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站在宁溪月身边,拼了老命才终于忍住没笑出声,心想芳嫔娘娘,您可见识到我家小主的厉害了吧?一面忙小声道:“小主,那大缸是用来盛放荷花的。”
“哦哦哦……”宁溪月也脸红了,心想难怪皇上说你是吃货,要点志气行吗?芳嫔说的,明摆着是景色,你就算想不到荷花上去,能不能想点碗莲,睡莲什么的?也不能十万八千里,一脑袋想到腌菜上啊。
她心里进行着自我批评,这里就有些冷场。芳嫔手指轻轻握了握拳,原本觉着十拿九稳的计划,不知道为什么,就觉着没刚才那么乐观了:这么一个异类,真的会按照她和洛嫔设计好的套路走吗?
“嗯嗯嗯,娘娘说的是,我这院子是有些空了。”宁溪月被素云提醒,终于也发现因为自己不说话,导致气氛冷场,于是连忙就想挽救一下。
芳嫔松了口气,笑着道:“别的也罢了,若是要建花圃,这个我有经验。我那院子里就有一个花圃,我看妹妹这院子,已经有了芭蕉海棠,倒不用种太多花卉,不然就是喧宾夺主了,依我的主意,你就种几棵芍药,配上一些绿色草木……”
“绿色草木?”宁溪月打断芳嫔的话,兴奋道:“娘娘说得是,这院子里恰是缺少一些绿意,既如此,不如我种些蔬菜吧。芹菜小白菜生菜,这些都是绿色植物,且还可以吃新鲜的。太好了,我这几日就想着怎么添置院子,如今得娘娘提醒,总算是豁然开朗,素云,你让小南子去内务府问问,看都有什么蔬菜种子。”
芳嫔:……
“我的意思是说,种一些栀子九里香茉莉之类的……”
芳嫔的声音在宁溪月兴奋的声音遮掩下,显得有些孱弱,眼看那女人已经开始询问素云意见,到底该种什么菜好了?芳嫔一手捂住胸口,默默咽下险些吐出来的血,暗道洛嫔那边怎么还没发动?你可赶紧着些吧。再拖延下去,非要我吐血吗?
刚想到这里,就听外面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芳嫔便知道是洛嫔那边发动了,不由得精神一振,拿起帕子掩住了嘴角的一丝笑容。
“谁这么没规矩?”
素云皱着眉头叫了一声,接着就见门帘被挑起,春草慌慌张张进来,连行礼都忘了,看着宁溪月大叫道:“小主,不……不好了,秋桂……秋桂被抓去慎刑司了。”
果然来了。
芳嫔眉头一挑,就见宁溪月已经是面上变色,失声道:“什么?被抓去慎刑司了?为什么?”
真是,太沉不住气了,到底是没经历过风浪,全没有一点官宦家女孩儿该有的沉稳,也不知道宁大人是怎么教育女儿的。
芳嫔啜了一口茶,微微摇头,这时春草已经开始带着哭腔诉说起来:“奴婢听来报信的人说,是因为……因为她冲撞了洛嫔娘娘,将甜汤洒到了她身上,所以惹得洛嫔娘娘大怒,非说春草是故意谋害她,要拿去慎刑司大刑伺候呢。”
话音刚落,眼泪就掉下来。芳嫔轻轻舒出一口气,挺了挺胸,皱眉沉声道:“这些奴才真是,自己不小心些,就会惹麻烦,惹麻烦便惹麻烦吧,偏偏还要牵连主子,唉!摊上这样的奴才……”
不等说完,就听“啪”的一声响,芳嫔的话顿时就被打断了,她震惊看向宁溪月,只见对方站起身愤愤道:“简直是岂有此理,宫里的路是羊肠小径吗?那么宽的路不够她们各走一边?想害我,好歹也找个走点心的理由,这种话,是藐视谁的智商呢?”
