来?”
宁红英冷笑一声,就听宁夫人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的儿,你怎么就不能理解爹娘的这份苦心呢?咱们是什么家世?和你大伯父那边,说是堂兄弟,那也不是正经堂兄弟,隔着两三代呢。这些年靠着他们家,你爹做点小买卖,混了这么个小富即安的境况,出去也不受人欺负,这是你大伯父家对咱们的恩情,千万别以为这就是理所应当了。”
“那就用我去报恩?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关系着我一辈子的幸福,你们要报恩,问过大姐姐了吗?她同意吗?”
“不单单是报恩。实在是我和你爹看过了,肖太医的人品长相,家世医术,配你都是绰绰有余的。咱们不过是个商贾人家,他可是太医院正经的七品太医,这样年轻,将来就是做了六品的院判甚至是正五品的院使,那也不是没可能。你一个商户女儿,给个年轻的七品太医做续弦,难道还辱没了你?况且那肖太医是连你大姐姐都看重的,能得她青眼的人,会差吗?你信不过我和你爹,难道还信不过你大姐姐?“
“信不过信不过,我谁都信不过。”宁红英烦躁起身:“反正你们就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嫁,这是我的终身大事,当然要我自己做主,就算将来后悔,也怨不得你们。”
宁夫人整个人都惊呆了,好半晌方站起身,勃然大怒道:“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从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小人儿家自己做主?听你这话,你简直是疯魔了。”
宁红英也知道自己这话造次,却并不觉后悔,扭头梗着脖子道:“这是我大姐姐说的,我是听她的话行事,难道娘亲觉着你和爹还比得上大姐姐的见识吗?”
“我和你爹自然不敢比娘娘的见识。可是娘娘到最后,也不得不奉旨入宫,并没有说她的终身就能由她做主,这世间事哪能尽如人意?她不行,你就更不行了。自己想想这番话应不应该吧,自己做主?你经过什么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又有什么阅历眼界识人之能?就敢这般大言不惭。”
宁夫人说完,气冲冲拂袖而去,这里宁红英无言可对,最后只能冲到窗前,对走到院中的母亲喊了一句:“反正我不会给他做续弦,你和我爹就死了这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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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心是怎么做的?糖罐子里沤出来的吗?大夏天,吃这个也不嫌腻得慌,撤了撤了。”
一块豌豆黄只吃了一口,谭锋便皱起眉头,嫌弃地挥挥手,于得禄连忙使个眼色,就有小太监上前拿起点心盘子,悄悄退了出去。
小太监刚出门,杨妍便端着茶盘进来了,于得禄一愣,刚要上前阻止,就见对方娇笑道:“皇上批了半日奏折,也该歇歇,我特意泡的您喜欢的龙井,您赏脸尝一口如何?”
谭锋头也没抬,皱眉道:“我这里已经有茶水了,好好的又特意泡什么茶?”
于得禄忙狂使眼色,让杨妍退出去,却见她理也不理,径自来到桌边,将一个精巧茶杯放下,柔声道:“一张一弛方是文武之道,皇上累了,就该歇息,莫要太操劳了。这茶有我的心意在里头,别的茶,未必有这个滋味呢。”
“出去。”
谭锋看也没看茶杯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
杨妍双手轻轻一抖,但旋即就鼓起勇气道:“皇上今日脾气大得很,刚刚还因为点心骂了人,这在从前是没有过的事,焉知不是夏日天热,您肝火旺盛的缘故?越是如此,越该让自己松快些……”
不等说完,就见谭锋猛然抬起头,目光冷冷道:“朕的话你没听到?出去。”
“杨姑娘,还不赶紧出去。皇上的身子,有太医们操心,哪里轮得到你说这种话?”
于得禄也顾不上杨妍的颜面了,忙上前拉着她出去,回头见谭锋继续批阅奏折,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嗔怪地看着杨妍道:“杨姑娘,你今日是怎么了?皇上面前,谁敢这么造次?以后万万不可这样。”
“是。多谢杨公公,我以为皇上随和,喜欢活泼的人。”回想起谭锋的冰冷眼神,杨妍也是心有余悸,不然哪肯真心道谢。
于得禄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心道人贵自知,你不过一个小小女官,凭什么就敢想着这种活泼?以为自己是萱妃娘娘,不但是皇上的心头肉,还有免死金牌吗?
