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九第一次初潮时,是她帮忙解惑的。

这几日正好又是红九的月事,一个姑娘们被人摸了那里,的确会愤怒。

郁棠见白征欲言又止,道:“青哥,其实小九挺好的,你只是没去了解她。”

白征顿了顿,他现在完全理亏,根本无法为自己辩驳,目光再一次与郁棠对视,看着昔日被她呵护的糖糖,白征只觉宛如隔世。

他该放手了。

糖糖早已经不是曾经的糖糖,他若是再惦记着,便是对自己不负责,对糖糖也不负责。

但如论如何,郁棠都是白府的义女,也是他的义妹,这层亲情是割舍不掉了。

“糖糖,我、我……”他本想说,然若他真要对红九负责,那郁棠会伤心么?

但这问题很多余。

他终是未能说出口。

白征最后看了一眼郁棠,之后飞快跑不见了。

这时,赵澈从营帐走了出来,郁棠问道:“你对青哥说了什么?”

赵澈丝毫也不觉得自己卑劣。

其实,大多数人都需要被人推一把。

他不可能放任白征一直垂涎郁棠。

他更是不可能让郁棠成为第二个淑妃。

给情敌找好良配,这样大度又无私的事,赵澈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他声线温和,身上有淡淡的茶香,风一吹,拂起他蒙着双眼的白巾,有种出尘绝艳之感,他道:“白大人年岁也不小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我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尽快去了小九。”

郁棠:“……”

她怎么感觉赵澈是蓄谋的?

不过红九长的秀丽好看,性子纯良,一旦对谁好,那是真的拿命相护。

白征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值得一个和他秉性相投的女子结伴共度。

只是……

郁棠操心道:“小九对青哥不太待见呢。”

方才红九都差点杀了白征,她真的会同意嫁给白征?

万一大婚当夜两个人打起来怎么办?

赵澈却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傻姑娘,白大人武功高强,他自会降服自己的妻。”

武功高就能降服?

红九还是个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赵澈:解决了一个情敌,本王继续当媒人。

众情敌:……这年头逼婚的人最讨厌了!

反派们:王爷不要这样,你是干大事的人,怎么能沉迷做媒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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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数日后,大梁京都,白府。

见女儿全须全尾的归来,白墨池总算是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他对慕容焦简直尤为不齿。

女儿千里迢迢去救他,慕容焦倒好,却是反过来将女儿给掳走!

白墨池一掌拍在了黄花梨木的桌案上,“太过分了!?他那人就是自私!”

此时,正堂中,赵澈和白征也在,郁棠就坐在白墨池的下首。他见女儿面色粉润,一路上并未消瘦,这才没有继续咒骂慕容焦。

而与此同时,郁棠并没有察觉到白墨池有任何异样,她也稍安心。

然而,她每次的梦境几乎都成真了,这让郁棠不得不提前防备。

这厢,赵澈饮了口茶,开腔道:“白大人,慕容焦的行径的确让人不敢苟同,不过本王一回京就登门白府,除却是为了送棠儿回来之外,还有几桩事要与你商榷。”

此言一出,一旁的白征瞬间紧张了起来。

赵澈这是逼婚逼到家里来了?!

白墨池点头,他知道此番慕容焦之所以会放了郁棠回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就是因为赵澈。

如果不是赵澈,恐怕以白征之能,根本带不回郁棠。

时至今日,白墨池已经渐渐接受了赵澈当女婿。

白墨池道:“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赵澈等人是刚刚入城不久,本应该是风尘仆仆,但白墨池却见赵澈一身白月光锦缎长袍,就连一丝褶皱和灰尘都不曾有,他面容俊朗,一派风清朗月之态。而郁棠也像是被人静心娇养了好一阵子的娇艳牡丹,面色粉嫩雪腻,和那个人愈发的相像了。

再看自己的义子,却见白征面容憔悴,发髻上还有几丝凌乱的头发,暗青色胡渣布满下巴,人也消瘦了不少。

似是满面愁容。

白墨池收敛神色。

真不知这几人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

这时,赵澈又继续说:“本王要说的第一桩事,便是白府的安危。白大人此番调动了自己的人护送慕容焦回北燕,这件事必然瞒不住。不过,白大人放心,如今白府和我晋王府息息相关,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有本王在一天,就定然会护着白府一日。本王想要的是白府日后对本王不再有任何隐瞒。”