“小主息怒。”素云连忙安慰,一边抬起宁溪月的手,只见刚刚拍桌子那一下,竟让掌心都红了,于是连忙对春草道:“快去拿药膏……”
“拿什么药膏?你没听见吗?秋桂如今都被抓进慎刑司去了,许是这会儿夹子都上了,你还只关心我的手。”
宁溪月气呼呼地瞪了素云一眼,却见她无奈道:“小主,这事儿急不得,须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等我们计议完,说不定秋桂都被活活打死了。”宁溪月柳眉倒竖:“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由着她被一口天外飞锅给砸死。”
第四十四章 亲自出马
如果额头上真可以出现黑线的话,芳嫔此时额头的黑线一定是可以下面条的了。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这是在后宫啊,哪有遇见点事就慌了手脚的?最重要的,你慌手脚没关系,好歹要把我放在眼里啊。我这么个现成的人选坐在这儿,是摆设吗?你就不知道向我求助?你不向我求助,下面的话我怎么说?怎么替皇贵妃恩威并施,拉拢于你?
“妹妹不须着急,后宫里这样事也不少见……”
芳嫔眼看在这里摆着造型,等待宁溪月主动向自己求助是不可能了,只好见缝插针的主动开口。
结果不等说完,就见宁溪月已经气冲冲地挣脱了素云,向门口走去,一面叫道:“这后宫就没有道理了吗?我不信,左右我不过是个炮灰,今儿豁出去,倒要看看是不是没理可讲了?”
芳嫔:……有没有人搭理我一下?你们当我是死的吗?都说了不用着急,喂!
“芳嫔娘娘,我们小主这会儿脾气上来,又冲动了,慢待之处还请您见谅。”
总算素云没忘了这里还坐着位大佛,出门后就给姜德海递了个眼色,所以芳嫔也只能落得被一个太监送客的下场了。
“你们小主这到底是什么脾气?懂不懂一点后宫规矩?她不懂,你做奴才的也不懂?”芳嫔气得面色铁青,宁溪月和素云已经出了院门,她满肚子气没处发作,一股脑儿就冲着姜德海去了。
姜德海苦笑道:“娘娘也看见了,我们小主就是这么个脾气。素日里怎么不劝呢?素云姑姑不知道说了多少回,嘴皮子都磨破了,答应的倒是好,可事情一临头,就全忘了。我们做奴才的又有什么办法?”
“真是……真是斯文扫地脸面丢尽。”
芳嫔本以为今儿这计划是十拿九稳:那边让洛嫔找茬儿,先收拾了宁溪月一个小丫头,待人过来报信时,不管对方是怕是怒,若是惊慌失措就更好了。自己顺便就可以为皇贵妃娘娘歌功颂德一番,指出她处事公正,到时宁溪月无奈之下,自然要去向皇贵妃求助,如此恩威并施,还怕她能翻出皇贵妃的手掌心?
谁知这女人竟蛮横强悍至此,听说自己身边的宫女被送去了慎刑司,不但没有一点惊慌害怕,反而气焰嚣张,直接奔着慎刑司就去了。
至于接下来会怎样,芳嫔已经无暇去关心,她现在要担心的,是自己办砸了这事儿,在皇贵妃面前要怎么交代。
且说宁溪月,带着素云春草,出门时又叫上了小南子和新来的李庄,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慎刑司而去。
素云面带忧愁,看着宁溪月小声道:“恕奴婢直言,小主这样做,似乎不太妥当。”
“有何不妥?”
宁溪月脚步不停,但面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怒气,向来天真明媚的脸孔上,竟没有一点儿表情,让人无从猜测她的心绪,就连素云,看见她这模样,也没来由觉着一阵心慌,喃喃道:“宫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主子,更何况,刚刚芳嫔娘娘就坐在那里……”
“所以你也应该知道,这就是一个圈套。洛嫔施压,芳嫔做好人,引我去皇贵妃面前,苦苦哀求之后,秋桂自然会被从慎刑司放出来,但从此后,我对皇贵妃也要死心塌地,不然的话,就算我说自己不是皇贵妃的人,这后宫里也没人会相信,是不是?”
素云一愣,接着叹了口气,轻声道:“原来小主都明白。”
“拜托。”宁溪月瞪了素云一眼:“我爹可是宁风起,好歹被人称作老狐狸的,我就算是个傻白甜,耳濡目染之下,又怎可能连这么明显的套路都看不透?”