看着于得禄进去,杨妍也转过身来,失魂落魄的向后院自己房间走去,从总督府遇见谭锋那一刻便升腾而起的野心,也在此时彻底冷却。
“恕我说一句不应该的话,姑娘今日着实大胆,也太唐突了些。”
“谁?”
杨妍吓了一跳,猛地转身,就见一个四十左右的宫女在自己身后,她又惊又怒,但很快便镇定下来,点头道:“原来是徐姑姑,您怎么走路都不带声音的,吓了我一跳。”
徐兰笑道:“我又不是鬼,怎么可能走路无声?是姑娘心里想着事情,才没注意到我走近了。刚才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所以忍不住追随姑娘过来,想给你指一条明路。”
“姑姑的话,我不明白。”
杨妍柳眉微皱,就见徐兰徐徐而行,淡然笑道:“姑娘不明白无妨,我明白姑娘的心思就好。姑娘是落花有意,可惜皇上流水无情,是也不是?”
“你……姑姑可不要说这种捕风捉影的话。”
杨妍心思被窥破,又气又急,却见徐兰不为所动,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你今日这一出,不就是在模仿萱妃娘娘么?只是恕我直言,这却是你操之过急,走错了步。也就是你了,换做别人,还不知是什么下场呢,所以皇上对姑娘,倒也不是完全无情。”
杨妍心中就是一动,看了徐兰一眼,欲言又止,就听徐兰悠悠道:“皇上未必是流水无情,只是姑娘今日却真的错了。难道您不知道师出有名的道理?以你如今身份,凭什么在皇上面前轻嗔薄怒?那是娘娘们才有的资格,而你只是个女官。我说句姑娘不爱听的,这女官对于皇上,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姑娘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在你府里,若有奴婢做这样事,那可不是轻薄无行,要重重惩罚的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杨妍也是聪明人,耳听得徐兰这番话虽不中听,却是切中要害,因只略想了一会儿,便当机立断,轻声道:“姑姑说的是,我今日受教了。我并不是那轻薄无行,不知轻重的人,只是……我没有这个机会,却不知姑姑有没有什么可以教我?”
徐兰笑道:“姑娘冰雪聪明,还用得着我教你么?先前你讨好萱妃,为的是什么?只是萱妃这个人,虽然宠冠后宫,但性子上来,那也是六亲不认,洛嫔悦嫔和薛陈二位常在对她忠心耿耿,到头来得了什么?更别提姑娘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关心则乱
“是啊。”杨妍叹了一声:“这一点,我如今也知道了,可除了她,又有什么人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
“姑娘这就错了,皇帝面前能说上话的人虽不多,却也不是没有,你找那些贵人常在自然没用,她们要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就在这个位份上止步不前。可除了她们和萱妃之外,不是还有皇后娘娘么?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这为皇上选秀纳新的事,本就是她主持的,别人说不上话,难道皇后娘娘还说不上?”
杨妍心中就是一喜,连忙道:“姑姑说的是,我自然敬仰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哪会知道我是谁?就是知道了,我和皇后娘娘连面都没见过,她凭什么为我说话?”
徐兰看了杨妍一眼,笑道:“姑娘来宫里也有两三个月了,难道没听说过去年这后宫里闹得那场风波?”
杨妍眼睛转了转,小声道:“姑姑说的是……各位娘娘将族里的妹妹们接进宫的事?”
徐兰点点头道:“不错。娘娘们的心思是好的,只可惜选的人不行,到最后只沦落成了一场笑话。不过姑娘不同,老实说,不是你今日这一出,我也不会给你指这一条明路,皇后娘娘需要的,便是你这样的人才,只要你有了名分,走进皇上心里,到那时,自然宜嗔宜喜。说起来,萱妃娘娘的资质,比你还是不如的,只要姑娘有了这个进身之阶,还怕将来不宠冠后宫吗?”
