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就在季繁锦倒到蓝可怀里后,守元帝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掌旗站在门边,脸黑得像锅底:“皇上要歇息了,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掌旗话音方落,大家速度做鸟兽散。
只剩下小喜扔在地上的那个铜盆,滴溜溜地打着转儿。
掌旗看着那铜盆越转越慢,最后,叹了一口气。
————
关于季繁锦出现在将军府一事,守元帝不过问,赵九不过问,越青山也不过问。
然后,季繁锦就和蓝可好上了。
速度之快,堪比飞流直下瀑布奔水。
为着这事,小喜还和蓝可轰轰烈烈地打了一架。
两人一边问候着对方父母,一边把半座将军府拆了。
赵九勃然大怒,罚小喜和蓝可各抄一万遍佛经。
蓝可老老实实抄了。
而小喜交上来的,是一万遍的——
“蓝可你不懂爱!雷峰塔他会掉下来!”
赵九看着纸上小喜张牙舞爪的字,觉得这雷峰塔真掉下来了…就正好砸在她脑袋上。
“你写的都是些什么!”
赵九头大如斗。
“蓝可那个骗子!说好的要做彼此的天使呢?!”
小喜一脸愤愤不平。
赵九嘴角抽了一抽。
————
赵九与守元帝冷战第十日,两人终于在游廊拐角处不期而遇。
距离三步之遥时,两人双双停下了脚步。
赵九淡淡低头,敛衽,行国礼。
守元帝亦是淡淡,唤了“平身”。
赵九谢恩,起身。
两人继续各行东西。
就在擦肩而过时,赵九脚下一虚,猛一踩空,一把跪倒在地。
掌旗还未作反应,守元帝已经将赵九从地上抱起,关切问到:“怎么?”
赵九面色青紫,唇色苍白,额上有豆大汗珠涔出。
却回答:“回,皇上,臣女无碍。”
守元帝只抱了她往赵九院落方向走去,只扔了一句话给掌旗:“快宣太医。”
掌旗得令速速退下。
赵九咬着牙,扯了扯守元帝衣袖:“我没事…不必宣太医。”
守元帝无视她的话,脚步加快,片刻便到了赵九院外。
正好,向雨前就要进门。
看到向雨前,赵九急急叫了一声:“雨前!”
向雨前扭头,见状,眉头蹙起。
一劈手,便要将赵九夺还。
守元帝微一偏身,避开向雨前这一招,喝道:“放肆!”
向雨前不惧不让,一把抓住赵九胳膊,就往自己怀里扯。
守元帝伸手阻拦,却没料到赵九心向着向雨前,顺势就挣脱开他的桎梏,跌到向雨前怀中。
看着赵九扶着向雨前肩膀低头喘息,守元帝双唇紧抿:“赵九,过来!”
赵九扯了一个虚弱的笑:“皇上,臣女只是吃坏了肚子,不需看太医。”
守元帝眼眸冰冷,还是那一句:“赵九,过来!”
这下子终于惊动到了赵九屋里的人。
春花秋月小喜三人齐刷刷跑了出来。
再齐刷刷地看着僵持在院门口的三个人。
向雨前一把拦在赵九身前,说:“皇上,青山此时不太舒服。您若有要事,改日再传召她罢。”
守元帝全然无视向雨前,只是盯着向雨前背后的赵九:“赵九,过来!”
赵九抬头,一脸哀求地看向守元帝。
心中一痛,守元帝再也顾不上什么的天家颜面,亲身上前,抢人。
向雨前不欲与他缠斗,勾了赵九的腰肢,往后一纵,便轻飘飘地上了屋檐。
守元帝先发制人而未得,撩了袍,追了上去。
眼看着三人纵远,小喜跺了跺脚,赶紧跟在后面。
————
大雪又下了起来。
片刻功夫,向雨前就要纵出将军府。
守元帝心知出了将军府,自己不熟街路,极易被向雨前甩开,心中一急,踩到一片湿滑瓦片上,直直摔下屋顶去。
探手在地上一撑,飘然掠开,守元帝才不至于摔得狼狈。
但是眼前已经不见了向雨前。
守元帝站在屋顶,茫然四顾。
心中空落落的,不知是何滋味。
片刻,大雪就覆了他满身。
————
在守元帝跌下屋顶时,小喜超过他,紧追向雨前不放。
一是向雨前带了个人,二是小喜本身轻功很好,不一会儿,小喜便追上了他两人。
废话不多说,小喜劈手夺人!
向雨前与她过了两招,才怒喝一声:“谢千忧!你莫捣乱!”
此时,赵九已经晕死过去,像一口麻袋一般,被向雨前抱在怀里,一晃一晃,又一晃。
看着面色惨白如纸的赵九,小喜怒了:“向雨前你还是不是人!九九都这样了你还不让她看太医!”
向雨前面色一沉:“你休要多事!”
“我多事?!”小喜冷笑一下,手中粉末洒向向雨前面上,“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和九九之间哪容得下你废话!”
向雨前没料到小喜会使诈,一个避不及,让一些粉末随着风吹进了眼里。
就在向雨前动作这一滞之间,小喜已经将赵九抢了过来。
“狼心狗肺!”小喜将赵九背负在背上,急急奔向将军府,“我是不会把九九交给你的!”