素云沉声道:“奴婢明白小主的心思,只是这后宫中,哪有人能独善其身?就不说几个答应贵人了,就是芳嫔洛嫔娘娘,不也是唯皇贵妃马首是瞻吗?舒妃玉妃这样的宠妃,也是站在皇后那一边,小主只是个贵人,又如何能够随心所欲?”
宁溪月点点头:“你说的道理我知道,在这后宫中,头上没有一把保护伞,分分钟就被雷轰了。可是素云,你想一想我的身世和处境,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能在这后宫站稳脚跟甚至出人头地,我最好的下场,是奔着冷宫去的。若哪一天皇上厌烦我了,想起我爹做过的事,说不定一道白绫一杯毒酒,我就去阎王殿报道了。呵呵!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这些,那我为什么还要战战兢兢憋屈窝囊的活着?你还记得我和曹常在在坤宁宫起的冲突吗?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小常在,却连洛嫔娘娘都不肯为曹常在出头?这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道理啊。”
素云震惊地看着宁溪月,好半晌才轻声道:“可是小主,这不对,如今您不该再想着最坏的下场,皇上对您的宠幸,可不是空穴来风,他也用不着违背本心宠您。恕奴婢直言,您也好,您的娘家也好,都用不着皇上费什么心思拉拢或者对付。”
“倒也是。”宁溪月点点头:“不过啊,皇上这个人,我始终不放心。我总觉得,他现在虽然对我不错,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翻脸无情,毕竟你家小主的资本就摆在这里,你说,从容貌,从气质,从身段,从性情,我哪一点占据优势?是吧?若评选后宫中最有魅力的妃嫔,我就算不是垫底,也得倒数。”
看着素云无语的表情,宁溪月于急走中挽住了她的胳膊:“好吧素云,我承认,之前那些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其实就是看不惯那些娘娘们的手段。呸!狗屁的恩威并施,这样欺负人,我就是气不过。素云,你想一想,咱们宫里这些娘娘们,哪一个是善茬儿?如今我是因为皇上,她们对我还有点另眼相看,想着拉拢我,都还要害我身边的人,玩什么恩威并施。那如果有一天,皇上不理我了,她们还会正眼看我一眼吗?那个时候,我就投靠了她们,又有什么用呢?我能指望她们做我的保护伞吗?完全指望不上对吧?”
“小主您想点好的,也许皇上对您始终如一……”
素云不等说完,就见宁溪月“哈”的一声笑:“皇上若对我始终如一,我还用得着寻求她们的庇护?这后宫里最大的靠山是谁?除了太后就是皇上,如果我能始终抱着皇上的大腿不放松,她们再怎么恨我,也是拿我没办法啊。”
说完拍拍素云肩膀,宁溪月豪气干云地挥手道:“你看,我们现下就是这么个处境。最坏的打算我也做好了,皇上的宠爱目前看来还是有一点,本着‘舍得一身剐,敢把那谁拉下马’的精神,我就想痛快活一把。宁愿这么死了,也好过低声下气如履薄冰,苟延残喘的活着。”
素云斜睨了她一眼:“说的好像您在皇上面前没有如履薄冰似得,难道那也是苟延残喘?”
“呃……领会精神,领会精神,懂吗?有的可以忍,有的就绝不能忍。例如今天秋桂这件事,就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宁溪月面色严肃,忽见素云叹了口气,无奈道:“想忍也忍不了了,小主,前面就是慎刑司。”
“咦?这就到了?”
宁溪月精神一振,来到慎刑司面前站定,看也不看门前两个守门的婆子,待小南子等人赶到自己的身后,她下巴一点:“叫门。”
“敢问这位主子,不知您纡尊降贵驾临慎刑司,是为了何事?”
门前守门的两个婆子从宁溪月在远处向这边走来时,便是惊疑不定:慎刑司这种地方,比冷宫还可怕,别说主子们了,就是寻常宫女太监,不是被抓来审问,也没人肯从这里路过,谁不怕沾染上一身晦气啊?而且死在这里的人不少,好端端再被冤魂缠上,那是玩儿的吗?
所以两个婆子发现宁溪月真的是特意来这里时,只差点儿将眼珠子瞪出来,她们是宫里最下等的人,当即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跪下,恭敬询问。
宁溪月倒也不在意这两个低等婆子,面如寒霜道:“刚刚我身边的宫女被洛嫔娘娘送进了这里,我如今要来看看她的情况,开门。”
“这个……”
两个婆子不约而同向天边看了一眼,心想这样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竟能劳动一位贵人亲自前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怎么?我没资格进慎刑司吗?”