“姑姑放心,只要皇后娘娘肯提携我,我将来绝不敢宠冠后宫,一定事事都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徐兰笑道:“皇后娘娘雍容华贵,胸怀宽广,她其实也不在乎谁受宠,这都是各凭本事的事儿,反正再受宠,这后宫中的皇后也只有一位,也都得向她行礼问安。只是萱妃实在太出格了些,因为她,令整个后宫不宁,皇后娘娘自然不喜。”
“原来如此。”
杨妍明白,徐兰这是在消除她的戒心,因也就顺水推舟笑着道:“我才进宫,连坤宁宫在哪里都不知道,姑姑既有心提携,何不去皇后娘娘面前为我说项?若我将来心愿得遂,定不会忘记姑姑相助之恩。”
徐兰微笑道:“这个好说,既然姑娘有心,皇后娘娘面前,我会为你引荐,只是见了娘娘之后,还能不能让她为你说话,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既然选中了她对抗萱妃,那怎会轻易放弃?所以徐兰这最后一句,不过是场面话。杨妍自然懂这其中的道理,当下喜出望外,连忙郑重谢过对方,刚才的那些心灰意冷,转瞬间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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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吴玉娘的绣品就是好,皇上赐的这两幅,技艺尤其精湛,应该是她巅峰时所绣,堪称精品中的精品了。真是奇怪,怎么忽然想起赏你这两样东西?还郑重其事的给了旨意?”
洛嫔在吴玉娘的绣品前站了好一会儿,一扭头,看见宁溪月警惕的目光,她不由笑道:“你别小气,我再喜欢,难道还能站在凳子上把它扒下来不成?用得着这样防贼似得看着我?”
宁溪月也忍不住笑了:“若是别人,我还真不会担心,不过你如今变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当真彪悍,我还真怕你站凳子上把绣品扒下来。”
洛嫔转身回到座位上坐定,奚落道:“就算我真的不顾风度到这个地步,你又有什么仪态了?到时候把凳子抽出来,摔我一下,岂不正合了你的心意?”
宁溪月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别说,若是之前,这种事我绝对干得出来,但你在杭州来了那么一出,救命之恩啊,太沉重了,我要干这个事儿,还真得掂量掂量,良心这块不是那么好过去的。”
“噗”的一声,洛嫔险些喷了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什么叫掂量掂量?合着掂量过后,拼着良心痛一回,你还真干得出来?亏着你也知道那是救命之恩,我这压根儿就是救了条白眼狼,是也不是?”
“就算是被你说成白眼狼,也别想让我任你宰割,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
宁溪月一扬眉,忽听门外小宫女禀报道:“悦嫔和薛常在来了。”
两人忙都起身,不一会儿,就见珍珠帘子被挑开,洛嫔和薛常在一前一后走进来,薛常在笑道:“在院子里就听见姐姐们又斗嘴呢,你们两个也是,平日在人前多沉稳,偏偏一遇上彼此,就跟针尖对麦芒似得。”
“哪有?”洛嫔哈哈一笑:“我不过一个小小宫嫔,哪里就敢惹我们炙手可热的萱妃娘娘?你太高看……”
不等说完,就听宁溪月“呸”了一声:“原来你还记着我是萱妃?和你一说话,我自己都忘了自己的身份,还以为咱们两个是平起平坐呢。”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春草夏蝉捧上茶水点心,宁溪月见夏蝉目光总往绣品那里看,便对她道:“你是咱们院中女红最好的,该多在这绣品前揣摩揣摩,若说这里有一个人能达到吴玉娘的水平,大概也只有你了。剩下那幅九美图我还没挂起来,就先放着,你没事儿多去看看学学。”
夏蝉受宠若惊,连忙福身道:“奴婢多谢娘娘。”
洛嫔笑道:“是该好好谢谢你们娘娘,我还没有这个待遇呢。”
“说这话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你是真心想观摩?你明明就是想占为己有,我怎么可能答应你。”
“好了,我和你们认真说一件事。”悦嫔见她们两个又要争执,连忙插口打断,见两人终于看向自己,这才严肃道:“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看见那个杨妍陪着皇后娘娘从坤宁宫出来,两人满面春风谈笑甚欢。我就纳闷,皇后娘娘之前还因为她进宫而不悦,为此甚至说了萱妃你,怎么这会儿竟让陪着出了坤宁宫?”
洛嫔冷笑道:“这还用问吗?娘娘封妃,皇后娘娘心中不高兴了呗。杨妍的危害再大,大得过萱妃娘娘?为了利益,什么过节不悦不能抛开?”
“你这话说的透彻,归根结底,都是利益使然。”宁溪月点点头:“行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皇后娘娘要提携她,谁也没办法,咱们冷眼旁观就是。”
薛常在疑惑道:“之前我觉着杨姑娘还是很讨好姐姐的,怎么这一转眼就变了?姐姐,该不会是你说了什么吧?”
