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婧不由自主笑了。儿子大婚,他这当爹的虽然嘴里不说,心里却高兴,昨晚多喝了两杯,拉着老婆在榻上“玩”了半宿,到了这会还睡得沉。她又嗔怪他,一把年纪的人也不知节制,闹起来没完,他儿子可不正随了他,人前正经人后疯。
想来都怨他,霍翎儿时那么讨喜爱笑的一个孩子,从西北回来后被他抓到身边亲自教导,结果教出了一身和他一模一样的臭脾气,难保昨晚不是霍翎和他一样孟浪吓坏了人家姑娘,才刚出嫁的姑娘面还生,可经不得男人吓。
“遣人悄悄地先把翎儿叫来,我有话问他。”有了皇帝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江婧怎么想都是霍翎的错,她好不容易才给他娶了亲,可不愿再生枝节。
趁着离拜会两宫的吉时还有段时间,她想好好点拔下自家儿子。
…
霍翎早就醒了,皇后遣人来传他的时候正在暖阁里看书,他心里有数也不问何事,只是整好衣裳叫上随侍的春申就往皇后那里去。
临出殿时,他悄悄去看了眼刚娶的媳妇。
“姜桑梓”婚服未褪就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睡得死沉,寝殿的烛台积了厚厚一层烛泪,红烛烧得只剩蜡尾,显然彻夜燃着。霍翎佩服她,那么厚重的婚服,她躺着也不嫌硌得慌?
天色才透出些许亮光,他暗自摇摇头,退了出去。
到坤安宫时,江婧已经坐在殿上边饮茶边等他了,霍翎上前俯身行礼,才道了声“母后”就被江婧拉到了身边。
江婧板着脸:“翎儿,你该不会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吧?”
“儿臣自己挑的婚事,怎会不满?母后多虑了。”霍翎答道。
“那昨个儿晚上怎么回事?”江婧盯紧了他,废话不多。
对亲娘的问题霍翎毫无意外。早上掌事嬷嬷会来寝殿取元帕,他与姜桑梓没有圆房这事瞒不住人,但殿内其他的事外人便不会知晓了。
“她面嫩怕羞,大概是吓到了。”霍翎想也没想便替姜桑梓遮掩,眼见江婧有追根刨底的打算,索性认错,“是儿臣的错。”
江婧便当他默认了她心里猜测,语重心长劝他:“翎儿,母后知道你少年心性,有些事难免克制不住,冲动孟浪也情有可原,只不过姑娘家的像朵花儿,你还是要温柔些好。姜家那丫头虽看着像玫瑰有刺,可到底也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你可要多些耐心,哄哄疼疼的,这感情就上去了,千万别学你父皇…”
霍翎虽无表情,却听得脸发烫,他娘想岔了。
“朕怎么了?朕是没疼好你这朵花?还是让你这朵花受委屈了?”皇帝伸着懒腰从寝殿里走出,身上还穿着明黄的寝衣,没好气地看了儿子一眼。
这话说得直白,江婧立刻就红了脸。
霍翎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耽误爹妈大早上的二人时光,当即打算告退。
“你回去好好哄哄她,姑娘家都是要人疼宠的。我听绣娴说,你想让寻双蜻蜓点荷的绣鞋?”江婧把皇帝的余话给瞪了回去,又道。
绣娴姑姑是江婧身边做女红的第一人,手艺全宫里找不出第二人,霍翎曾向她打听过怎样才能在绣鞋绣只活灵活现的蜻蜓。此时母亲问起,他只好点头。
江婧见他老实,就从榻上几案的木屉里取出双鞋递到他眼前。
“拿去,好好哄她。鞋子大小我叫绣娴改过了。”
