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九推门而入时,他还有些惊魂未定,此时的赵澈状态并不是很好。他常年头疼不已,老天给了他窥听旁人心声的能力,也同时给他带来痛不欲生之灾。
此前也就罢了,凭借他过人的耐力,尚且能忍。可一旦尝过那样全身心舒坦的滋味,他就一刻也不想煎熬了。
红九噗通跪地,“王爷,我该死,我今晚没能完成任务,棠姑娘她其实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今晚为了防备我,还在屋中放了一条恶犬!王爷……我、我怕!”
闻言,赵澈怔住,他又想起了郁棠脖颈处的那枚盘扣……
男人揉了揉眉心,内心焦躁。
第25章
郁棠完全不知,她昨天晚上将赵澈身边的大红人给吓惨了,她养小黑也是为了自保,谁知道赵澈的人将她弄晕了之后,又对她做过什么?
好在昨夜一切太平。
不过,让郁棠深感奇怪的是,赵澈每晚指派他的人过来,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郁棠一时间根本无法揣度出来。
上辈子她虽是见过赵澈几面,但与他从未有过交集,纵使如今已经知道赵澈极有可能有某些不可言喻的癖好,她不会以为,赵澈非她莫属。
即便他本身不行,又想要对女人做些什么,也用不着劳师动众的来掳走她。
用过早膳,郁棠便带着侍月出门了。
陆家老夫人几年前已经仙逝,婆母周氏也不待见她,甚至就连晨昏定省也缩减到每月初一十五,故此,郁棠有大把的时间。
上次服用过血灵芝之后,再加上汤药调理身子,她只觉自己的身子骨渐渐有了好转,即便步子快了些,也断不会气喘不顺。
眼下,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假以时日,她定然能痊愈。
主仆二人在西市逛了一会,侍月问道:“姑娘,你为何要开铺子?这件事若是让陆大人知晓了,保不成又会数落姑娘。”
郁棠莞尔,“且随他数落便是,我总不能待在陆府等死。”
她手上没什么银钱,郁家给的嫁妆,她迟早要归还,眼下手头拮据,就先从粥铺开始。
选择粥铺的食客大多数都是底层小贩,其实这些人见多识广,最是容易打听消息,或许能查出有关“明氏”家族的一些事。
郁棠花了半天功夫租下了一间粥铺,取名为“棠记粥铺”。
当做好的匾额挂上去时,郁棠自己不由得嗤笑出声,她其实就是一个没名没姓的人,到了如今还得继续在陆家苟活着呢。
枉她心志高远,不服命运,但实际上,她面前的每一步都是寸步难行。
……
郁棠的粥铺尚未正式开张,京城的郁将军府、归德侯府、晋王府,以及六部衙门那边都已经得到了消息。
郁将军府内,当郁卿兰的得力心腹禀报时,她红唇一勾,终于露出了阴损卑劣的一面,“她想借此打听身世?我偏不让她如意!”
与此同时,归德侯府的明远博也同样得知了消息。
侯府护院如实道:“公子,属下按着你的吩咐,一直暗中盯着棠姑娘,至于她为何开粥铺,属下便不得而知了。”
明远博点了点头,眸底闪过一丝忧虑。
陆一鸣心系的人是郁卿兰,想来郁棠在陆府过的并不如意,只是……堂堂陆家三少夫人,却在外开粥铺,这要是传开了,对她并没有好处。
明远博又想起郁棠看着陆一鸣的眼神,是那样的无温、毫不在意,或许她想开了?
同一时间的六部衙门里,陆一鸣闻言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他这人一惯是沉稳至极,即便心中波澜起伏,表面上的情绪也不会显出来。
他对心腹道:“我知道了,你继续看着三少夫人,一旦她与晋王接触,立即来报。”
而晋王府那边,赵澈得知消息后,也陷入了疑惑。
他首先想到的是,郁棠可能会缺银子。毕竟,换位思量一下,那个小女子既想与陆一鸣和离,又想与郁将军府脱离干系,以她的性子,必然不会接受郁、陆两家的施舍。
这时,红九强调了一句,“王爷,棠姑娘走到哪里都带着那只恶犬,我……我好像并不能靠近她。”
赵澈给了红九一记冷眼,“你就这点出息,下去吧!继续盯着她。”
……
郁棠根本不知,自己的小小粥铺已经受到各方势力的关注。
甚至,还有一股令人不敢想象的强大势力,一早就开始盯着她。
粥铺早晚都会开门做生意,因为这间粥铺之前便是茶肆,她租下之时,水燎子还是烧着的。
寒冬腊月,夜晚来的格外早,西边的残阳刚下去,京中各条长街两侧就挂起了灯笼。
郁棠的粥铺不大,今日只做了一锅粥,用的是今年刚产的小米,再配上几道腌制小菜,侍月蒸的萝卜肉馅的大胖包子也出锅了,几种香气杂糅,随着冷风吹过,阵阵飘香。
不多时,便有食客登门,其实这些京中下层商贩和百姓,与其说是来吃粥的,倒不如说是好奇使然。
郁将军府的养女、陆家的三少夫人,如今落魄到卖粥了?