白墨池和白征对视了一眼。

郁棠就要嫁给赵澈了。

即便白府想和晋王府撇清干系也是不太可能了。

再者,炎帝疑心慎重,白府在朝中的势力太过惹眼,根本无法独善其身。

选择了赵澈,日后还有一线希望。

白墨池点头,考虑到赵澈的态度委实孤高,要娶他的女儿,还想在他面前强横??

白墨池笑了笑,故意道:“王爷这是哪里话?你既娶棠儿,那便就是我的女婿,作为岳丈,我又岂会有事隐瞒你。”

赵澈闻言,唇角扬了扬,“岳丈大人说的是,是小婿拙见了。”

白墨池:“……”

看着赵澈脸上荡出了光彩照人的笑容,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中计了。

这人为了让自己承认他是郁棠的夫君,还真是煞费苦心!

白墨池清了清嗓子,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他,也是玩不过赵澈的,他道:“王爷还有什么事想说?”

赵澈伸手弹了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是有另一桩婚事要与岳丈大人商榷。”

白墨池一怔。

另一桩婚事?

他已经没有其他女儿了,三个义子虽是到了成婚的年纪,但尚未找到合适的姑娘。

麒麟卫打打杀杀,每日在刀尖上舔血,真正娶妻生子的极少。

这时,白征险些夺门而出,但转念一想,他又怕什么呢?他对红九并不厌恶,他也的的确确是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他一个男人大丈夫绝不能违背道义和良心。

未及赵澈开口,白征站了起来。

从北燕返程的这一路,他已经反反复复想清楚了,如果这便是命,他欣然接受,“义父,我要娶红九!”

白墨池一僵。

当初赵澈将红九放在郁棠身边,他就知道红九定然是姑娘,他只是没想到义子这么快就移情了……

原本,白墨池是指望白征三兄弟能够成为郁棠的有力靠山。

不过,转念一想,以白征三兄弟的秉性,即便日后都成家,还是会将郁棠当做是亲妹妹看待。

小辈的婚事,白墨池不便直接制止。

他自己误了半生,也曾放弃了他这辈子最在意的女人,他早就已经后悔莫及,但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

白墨池默了默,也不问缘由,一口应下,“好,你年纪不小了,也是该成婚,不过……那红九姑娘是不是太小了?”

白征:“……”她是挺小。

白征觉得,他还需要继续养她几年……

赵澈低低一笑,“岳丈大人不必担心,小九今年十四,再过两年正好可以出阁,不如先将婚事定下来。”

白墨池看向了白征,见白征俊脸紧绷,神情憔悴,倒不是白墨池多疑,他总觉得义子是被赵澈胁迫了……

白墨池问,“白征,对此你可有意见?”

白征一板一眼作答,“义父,我并无意见,一切全凭义父和王爷决定。”

白墨池:“……”

他的这个义子也算是男儿中的翘楚,怎么跟着赵澈出去一趟,这次回来变得毫无主见了?

白墨池轻叹了句,“那好,为父和王爷会尽快找好日子,届时先将你二人婚事定下,过两年再大婚也不迟。”

白墨池的话像是一阵疾风钻入了白征的耳朵里。

他颤了颤。

他要娶红九了。

而且这件事再无回旋余地了。

一切宛若是他做一个离奇又搞怪的梦……

……

白府设了筵席。

赵澈作为白家板上钉钉的女婿,自然会被岳丈大人多灌几杯。

郁棠却是不信他真的醉了,侍从扶着他去厢房小憩时,郁棠随后也跟了过去。

刚行至厢房门口,郁棠被侍从挡住,“姑娘,这、这恐怕也有所不便。”

郁棠和赵澈尚未大婚,不宜私下相处,但她必须要和赵澈单独见一面,说:“若是义父责怪,我一人承担,都给我让开。”