宁溪月笑着点头道:“果然还是薛妹妹了解我,我的确说了,她想从我这里走后门入主后宫,我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所以她就死心了,原本还说要送我一幅吴玉娘的喜鹊登枝,结果就因为我这句话,也泡汤了。”
洛嫔:……
悦嫔:……
薛常在:……
“娘娘,娘娘……”
外面猛然响起的大叫声让众人回神,宁溪月一惊站起,就见李庄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连声道:“娘娘,三明子刚派了人来,说是萌萌大概要生了。”
萌萌是一只母竹熊的名字,当下宁溪月一听见这个消息,险些没跳起来,欢喜的都结巴了,急冲冲就往外走,一边问李庄道:“快快快,咱们过去看看,树皮什么的都预备好了吗?”
“听说啃了半天了,撕的到处都是。”
李庄回答。野外熊猫生产时,会撕扯身下的植被来减轻痛苦促使用力,圈养的熊猫在这方面欠缺些,但现代的饲养员会用硬纸壳给它们撕咬,古代纸壳硬度不够,所以宁溪月想了个办法,用树皮代替。
“这就好这就好。对了,有没有请肖太医过来?还有,快去和皇上说一声。”
李庄哭笑不得道:“娘娘,找肖太医做什么?他又不是兽医,就他那张嘴,您敢请他过来帮竹熊生产,他还不得怼您?”
“也是。”宁溪月点点头,接着又急切道:“不敢请肖太医,总也得请两个别的大夫来啊,有兽医最好,对了,皇上爱烈马,宫里御马监那边总该有兽医吧?”
“我说你别这么着急忙活的行不行?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要生了呢。”洛嫔跟在宁溪月身旁,实在听不下去了:不就一只竹熊要生产吗?弄得这么大阵仗,传出去,这不是擎等着让皇后训斥。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我要生了?我要生的话,就这么点阵仗?那产婆子怎么也得预备几个吧?”宁溪月白了洛嫔一眼:“再说,某人不看重的话,怎么走得和我一样急?你完全可以在这里稳坐钓鱼台,等着通报消息就好了啊。”
“我……我又不是挂念竹熊,只是想着瓜田李下,要避嫌罢了。万一你从小园回来,这屋里少点什么东西,就诬陷我,我堂堂一个宫嫔,竟被当成贼,我冤枉不冤枉?”
两个心系竹熊的人快步急速向前走,偏偏嘴还不闲着,斗了一路,以至于到了小园的竹熊圈舍后,都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只让周围一众人都看得无语,心想这是何苦来?她们俩是不是一天不斗嘴,就浑身不舒坦。
第二百六十八章 背后谗言
且说谭锋,此时正在养心殿,和皇后对坐说话,杨妍过来上了茶水点心,皇后便看着她夸奖道:“杨姑娘果然是官宦贵女,这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当真是端庄稳重,更难得你正值青春年少,于沉稳中,又不失一份明媚活泼,偏偏长得又是这么个模样,我从前不信什么上天偏爱之说,可如今看见她,方觉着这话不假,这样的可人儿,真是得了上天眷顾,方能托生在人间呢。”
谭锋是什么人,听见皇后这话,心里就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只不过他有些诧异,暗道皇后性子稳重,今日特意来养心殿,难道就是为了杨妍?这是什么道理?她们两个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吧?”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杨妍低头羞涩一笑,轻轻福了福身,却见皇后看向谭锋道:“我夸奖没有用,还得皇上认同才行,皇上,您说是不是?”
“嗯?”
谭锋微微挑眉,正要开口,就听外面于得禄的声音响起:“皇上,永庆宫那边派人来报,说是有只竹熊要生产了,如今萱妃娘娘已经赶了过去。”
“哦,知道了。”谭锋点点头,但旋即便一惊站起:“你说什么?萱妃过去了?”
