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突发大火
张仲微解释一番,林依明白了,那些官宦人家,不愿做生意,不是在意旁人的眼光,而是真的认为做生意是件折辱身份的事,骨子里有了这份清高,自然宁愿受穷,也不愿靠做买卖赚钱。
林依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忽地想起,所谓观念差异,乃是相互的,既然她不能理解,那他们是不是也一样?她担忧道:“仲微,你那些同僚夫人,若见我开了脚店,会不会看不起我?”
不等张仲微回答,她又道:“看不起我也就罢了,我宁愿被人看不起,也不愿受穷,只担心她们因此不来照顾生意。”
张仲微安慰她道:“你虽然做生意,却不是商籍,怕甚么,再说——”他把胸膛一挺:“你家官人,好歹也是个官哩,谁敢瞧不起你。”
林依笑骂:“果真当了几天的差,油腔滑调起来了。”
说话间青苗已回来,禀报道:“二少爷,二少夫人,事情办妥了,巷口的木匠答应帮咱们做那套奇形怪状的桌椅,价钱同先前一样。”
林依暗自腹诽,不过稍稍改了形状,作了简化而已,哪里就奇形怪状了。张仲微关心自家未来的生意,拿起报价单看了看,惊讶道:“桌椅板凳好便宜,青苗会办事。”
青苗谦虚道:“哪里,木匠一听说我们家二少爷是个官,问也不问就主动降了价。”
林依微微一笑,这木匠倒也会做生意,懂得广告效应,估计他马上就会对外宣称有“大官”到他那里买过桌椅,借以提高销售量了。
时间已晚,青苗到后面炒了两个小菜,端上来与他们吃,道:“林夫人的‘娘家兄弟’又来了。”
张仲微皱眉道:“竟有如此不知检点的妇人,真是有伤风化。”
林依拿筷头点了他一下,道:“赶紧吃,理别人作甚,咱们赶紧搬家即是。”
青苗急着去夜市做买卖,捧着碗在灶台前扒了两口,提着篮子出门去了。张仲微与林依吃过饭,正准备洗一洗做运动,忽然听见厅外有敲门声,张仲微嘀咕了两句,走出去开门。
门外站的却是个陌生男子,年纪不大,一脸胡子,向张仲微作了个揖,问道:“这位官人,我是你邻居,姓贾,敢问官人可晓得我家娘子去了何处?”
原来是林夫人的官人贾老爷,这话问的可不太妥当,让人乍一听,还以为张仲微与林夫人有奸情似的,因此张仲微不悦道:“你家娘子去了哪里,我怎会晓得。”
贾老爷醒悟到自己问错了话,连连道歉,春妮自后面上来,拽住他道:“老爷,夫人去串门子,马上就回来,你怎地就是不信我?”
贾老爷唬着脸道:“天都黑了,能去哪里串门子,你只晓得骗我。”
春妮急道:“真是去串门子了,老爷才回来,车马劳顿,且先回家歇一歇,待我去唤夫人。”
贾老爷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你赶紧去叫她。”
春妮松了口气,忙向张仲微道声打扰,将贾老爷送至家门口,看着他进去关了门,再一溜烟地朝林依租给林夫人的那间房子跑。张仲微皱着眉摇头,走进来与林依道:“隔壁贾老爷回来了。”
林依道:“我听见了,春妮不是把他支了么,想来要瞒天过海。”
张仲微道:“那贾老爷既是个商人,哪有不精明的,岂会叫春妮那妮子糊弄过去。”
话音未落,就听见隔壁传来女子尖叫声,男人喝骂声。张仲微想出去瞧瞧,被林依拉住,两口子隔墙听了不多时,发现外面围了不少人,将门打开一条缝,探头一看,周围街坊,至少来了半巷子,围在隔壁门口看热闹,每人脸上表情,还各有不同,男人们都是乐呵呵,女人却是气愤不平,有几个泼辣的,当场就揪了她们家的男人,打骂起来。
林依大感好奇,又瞧得人多,加她一个也不显突兀,便拉了张仲微,也出去看戏。他们到了外面才发现,原来林夫人同她那“娘家兄弟”,已被贾老爷捆住,林夫人上半身衣裳,还未穿好,半个抹胸耷拉着,露出大半胸脯,在灯下白花花的晃人眼,怪不得围观的男人们,都瞧得津津有味。
张仲微一见,嫌恶的别过脸去,倒省了林依的力气,她先将张仲微赶回房,再重新出来,见卖酒婆婆也在那里看热闹,便向她打听道:“这是要报官?”