郁棠是被白墨池当做是掌上明珠看待的,侍从当然不敢违背她的意思,只好让路。

“那……姑娘,您请进。”他们就守在外面,姑娘和晋王理应不会僭越。

郁棠进了屋子,让侍月留在了外面。

此时,赵澈就平躺在厢房的竹榻上,他俊脸微红,一只衣袖被掳了上去,露出修韧结实的臂膀。

郁棠一看到赵澈安静的躺在自己面前,时常在她梦里出现的画面又会突然冒出来。

虽说她早就该习惯,但见赵澈就这样躺在榻上,郁棠还是有些心慌,她轻唤了声,“王爷。”

这人千杯不醉,今日又是假装醉酒……

然而,郁棠唤了一声后,赵澈却是毫无动静,她索性就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王爷……”

就在这时,赵澈突然一把揽过郁棠,男人一个翻身,仅用一臂之力就将郁棠困在了身上。

不过,他并没有压着她。

两人之间明明毫无缝隙的贴近,可赵澈却丝毫没将他自己的分量压在郁棠身上。

郁棠方才经历了一个天翻地转,尚在惊魂未定,而此时,男人的唇近在咫尺,他清浅的呼吸带出了淡淡的梨花酿的气息。

郁棠只觉一阵头昏目眩,“你、你快起开。”

赵澈埋首深吸了口女儿香,男人似醉非醉,笑着低低道:“好棠棠,就让我抱一会。”

外面还守着白府的侍从,郁棠不宜在屋内久留,再者,赵澈总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他所说的“抱一会”,可不仅仅只是抱……

夏裳轻透,隔着薄薄的衣料,彼此能够清晰的感受彼此的温度和心跳。

郁棠忙去推他。

她现在太清楚赵澈的手段了,奈何她每次落入他手中,就宛若被人抽干了力气,身子骨软绵绵的,而且还……

郁棠当真讨厌极了自己这样的体质。

“你放开!我有话对你说。”郁棠发现,赵澈总喜欢在她脖颈处嗅。她想起了淑妃给她吃的香肌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药丸之故。

这时,赵澈满足的深吸了口气,轻叹:“棠儿真香。”

郁棠:“……”

这里好歹是白府,赵澈如何能直接这样孟浪?

郁棠被赵澈困在他的铁臂和胸膛之间,无奈她只好撇开脸,道:“王爷!我知道你没醉。我是想与你说我义父的事,他虽掩藏的极好,但我偶尔几次见他猛咳不止,我……我想跟王爷借一个人帮我义父看诊。”

郁棠梦见了白墨池吐血身亡,她不敢掉以轻心。

而且她记得上辈子时,白墨池便是毒发而死的。

以白墨池的武功和身份地位,能给他下毒,而又不被他发现,那必然是一个厉害人物。

赵澈没再继续缠着郁棠。

从北燕回京都的路上,为保郁棠清誉,他二人已经数日不曾亲近,方才不过是慰藉一下自己。

赵澈坐起身,也将郁棠拉了起来,道:“好,此事我会安排,你不必操心。”

男人的双眼被蒙上,触感就变的极为灵敏,本想看看郁棠的小细腰有没有更细了,谁知赵澈的手还没碰到郁棠的腰,当即有道小机关射了过去,若非是赵澈武功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恐怕即便大婚之日到了,他也没法如愿以偿。

郁棠:“……师父给我防身的……”谁让他总是占她便宜?

赵澈的俊脸紧绷,“下回不可再对我动用机关,否则毁的就是你的一辈子。”

郁棠:“……”

……

夜幕降临,白墨池神情肃重的看着赵澈,问道:“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奎老。

白府的书房内飘着淡淡的紫檀香,灯火微微晃动,内室除却赵澈、白墨池、还有奎老之外就再无旁人。

赵澈不想拐弯抹角,道:“本王这个时辰来见你,也是担心隔墙有耳,既然都是一家人了,白大人就无需置疑本王。老先生医术高超,能医死人活白骨。”

赵澈此言一出,白墨池的脸色骤然变了,“王爷,你究竟想说什么?”

