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凭她们北风压倒南风,还是竟让南风压倒了北风,娘娘只要稳稳坐着,一边静养一边冷眼看着就好。”

本应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西风压倒东风”,然而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又被称为东宫,所以芙蓉并未用东风西风来说话。

皇后点点头,于是芙蓉便出去传令,命小厨房的厨娘整治银耳燕窝进上来。

同皇后相比,回到瑶云殿的皇贵妃可就没有这份闲情逸致了。身旁宫女香云见她面色有些不好看,小声提议让她进一碗莲子银耳梨汤清肺去火,也被她拒绝,于是退在一旁,好半晌不敢说话。

皇贵妃坐在炕桌上,自己生了会儿闷气,忽地冷哼道:“整日里养病养病,怎么不病死她?何苦占着那个位子,操着数不完的心。哼哼!还想隔岸观火,让我出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我偏也不出头,到时候看看咱们谁更着急。”

香云没敢说话,默默比较了下皇后和自家主子的性情,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这还用问吗?娘娘,自然是您要先沉不住气的。明知道皇后娘娘养病只是托词,便是为了让你收拾那宁常在,可你就算看清了,难道就真能忍住不出手?皇后分明是了解你,才敢坐山观虎斗啊。

皇贵妃倒也明白自己的性情,知道在沉得住气这方面,自己确实比不上皇后,更不用提对方还有个“养病”的借口。

一念及此,不由更是生气,有心要赌一回气,这一次便稳如磐石,逼皇后出手。可心中又怕这样一来,白白错过机会,只让宁溪月渐渐坐大。

毕竟年初一年初二连续两天晚上,皇上可都是去了照月轩,这在从前还没有过呢,虽然怎么想都觉着那女人也没这个魅力,可万一皇上就看她对眼了呢?须知凭玉妃和洛嫔的美貌,也没看出皇上有多沉迷,难道是因为他眼光奇特,只吃宁氏那种清秀款的女子?又或者,那女人有些狐媚手段,才能让皇上流连忘返?

这样想着,心下又惴惴不安起来,觉着自己不能因为和皇后赌气就任凭事情发展。只是,若降服了宁溪月,倒还好说,若不能降服她,势必要打压的,这样一来,说不定就会让皇上对自己有意见,没有实在的好处,怎么值得出手呢?

因左思右想,越想越是为难,忽抬眼看见香云站在一旁,她就没好气道:“只知道木头一样站在那里,都不知道帮本宫拿个主意,我要你有什么用?”

香云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小声道:“不知娘娘因何事犯难?奴婢不敢妄自揣测您的心意……”

不等说完,就听皇贵妃冷哼一声道:“你跟了我这些年,我的心思还用你妄自揣测?你不知道我如今为什么犯难?”

香云便小心道:“可还是为了那宁常在?叫奴婢说,娘娘用不着为难。不管您出不出手,这事儿对您都有好处。”

“嗯?怎么说?”

皇贵妃来了兴致,香云的话让她立刻舒畅起来,只听对方笑道:“娘娘若不出手,您以为皇后那边真的就不着急?她能眼睁睁看着宁常在势大?”

这话皇贵妃就有些不爱听,冷哼一声道:“势大?她那样一个寻常女人,何德何能在这后宫势大?”

香云心想娘您要真这么认为的话,还为难什么呢?面上却笑道:“是,奴婢也只是说以防万一。总之,娘娘不出手,要么皇上对宁常在并无真心,那她自然也就不足为虑;要么便能等到皇后娘娘出手,咱们隔岸观火,岂不好?”

皇贵妃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淡淡道:“你说的没错,只是本宫向来嫉恶如仇,又是个急性子,未必能看得下去那宁氏作妖,一旦沉不住气,又当如何?”

香云忙道:“若是皇后娘娘始终不闻不问,那自然只能娘娘出手。这一来,后宫十几位嫔妃,难道还看不清风向?不知道谁是最可依靠的人?这样的事情多几起,皇后娘娘只知道袖手旁观,却不知人心易变,长此以往,谁还会相信她依靠她?自然都以娘娘马首是瞻了。”

皇贵妃目光微凝,静静坐了半晌,面上方浮现笑容,长长舒出一口气,悠悠道:“这么说,无论本宫是否出手,都是有利无害了?”