卖酒婆婆摇头道:“家务事,报官作甚,再说这林夫人又不是正室,贾老爷多半是想敲那奸夫一竹杠了。”
林依惊讶道:“林夫人不是正室?那怎会以夫人自居?”
卖酒婆婆道:“大妇远在苏州,这里她一人独大,自然不把规矩当回事。”
林依朝屋里看了一眼,贾老爷不知从哪里寻了把笤帚来,正在抽打那奸夫,令他鬼哭狼嚎,她不禁抱怨道:“这要闹到甚么时候去,吵得人没法安歇。”
周围的人都笑道:“那得看奸夫有多爽快,还得看贾老爷胃口有多大。”
林依摇了摇头,捂住耳朵回房,将刚才打听来的消息讲与张仲微听,道:“甚么林夫人,原来是个妾。”
虽关了门,还是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凄厉惨叫,让张仲微那份兴致全无,他气恼地踢了踢凳子,道:“明儿咱们就搬家。”
林依附和着道:“搬,搬,明儿一早就搬。”
二人正说着,青苗气喘吁吁跑进来,道:“我正在夜市忙活,忽听人说咱们家出了事,急急忙忙跑回来一看,原来不是我们家,乃是隔壁。”
林依见她跑得满头是汗,道:“既是回来了,就别去了,早些歇着罢,明日咱们去看房,准备搬家。”
青苗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林依端来水,与张仲微二人洗过,也上床就寝。
半夜时分,二人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听得外面人声鼎沸,哭喊声响作一片。张仲微率先披衣坐起,准备出去看看,却发现屋内有呛人的烟味,他扭头一看,窗外火光一看,不禁惊呆了,愣了一愣才想起去推林依,慌道:“娘子,快些起来,失火了。”
林依起身一看,也是呆住了,张仲微又推了她一把, 急道:“娘子,不是发愣的时候,赶紧跑。”
林依回过神,忙到后窗大叫青苗,青苗惊慌失措地跑出来道:“二少夫人,怎地起火了?”
林依责道:“哪有功夫理这些,赶紧抢物事出来。”
他们租住的屋小,此时成了长处,把门一推,就能跑出去,方便至极, 张仲微一人扛了钱箱,林依与青苗合力搬了衣箱,一气跑到隔壁街上,才敢停下来。青苗惦记着她的衣裳,还有锅碗飘盆等物,又要朝回冲,林依连忙拉住她道:“不值几个钱的,何苦冒险,待得安顿下来,再添置便是。”
青苗心疼,坐在路边大哭,林依没功夫劝她,问张仲微道:“深更半夜,咱们上哪里去好,寻个客店将就一晚?”
张仲微朝来咱望了望,巷中已是一片火海,许多消防人员,提着水桶朝巷中去了。他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三人正要搬箱子,却听见有人在唤,转头一看,原来是杨氏的弟弟杨升。杨升带着几名家丁跑到他们跟前,喘着气道:“我一听说朱雀门东壁失火,马上就赶过来了,你们可无事?”
寒风吹着,张仲微两口子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感激道:“我们没事,多谢舅舅惦记。”
杨升因方才见着他们要搬箱子,问道:“你们这是打算去哪?”
张仲微道:“到客店住一晚,明日再寻住处。”
杨升不高兴了,道:“我家就在近前,你们不去,却要到客店去住,是何道理。”
张仲微忙解释道:“这大半夜的,我们是怕打扰了外祖母。”
杨升道:“都是至亲,甚么打扰不打扰的,我娘正在家等你们呢,只怕客房都收拾好了。”
张仲微望向林依,征询她意见。危难之时有人伸出援手,实在是件幸事。林依没甚么好说道,当即点了头,与 张仲微二人福身谢过。
杨升命家丁上前,将他们的两只箱子挑了,先行一步,回去报信。又有家丁牵过马来,杨升道:“出来得匆忙,不曾备轿,只带了几匹马,你们可会骑?”
张仲微点头,带着林依会骑一匹,青苗却是不会,杨升便指了一名家丁道:“袁六,你带她一起。”
青苗扭捏着,不肯同陌生男子共乘,杨升只好叫那袁六牵着马,陪她在后面慢慢走着。
杨升上马,带着张仲微夫妻及些仆从,疾驰回杨宅。牛夫人果然如杨升所述,正在暖阁里候着,见张仲微两口儿进来,连忙上前,拉着他们看了又看,连声地问:“伤着了没?熏着了没?”