赵澈俊脸微沉,道:“实不相瞒,棠儿她很担心你,事到如今,白大人又何须隐瞒?其实……白大人早已中毒了吧?”

赵澈一语中的,白墨池的脸色已然煞白。

赵澈又说,“本王回京之时,便一直有人跟踪,但奎老这些年在晋王府隐姓埋名,无人知道他就是当年的薛神医,白大人无需担心会被那个人发现。”

见赵澈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白墨池只剩下叹息,已至中年的他,身上早就没了当年的年少轻狂,因为太过沉稳之故,使得他整个人显得有些萧索。

“哎!难怪你白日离开,夜间又折返。也罢,你想查就查吧。”白墨池一下就坐在了藤椅上,仿佛是在一瞬间放下了所有伪装。

“老先生,劳烦了。”赵澈道。

奎老点头,上前给白墨池把脉,之后又放血验毒,不出片刻,奎老便已经脑门冒汗了。他以前总是看不惯麒麟卫这伙人,占着皇权,在京都趾高气昂。

但方才亲自查验了白墨池的身子,他突然有些敬佩。

“白大人,你忍了多久了?”奎老看着手中验毒的银针,难以置信的问。

白墨池见瞒不过了。也不反驳。

而且,若是连赵澈都不信任,他还能信任谁?

毕竟他是自己的女婿!

白墨池叹了口气,“老先生直言吧,我还剩下多少日子?”

这一点,奎老可不敢说实话,白墨池是郁棠的义父,也就是自家王爷的岳丈大人,不管这病能不能治,他都得给白墨池治好。

奎老没说话,但赵澈这时却问,“毒是谁下的?”

白墨池默了默。

赵澈接着说,“白大人即便不说,本王想……就是本王猜的那个人。”

一时间,屋内安静的落发可闻。

须臾,白墨池从腰上取下了佩剑,这把佩剑的剑柄是镂空祥云纹,他指尖稍一动作,便有白色粉末洒了出来,道:“这把剑是皇上当初御赐,并让我寸步不离的携带。皇上一早就没有打算留下我的命,但他又不能直接杀了我,所以就用了这法子。呵呵呵……这也是他的圣旨啊!”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得了肺炎,已经咳了好几天了,这两天都是高烧38.6,加上一直登不上晋江的后台,在家里折腾了半天。晚上改了几章稿子存入了草稿箱,定时发送。改稿子很费时间,一章要改接近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好,现在有多少大家就看多少吧。过几天给大家加更。过年了,大家不要像我一样感冒。等我修养几日,给大伙猛更新一波。

第104章

安静。

无比的安静。

白墨池话中所言,便是指炎帝早就在数年前就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即便白墨池知道炎帝御赐的宝剑中含有剧毒, 他也只能随身佩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白墨池看向赵澈, 神色从平静转为肃重, “这件事不要告诉棠儿。我与皇上之间的恩怨,不能将棠儿牵扯其中。”

今晚之事,赵澈并不吃惊。

白墨池的遭遇, 很符合炎帝的手段,甚至在他的预料之中。

至于白墨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离开京都, 反而要留下等死的原因, 赵澈并没有问。

其实,白墨池大可以一走了之, 以他的本事,只要离开了大梁,炎帝就再也拿他毫无办法。

赵澈道:“本王可以同意, 但日后还请白大人配合神医解毒, 此事本王会暗中安排, 不会让外面的探子盯上,皇上便是察觉到了异常, 也没有证据。即便是皇上会因为白大人体内的剧毒出现缓和,届时而发难于你,本王也有法子应对。”

白墨池怔住, “王爷的意思是让我抗旨?”

炎帝数年前就对白墨池下了“杀头”的圣旨,他若是去求医,亦或是不按着炎帝的意思去办, 那就是抗旨不尊。怎么做都是死罪。

赵澈挑眉,“难道白大人不想抱外孙?不过棠儿也不止你一位爹,若是白大人执意要赴死,本王也挡不住你。”

白墨池:“……”

这人嘴真毒!

也真是狂妄!

他和棠儿都还没成婚呢,现在就想着孩子了……

白墨池叹了口气,“也好,他想让我死,我偏就不死!”