难道陆一鸣终于忍不住要休妻了?
更有甚者,纯粹是来品尝郁棠的手艺。她好歹也当过大家闺秀,仿佛普普通通的小米,经由她的手,仿佛能煮出花样出来。
郁棠就静坐在柜台,时不时会去后厨看看,来往的食客说了些什么,她皆细心记下了。
她现在如果直接询问有关“明氏”家族的事,未免显得太过突兀,等到时机成熟,她再问也不迟。
第一天收摊时,一切风平浪静,侍月欢喜的数着今日进账的铜板,“姑娘,婢子当真没想到咱们也能赚钱。”
虽说士农工商,世家贵族多多多少都瞧不起市井赚钱的,但郁棠是经历过饥寒交迫的人,她太明白银钱的好处。
如今更是没有必要为何任何人装作端庄淑女,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名门闺秀。
还是钱攥在手里最为实在。
郁棠淡笑,“日后咱们会赚更多,到时候我就将月儿的卖身契赎过来,许你自由身,让你堂堂正正嫁一个好人家。”
闻言,侍月羞红了脸,“姑娘呀,你说这个作甚?婢子这辈子不嫁人,婢子要一直跟着姑娘。”
郁棠笑了笑,她也盼着作为一个自由人的那一天呢。
……
又是一晚安然无恙的过去了,红九没有出现,陆一鸣也没来寻她麻烦,至于陆家,更是不管她的死活,更是不会管她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郁棠知道,在陆夫人周氏看来,她就是一个弃子,估计巴望着陆一鸣休了她,然后再另娶。
粥铺开的极早,四更天时,郁棠已经带着侍月到了铺子里开始忙活。等到手上宽裕些,她要考虑雇几个伙计才行。
开粥铺不是长久之计,眼下还是走一步算一步。
一个多时辰后,食客陆陆续续的离开,但此时铺子外面却是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便有人朝着郁棠指指点点。
侍月哭红了眼跑了进来,忿然道:“姑娘!出事了!那些人简直太过分了!他们岂敢污蔑你!”
方才郁棠让侍月贴了雇工的告示,见她这般,忙问,“到底怎么了?”
侍月咬着唇,根本说不出口,这时人群中一个嗓门高的悍妇道了一句,“真真是没想到棠姑娘竟然是这种人?陆大人不要你,你也不能勾搭人家鳏夫啊!”
随着这悍妇话音刚落,前来看热闹的人更多,斥责辱骂的声音愈发强烈了起来。
郁棠蹙眉,但还算镇定。
她如今还没彻底和郁、陆两家撇清干系呢?
谁这么大胆,敢这般污蔑她?
是郁卿兰么?
她的阴谋诡计最多,上辈子时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郁棠没有解释,更没有躲,“方才这位大婶何出此言?不知你说的鳏夫又是何人?可否将他叫出来对峙?”
她走出了粥铺,面色清冷,因着相貌天生娇媚,沉着脸色时,还真有几分狠色,又说,“若是再不出来说清楚,我就要报官了!”
这时,人群中一穿着锦缎窄腰广袖的男子走了出来,这男子眼睛狭长,鹰钩鼻,薄唇齿白,乍一看便是风/流相。身形清瘦,面色白皙中透着一丝蜡黄,一看便是常年流连在风/月场所,致使身子空虚。
此人上下打量了郁棠几眼,眸子溢出一抹惊艳与贪/婪,但很快就变了脸色,“棠姑娘,我知道那晚的人一定是你!你以为蒙着脸,我就认不出了么?今日你要给我一个说法,你骗我银钱,说是咱俩双宿双飞,可你迟迟不肯跟我走又是什么意思?”