“自然。娘娘是被上天眷顾的人,做什么事都有您的道理。皇后娘娘自以为算尽人心,却不知再怎么算计,也比不上上天给的运气。”

这番话显然取悦了皇贵妃,当下便忍不住对香云笑道:“你啊你,就是这张嘴讨人喜欢,让你一说,坏的也变成了好的。不过也别说,倒是有几分道理,不然本宫也不是那单纯愚蠢的人,就能被你糊弄过去?”

“娘娘明鉴。”香云连忙跪了下去:“凭奴婢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糊弄娘娘啊。”

“行了,起来吧。”皇贵妃笑着摇摇头:“你是我带进宫来的,一直都是我的心腹,咱们之间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没的这么生分做什么?”

说完又仔细打量了香云几眼,微笑道:“我看你这模样,比洛嫔玉妃倒也不逊色几分,更不知甩了那宁氏几条街去。只可惜你这命不好,没能托生个官宦小姐,否则的话,焉知你就不能在这后宫里有一席之地?好在你摊上本宫这么个主子,你只管忠心为我做事,将来有机会,我必定给你一个下场。”

香云听懂了这话中暗示,想到芝兰玉树般的皇帝陛下,心中不由小鹿乱撞,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连忙跪下道:“奴婢如今的下场就很好,娘娘,奴婢可没有半点痴心妄想,能让我长长久久的服侍着您,便是奴婢的福气了。”

“傻丫头,难道你喜欢一辈子伺候人?你在我身边努力上进,将来换一个被人伺候的地位,总比一辈子做宫女强。”

皇贵妃在对心腹宫女使用怀柔政策的时候,宁溪月也正在用这一招,不过她的筹码和皇贵妃一比,就真的是不值一提了。

“清霜啊,你将来就没什么打算?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如今我们进来了,我是只能在这片海里扑腾了,但你不过是个宫女,只要主子开恩,出宫还是没问题的。”

“小主,您这话要是和别人说,保准她们会高兴死,只是奴婢和您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日子,出了宫,就算自由了,没有小主在身边,奴婢便没了主心骨,那还要自由做什么?”

清霜一边在绣绷上绣着那只喜鹊尾巴,一边含笑回答,从她的平静表情能够看出,这番话并非故意试探,清霜是真的喜欢留在她身边,哪怕为此失去自由。

这让宁溪月又高兴又感动,拍了拍清霜肩膀:“好丫头,我就知道没白疼你。也罢,既然出宫这个愿望你不要,那今天中午赏你两个菜吧,到时候看看喜欢吃哪个,就拿去吃。”

清霜:……到底是什么给了小主错觉?认为我是和她一样的吃货?

正想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宁溪月在床上抻长了脖子向外望,接着就见素云匆匆走进来,满面笑容道:“小主快出去,徐公公来了。”

为什么徐公公来我就要出去?这也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哇!难道《甄嬛传》里大白天被皇上宣去养心殿下棋说话的命运也降临在我头上了?这本应该是得宠嫔妃才会有的待遇吧。

第三十一章 三句不离吃

这样想着,便倏然兴奋起来,忙疾步走出去,一看,不由更高兴了,来宣旨的这位竟然是老熟人:当初去她家宣旨的那位。

徐度看着眼前清秀女子,心中也是十分感叹,暗道这真是命运无常,我当日去宁府宣旨的时候,只以为这是一位连侍寝都不可能,没几天就要被赐死或进冷宫的主儿,哪成想人家不但没进冷宫,竟然还侍寝了,不但侍寝,还让皇上大过年的前两夜都来临幸。如今大年初三,得皇上亲口赏赐的,除了皇后和皇贵妃以及几位妃子,宫嫔以下的便只有她和洛嫔,啧啧啧,真是不明白皇上的心思,这位主子到底哪一点入了他的眼呢?