……

大半个时辰之后。

奎老提着药箱从白府书房出来时,人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抬袖擦拭了几下,又左右环视了几眼,才行至自家王爷身侧,压低了声音,正要说话时,赵澈抬手打住了他,“时辰不早,老先生,咱们回府吧。”

奎老,“……”

难道王爷知道他要说什么?

所以才故意不让他说出来?

奎老应下,“好。”他抬头看了一眼赵澈,被白巾遮住眼睛的男人清冷如玉,似乎总能看穿一切,奎老跟在了赵澈身边数年,至今还摸不透他的心思。

少卿,主仆二人从侧门离开,上了马车之后,赵澈的声音当即就传了出来,甚是低沉,他问道:“白大人情况如何?”

奎老不敢隐瞒,叹道:“白大人已经毒入骨髓,难治啊。”

赵澈顿了顿,又问,“还剩多久?”

奎老如实禀报,“短则一年半载,最长也拖不过三载了。”

闻言,赵澈的眉心突然蹙了起来。

他虽对郁棠的几个爹都很不喜,但他并不想看到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英年早逝,况且白墨池已经归顺于他,日后必有大用。

若是让郁棠知道这件事,她又该伤神了,更是不能影响大婚,几乎他们大婚之后的……夫妻生活。赵澈交代了一句,“先生替本王尽力救治。”

“是,王爷。”

……

六月的雨一下,天就一天比一天热了。

寻常人家的婚期都会选在年底,亦或是年初,赵澈和郁棠的婚事却是在盛夏,像这种情况是极少见的。

离着大婚不足半月这一日,明华邀请了郁棠去吃香玉楼吃茶。

自上回两人被掳过之后,还是头一次见面。

二楼雅间内,明华上下打量着郁棠,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棠姑娘,数日不见,你又好看了,当真像极了我姑母。”

提及淑妃,郁棠只是莞尔一笑。

明华还能唤淑妃一声“姑母”,但她心里很清楚,她只能喊“淑妃”,半点僭越不得。这才短短半年过去,已经发生太多事。为了活命,该放弃的,她只能放弃。

郁棠道:“明姑娘才是真的好看。”

两人客道了几句,这时,明华拉着郁棠的手,道:“棠儿,那个……我祖父他一直都有难处,否则也断然不会让你白受了那么些年的苦,祖父有份大礼要送给你。”

闻言,郁棠柳眉稍蹙,“明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华也不隐瞒,道:“祖父一直在暗中保护你,更是知道你和晋王这次从北燕归来屡次被人追杀,祖父已经查出追杀你们的杀手都是柳家派出去的。”

郁棠:“……”即便赵澈没有同她说,她也知道背后大约是柳家搞的鬼,上辈子时,赵澈的强劲对手之一便就是柳家。

这时,茶楼下面传来一阵熙熙攘攘,明华道:“棠姑娘,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郁棠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此时,人群在长街中央陆陆续续的聚集,女子的惨哭声传来,“老爷救我啊!老爷……我腹中还有老爷的骨肉,再有两个月就要临盆啊,老爷您不能不管啊!”

匍匐在地上的妇人看着年纪不算大,衣着华贵,但发髻凌乱,被几个粗使的婆子摁在地上,她腹部隆起,一看便是有孕数月的样子。

看到这里,郁棠就听见明华解释道:“棠姑娘,下面那被压着的妇人是柳家大爷在外养的外室,若是旁的女子也就罢了,那妇人曾经还是柳家老太爷的小妾,因着被人发现了私情,名义上被柳家乱棍打死,实则是被柳大爷救出去了,这不……孩子都快出生了。”

“对了,这妇人曾是家生子,从小在柳家长大,年少时候在柳家大爷跟前当过丫鬟,后来却是被老太爷给收到房里去了。”

郁棠:“……”所以,明家就将柳家的这桩事给捅了出来?而且还故意引到这边,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种丑事换做是寻常人家已经是丢尽颜面,柳家又是大梁的百年世家,皇亲国戚。可想而知,此事必定会让柳家成为全京都的笑柄,明日被御史参一本,就连皇后和太子也会受到影响。

明华又指了指人群中,身着紫色锦缎的中年男子,道:“那就是柳家大爷,他可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兄长,当今太子的舅舅,谁又能想到他能干出这种事。”

柳家大爷的手在发颤,指着那妇人道:“你、你今日出来做什么?!”

