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印却总觉得夫人听的到。因为,她根本不是人啊。

落葵也困了,催她快些洗完出来。她匆匆爬出来擦干身体,换上落葵给她的一身中衣。落葵比她大几岁,衣服也大。她左掖右挽,才勉强不拖到地上。落葵累了一天,挨着枕头便睡着了。她头发湿湿的还没有干,就坐在窗前晾一下。一轮明月当空悬挂。忽然看到窗外的空气中浮动着隐隐光华。心中疑惑,探头望去,只见那如星如雾的光华是从隔壁的窗口溢出的。

她撤回身子,在木板隔就的墙壁上找了一阵,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孔洞。趴在孔洞上望去。这一望,惊得她差点喊出声来,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只见朱氏以奇怪的姿式蹲在窗台上,身后大尾高高举起,对着月亮昂首探颈,口中一吐一吸,吸纳着月色光华。

这便是传说中的妖精修炼,吸取日月精华吗?青印心中惊恐,溜到床上去,挤在落葵身边瑟瑟发抖。想跑,又忌惮妖怪敏锐的听觉。还是等她松懈了再找机会。

是夜入梦,青印又在梦境的深处遇到了那对金色的大眸。她只觉得十分亲近,想要靠前看清它,中间却隔了大雾,无论如何也走不近。金色眼眸冷冷地瞥着她,分明透着不想理会她的意思。她追的急了,它忽然隐去,隐去之前,她模糊看到了它身形的轮廓。

像是头巨大的猛兽。

清晨被落葵推醒时,初醒的意识里留了个混沌的影子。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似乎又做了个奇怪的梦啊。好像是梦到了大野兽,样子好吓人。……不过,在梦里时似乎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心生依赖。

一个梦而已,她没有时间多想,心思便转到了隔壁的妖精夫人身上。立刻愁眉苦脸起来。

青印被这位妖精夫人拘禁在身边,四五日的路程中,竟没有脱身的机会。平日里,与落葵比起来,朱氏更愿意青印伺候她。尽管青印有些笨手笨脚,她也不甚在意。倒是落葵若犯了一点点错,她便立刻凶起来。

落葵对这明显的偏心十分委屈,更加气恼这个新来的青印。青印对这种青眼有加也觉得心中忐忑。好在据她察言观色,朱氏并没有发觉她能看到自己真面目的异能。朱氏喜欢她来伺候,纯粹是出于对落葵的厌恶罢了。

落葵对别人刻薄些,对朱氏却是十分上心,朱氏为什么偏偏不喜欢她?

落葵与青印都想不通。

随着路越走越远,青印发现朱氏除了喜欢晚上吸收下月华,其他方面与常人也没什么不同,并没有吃人肉喝人血的苗头。也就渐渐习惯了那条大尾巴在眼前晃来晃去。

孩子单纯的心是最容易接受新事物的。她不久前刚经历灭门剧变,见识了人最狠毒的一面。那狠心杀死她家一百一十三口的人,比任何妖鬼都可怖。她想像不出这世上会有比人更可怕的种族。心中对于“夫人是异类”的抵触竟在不知不觉中消减了不少。

所以直到跟着她们来到佑都、回到林府,逃跑的事,都在她的犹犹豫豫中一拖再拖。她知道自己逃出去后,会继续过那挨饿受冻的流浪生活,还有被追杀的阴影笼在头顶。朱氏虽是妖精,看上去却似乎是无害的,对她也还不错,暂时跟着,有个容身屋檐也好。

抱着这个念头,青印踏进了林府的大门。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为这个决定悔青了肠子。

妖怪,没有吃素的。

林府位于佑都的南大街,附近多是达官贵人的宅院,属于贵族居住区。她们抵达时正是日暮时分。之前听落葵描述过林府的规模,说得浑似皇宫一般。虽然颇为夸张,但林府的气派也着实富贵。府中足有十几个院子,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如画一般。只是这画卷虽美,人丁却似乎不十分旺盛,一连路过几个院子,都大门紧锁,似是没有人居住的。下人倒是不少,知道朱氏回门回来,纷纷前来迎接,跑前跑后地忙碌,冷清的大宅中顿时热闹了许多。

只是不见老爷出来迎接。朱氏闲闲问道:“老爷呢?”有丫鬟小心翼翼回道:“老爷在书房拟方子,明天急用的,所以一时无暇出来迎接夫人。”

“嗯。”朱氏淡淡应着,并不十分在意。

落葵等丫鬟暗暗松了一口气。往常出现这样的情况,朱氏都会发飚,拿下人们出气。这次倒毫不在意的样子。难道夫人的心变得宽了?