一边想着,就见宁溪月高兴奔过来,笑着道:“原来是徐公公,这偌大后宫,没想到咱们还能见面,你还记得我吧?当日就是你去我们家宣旨,把我给弄进宫里来的。”

徐度:……

还是这样的口无遮拦,进了后宫,都没让这位主子有一点点改变,这真是……合着这位是刚出娘胎就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吧。

徐度心里苦笑,面上却只能堆起笑容,连声道:“那怎么会不记得呢?只是小主慎言,那是皇上下旨让您入宫,奴才只是去宣旨而已,怎么成了我把您弄进宫里?给我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

“就是随口一说,开玩笑的,公公和我好歹也算故人,所以看见你,心中油然而生亲切之感。”

宁溪月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高兴之下,态度过于放飞,连忙恢复了一派沉稳优雅风范,微笑说道:“公公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是。今儿大年初三,嫔妃们每人都有一份赏赐,小主这份儿,是皇上亲自安排的,奴才带人给您送过来。”

徐度陪笑说完,一侧身,就有十几个太监宫女从院门外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各色东西,徐度展开了一份单子,高声道:“口谕,赏赐照月轩常在宁氏上等东珠三十颗,二等东珠一斛,上等妆花缎十匹,上等库锦十匹,芸香缎十匹,霞影纱二十匹……粉彩大花瓶一对,翡翠首饰一套,黄金珍珠首饰一套……”

念到那些布料的时候,宁溪月就懵圈了,从小到大,她也没收到过这么多、这么贵重的礼物啊,以至于那边徐度都念完了,她还呆呆跪在地上没有反应。

也不怪她惊呆了,一个小小常在,听见这么多赏赐,能不呆吗?

徐度心中羡慕地想着,一边上前笑道:“常在,就是这些东西了,麻烦您指派一个人和奴才们交接,奴才也好回去交差。”

“呃……呃呃。”

宁溪月这才回过神,心中纳闷怎么今天素云忘了提醒我?扭头一看,好嘛,一直以来都是精明干练沉稳的管事姑姑,这会儿眼睛都直了,显然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回神。

“素云,素云。”

宁溪月叫了两声,见素云终于回神,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暗道很好,果然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本宫秀一把沉稳大气了。

这个时候的她完全忘了自己也是经徐度提醒才回过神来的。挑着眉头,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对素云道:“怎么这样不沉稳?这些东西,就把你惊呆了?这定力不够,还要加强啊,看看,都让徐公公看了笑话。”

素云:……

徐度:……

几个小太监小宫女的窃笑声在身后响起,让徐公公更是无语,暗道这照月轩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啊?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

嘴上却不敢说,只是陪笑道:“小主能有此殊荣,也难怪素云姑娘这样高兴。”

“徐公公,请屋里喝杯茶吧。小南子小北子,你们两个跟着我把东西入库。”

姜德海也是喜气洋洋,高声吆喝着分派,这里素云见宁溪月眼巴巴只看着那些东西,便轻轻咳了一声。

宁溪月回过神来,有些恋恋不舍,但看徐度还在这里等着,心中只好长叹一声,暗道算了,回头我去库房看个痛快,这会儿还是招待徐公公吧,影视剧中的铁律,太监,尤其是皇帝身边的太监,那都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因便请徐度进屋喝茶。徐度能做到这个位置,那得多有眼色啊,一见这位宁常在心都飞到库房了,于是忙笑道:“不了,奴才前边还有事,这些个奴才交接完,就叫他们自己回去,若有什么差池,小主只管吩咐人去叫奴才。”

“徐公公言重,这能有什么差池?”宁溪月微笑,目送徐度离开,立刻便露了原形,欢叫一声就要往库房跑去,却被素云拉住,只见她沉着道:“小主,不用急,等到交接完了再去看也不迟,到时候,奴婢也要跟着去开开眼界呢。”

“对对对,不能在那些小太监面前丢人,显得我没见过世面似得,咱们等他们走了再看。”

宁溪月立刻从善如流,接着在地上踱了几步,搓着手欢喜道:“这真是想不到的飞来横财,难怪人人都想不劳而获呢。我不过是侍寝了两晚……咳咳……没什么。”