妇人满脸污垢,一看便知方才被人毒打了一顿。她是听了“高人”指点,说是将事情闹大,她才能活命,所以她才偷跑出来,谁知半路被人抓住,也不知道抓她的人到底是谁,直接就将她拖到了这里。

而柳家的人也随后找了过来,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腹中孩儿的父亲了。

妇人往前爬,哭道:“老爷,您就算是不看在咱们从小一块长大的份上,您可要看看我腹中孩子啊,救我……他们会杀了我……”

这时,柳家的嬷嬷低喝,“你这个低/贱的玩意,还敢蛊/惑大老爷!老太太交代了,今日就当街执行家法,打死你这个贱/蹄子为止!”

说着,就对几个粗使的婆子使眼色。

婆子得令,抬起手中木杖就朝着妇人打了下去。

“啊!老爷!我要死了……我们的孩子也要死了……救我……”妇人抱着柳家大爷的腿,苦苦哀求。

柳家大爷的原配夫人是门当户对的女子,性子强势,大婚之后,夫妻二人形同陌路,并无情谊。

倒是这妇人与他自幼一块长大,很是得他的心意,加之又怀了他的孩子。

这也算是柳家大爷中年得子,自是欢喜。

此刻,见妇人下身出血,柳家大爷回过神,当即喝道:“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

嬷嬷看向柳家大爷,“大老爷,这可是老太太的意思,您自己可都看见了,这贱/妇不知好歹,今日公然坏柳府名声,大老爷如何还能留下她?!”

柳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都还健在,柳家大爷虽是身份尊贵,还顶着国舅爷的帽子,但日子过的并不畅快,也并无实权。

嬷嬷再一次道:“大老爷!您难道是要违背老太太的意思?”

柳家大爷的手渐渐的无力垂下。

他当然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

柳家家主的位置如今是柳老太爷在坐,而老太爷大力栽培的接班人却是长孙柳文泽。

也就是说,柳家大爷不过只是一个被架空了的国舅爷。

“老、老爷……您真的要见死不救?”那妇人眼中露出绝望,声音饱含痛苦。

柳家大爷缓缓后退了几步,目光死死盯着妇人小腹流出的血,之后闭了闭眼,突然转身离开。

妇人绝望了,“老爷……老爷您别走啊!”

妇人伸出手,但她什么都抓不到了。

这时,柳家的嬷嬷当即露出恶毒的表情,“给我打!打死扔去乱葬岗!”

……

郁棠不再去往下看了,小脸有些发白。

她知道那妇人之前就是柳家的家生子,被柳家当街打死,衙门也不会插手。

她自己当小乞儿的时候,就见惯了人间百态,这个世道便是弱肉强食,怎样的出生就预示着怎样的命运。

她上辈子也时常在想,倘若她的身份不同,是不是就不用落得那般下场?

明华讪了讪,“棠姑娘,你没想吓到吧?”

其实,她也没有料到会这样可怖……

郁棠抿了口茶,“明姑娘,侯爷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我不喜欢,也不需要这样的礼物。”

明华:“……”她也不喜欢的……

就在这时,雅间内突然走进一人,此人身形高大清瘦,虽然已过六旬,但目光如炬,仍旧可以看出来他年轻时候是怎样的丰神俊朗。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归德侯本人。

“棠儿。”他唤了一声。

郁棠突然起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明钰山就想离开。

扪心自问,她不想去怨恨明家,毕竟明家好歹留下了她一条小命,可事实上,真正做到毫不顾虑,也有些难度。

她和明钰山对视,坦坦荡荡的道:“侯爷一定不是仅仅为了我才安排了这一出,侯爷的意思想必晋王一定会能白,您就不必与我多言了。时辰不早,我要回府了,免得义父会担心,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