朱氏径自去了自己的院子,院门前悬了一个匾额“紫珠园”。另有两名丫鬟早就泡好了茶、准备好了净手的热水等候着。青印出身药商家族,知道“紫珠”是一味中药。而丫鬟落葵的名字也是一味药名。林家是行医之家,看样子不管是丫鬟的名字,还是院子的题名,都喜欢用草药的名称来命名庭院,倒是别有韵味。

朱氏坐在椅中喝茶时,有奶娘抱了一个五六个月大的婴儿过来。奶娘笑道:“夫人回去这么多天,想小少爷了吧?小少爷也想娘亲了,快找娘亲抱抱。”

朱氏低着眼睫,慢慢抿下一口茶,把茶碗搁回桌上,也不伸手去接奶娘递过来的娃娃,而是静静打量着婴儿的脸,丝毫没有与孩子分离多日的母性柔情。

奶娘有些尴尬,也有些诧异。正要细细端详朱氏的脸色,朱氏的脸上已浮现笑容,伸手把婴儿接了过去,抱在手中掂了掂,笑道:“羽涅长胖了呢。”

青印在旁边看着,心中十分好奇。这孩子既然是朱氏生的,那就是有妖精的血统了?不知小家伙长没长尾巴?

却见朱氏把名叫羽涅的婴儿横放在臂上,低头微笑着看着他的脸蛋儿,手指轻轻抚过婴儿细嫩的脸颊。

青印个子小,正能看到朱氏的表神。一瞬间,她突然发现朱氏盯着婴儿的眼睛里,闪过一层妖异绿光,透着阴狠之气。

青印看得一阵惊悚。朱氏虽然是妖,但孩子毕竟是她亲生的,缘何露出如此刻毒的表情?难道妖是天生冷血的吗?

朱氏手中的婴儿突然无端大哭起来。朱氏手抚着婴儿,微笑着道:“不哭不哭,娘亲会好好疼你的。”

这话旁人听起来柔情无比,在青印却因为之前看到了那个阴狠眼神,只觉得这话更让人毛骨悚然。

羽涅却没有因为母亲的抚慰而停止号陶,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奶娘急忙伸手接过去,一边哄,一边对着朱氏赔笑道:“小少爷太久不见夫人,定是认生了。过几日熟络起来便亲了。”言色之间,生怕惹怒了朱氏。

朱氏却并未恼火伤心,只流露出一脸不耐烦来,挥了挥手道:“抱走哄去。”

奶娘急忙抱着羽涅退下。

奶娘走后,屋子里只剩下朱氏和青印两个人。青印看见朱氏端坐在椅上,大尾上的毛发都乍起了,搁在桌上的纤长手指紧紧攥起,脸上露出刻骨仇恨,一对眼睛绿气大盛,看上去格外阴森。青印被她周身散发的怨气吓到,低着头站在一边,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这时,她的心中已在暗暗懊悔进到林府中了。朱氏绝非想像中善良的妖精。

青印家也是大门大户,深知一旦进了府里做丫鬟,就等于卖给人家了,想放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

☆、7

用晚饭的时候,老爷林梓枫也没有出现。用餐的主子只有朱氏一人。饭厅里显得空荡荡的。饭后,朱氏吩咐道:“青印,跟我去一趟书房。”

青印提着灯笼,随着朱氏来到一座小楼前。朱氏在门前略略站了一下,伸手推开了门。门里是个宽敞的书房,三面墙壁的书架上摞满书籍。中间摆了一张宽大书案,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五官清秀,坐在案前,面前摊了一本翻开的书,但显然并没有专心读书,因为朱氏忽然推门进来时,他露出从神游中被惊醒的神色。

看到是朱氏,锁起了眉,道:“进来怎么不敲门?”

朱氏眉儿一挑,嘴角抿起一丝笑来:“我们既是夫妻,又何必那般拘泥?”

青印猜着这便是老爷林梓枫了。原本她以为虽然朱氏年轻,林梓枫身为名医,又拥有这般丰厚的家业,年龄至少应该是个半百之人——她从小可听多了老夫少妻的典故,没想到这般年轻。

林梓枫面对着娇美夫人,完全没有小别胜新婚的喜悦,却是面露不悦,问道:“有什么事?”

朱氏移步上前,手按在书案上,身体微微倾向林梓枫,身上香气四溢:“分别多日,相公就不想奴家吗?”媚眼如丝,身后大尾风骚地左右招摇。

林梓枫没有回答这个挑逗的问题,却忽然思索着道:“你用的什么香?”

朱氏道:“是回娘家时母亲相赠的家传秘香,相公喜欢吗?”