霍翎一看,樱花粉的绣鞋小小巧巧,鞋面上有朵白荷,尖尖的瓣儿上停了只珠玉蜻蜓,红宝石点的眼,金丝掐的翅膀薄如蝉翼,鞋子轻轻一晃,那翅膀就上下振动,果真是活灵活现。
“谢母后。”霍翎没客气。上次在池畔捡过姜桑梓的绣鞋,他就起了给她送双绣鞋的心思,自己的妻子,甭管怎样总要好好相待。
蜻蜓最适合她了。
“拜两宫的吉时要到了,你快回去吧。”江婧挥挥手,赶他出去。外殿风大,她惦着皇帝只穿着寝衣要着凉,便不想与儿子再多说。
霍翎早就习惯这两人,行了礼就出了坤安殿。
“婧婧,那是我送你的。”皇帝眼睛还盯着那鞋。
“都是小姑娘的颜色和样式,你叫我怎么穿?”江婧瞥他一眼,从宫女手里取过外袍亲自替他更衣。
“你难道不是小姑娘?”皇帝情话说得特别正经严肃,旁边的小宫女听了却脸红。
江婧习以为常,笑着捶了他的肩,不回话,免得他越发得意。
…
江善芷浑浑噩噩睡了一晚上,被人推醒。眼睛没睁开,她就想着昨晚那梦着实离奇,她好端端的竟变成姜桑梓,还进了太子哥哥宫里,真真好笑。
心里想着,她脸上就真笑了出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她那笑顿时凝固在脸上。
床已经候着四个宫女,其中一个还是姜桑梓陪进宫的贴身丫头月蓉。昨天闹了一场,霍翎把人都遣了出去,月蓉也不例外。月蓉在外头急了整晚,如今见主子还完整心里才松,可松不到半刻又想起她独守空房的事,眼又红了。
“主子。”月蓉哽噎,却不敢哭,“该起了。时辰快到了,您该随殿下去拜会两宫。”
再心疼自家姑娘,这大好的日子,她也不敢胡乱哭丧。
江善芷霍地站起,脑袋“咚”一声磕到拔步床的石榴垂花牙子,疼得她两眼眨出泪花。姜桑梓的身体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依着她旧日的习惯这高度拿捏不对就容易撞上。
梦游似的心顿时醒了,也凉透了。
这是中邪?
木然地任由宫人替她更衣、净面、梳发、上妆,镜里的脸庞愈发生动,檀唇凤眼,艳压群芳,江善芷却欲哭无泪。也不知她找太子哥哥实话实说会不会被当成疯子,宫里历来忌讳厌胜巫蛊,她若说了难保不被当成妖魔鬼怪抓起,可是不说,又该怎办?难道要她顶着姜桑梓的身躯过日子?
姜桑梓?
江善芷忽然一激凌,她到了姜桑梓身体里,那姜桑梓去了哪里?而她自己的身体如今又怎样了?当务之急,她要先弄清这两件事才能再作打算,如此想着,她就有些思绪,忽转身一把攥住月蓉的手,催促她:“快,快点上妆。”
上完妆她就能出去,出去了才好想法子找“自己”。
月蓉以为自家姑娘想通,打算好好拾掇自个儿重获太子欢心,便不遗余力地给她化了个大浓妆。
…
拜会两宫的礼仪很多,好在都在宫人眼皮之下,两人没有机会太靠近,江善芷顶着姜桑梓的身躯垂着头,心不在焉地跟在霍翎身后去见了太皇太后和帝后两人。江家女在礼仪教导这方面从未松懈过,她虽没经过宫里嬷嬷的指导,但大礼却一丝不苟,倒叫霍翎另眼相看。
昨夜慌乱的姑娘一早起来像换个人似的,不仅盛妆出现,礼仪竟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漏,比宫里教管嬷嬷行的还规整,像是拓印下的动作。
这可不像他心里的姜桑梓。
若他没记错,昨个儿大婚她与他行礼时,好些动作都没行好,带着敷衍般的慵懒,有时还忘记行礼,都是他在旁边偷着提点她,她才将大婚之礼行完。
怎么隔了一夜,她就变了?