林依谢过她关心,道:“人都没有大碍,只折损了些丫头的衣物和厨房器皿。”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失火原因
牛夫人闻言放心,道:“人没事就好,衣物和厨房器皿是小事,丢了可以再买。”
家丁将两口箱子搬进来,问牛夫人道:“夫人,这是张二少爷的行李,搁在哪里?”
牛夫人惊讶道:“就这些?”
林依解释道:“我们才来京都,带的行李不多。”
牛夫人直言道:“才这点子家当,怎么过生活,你们可有甚么打算?”
林依心道,这位牛夫人,还是同先前一样,有些嫌贫爱富,于是没有作声。杨升见场面尴尬,忙圆场道:“娘,已是夜深,他们又受了惊吓,赶紧安排房间,让他们去歇息罢。”
牛夫人看了看张仲微和林依,确是面有疲惫之色,只好住了嘴,唤来一名丫头,叫她带张仲微和林依去客房休息。
张仲微夫妻与牛夫人和杨升行礼,再次感谢他们收留,而后随那名丫头朝后面一进院子去。这时院子极大,分作两边,各有一所单门独户的小院落,丫头将他们领到左边院中,推开正室的门,请他们进去,福身道:“奴婢金宝,两位是吃些点心,还是就睡?”
张仲微二人都已困顿,便道:“我们不饿,你且去罢,叫青苗来侍候。”
金宝欠身行礼,转身去唤了青苗过来,主仆三人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日,张仲微夫妻起床时,金宝已带着几名小丫头,在外面候着了。待得房门一开,便鱼贯而入,福身道:“奴婢们来服侍张二少爷与二少夫人洗漱。”
林依暗赞,到底是有钱人家,丫头们训练有素。金宝掀开一只小盒子,捧来与张仲微二人瞧,道:“这是新买的刷牙子,不曾有人使过。”
张仲微与林依各取了一柄,马上就有小丫头上前,一人捧牙粉,一人递水杯,还有两人捧了铜盂在下面接着。
刷完牙,丫头们收好器具,又捧上洗脸水和掺了香料的澡豆来,请张仲微二人洗脸。一小丫头上前,朝张仲微身上隔了块汗巾,又去帮他挽袖子,张仲微忙道:“我自己来。”说完三两下将袖子挽好,捧了水就洗。
旁边有丫头在偷笑,也不知是笑话他村,还是笑话他畏妻如虎。
二人洗漱毕,金宝又捧了只盒子来与他们瞧,道:“梳子也是新的,不曾有人使用过。”
林依道:“外祖母太客气。”说着取了一把象牙梳,先与张仲微梳好头,再才坐下,由一名小丫头挽了个朝天髻。
金宝开了妆盒,问道:“张二少夫人想化个甚么妆?”
林依不大懂得北宋妆容,应道:“淡雅些便好。”
金宝取了花粉,亲自与她敷面,化了个檀晕妆。林依朝镜中一瞧,果然素雅,满意点头,唤来青苗,命她取钱打赏。金宝几人,本以为林依穷困,没作指望,此时竟得了赏钱,虽然不多,仍喜出望外,谢了又谢。
金宝领着小丫头们退下,道:“张二少爷与二少夫人稍歇,待我们夫人收拾好,再来唤你们。”
青苗看着她们远去,嘀咕道:“在大户人家做客不易,不过洗个脸,就丢了好些钱。”
林依穿越前,到餐厅打过工,能体会小费给人带来的愉悦心情,因此道:“别小家子气,若没牛夫人收留,到客店住一晚上,得花多少钱?”
张仲微道:“你放心,这几个赏钱,耽误不了给你做新衣裳。”
青苗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忙扭身躲了出去。
不多时,金宝来请,张仲微夫妻随她到昨日那间暖阁,与牛夫人请安。牛夫人问道:“昨日睡得还好?丫头们服侍得可尽心?”