她想说,侍寝两晚,享受了皇帝陛下那样美好的身体和欢愉滋味,竟然还能发财,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不过旋即想到这里是古代宫廷,身旁宫女们,包括清霜和素云在内,说一点暧昧的话没问题,但在现代社会普普通通的话语,在她们面前已经是无法接受的露骨了。

从库房出来,已经天近晌午,照月轩的主仆们一脸满足回到院子里,大家情绪都比较亢奋,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正要进屋,忽听身后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咦?”宁溪月猛地转过身来:“这人还真不禁念叨,刚刚说他,就来了。”

话音落,就见谭锋在于得禄和几个小太监的簇拥下迈进门来。虽然仍是如以往般没什么表情,但此时宁溪月看他,就跟看一座会移动的金山似得,尤其这座金山还如此出色耀眼,她只觉心中爱极,脚步飘着就飞过去了,素云只是呆了一下,再想拉住小主,便为时已晚。

“皇上,臣妾拜见皇上。”

行云流水般来到谭锋面前,宁溪月一个福身蹲了下去,面上荡漾着喜悦笑容,一看便知道此时定是心花怒放。

宫里女人都讲究行不动钗笑不露齿,走到哪里,都是一派优雅高贵,稳重温柔的风范。似是宁溪月这样年纪,还能如少女般明艳活泼的,谭锋从小到大都没见过。

因不知不觉竟被她感染,心情也变得明媚起来,挥手道:“平身吧,没见天的小可怜,不过赐了一点东西,就高兴成这样,看你这脸还有些红,该不会是才刚从库房里出来吧?”

“咦?皇上您简直神了,怎么就知道臣妾去库房……呃……好吧,我的确是刚从库房出来。”

谭锋都无语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伸手点着宁溪月,摇头道:“你啊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就算心里头想去看,好歹表面上也做做样子吧?让奴才们看见你这样不稳重,日后还怎么管理下人?”

“臣妾照月轩里的奴才都是好奴才,比臣妾沉稳多了,用不着我来管。”

宁溪月是真的高兴,看皇帝陛下也就不像之前那般胆战心惊,簇拥着他来到屋里坐下,这才笑嘻嘻问道:“皇上今天是要在臣妾这里用午膳?”

“是啊。赐了你那么多东西,吃你一顿饭,不亏你吧?”谭锋笑着拈起一粒葡萄放进嘴里:“宁常在打算用什么招待朕?”

“素云。”宁溪月没回答谭锋的问话,只是向门外喊了一声。接着素云进来,福了福身问道:“小主什么事?”

“打发个人去御膳房,和总管说一下,就说皇上今天中午在照月轩用膳,饭菜让他们看着办。”

“是。”

素云含笑出去,这里谭锋就瞪着宁溪月道:“好个不知足的女人,朕来你这里吃饭,是要你谢朕的,你倒好,扯着朕这张虎皮做了旗帜,倒和御膳房耍起威风来了。”

“这不是无奈之举吗?”宁溪月憨厚笑着:“皇上,您也知道,似臣妾这样位份,饭菜哪里能自己做主?万一御膳房不知道您在这里,还是只按照平常那般,送几个例菜过来,咱们也不够吃……啊!不对,我的意思是说,这样也太怠慢了皇上,是不是?”

谭锋:……

“罢了罢了,你总是有理由。”皇帝陛下摇头失笑,见宁溪月这会儿仍笑得见牙不见眼,心中也不由好笑,伸手指敲了敲她面前炕桌:“我说,至于吗?到现在还这样高兴,不就是一点珠子衣服首饰之类的?那不过是朕看着你这里简薄,没什么像样东西,给你装门面用的。”

“对于皇上来说,这些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臣妾来说,这就是从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还是纯肉馅儿的……”

宁溪月不等说完,看见谭锋僵硬了的面色,不由心中一凛,小声道:“臣妾这比喻……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但……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情都可以扯到吃上去?”