他没有答喜不喜欢,只低声道:“怎么这般熟悉?似乎在哪里嗅到过。”

转念又抛开了这丝若有若无的疑虑,抬眼看着朱氏的美艳容颜,却全然没有迷恋之色,反而面露不耐:“我今晚要连夜拟个方子,不回去睡了。”

“哟——当初相公勾引了朱砂后,可是天天拖着朱砂一起睡,行起那床笫欢愉来,就连小姐撞开门站到床边儿上,你都舍不得停下呢。”一边说着,隔着案子伸出手去,葱白玉指妖娆地抚到他的脸上去。

林梓枫像被戳中痛处一样,“腾”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打翻了一砚墨汁。或许是因为站的太急,朱氏的长甲划伤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红红的印子。

她疼惜地道:“呀,不小心划伤了相公的脸呢。”

他全然顾不上那伤痕,浑身发抖,脸色变得煞白,双目红通通地瞪着她,嗓音嘶哑地低吼道:“朱砂,你乱说些什么!”

“没什么。”朱氏笑眯眯道,“不过是给相公提个醒,怕相公忘却了昔日跟朱砂的恩爱。”

翩然转身离开,留下暴怒的林梓枫站在一室余香里发着抖。

朱氏扭着腰肢纤细的身段儿疾走,跟在后面的青印要一溜小跑才跟得上。朱氏对于林府的园林小路似是十分熟悉,七拐八拐,径自来到一处水榭亭台,这才住了脚步,望着映在水池中的月影,低声轻念,语调凄婉:“昔日你我在此一起赏月的时光,何等欢快。谁能想到,会落得如此下场。”嘴唇翕动着,又无声地念了一些话,脸上泪光盈盈,大尾低垂在身后,一副黯然模样。

青印想:她大概是在怀念跟林梓枫昔日相亲相爱的时光吧。可是在书房中她提到的“小姐”是谁?为什么林梓枫一听到那句话,就大发雷霆?小小的脑瓜,想不清这般复杂的事。

看到朱氏一直站在水边望着月亮不走,心中不由担心起来——如果朱氏这时突然兴起要吸取月华,她该做什么反应?

幸好朱氏没有做出举头扬尾的怪异举动,而是转身走回了紫珠园。一夜无话。

第二天晚上饭后,朱氏让青印把落葵也叫来,吩咐道:“你们两个,把这屋子里的所有起居用品都收拾到院子里,一把火烧掉。”

落葵讶异道:“夫人,这是为什么?”

朱氏冷冷道:“休要多嘴。”

落葵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都烧掉了,夫人用什么呢?”

朱氏沉默了一下,问道:“小姐的遗物在哪里?”

落葵惊了一下,道:“在北边院子里的空屋里堆着。”

朱氏道:“全部拿回来用。”

落葵颤声道:“用死人的东西,不怕不吉利吗?再说……当初不是夫人您……让丢出去的吗?”

朱氏用阴阴的眼神盯着她,道:“如何丢出去的,便如何拿回来。”

落葵被盯得胆颤,只觉得夫人言行诡异,不敢再多问,赶忙应道:“奴婢遵命。”

朱氏走到院子外面的黑暗中去,不打灯,也不要人陪,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落葵目送朱氏的背影消失,也顾不得之前还因为朱氏偏心而跟青印讴气,哆哆嗦嗦地拉住她的手,颤声道:“青印,你不觉得夫人怪怪的吗?”

“是啊。”青印心道:岂止是怪怪的,简直是大怪物啊。

落葵道:“夫人怎么会想起来用小姐的东西呢?当初小姐刚去时,夫人是多么迫不及待地把小姐的衣服用具全部丢出去,咱们都看在眼里,今天这是怎么了?”

青印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小姐,到底是谁?”

落葵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周围,小声说:“小姐是老爷以前的夫人,闺名叫做林亦染。我和朱砂……哦,就是现在的夫人,是自小服侍小姐的丫鬟,所以总是改不了口称她为小姐。老爷与朱砂好上了,还生了孩子。半年前小姐讴气死了,朱砂就成了夫人。小姐去的那一日,至今想起来,还心惊胆颤……”

四周忽然起了一阵阴风,落葵吓得嗷地一声怪叫,紧紧挨着青印,颤声道:“不说了不说了,怪的很!咱们还是快去干活吧,等夫人回来又该怪罪了。”拖着青印的手跑到屋里去。

两人把床上的被褥、帘子、梳妆台上的脂粉钗奁、桌上的茶壶杯盏、床前的刺绣手工、洗漱用具,统统搬到院子里去。落葵一边忙活,一边提醒着青印这个不要落下,那个也需得清出去。

青印说:“姐姐想的好周全。”

落葵答道:“上次扔小姐的东西时也是这样做的,所以才想得周全。”这句话一说出来,忽然吓到了自己,僵立在当地,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青印见她呆呆的,问道:“姐姐怎么了。”

落葵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报应不爽……呸呸!”抬手打了自己几下嘴巴,啐道:“莫名其妙的,怎么冒出这等不吉利的话!”