“是。”于得禄心中纳闷,暗道皇上怎么了?谁不知道那三只竹熊是萱妃娘娘的心头肉,这会儿生小竹熊,她自然要赶过去,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这个女人,是一时半会儿都不肯让朕省心啊。”谭锋气得跺脚,接着对皇后道:“皇后,朕要去小园看看,你先回宫去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说。”
“皇上,不过是竹熊……”
皇后眉头皱起,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她是大夏国母,皇上你爱屋及乌到这个份儿上,未免太不给我这个皇后面子。
“皇后你还不知道萱妃的性子?竹熊生产之际,最易发狂,万一她关心之下,再惹怒了竹熊,后果不堪设想。”
事实证明,谭锋还没到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的地步,但也只是匆匆解释一句,便转身风一般的出去了,速度之快,只让皇后和杨妍都有些恍惚,怀疑他是不是用了轻功。
“娘娘不用生气,皇上对萱妃娘娘,向来是关心的,这会儿难免有些乱了方寸。”
杨妍见皇后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便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却见皇后叹了口气道:“今日你也看见了,我这个皇后,还比不上一只竹熊,只因为那竹熊是萱妃的心爱之物,唉!长此以往,这后宫哪里还有尊卑规矩?”
杨妍轻声道:“是。这事儿其实不怪皇上,他不过是关心则乱。说起来,还是萱妃娘娘失了分寸,这种事派人来禀报什么?难道就为了向人炫耀皇上对她有多好,甚至到了爱屋及乌的地步?这也太不把娘娘们放在眼里了。她还只是个德妃,行事就这样粗心放肆,真不知将来再进一步, 又会如何?”呵呵!既然不肯成为我的助力,那就别怪我无情无义,为你的灭亡再添一把火
“嗯。”皇后点点头,沉声道:“这正是我忧心之处。”
芙蓉笑道:“杨姑娘不愧是官宦千金,对这些事就是看的透彻。只是这话和皇后说,又有什么用呢?萱妃势大,我们娘娘也不得不顾忌几分。你就不同了,你如今只是一个女官,又来自江南,和后宫主子们都没有关系,又能常在皇上身旁服侍,有时候,或许你不经意的一句话,胜过娘娘们百句千句呢。娘娘们说话,皇上难免要怀疑她们是嫉恨萱妃,你可不会有这个嫌疑。”
皇后看了芙蓉一眼,嗔怒道:“胡说什么?这样话是你该说出来的?萱妃纵有千万不好,轮得到你来指摘?更何况她能从一个罪臣之女到今日地位,必定有些过人之处,难道你连皇上的眼光都信不过?”
芙蓉低头道:“是,奴婢造次了。”
皇后便看向杨妍,微笑道:“芙蓉是个心直口快的,只是她一个宫婢,哪有什么眼光见识?你不用听她的。皇上喜欢萱妃,你若想让皇上喜欢你,必定要顺着他来,多说萱妃一些好话,本宫的意思,你明白吗?”
杨妍先是有些愣神,暗道竟要我说萱妃的好话?凭什么?难道我看错了皇后娘娘?但旋即醒悟过来,连忙福身道:“多谢皇后娘娘教诲,我明白了。”
皇后笑道:“本宫没看错你,果然你是个冰雪聪明的。行了,那竹熊不知何时能生下来,皇上既要护着萱妃,就耽搁到晚上都是说不定的。左右今日这话也不能说了,好在日子长着呢,你稍安勿躁,只要安心等待,本宫也舍不得让你这么一颗耀眼明珠蒙尘。”
“是,多谢皇后娘娘。”杨妍深施一礼,皇后点点头,扶着芙蓉的手站起,拍了拍她肩膀,转身款款而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杨妍才直起身抬起头,目光中斗志熊熊燃烧着,她忍不住双手握成拳头,喃喃道:“捧杀吗?我懂了。杨妍,你千辛万苦的进宫,所为何来?难道就是为了在这养心殿做一个小小女官,和皇上多说一句话就要被训斥?不,不是这样的。若没有机会也就罢了,既然今日上天赐下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来日一飞冲天。”
宁溪月丝毫不知就这么一会儿,又有人将阴冷目光对准了她。不过也无所谓了,萱妃娘娘如今是众矢之的,针对她的明枪暗箭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对此,宁溪月表示:既然不能杜绝,那只有拿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大无畏精神应战。后来她又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句话有些消极,于是给改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任你毁谤加身,我自岿然不动,这就是滚刀肉的英勇精神。
此时站在竹熊圈舍外,听着从山洞里传来的嚎叫声,宁溪月真是心急如焚,不停地走来走去,一个劲儿念叨着:“怎么还不生下来?不会是初产吧?这熊到底多大?难道以前在野外没有过生产经历?哎呀,可急死人了。”
话音未落,就听洛嫔道:“你别走来走去的成吗?我眼睛都花了,你看山洞里,萌萌也在走呢,可见身体没有大碍。生孩子不都是如此?哪有那么容易就能生出来?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