迷了眼的向雨前看不清东西,只能冲着小喜离去的方向低喝一声:“以后…你莫要后悔!”
“劳您费心!”
小喜的声音远远飘来,而后,随风散落在空中。
第71章 最强八字
赵九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墨汁一般。
北风呼呼刮着,吹得门窗剧烈响动。
赵九只觉腹中一阵一阵钝痛,仿佛有人拿着一把锉刀一下一下绞着她的肠肚。
以手使劲压住腹部,赵九咬着牙,蜷缩成一团。
再忍忍,再忍忍这五天就过去了。
赵九安慰着自己,额上冷汗涔涔,有如浆出。
突然,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捂在她冰冷的额头上。
赵九思绪紊乱如麻,眼前只一片金光。
“雨前?”
强忍剧痛,赵九低声,问了一句。
那手掌微微一僵,赵九耳边一道温润男声响起——
“是我。”
赵九又是一阵恍惚:“元宵?”
“是。”那声音听在赵九耳中,令她心安,“我扶你起来喝了药吃了粥,你再继续睡。”
赵九混混沌沌应了一声,任由守元帝将她扶起,喂药喂粥。
吃完,赵九还是全身无力,几次想要看清守元帝的脸,眼前却一片氤氲,守元帝在她眼里就那样和烛火茫茫连成一片。
扶着赵九再度在床上躺好,守元帝又问:“觉得怎么样?”
赵九又恢复了蜷成一团的姿势,回答:“痛。”
顿了一顿,赵九又说:“冷。”
说完,赵九只听见守元帝叹气一声,接而身边一凉,一个温暖的身体钻进被子里来。
赵九本能地朝热源靠拢。
守元帝伸手,顺势将赵九整个儿抱到怀里。
“我抱着你就不冷了。你好好睡。”
守元帝的声音低淳如美酒,让人沉迷。
赵九依偎在他怀里,又痛又迷糊,最后还是睡着了。
————
赵九在床上这一躺,就是四天。
守元帝也陪着她,照顾了她四天。
第五天,赵九终于能坐起来了。
喝完守元帝递来的汤药,赵九问:“你都知道了?”
守元帝神情淡然:“是。”
见他回得这般自然,赵九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将赵九放在被子外的手塞回被子里,守元帝淡淡问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也还是不愿意来找我吗?”
赵九沉默片刻,才说:“我…那时候我知道这件事时,脑子里乱糟糟的…心想先找二哥,想清楚了,再去见你…倒是没想到才到塞北不久,就打仗了。”
“只是这样?”
守元帝追问。
赵九沉默。
“小九。”
守元帝叹息一声。
“我…本来是想去京城找你的…”赵九还是开了口,“就在路过庐州时,我遇到了沈仲。”
守元帝眉头微微一皱:“然后。”
“那时候雨前给我买了顶纱帽…碰到沈仲时,正好风将围纱吹开了…”
“……”
“再然后,他就被吓到了…”
赵九低着头看了一会儿背面上喜庆的牡丹,继续说:“我…真的很怕,很怕你见到我时,会和沈仲一样…”
一样大叫着,跑掉。
“到头来,还是因为你不信我…”坐在床沿的守元帝低头,与赵九眉心相抵,“以后,万事都交于我处理决断,你就…别离开我了…好吗?”
好吗?
“好。”
好。
但愿君心似我心,始知相忆深。
————
一切迷题都已经解开,一切误会都已经消除。
可看到眼前那一纸诏书时,赵九还是,迟疑了。
叹息一声,赵九闭眼,将诏书合上:“皇上…我还是不想做越家的罪人。”
“莫叫我皇上。”守元帝说着,握住赵九冰凉的手,“不是说好了,万事都交于我处理吗?”
“可是…”
“没有可是。”守元帝语气温和而坚毅,“宫中太医医术卓绝,再不济,亦可放榜天下。大吴地大物博,杏林妙手如云,又怎么治不了你这点小疾。”
赵九沉默。
守元帝伸手,从背后将她抱住:“若你不放心,我们还可以从宗室之中过继一个男孩…虽说不是生身骨肉,但养育之恩亦然深厚…老时,他定会待你胜之生母。”
“但…先皇只余你与八王爷二子。若过继,必然会从他子嗣中挑选…”赵九默默分析时局,“八王爷生母为当今太后…太后野心如狼如虎,若取八王爷子嗣,只怕日后大吴落入她掌中…”
“还不知她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守元帝轻声一笑,将怀中女子抱得更紧,“小九,莫管身后事。”
只管,怜取眼前人。
————
赵九不舒服这几日,守元帝将她包得滴水不漏,向雨前几次请见,都未见着。
“元大蚊子还是这般小气。”小喜磕着瓜子,和赵九闲话,“见向雨前一面又不会少块肉。”
“你小声些。”赵九看了一眼书房方向,“他听得见的。”
小喜“噗嗤”一声笑:“听到我这评价,他只会开心不会生气好吧?!”
赵九:“……”
“他在里面帮你对账?”
听小喜这样问,赵九点点头。
小喜见状感叹:“真是…二十四孝!”
这可是日理万机的皇上啊!居然跑到塞北来帮塞北军对账!京中大臣们都哭瞎了吧!
赵九脸儿一红,然后慢慢地就红到了耳根。
这几日在屋里呆着,赵九一直没带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