虽有疑问,霍翎也不问,沉默地与她行到东宫殿外时,他方转头看她。只是刚转头,他就瞧见她明亮的大眼匆忙低下,不敢与他对视。
她还是怕他,怕得整个早上都离他很远。
“下午还有宫宴,怕又是一番折腾,你先回去歇歇。我还有些事,晚些来寻你。”霍翎淡言。
她点头如捣蒜,巴不得他赶紧走。
霍翎欲言又止,轻轻振振衣袖,转身离去。
江善芷松口气,正寻思着要拿什么借口找霍熙平,旁边就传来清脆的声音。
“江善芷?”
江善芷与姜桑梓音近,乍听之下容易混肴,别人并没觉着古怪,只有江善芷自己听了出来。
她朝声音来的方向望去,看到的却是自己的脸。
姜桑梓站在东宫宫墙尽头的红漆柱下,瞧着前头盛妆的自己,恍惚间疑似梦中。
一场噩梦。
…
东宫里熏着九和熙,里头有蚕蝉香醒神的清冽香气,嗅来叫人神清气爽。姜桑梓昨日就是嗅着这香,在这里与霍翎饮过合卺酒,她记忆很深,可不过一个打盹的时间,怎么就面目全非了?
她不懂,站在她前面的江善芷就更加不懂了。
两人大眼对瞪在殿上站了半晌,还是月蓉先开口:“江姑娘来寻太子妃可是有事?”
她重重咬了“太子妃”三字,意在提醒对面那人如今“姜桑梓”的身份,毕竟对方从在殿外见到她们时就没行过礼。太子妃为正一品,位列皇后之下,众妃嫔之上,岂是区区没有品级的“江善芷”能比的。
姜桑梓看了眼月蓉,真是她教出来的好丫头,护主心切,就是一小心怼到自家主子身上了。
“无妨,不必行礼。”江善芷忙阻止月蓉。
“你先出去,在外头守着门,别叫人进来。”姜桑梓要与江善芷说话,殿上宫人太多,必要先遣走才好说。
月蓉只觉得“江善芷”说话神态口吻熟稔无比,习惯性就要应诺,转念忽发现说话的人不是自家主子,便要发作。
“你先出去,在外头守着门,别叫人进来。”江善芷马上学舌,末了补充一句,“都出去。”
殿上所有人都被轰了出去,偌大的殿中只剩下她两人。
江善芷的表情立时变了。
姜桑梓就看见自己漂亮明艳的脸一皱,唇一抿,眼睛里头汪起水泡,很没骨气的哭了。
“姜…姜姐姐,救我!”
“…”姜桑梓最怕人哭,尤怕女人哭,如今朝她哭的人还顶着自己的脸,就更不得了了。
江善芷担惊受怕了一夜,心里怯意止不住,哭声愈大,见她没反应,“哇”地抱住了姜桑梓。
…
“春申,你去暖阁里把早上母后赏的蜻蜓点荷鞋取来给我。”霍翎走到甘液池畔时停下脚步,朝春申吩咐。
“是,殿下。”春申眨眨眼,会意领命跑去暖阁。
霍翎只是突然又想起那天在池边摔倒的她,不禁莞尔。
春申取回鞋时,霍翎已又走到东宫殿外,春申将鞋擎在红绒托盘上递到他眼前。绣鞋小巧,鞋尖的蜻蜓栩栩如生,和姜桑梓正配。
他不知怎地又想起她瞪眼的模样,先前的不悦便消散许多。轻轻捍起那双绣鞋,霍翎迈进东宫,朝寝殿行去。
才走到殿外的昭明桥上,他就沉眉停步。春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有个宫女趴在寝殿门上,似在往里窥探。
这般行径在东宫可算是犯了霍翎大忌,可那宫女瞧着像是太子妃陪进宫的侍女。春申就见自个主子脸上的笑意沉潜,他便探道:“殿下,小的过去瞧瞧是什么事。”
霍翎挥手:“不必,你站在这里等我。”
言罢,他衣袂一动,人已在春申面前失了踪迹。
大殿里传出几声呜咽,听着像“姜桑梓”的声音,月蓉只道自家主子受了欺负,待要进殿却又被里边的人给阻止了,她自然心急如焚,不住地朝里头张望,预备着一有不对劲便闯进殿里救人。
哭泣的声音不断传出,直到有人干脆利落地喝了声:“闭嘴!”