谭锋没好气白了宁溪月一眼,就见她认真想了想,小心翼翼道:“那……不是纯肉馅儿的,就说是纯金的?天上掉下一个纯金的大馅饼……”

“纯金的那不也是馅饼吗?”谭锋都没力气反驳了:“算了算了,你不用说,朕看出来了,你这就是本性,俗语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别人是三句不离本行,你是三句不离吃得。”

第三十二章 看不透

“不不不,有陛下这样英明神武的皇帝,这江山也是不易改的,定会如铁桶一般,万年万万年。”

“咦?怎么忽然就这样会说话了?”

“看皇上这话说的。”宁溪月羞涩一笑:“臣妾好歹也是后宫中的女人,哪怕笨了些憨了些,嘴甜这个基本功还是必须要具备的不是?若不是因为臣妾这张嘴会说话,皇上能三番五次来我这里?我自问也没有那样的花容月貌,能让您青眼有加呢。”

谭锋点点头:“不错,对自己的容貌倒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但是这个嘴嘛……”皇帝陛下说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瞟了宁溪月一眼,正色道:“你觉着自己嘴巴很会说话,这是真的?不是说笑?”

宁溪月:……

“得!皇上您不用说了,臣妾明白您的意思,所以臣妾就是既没有花容月貌,也没有甜如蜜的嘴巴是吗?我这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儿优点,您看臣妾这个自我评价,就很有自知之明了吧?”

“这个评价还是很中肯的。”谭锋点头微笑:“善哉善哉。”

宁溪月这个气,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银牙紧咬,接着又忍不住展颜一笑,眼波流转,拿出一副狐媚惑主的模样,将脸凑到谭锋面前,吐气如兰道:“皇上,臣妾若是这样的一无是处,那连着三天来臣妾这里的皇上,又要怎么说?”

谭锋:……

“你啊你啊,真是一天不作死都觉着不舒服是不是?”谭锋伸手指在她额头上一戳,将她戳了回去:“别的嫔妃哪有敢像你这样说朕的?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朕确实是太无聊了,才放着那么多温柔婉约的嫔妃不去探看,倒跑来你这里。”

“那就是臣妾的本事。”

宁溪月再度得意的笑开来。谭锋看着她没有半点作伪的开怀笑容,不知怎的,就觉着那张只能算得上清秀的面孔,竟显得格外明媚可爱。

“你是说,皇上又去了照月轩?而且还在那里用了午膳?”

半下午时分,内务府总管褚聪觅得了一点闲空儿,正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就有小太监轻手轻脚进来,向他禀报了中午皇帝在照月轩用膳的事。

褚总管到底是在后宫沉浮了大半生的老人,听见这话,倒也没什么太过震惊的表情,只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似在沉思,好半晌忽然嘿嘿笑道:“这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瞅着那位主儿怎么都是老死后宫的命,若没福气,兴许没几天就要悬梁了。谁知道她竟有这样大气运,皇上到底看上了她哪里呢?”

小太监只是陪笑,没敢说话,忽听褚聪问道:“上午徐公公不是来了一趟吗?拣选赏赐各宫主子的物件儿,他怎么说?”

小太监连忙道:“徐公公没说什么,不过,他喝茶的时候倒好像自言自语似得说了一句话,说当日自己去宁府传旨的时候,也觉着这宁常在永无出头之日,如今看来,果真什么事都不能下断言。皇上不管是什么心思,终究现在是宠着宁常在的。”

褚聪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徐公公这话没错,不管皇上为什么忽然宠幸了宁常在,到目前为止,这份儿宠幸是货真价实的。既如此,咱们内务府哪来的资格揣摩圣意?也罢,你就去照月轩走一趟,问问宁常在,看她还少什么?不管她要什么贵重的,只要内务府有,就给她。”

“啊?”小太监愣愣的张大嘴巴,呐呐道:“万一……万一她狮子大开口……”

不等说完,被褚聪踢了个趔趄,听他沉着脸道:“混账东西,主子们的要求,有什么大开口的?你就按照我吩咐的做,怎么?听不懂人话吗?”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小太监挨了一脚,再不敢怠慢,飞跑出去,一路来到照月轩,整个人连气儿都喘不匀了,以至于来到宁溪月面前,还是面色潮红汗如雨下,如同离了水里的鱼般大口大口喘着气。

“怎么了这是?你们内务府的差事就这么紧张?去各宫报信儿都得飞跑?”