郁棠都不想多看此人一眼,“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男子又说,“你、你休要狡辩,我这里有你我相/好的证据,我知你喜欢穿玫红小衣,胸/口还有胎记,你这样骗我,良心就不会痛么?”
郁棠只恨自己太过懦弱,此刻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看,流言蜚语像层层漩涡,钻入了她的耳膜,令她好生愤怒。
她握着拳头,从未像这一刻渴望过权势和强大。
这个世道,想弄死一个女子,简直是了如指掌,单单是一条流言,又或是一次诽谤污蔑,足以诛心杀人。
“你多说无益,见官吧!”郁棠道。
一个刚嫁人的新妇,遇见了这种事情,即便是见了官,证明了清白,这名声也是好不了了。
那鳏夫似乎无所畏惧,“好啊,见官就见官!我倒要看看官老爷如何给我住持公道。”
就在这时,一低沉醇厚的男音传来,“棠姑娘从不穿玫红小衣,至于胎记,本王府上的嬷嬷会亲自验证!”
赵澈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锦缎袍子,白玉冠束发,如果撇去他的身份,当真像极了书院里的翩翩儿郎。
他眉心蹙着,周身上下像是笼罩了一层寒意,唇角无半分笑意,哪怕假笑也没有。
众人惊愕住,一切嘈杂声瞬间消散:“……??”
郁棠穿什么样的小衣,晋王殿下为何会知晓?
而且,“从不穿”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晋王殿下知道郁棠里面每天穿什么?
郁棠:“……”
第26章
赵澈的突然出现无疑就像是,一桶火油抛进了水中,必然引起惊涛骇浪。
但碍于赵澈的威慑力,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赵澈看了一眼郁棠,其实她还很小,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比自己小了足足九岁,内心却是强韧的像是攀岩的荆棘。
她将自己伪装的刀枪不入,实则还是娇花一朵。
赵澈并不知道郁棠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如今竟这样的心性。
发生了这种事,她不哭不闹,甚至还理智应对,这让赵澈对她又好奇了几分。
男人的目光移开,低喝道:“来人!将所有人都给本王围住,这件事本王要彻查到底!”
晋王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
问心无愧的百姓们继续看着好戏,内心按耐不住想入非非。
总觉得郁棠和晋王之间有着不可言喻的秘密呢……
晋王府的护院将百姓团团围困,红九则上前将那鳏夫反手钳制,“你完了,你彻底完了。”
红九喃喃了几句。
鳏夫这个时候终于不再镇定,他狠狠吞咽了几声,似乎到了这一刻,才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时,一个年过半百的嬷嬷行至赵澈跟前,恭敬道:“王爷,老奴这就带着棠姑娘去验身。”
赵澈点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郁棠微红的双眼,但她一双眼睛瞪的老大,仿佛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而装出来的倔强。
郁棠调息了几刻,让自己极力镇定。
赵澈身边的嬷嬷曾经跟过先皇后,身份尊贵,还曾是赵澈的奶娘,让她给自己验/身,倒也不至于折/辱了自己,况且,按着眼下的情况,她必须要验/身,也必须要堵住悠悠之口,然后才能去查出谁人害她。
郁棠对赵澈福了福身子,带着嬷嬷入了粥铺里面的小间。
在场的众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要知道,在归德侯府大门外时,赵澈已经暗示过,郁棠是他罩着的人,今日那鳏夫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来找郁棠的麻烦。
再者,不少人认得这鳏夫,他是个瘾/君子,常年流连花丛,只要有钱,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人人都以为他的娘子是失足落水,其实还有传言,是这人要将他娘子卖了,结果那女子不从,就跳河自尽了。
退一步说,郁棠的夫君可是陆一鸣啊。
京城一等一的美男子!
郁棠怎可能看得上鳏夫?!