那声音才渐渐消停。
接着便是一阵寂静,两人似乎开始低语,月蓉再无法听到里头的声音。她轻吁一声,转过身,却被身后笼来的黑影吓到。
“太…”她差点背过气去。
“闭嘴!”霍翎低语,语气和殿上传来的如出一辙。
殿里的对话,月蓉听不到,他习过武,耳聪目明,这点响动瞒不过他。
第7章 意外
大殿的门紧闭,殿里光线就只剩窗纱透进的冬日阳光,浅浅地落在殿上。殿角的铜鹤衔云灯里灯油不减,灯火日夜燃着,金色光芒叠在阳光上,又照出半明的影子。
这地方太大,不管对姜桑梓还是江善芷来说,都是陌生的地方。江善芷吓坏了,姜桑梓又何尝不怕。一人嘤嘤哭着,一人木然站着,没人能想明白为何眼一睁一闭便换了壳子。
江善芷并非爱哭之人,虽然平时水汪汪的眼睛总叫人觉得泫然欲泣,可实际上她很少哭。母亲在家时常耳提面命,女人的泪流多了就不值钱,便不许她哭,所以她不敢轻易哭,可这回却将她吓得狠了,那眼泪就不受控制。
姜桑梓很怕女人哭。她爹姜梦虎的几个姬妾因为不受宠常被下人欺负怠慢,她掌家后见她们可怜偶尔就帮了些忙,这一来可不得了,这些姬妾讨不到男人的爱,竟跑到她跟前争起宠来,谄媚巴结不成,一哭二闹的本事就连番使出,她很是吃过一阵苦头,所以她知道,女人哭的时候,越温柔越坏事,想马上停止这魔音贯耳,只有一个办法。
“闭嘴!”她吼道。声音才落,她就见对面自己的脸鼻头红红、眼眶红红地盯着她,鼻翼抽着,哽咽声从喉咙里发出,可怜巴巴。
这辈子她就没想过自己也能有这样的神情,但还别说,这模样…怪漂亮的,她瞅了片刻才回神。既像照镜子,又像是镜子里的人活了,叫人心里发毛。
“姜姐姐,咱们这是怎么了?”江善芷哽咽问。
“我哪知道。”姜桑梓又不是神仙,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她闻所未闻,“我不过打个盹,睁眼就变成你了。”
“我…我是失足落水,呛晕过去,醒后就在东宫了。”江善芷揉揉眼,另一手还紧紧攥了姜桑梓袖管。
“那便都是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事,谁都不知道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子。”姜桑梓咬唇让自己冷静,冷静了方能思考,“我好像是听到很大的雷声才被吓醒的。”
许是她太从容,叫江善芷也安下心来。
“对,我好像也听到了,睁眼时似还看到电光自窗外闪过。”江善芷开始回忆。
“电闪雷鸣?可昨天并无雨。如今已入冬,按说不该有这样的天象,莫非…”姜桑梓倒抽口冷气,断了言语。
“莫非什么?”江善芷急道。
“天生异象,有人在宫中行妖法?”姜桑梓压低了嗓道。
铜雀衔云灯的灯花倏地爆起,地上的影子晃动,江善芷正听得浑身发毛,这么一吓手上力气不由加重,惊道:“什么东西?”
“啊!”姜桑梓反手抓住了她,虚假的冷静终于破碎。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
怕鬼。
江善芷的手被抓得生疼,却也不缩,只忘记害怕认真看了姜桑梓两眼,忽然伸手拍拍她的肩:“姜姐姐,莫怕,只是影子罢了,咱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烛火回归平静,地上浅影不动,殿上除了她们再无余声,姜桑梓脸一烫,脸都丢光了。
她拂开江善芷的手,嘴硬:“谁怕了?还不是你,瞎嚷什么!”