林依由衷道:“外祖母家的客房,比我们租的屋子,好过百倍。”
这恭维,牛夫人很是受用,乐呵呵地笑了,招了招手,命人摆饭,道:“你们来尝尝外祖母家的伙食。”
林依朝桌上看了看,胡饼、宿蒸饼、煎白肠,头羹,与外面卖的并无甚么分别,不过精致些,但她仍大赞了一通,惹得牛夫人笑个不停。金宝又捧上两碗面条,笑道:“这是插肉面,夫人听说张二少爷与二少夫人是从眉州来的,特意请了个四川厨子做的。”
林依两口子忙欠身谢道:“外祖母费心。”
牛夫人微笑点头,举了筷子,张仲微见杨升没来,不敢就吃,问道:“舅舅不来吃饭?”
牛夫人道:“他是匹野马,一大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张仲微想着自家未来的生意,就多问了一句:“舅舅做的是甚么买卖?”
牛夫人笑道:“哪有甚么买卖,在御街上开了两家酒楼,糊口而已。”
竟是开酒楼的,张仲微与林依对视一眼,皆道,没料到即将是同行。
牛夫人取了一块胡饼让他们,又问:“我瞧你们才两箱子家当,翰林编修的俸禄又不多,在东京怎么过生活?”
她对官员俸禄,倒是很了解,林依微微诧异,答道:“正是做些小买卖,只是不知做甚么好。”
牛夫人有些不相信,问道:“张二郎如今好歹是个官,你情愿放下身段做买卖?”
林依道:“甚么身段不身段的,我只晓得不能饿肚子,不然进城作甚,还不如回乡种地。”
牛夫人听了这话,竟搁下筷子,抚掌大赞:“你比你婆母,强上百倍。她就是个傻的,宁肯饿肚子,也不愿做生意赚钱,同她爹一个模样。”原来杨氏的父亲,生前亦是一官员,品阶虽不高,一样有清高气,哪怕家中穷得揭不开锅,也不肯放牛夫人去做买卖。直到他过世,牛夫人才得了机会,从娘家借来本钱,在御街边上先后开了两家酒楼,家中渐渐宽裕起来。
牛夫人竟是个女强人,林依听了这番讲述,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再回想牛夫人之前种种,原来她不是“嫌贫”,而是见不得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同林依的观念,倒是不谋而合。
牛夫人见林依不是那迂腐清高之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拉着她的手道:“家当少不要紧,只要肯赚,我家以前比你穷多了,你看现在如何。”
张仲微见她俩聊得亲热,很是放心,起身道:“家中失火,乃是大事,我先去翰林院告几日的假。”
牛夫人忙道:“小事一桩,哪消你亲自去,叫二门外小厮跑一趟便得。”
张仲微还要推辞,牛夫人道:“你叫我一声外祖母,就该把这里当作亲戚家,与我客气甚么。”
张仲微只好领了情,谢过她后又道:“那我去朱雀门东壁瞧瞧,打听打听失火的缘由,再另寻一住处。”
牛夫人听了这话,愈发不喜,道:“下人们早就去打听了,不消你去得。还有,你现住在外祖母家,急着寻房屋作甚么,难道我这里没有屋与你住?”
张仲微讲甚么,牛夫人都是反驳,顿时手足无措,林依笑道:“外祖母还是放他出去走走罢,不然他只能闷在屋里。”
牛夫人笑道:“那我托一件事与张二郎,你上街去寻你舅舅,若是见他在胡闹,就一通板子打回来。”
张仲微听得一个“打”字,连称不敢。
金宝上前,与牛夫人道:“少爷又是偷溜出去的,没带小厮。”
牛夫人道:“叫袁六带张二少爷找他去。”
金宝便向张仲微福了一福,道:“张二少爷随我来。”
张仲微心道,杨升好十好几岁的人了,出门逛逛又如何,哪消人特特去寻。他满腹不情愿,无奈金宝已在跟前候着,只好站起身来,随她出去了。
牛夫人叫人撤了桌子,另端上果子和茶水来,细细询问林依,想做甚么买卖。林依故意试探道:“我也想开家脚店,外祖母以为如何?”’
牛夫人道:“东京脚店多如牛毛,你又没甚么本钱,凑这热闹作甚?”
林依心道,牛夫人再喜欢她,还是存了几分私心的,因此不愿她也开脚店,以免抢了生意。她装了赞同的模样出来,请教道:“我来东京时日不多,不知做甚么买卖才赚钱,还要向外祖母讨教一二。”
牛夫人仔细想了想,道:“本钱少,只好开个杂货铺,卖些胭脂绒线等物。”
卖胭脂绒线,恐怕还没青苗在夜市赚得多,林依暗自摇头,嘴上还是感谢了牛夫人一番。
牛夫人以为她愿意,就要带她去看店面,林依推脱道:“我们租的屋,就这样白烧了?总要有个说法,待得弄清楚,再去看店不迟。”
牛夫人便唤金宝,问道:“我叫他们去打听失火的事,可有了眉目?”