宁溪月见小太监宛如刚刚经过万米长跑的模样,再看他瘦骨伶仃,年纪最多十四五岁,不由心生同情,对清霜道:“去拿杯茶水,不用讲究,解渴为要。可怜见的,这内务府也太严格了吧。”

话音落,果然清霜拿了个大茶碗来,小太监因为是褚聪的心腹,在内务府待遇也是不错的,每日里喝得也是好茶,然而此时跑得口干舌燥,正需要这样一大碗凉茶解渴,于是谢过宁溪月,接过来咕嘟咕嘟便喝了个底儿掉,然后咂着嘴巴品了品,惊奇道:“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是啊。”宁溪月有些疑惑,心想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怎么看这小太监的模样,倒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不等小太监回答,就听素云笑道:“这位小公公倒是识货的。这是小主年三十晚上,和皇上皇后以及皇贵妃娘娘,在慈宁宫太后膝下承欢,太后赏赐下的。如今屋里燃着炭盆地龙,虽然不十分热,呆长了却也是口干舌燥,所以小主每天都要命人将这茶泡一大壶,渴了倒出来喝一碗,便让人口舌生津,十分的受用呢。”

宁溪月看了面带微笑的素云一眼,暗道这就是不动声色的秀肌肉?太后娘娘赏的雨前龙井,我们用来喝大碗茶,啧啧啧,这是多么低调的奢华啊,顺便也敲打了一下内务府,炭盆地龙,但不十分热,为什么不热?你们心里应该有数吧?

点点头,宁溪月在心里对素云做了总结陈词:真不愧是从小就在后宫中浸淫的管事大宫女,就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机会,也能抓住把该说的话都给说了,厉害,果然厉害,上天还是眷顾我的,就把这样厉害的管事姑姑给了我。

那小太监能坐上褚总管的心腹,自然也是眉眼通透,一听这话,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连忙放下茶碗陪笑道:“是,从去年常在入宫,便到了年节下,内务府忙得不堪,褚总管更是脚不沾地,连喘口气儿的功夫都没有,就这样,还有许多疏忽,更有那一等一的势利人,也就不去说了,这后宫中,还有什么是小主和素云姑姑不知道的呢?因此今日褚总管派我来,询问小主还有什么需要的没有?您说出来,咱们也好马上置办了送过来。”

所以,我这就算是得宠了?连内务府的人也不得不过来巴结?

宁溪月托着腮,对自己这主角一般的励志反转命运还有点不敢相信,忽见素云看过来,柔声笑道:“小主,前阵子不是还说这屋里冷?如今内务府既来了人,您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一边说着,就冲宁溪月眨了眨眼,主仆两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却着实默契,宁溪月便知道这是叫自己随便开口的意思,于是兴致立刻上来,微笑道:“我这里倒也不缺什么,刚刚素云说的你也听到了,除了柴炭,另外,各种新鲜食材之类的也送些来吧。我这院里好歹有个小厨房,就这么荒废了怪可惜的。且御膳房的人也忙碌,若是有了食材,一些寻常汤水点心,就让奴才们整治了,也省得去那边麻烦人。”

“小主太抬举奴才们了,凭您想要什么,还不都是应该的?哪里就说的上是麻烦人呢。”小太监陪着笑,又忍不住道:“小主想要些食材,奴才记下了,剩下的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例如布料首饰……”

不等说完,就见宁溪月摆手道:“那些不用了,皇上不是刚送了些过来吗?素云说给我和宫女们做衣服足够用了,以后需要再找你们。”

“是。”

小太监嘴里答应着,却仍没起身,眼巴巴看着宁溪月,却见她喝了一口茶,也眨了下眼睛看过来:“怎么?还有事情吗?”

“呃……没……没有了,小主……就要这些是吗?”