两人把东西收拾净了,在院子里堆成一堆,浇了些火油,点火烧着。

不一会儿,浓烟就引来了一帮家仆丫鬟冲了进来,一个个扛着水桶,提着扫帚,乱纷纷叫道:“失火了,失火了……”待冲进院中,看到是两个丫头在烧东西,大惑不解。

一名家丁惊讶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落葵的神色极不自然,答道:“夫人让把屋子里的东西全数烧了。”

“为什么?”

“夫人……执意要用小姐的东西。”

此言一出,众人均变了脸色。他们知道落葵口中的“小姐”指的是死去的前任夫人林亦染。朱氏深更半夜烧了自己的东西,去用死人的东西,听着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一时间,静静的没有人说话,四周环绕着阴森森的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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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一时间,静静的没有人说话,四周环绕着阴森森的气氛。

落葵开口求道:“我跟青印不敢去那院子里拿小姐的东西,你们帮帮忙……”

此言一出,众人哄的一声,四散逃去。半夜三更到个荒院子里拿死人遗物,不光是吓死的问题,说不定还会招鬼撞邪,谁敢去?!

落葵正急得要掉下泪来,却见有一名个子不高、身材健壮的年青家仆留了下来。满怀希翼地拉住了他的胳膊,问道:“东子,你可能帮我们?”

东子点头道:“小姐为人心地善良,就算是变鬼,想来也不会为难小人。小人这就去替姑娘把东西都搬来。”落葵千恩万谢。

东子个子虽小,力气却大,在荒院和紫珠园之间奔波了十几个来回,终于把小姐的所有用具全搬回来了,跑得一身大汗。放下最后一张花凳,道:“我就说小姐良善,不会惊吓小人,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什么怪事也没看到吗。做人只要心中无愧,便不怕怪力乱神。”说罢,告辞离开。

东子的一番话,却惹得落葵神色郁郁的。直到青印唤她,才打起精神,把林亦染的遗物一样样擦掉灰尘,摆回原处。

两个女孩子忙了大半宿,终于做完了。夫人却不见回来。两人相依偎着坐在门口台阶上,昏沉睡着。不知过了多久,青印略略清醒了些,只觉香风扑面,便知是朱氏回来了。她紧闭了眼睛一动不敢动。

朱氏在两个女孩子面前站了一站,也没有惊扰她们,径自进了屋,脚底柔软,没有发现半点声音。及至门被合上,青印才敢睁开眼睛。只见月钩沉于天际,快要落下了。

次日,阳光洒进林府的院落,处处显得美丽祥和,昨晚的事件带来的阴森诡异之气悄然散去,仿佛从未发生过。朱氏用着过世的前任夫人的被褥和妆奁(lian),毫不忌讳,神态间十分自然。晨起进去伺候的青印和落葵,起先别扭了一阵子,很快也就适应了。

落葵刚镇定些,忽然发觉墙上多出了一幅美人图,抬头一看,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呼,脸都白了。朱氏问道:“落葵,画好看吗?”

落葵低下头,腿微微发抖,低声答道:“好看。”

青印也抬头看去,见画中画了一个白衣美人儿站在芭蕉树下,容貌端丽,神态温婉,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怀中还抱着的一只雪白的貂儿,情境十分温馨。

画中人如此美妙,不知落葵到底哆嗦个什么?

却听朱氏又问:“落葵,你可还认得她?”

落葵眼泪几乎都出来了,头都不敢抬一下,道:“认得,是小姐。”

“原来你还记得她啊。”朱氏悠悠吐出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落葵,眼神寒栗。旋即又笑了,道:“我在小姐的杂物中找到这幅画。这还是当年她在闺中时,老爷画的她呢。小姐她,一直把这幅画珍藏着。”

林梓枫却不这么觉得。一大清早,就闯进了屋里来。看到墙上挂着的林亦染画像,脸色愈加难看。

朱氏正坐在铜镜前,由落葵梳理着长长的乌发。

林梓枫的脸映在镜子里,微微变形扭曲。朱氏也没有回头,只对着镜中他的影像嫣然一笑。问道:“相公脸上的伤好些了吗?”

伤?林梓枫愣了一愣,才记起前几日她曾用指甲划伤他的脸颊。本就是一道没出血的红印子,两天过去,已是看不太出来,只是这两天一直痒的厉害。

此刻他可没心思谈论这点小事。环视四周,熟悉的用品和饰物,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压抑着怒火,沉声问道:“朱砂,你到底瞎闹腾些什么!”

朱氏挑了挑眉,道:“相公不要多想,只是朱砂自小伺候小姐多年,情感深厚,昨夜忽觉心中想念,搬了旧物回来,聊作安慰。”

林梓枫听她这样说,脸色并没有好看些,眼中积着阴郁,道:“情感深厚?这倒不曾看出来过。”

朱砂幽幽叹一声,道:“有些人,去了,才记起她的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