宁溪月双手揣在貂皮袖套里,冷冷看着两个婆子,就见其中一个陪笑道:“奴婢们不敢阻拦贵人,只是……这慎刑司实乃不祥之地,贵人千金之躯,何苦来这里寻这个晦气?有什么吩咐,您让奴才们过来通报一声就行了。”
“是么?”宁溪月一笑:“原来我的话这样好使啊?不早说。既如此,把秋桂放了,我带着她立刻就走,便是沾染上什么晦气,和你们一点不相干。若是不放人,我便进门,到那时,真染了晦气,咱们可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第四十五章 马到成功
“啊!”
两个婆子没想到普通的规劝之语,竟然就被宁溪月给咬上了,一时间也不敢多说,只能苦着脸道:“贵人,秋桂……那可是洛嫔娘娘派人送过来的。”
“拿洛嫔娘娘来压我啊?”宁溪月冷笑一声:“你们也该睁大眼睛看看,如今我可是站在这里,洛嫔娘娘在哪儿呢?凭你们,也敢仗着她的势力来压我?”
“贵人,奴婢们不敢。”
两个婆子磕头如捣蒜,就听宁溪月冷声道:“既然不敢,就别跪着废话,若是你们不肯开门,难道我没带人手?即便没带人手,我自己还长着手呢。”
这话着实强悍,却也粗鲁,满后宫也找不出这么个不爱惜羽毛的主子,这便是宁溪月所说“光脚不怕穿鞋”的道理。
果然,两个婆子再不敢多说,只是拼命磕头,宁溪月该说的说完了,也不废话,就让小南子上前一脚将门踢开。
门开的一瞬间,便听到里面传来低沉惨叫声,宁溪月面色一变,脚步匆匆走了进去,却见一个太监赶上前来,跪下道:“奴才是这慎刑司的掌事太监,参见贵人,您……您怎么能来这个地方?这里可……”
不等说完,就见宁溪月面色一寒,冷冷道:“少废话,我的宫女呢?就是那个叫秋桂的丫头,谁在打她?别以为捂了嘴我就听不出她的声音,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屈打成招吗?”
“啊!贵人息怒,那是洛嫔娘娘命人送来的……”
掌事太监也和婆子一样,想用洛嫔来吓唬宁溪月,却见眼前这主儿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顺着声音往旁边的房间去,一边叫道:“秋桂,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掌事太监:……
自来也没见过这样凶悍不怕死的主子,怎么今儿就这么倒霉,让他摊上了呢?一边是洛嫔娘娘的命令;一边是得宠贵人亲自来要人。一时间,掌事太监恨不能解下腰带直接上吊得了。
连掌事太监都不敢拦宁溪月,其他的奴才哪敢动手?别说宁溪月是得宠的,就是个不得宠的答应常在,只要敢来慎刑司,他们也只有小心伺候着的份儿,哪敢叫板炸刺儿啊?
许是听见宁溪月的声音,呜呜叫声越发高亢,宁溪月循声轻易找到关押秋桂的房间,进去一看,就见她被绑在一张凳子上,屁股后有血迹渗出来,两个正在打板子的太监怔怔看着她,一副吓呆了的模样。
宁溪月二话不说,上前就拆绳子,素云和小南子等人也忙赶上来帮忙,那两个太监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叫道:“不……不能这样……”
不等说完,就被宁溪月推了两个跟头。接着便听素云喊道:“反了你们,敢对贵人动手,可是脑袋不想要了吗?”
两个太监吓得“呲溜”一下就跪了,连声哭叫道:“我们不敢。”
“干得漂亮。”宁溪月冲素云竖起大拇指,对她这“倒打一耙”的行为给予了精神上的鼓励。
“贵人,贵人,可不能这么干啊。”
掌事太监也跑了进来,见宁溪月亲自扶着秋桂,他便跪下道:“这是洛嫔娘娘送来的人,她把汤洒在了娘娘身上,烫到了娘娘,所以娘娘命人送她过来,说是要严查,您……您就这么把她带走,奴才们可怎么向洛嫔娘娘交代?”