“对,就这些了。”宁溪月沉静点头,心中已经开始苍蝇搓手,暗道天啊,本姑娘的厨艺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御膳房的饭菜再好,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早吃腻了。嗷!烧烤,火锅,满汉全席,各色中西式糕点,统统都到我的碗里来吧。

宁溪月上辈子累到猝死,其实没有多少下厨房的经验,不过她脑子聪明,堪称过目不忘,平时一点闲暇时间,喜欢看各种食谱减压,想着老了之后放松下来,可以自己动手满足口腹之欲。

谁知没等到这一天,就穿越了。接着穿越后的生活就是极度的悠闲甚至无聊,于是自然有大把时光来培养前世的那些兴趣,厨艺就是其中一项,到现在,她的厨艺已经很不错了。

她自以为得意,那小太监却是一头雾水,回到内务府,向褚聪禀报了经过,就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太监也忍不住露出几缕惊讶之色,接着又躺回摇椅上,把玩着手里两个核桃,许久才喃喃道:“什么不要,只要食材,这个宁常在,倒有几分道行,我竟看不出她的深浅了。也罢,小喜子,你就去御膳房吩咐一声,让他们将各色补品汤料,新鲜肉蛋海鲜蔬菜之类的,都送去照月轩。和宁常在说,以后想要什么食材,尽管去御膳房拿就是。”

小喜子答应一声,转身去了,这里褚聪摇了几下椅子,忍不住挠挠下巴,喃喃自语道:“看不透啊看不透,我在后宫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知足常乐谨小慎微的得宠宫人,莫非这宁常在也是忌惮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不管如何,倒还识大体。只是皇上那边的心思,着实揣摩不透。”

第三十三章 自作多情

“皇上,内务府的人下午时分往照月轩走了一趟,听说送了许多东西。”

听了于得禄的话,谭锋的笔在刚写了一半的奏折上停下,半晌忽地冷笑道:“朕料着他们也该有些眼色了。”

说完便继续往下写,显然并不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写了几个字,又漫不经心问道:“都送了什么去?”

“许多吃的,蔬菜,鱼肉蛋,还有些枸杞山药当归燕窝等补品,听说是内务府打发人去了照月轩,问宁常在需要什么,她便说要一些新鲜食材。”

于得禄连忙回答,之所以在皇帝面前说这话,一是知道皇上对内务府冷落照月轩不满;二来,也是觉得这事儿有些新奇,所以说出来给皇帝陛下开心。

果然,就见谭锋微微一笑,点头道:“果然三句不离吃的,是她的为人。”

说到这里,笔尖猛然一顿,然后抬起头道:“你说什么?你说她只是要了许多新鲜食材?不是要了些吃食?”

“不是,只是要的食材,奴才忖度着,怕是宁常在感念皇上对她的照拂,所以想要亲手做一两样拿手好菜,等皇上下次去的时候献宝呢。”

谭锋眉头就微微皱起,摇头失笑道:“还以为她能一直赤子之心下去,不料也有这样的心机套路,果然这后宫里的人,学什么都很快。”

于得禄听着这评价可不怎么样,顿时不敢再说,却见谭锋又批了两本奏折,忽然将笔一扔,站起身从龙案后走出,负手踱了两步,然后来到窗前,看着窗外怔怔出了一会儿神,接着又回到龙案后坐下,继续批阅奏章。

于得禄悄悄松了口气,暗道不愧是皇上,明明心中是想去看看的,终究还能忍下来。宁常在以为这连续几晚的恩宠,如今再弄这么一出,便能拿下皇上,还是太低估了皇上的定力。

如此一直到日落西山,宫女进来悄悄燃上蜡烛,接着有太监进来请翻牌子,谭锋直起身看了眼,翻了宁溪月的牌子。

“皇上。”于得禄大吃一惊,暗道皇上不是厌烦了这个套路吗?怎么还是要去照月轩呢?难道我竟想错了?

正想着,就听谭锋淡淡道:“难得那女人还懂一些逢迎之道,朕若不去,岂不辜负了人家的情意?别说,好吃之人的厨艺,想必是很好的,朕倒想见识见识。”

于得禄:……

果然猜错了,皇上,您以为您刻意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奴才便会看不出您急切心情吗?忍到现在很辛苦吧?不是奴才说,您这定力可真比不上以前了。就是绝色倾城的洛嫔娘娘和玉妃娘娘,也不见您这么迫不及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