金宝遣人到二门外去问,过了一时,有消息传来,称昨日那场火,与贾老爷有莫大的关系。回话的小厮道:“有位行商贾老爷,在朱雀门东壁养了个外室,那外室不甚规矩,趁他不在,偷起人来,却运气不好,被他拿个正着。”
牛夫人听到这里,向林依道:“做生意的人,常年在外,难以归家,只好在常去的地方,再安一个家,这倒也平常。”
第一百三十七章 婉拒好意
林依急于知道失火的真正原因,敷衍点了点头,问那小厮道:“贾老爷捉拿奸夫,街坊邻居都是见了的,怎会闹成失火?”
小厮回道:“听说那奸夫吃不了疼,被贾老爷抽了十来下,就答应出钱私了,贾老爷举着火把,随他去取钱,走到巷口,一时疏忽,被那奸夫当胸撞了,火把脱手,正巧落在一堆柴火上,深更半夜的,他们无处寻水,那火势一下就大了。”
牛夫人念了声“罪过”,道:“这等杀千万的人,该几棍子打死。”
林依不知她指的是贾老爷,还是那奸夫,不好接口,便问小厮道:“这火纯属人为,官府不管管?”
小厮道:“怎么不管,贾老爷与那奸夫,已是齐齐捉拿归案了。”
牛夫人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林依暗自叹气,捉拿归案又如何,房子已是毁了,剩下的租金,谁来补,未抢出来的物事,谁人来赔?
这一时半会,难以寻到合适的住处,幸亏牛夫人热心快肠,主动留他们多住几日,不然每天吃住在客店,花费可不少。林依想到此处,愈发感激牛夫人,道:“还要叨扰外祖母几日,待得寻到房子,再搬出去。”
牛夫人道:“才刚责过张二郎,你这里又来,我家有空屋子你不住,非要送钱与别人?”
林依不大愿意,牛夫人性格,有些喜怒无常,今日得了她缘法,待遇尚好,他日若不慎惹恼了她,被扫地出门,岂不狼狈。她琢磨着如何婉转拒绝这番好意,低头不语。牛夫人以为她不爱寄人篱下,便道:“我把你们住的那客院,从内隔断,只朝外开门,那样即是单独门户,与我两家人,如何?”
林依感激牛夫人体贴,但感觉是一回事,理智是另一回事,她只笑道:“外祖母的院子,是极好的,我们都想住,待得赚够租金,一定搬来。”
牛夫人道:“你我至亲,租金暂缓,就是不给,也不甚么。”
条件优厚,话语中听,林依有一刹那,差点就点了头,但忽地想起,她将来的脚店,是准备开在住处的,所谓同行是冤家,若被牛夫人看见她不但开了脚店,而且还开在她家门口,会作何感想?
哪怕是亲戚,走得太近,反而易闹矛盾,林依反复思忖,还是拒绝了牛夫人,道:“付不起租金,我倒没甚么,但二郎他面皮薄,只怕不愿意。”
牛夫人听了这话,马上不再苦劝,反赞道:“张二郎还晓得无钱便丢人,算是个好的,不像他爹,脸皮厚得赛过汴京城墙。”
林依听她这般形容张栋,想笑又不敢,憋得好不辛苦。
二人闲话,消磨了一上午的时光,中午摆饭时,张仲微终于把杨升找了回来。牛夫人见他并未吃醉酒,有几分高兴,但仍责骂道:“成日只晓得东游西逛,我们家两座酒楼,从未见你去照管照管。”
杨升也不顶嘴,大咧咧朝桌上坐了,举筷赞道:“今日菜色不错。”又与张仲微道:“外甥,咱们吃两杯。”
牛夫人见杨升把她的话当耳旁风,气得摔了筷子。林依忙着劝她,心道,原来女强人也有烦恼事。
牛夫人被气着,心情不好,略动了动筷子,便向林依道:“你慢些吃,我去歇歇。”
林依起身送过她,回座看了杨升一眼,见他神色自若,仍与张仲微杯觥交错,忍不住道:“舅舅,外祖母不大精神,你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