“严查?查什么?”宁溪月冷冷看着那太监:“查是谁指使她把汤洒到洛嫔娘娘身上?”
“这……这……”
掌事太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自然不敢答应。却听宁溪月一声冷笑,示意小南子过来扶住秋桂,然后她来到屋里唯一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淡淡道:“你既不辩解,说明我说着了。呵呵!这倒是有意思,可见若有幕后主使,那必定是个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的高人,不然他怎么就能知道?那个时候洛嫔娘娘正走在那里,能被秋桂遇上,还让她洒了汤呢?你说这高人也是,这个都能算出来,她就算不出来秋桂洒汤也谋害不了洛嫔吗?何苦白白害这丫头一条性命?这样又聪明又糊涂的幕后主使,我竟不知是什么样人。你既要审她,也好,我也在这里听听,看看到底是哪个狠心的幕后黑手?竟能指使秋桂做这样可笑的事。”
掌事太监愣愣看着宁溪月,却见她似笑非笑道:“怎么?不是说要严查吗?还愣着干什么?我还指望你查出点什么来呢。”
“这,贵人坐在这里,奴才们不好办事。”
掌事太监硬着头皮说道,话音未落,就见宁溪月一翻白眼,不屑笑道:“我不过是坐在这里,又不妨碍你们办事,有什么不好办的?”
说完目光盯在那掌事太监身上,语调也阴沉起来,一字一字道:“还是说?不让你们屈打成招,你们就不会办事了?”
“贵人言重,奴才们并不敢屈打成招。”
掌事太监哪敢背这口锅?这慎刑司不知审过多少太监和宫女,但凡和他们有过牵扯的人,谁心里还没有一本账?真要是把这名声传出去,他就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既然不敢,还怕什么?查吧,秋桂就在那里,等着你问话呢。”
掌事太监心中叫苦连天,却又不知该怎么处理这情况。实在是从前就算有事,主子们也只是召他过去问话,并没有一个人会大模大样坐在这里,盯的他不敢动弹。
“贵人容禀,奴才刚刚也是糊涂了,其实洛嫔娘娘并没有说什么严查幕后主使的话,只是这小宫女冲撞了她,不能不罚,所以娘娘才把她送过来,想着惩罚一顿。”
知道混不过去,掌事太监无奈之下,也不敢再替洛嫔做主。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宁溪月站起身,对他道:“真是的,你不早说。”说完对小南子和素云道:“既然罚都罚过了,咱们走吧。”
“啊……啊?”
掌事太监愣住了,连忙道:“小主,这……这还没罚过呢,您不能……”他想着洛嫔那边不能得罪,但明摆着这会儿是追查不下去了,只能替她打一顿这宫女,一来杀杀宁贵人的威风,二来也给洛嫔娘娘出口恶气。
谁知不等说完,就见宁溪月柳眉倒竖,指着他骂道:“混账东西,还敢说没罚过?你眼睛瞎了不成?没看见秋桂这满身的血?这不是你们打出来的?都打成这样,还敢说不算惩罚,你是不是打量我好欺负,所以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糊弄我?”
“奴才冤枉。”
掌事太监冷汗都下来了。内务府都得去问这位主子要什么;皇后娘娘亲口罚的一个月禁闭,不到半个月就又亲口放出来。这样的得宠贵人,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啊。
“回禀贵人,不是没罚,只是这惩罚的力道还不够,那毕竟是洛嫔娘娘。”
另一个小太监连忙替掌事太监解围,就听宁溪月淡淡道:“就是洛嫔娘娘,寒冬腊月的,穿着多少衣服?让一碗半凉甜汤洒一下,这也好意思叫烫?我不和你们较真儿,但你们心里该有数。我这宫女的身子可是让你们打得皮开肉绽,这难道还不够?洛嫔娘娘有意见,你们就叫她找我去,我和她分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掌事太监知道今天是留不下秋桂了,看眼前宁溪月趾高气扬的模样,这分明也是位惹不起的主儿。反正自己尽力了,正如对方所说,洛嫔娘娘生气,她们自己解决吧,神仙打架,他一个小小慎刑司的掌事太监,可掺和不起。
于是慎刑司一屋子人就眼睁睁看着宁溪月的人搀扶着秋桂离去,其中一个小太监凑到掌事太监面前,眨巴着眼睛道:“公公,就……就让她们这么走了?”