江善芷笑笑,不接话。
“你既然顶了我的身份,便是太子妃,在宫里行走比我方便,就好好查查昨天入夜时分宫中哪处有异象发生,再查查那附近都有什么人。”姜桑梓咳了咳,故作淡定地踱到殿侧的椅上坐下,自故自倒了杯茶送口中。
江善芷也随之坐到旁边椅上,犹豫道:“我查吗…”
心里虚得很,没底。
“自然是你。昨夜你娘就遣人向皇后进言,要接你家去,恐怕明日皇后就要派人送你…送我回你家了。”姜桑梓想起昨夜霍熙平恋恋不舍地说起这事,这摊子怪事少不得要丢给江善芷先查着了。
“你要回去?!不成,不成不成!”江善芷眼眸一瞪,又惊又惧,“你去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才说着话她又想起件事,那脸色就白了三分。
“还有,太子哥哥…我…”心一急,她话都说不利索。
姜桑梓倒听出这话里意思来,她慢条斯理又啜了口茶,似笑非笑抬头:“京中都传你与殿下青梅竹马,如今这情况,岂不真叫天作之合?其实换不换回来,并没那么要紧吧。”
话正说着,她却忽然想起牵着自己迈进銮驾的手,还有塞入掌心的小贡桔,以及昨夜龙龙烛光下温和的目光,不知怎地,心里竟起了些涟漪,像绵绵细雨下的湖面,那涟漪缓慢绽开,消失。
“我没有!”江善芷站起,义正辞严,“我与太子哥…太子殿下只有些儿时情分,并无半点私情,殿下待我亦如是。”
姜桑梓看她一本正经的眼神,从前对她的偏见竟有些淡去,闻言只道:“既如此,那就将这事告诉殿下吧。”
“告诉殿下?怪力乱神,妖言惑众,他会相信?宫里最忌巫蛊厌胜,殿下不会治我们的罪?”江善芷又缓缓坐下。
连她们自己都不敢相信、想不明白的事,如何能取信别人?尤其那人还是霍翎。
“不说?你如今是‘太子妃’,太子妃与太子圆房是早晚的事,你我一天不换回,你就要当一天太子妃,你避过洞房之夜,又能再躲多久?”姜桑梓亦从霍熙平那里听说了昨夜的事,她凑近江善芷,清丽的眼眸似能惑人,江善芷竟忘了要坐,“你是准备顶着我这壳子与殿下把这房给圆了?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你吃不消,听说…太子殿下如狼似虎…”
“啪”一声,江善芷给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说!马上说!”在圆房和治罪的两个可能中,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姜桑梓没料到她会被吓成这样,微愣后“扑哧”笑出声来。这人怎么和传闻里的完全不同?都说江家嫡女清冷高华,才气纵横,如今看来,就像书院里的书呆子,果然书读多了人会变呆。
江善芷就瞧见自己眼前的人咧唇露出一排编贝似的牙,唇角点出两个梨涡,又俏又甜,笑得极是洒脱自在,她便脱口而出:“姜姐姐,你真漂亮。”
“…”姜桑梓正伸手扶她起来,闻得此言不由一噎,方道,“你在夸你自己吗?”
这人真逗,她现在明明就顶着江善芷的壳子。
江善芷脸刷地红了,那句褒赞听着确有些厚颜,但明明是自己的脸,可她永远不会在镜里看到笑得如此灿烂的自己。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要解释,姜桑梓已不由分说拉起她。
“好了,废话少说。我与殿下既成夫妻,这事他就有权知晓,不该瞒骗,况若能寻得殿下帮助,你查起事来也有个照应。”姜桑梓正色道,不知何故,她就是认定霍翎会相信她们。
“姜姐姐说行,那便行。”江善芷便不再犹豫。
“嗯,你去遣人请殿下过来吧,我与你一起向他解释。”姜桑梓点头,拿了主意。
江善芷应了声,正要唤人,一阵风忽从殿门处涌入。
殿上垂挂的纱缦扬起,光线乍亮,照得地上的影子失了踪迹,只剩下门口处一道被阳光拉长的人影。
“你们要向我解释什么?”霍翎推开殿门,缓缓迈入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