“不然呢?你敢去挡着宁贵人要人?知不知道皇上前晚才翻过她的牌子?”掌事太监没好气瞪了小太监一眼,又听一个婆子道:“可这不合规矩,进了咱们慎刑司的人,什么时候还可以被私自带走?”
“懂不懂点事儿啊你?”掌事太监冷哼一声:“进来的人为什么不会被私自带走?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亲自下令投进来的,剩下的,那是因为各宫主子不愿意出头罢了。大神们斗法都是在外面,尘埃落定后,哎!该放的放该贬的贬该打死的打死。今儿这情况和从前一样吗?你们见过哪位主子肯亲自出头营救自家一个小小宫女?得!宁贵人就肯,她亲自来了,这慎刑司有一个算一个,没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命令镇着,谁能拦得住她?”
“要这么说,这位主子还真是有情有义的。那小宫女摊上这么位主子,合该要逃过这一劫。不然就她这样被主子们拿来立威做法的,不丢掉半条命,能走出慎刑司?”
“说的可是呢。”掌事太监点点头:“那小宫女当真是有福气,啧啧,我在这宫里大半辈子了,就没见过这么有福气的奴才。好了好了,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别来烦我。”
小太监和婆子们一哄而散,这里掌事太监站在原地苦笑摇头,暗道得!还得好好想想,怎么去和洛嫔娘娘禀报。
第四十六章 再下一城
且说宁溪月,带着素云等人“凯旋”而归,彼时照月轩里剩下的人都在院子中引颈相望,姜德海急得踱了不知道多少圈,忽听小何子喊了一声:“咦?贵人回来了。”他连忙一个箭步冲出去,看着一行人跺脚道:“小主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有什么事吗?”
宁溪月有些纳闷,就见姜德海伸袖子抹了抹眼睛,带着哭腔道:“没有,奴才就是担心小主。您说您,那可是慎刑司啊,宫里谁听见了不绕道儿走?您……您怎么就不管不顾闯进去了呢?”
“嗨!原来是这个。”宁溪月放下心,拍拍姜德海肩膀:“什么绕道走?你也知道那是慎刑司,不是虎豹园,我进去了,难道他们还敢吃了我不成?操的没味儿心,看看,竟然还哭鼻子,你可是照月轩的管事太监,出息点儿。”
“是,奴才知道错了。”姜德海破涕为笑:“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好,秋桂也回来了,呵呵,好,这下可真的好了。”
说到后面一句,声音有些不自然,秋桂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这会儿实在感慨万千,没有心思多琢磨,被素云等人搀着迈步进院,接着就在秋月冬雪等人直勾勾的目光中进门。
“小主,奴婢多谢小主的救命之恩。”
慎刑司在太监宫女们的眼中,不啻于吃人魔窟,但凡进去的,就没有多少人能出来,便是出来,也多是落下残疾。似她这样刚挨了几板子就被自家主子给强行救出的,更是绝无仅有。
所以秋桂一进屋就跪下了,其他宫女太监只站在屋中,仍仿佛是看怪物似得看着她,明显是到现在都没接受现实,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行了,多余的话不用说,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都知道,咱们别废话了成吗?我等一下还要打起精神去应付洛嫔娘娘呢。”
宁溪月坐下,见姜德海和李庄要说话,便提前阻止了他们的“良言相劝”,结果就听秋桂痛哭道:“奴婢烂命一条,丢就丢了,却连累小主亲自去慎刑司那种地方,还要……还要在洛嫔娘娘面前受教训,奴婢真……”
“什么烂命一条?我亲自去救的人,谁敢说她是烂命?别的地方我不管,咳咳,这想管也管不到,是吧?但是我照月轩里的奴才,也都是人,不是蝼蚁,这是咱们照月轩的原则。至于洛嫔那里,谁说我要去挨训?秋桂你真把汤洒到她身上了?”
“没有,奴婢没有。借奴婢两个熊心豹子胆,奴婢也不敢啊。奴婢远远看着洛嫔娘娘过来,便避到了路边跪下,是娘娘不知为什么,上前将我手中的汤碗踹翻,然后就说我是洒了……”
“行了,终归是你做错事,还嘴硬。”
素云连忙阻止秋桂继续说下去,秋桂会意,也连忙捂住嘴巴。这里宁溪月就看了素云一眼,沉声道:“干什么?怕我生气,去和洛嫔吵起来,所以就让秋桂背锅?你也太小看我了,难道平日我表现的天真烂漫了些,你就真以为我是傻白甜?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怎么应付是我的事,你们不许瞒着我,因为……真相只有一个。”
素云无奈,只好苦笑答应。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一个声音叫道:“有人吗?”
李庄站在门边,闻言连忙转身出去,这里宁溪月就冷笑道:“来的好快,是了,我恍惚记着好像忘了一件事,刚才一听说秋桂被抓起来了,心中着急,所以……对了,芳嫔呢?我当时没顾上她,所以……我走之后她就走了?”
姜德海:……
“回小主的话,您都走了,芳嫔娘娘还在这里做什么?是奴才亲自送的她。走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看。”
“嗯,不好看就不好看吧,也该让她们了解一下,不是所有事都会按照她们写的剧本走。后宫要是没有我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的主子,该多寂寞啊。”
众人:……
这时李庄将一个漂亮宫女迎进来,对方目光在素云等人身上掠了一圈,方盈盈福身道:“奴婢是洛嫔娘娘身边的宫女彩袖,我们娘娘请贵人过去一趟。”
“行,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你头前带路。”
宁溪月站起身,接着又对清霜道:“你带秋桂下去好好儿歇着,顺便再去太医院要治棒伤的药膏,再看看有没有柚子叶,也要点来,这丫头流年不利,不过是去御膳房要碗甜汤,也能撞枪上,须得好好给她去去晦气。”
彩袖无语,目光偷偷看了宁溪月一眼,见她面容平静镇定,于是嘴角抽了两下,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位贵人看着就不好惹,还是让主子对付吧,别自己这里跳出来,回头再被她给拿下,也送去慎刑司。想来主子是不可能为了自己,亲自去慎刑司要人的。
一念及此,竟对那叫秋桂的宫女隐隐生出几丝嫉恨,在她身上阴狠剜了一眼,这才转身出门,带着宁溪月往洛嫔住的秋水阁而去。
来到秋水阁,宁溪月四下打量了几眼,暗道果然是后宫第一美人的住处,这格局布置显见都是十分精心的,也难怪会如此跋扈,陷害污蔑一个小宫女就跟玩儿似得。
彼时洛嫔早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听说宁溪月来了,忙平复了下心情,忍着气坐在椅子上,命她进来,沉着脸受了宁溪月的礼。
可是一看对方那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怒火就“蹭”一下又蹿上来了,洛嫔一拍椅子扶手,指着宁溪月叫道:“你好大胆。一个小小贵人,就敢在这后宫里嚣张跋扈,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吗?”
“洛嫔娘娘息怒,正如您所说,我只是一个小小贵人,哪里有在后宫嚣张跋扈的资格?所以我一直谨小慎微,从不敢做出格之事,更别提陷害污蔑这样的手段。”
面对气焰滔天的洛嫔,宁溪月表现的无比平静,和她在谭锋面前时简直判若两人,就连跟在她身后的素云,经过了慎刑司一事,此时再看主子,都生出一种异样惊诧的感觉。
“你说谁?”洛嫔没想到宁溪月竟敢直接就把这话甩出来,心虚之下,就有了几分色厉内荏。
却听宁溪月沉声道:“嫔妾说谁,谁心里清楚。娘娘可还记得当初在坤宁宫院里,嫔妾对娘娘说过的话?虽然现今皇上好像对我挺好,但娘娘千万不要以为,我会因此就忘乎所以。嫔妾心中一直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还是那句话,我不过烂命一条,娘娘们愿意放过我,我安分守己过日子;可若是谁觉着我这条咸鱼可以任意踩踏,大不了,我豁出这条烂命,奉陪到底。”
“你……你简直越来越放肆了。”洛嫔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溪月,怎么也想不通,只是一个小宫女罢了,值得正得宠的她跑过来和自己正面硬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