赵澈负手而立,脸色阴沉到了极致,脑中一阵阵嗡鸣作响,他身边站着多少人,他便能听到多少人的心声,这些声音杂糅在一块,仿佛带着刺,沾着毒,让他的神经无时不刻都经受着折磨。
红九知道自家主子的病,故此,他恨不能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五马分尸了,嘴里不停的喃喃告诫,“我跟你讲,你完了你,一会我让你死的很有创意。”
鳏夫的双膝跪地,衣摆下面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屋内,郁棠开始解衣,从嬷嬷的角度去看,能发现她微颤的唇角,但她面色镇定,即便有委屈,也不曾表现出来,微红的眼眶也一直不曾落泪。
单凭这一点,嬷嬷对郁棠就另眼相看。
不多时,嬷嬷再一次呆住了。
只见眼前女子肤色如凝脂般白腻,腰身纤细,后腰窝往下,是一道绝美的傲人弧度,郁棠穿的是一件浅碧色小衣,衬的肌肤皓白如雪,每一寸都寻不出任何瑕疵。真真处处风/情,娇艳瑰丽。
她就那么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如夜间悄然绽放的青莲,幽香扑鼻。
郁棠解下最后的防线时,嬷嬷这样的老人家也晃了晃眼。
她看呆了去,这般身段,这样的皮囊,但凡是男子沾染上了,只怕再戒掉就难了,也有难怪王爷上了心。
即便是先皇后年轻的时候,也没有这等风华。
嬷嬷瞥见了郁棠白皙细滑胳膊上的守宫砂,不由得怔然。
京城人人皆知,郁棠和陆一鸣已经成婚,这都大婚好些日子了,怎的还没有圆/房?
好半晌,郁棠才难为情道:“嬷嬷,好了么?”
嬷嬷收回神,上前亲自给郁棠穿衣,“好姑娘,委屈你了。”
郁棠莞尔,唇角有些苦涩。
委屈么?
她没有资格委屈。
嬷嬷先走出了粥铺,她扫了一眼,不知是谁这般歹毒,用这样卑劣的法子污蔑一个姑娘,若是今日无法澄清,恐怕只能以死洗脱冤屈了。
“老身乃先皇后身边的人,也是晋王殿下的乳娘,老身以人格作担保,棠姑娘干干净净,不曾与任何人有染!”
嬷嬷中气十足,一言至此,她行至赵澈身侧,以仅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了一句,“王爷,棠姑娘还是个雏儿呢。”
赵澈一怔,老练如他,过了好几吸才恢复常色。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取悦了他,男人紧蹙的眉心明显好转,他点了点头,余光扫了一眼粥铺,郁棠还没出来。
大约是受委屈了。
小女子虽倔,但自尊心很强。
赵澈想到了什么,眸色骤然一冷,看向跪地的鳏夫,问道:“说!是谁指使你败坏棠姑娘名声?”
鳏夫一开始闭口不言,红九直接当场卸了他一条胳膊,满意的叹道:“爽么?我这里有一百种死法,种种让你下辈子再也不想做人!”
鳏夫当街惨叫了一声,这声音让在场的看客一阵脊背拔凉。
到了此刻,所有人都坚信郁棠是被人污蔑了,有人故意在暗中败坏她的名声,尚且有脑子的人细细一想,登时觉得细思极恐。
试问,谁最恨郁棠?
才致用这种手段?!
鳏夫疼的倒抽了几口凉气,下裳浸湿一地,“我、我说!我说!”
鳏夫很快老实交代,赵澈一眼就能辨出真伪,他这人一贯睚眦必报,一想到他的“救命药”被人这般污蔑,赵澈父爱泛滥,厉声道:“小九,不要让他死的太快!”
红九得令,“是!王爷,我一定让这厮死的人尽皆知!”
这一天从上午巳时开始,直至晌午,整条长街除却惨叫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所有酒楼茶肆一概歇业,只闻阵阵哀吼声断断续续的传出,到了最后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大胆些的百姓探头出来看,只见西街西牌楼上面挂着一具随风摇晃的尸首。
虽然已经面无全非,但他身上的衣裳醒目。
这可不就是那污蔑棠姑娘的鳏夫么!
啧啧,原本四殿下赵子翼是京城横行惯了的人物。
看来,以后棠姑娘才是最有资格在京城横行霸道的人了!
有晋王护着,谁人敢欺?!
……
郁棠端坐着,她的脸上此刻已经看不出委屈之色,她眼睁睁的看着赵澈喝了两碗小米粥,又吃了一小碟酱黄瓜,这人就连最后一颗油炸花生米也没放过,吃的干干净净。
赵澈:“棠姑娘,还有么?”
郁棠脸色赧然,“实在抱歉,铺子里没有吃食了。”
男人似乎很失望,一副没吃饱的样子,清隽的脸上染上一层忧色。
没有吃的,他就没有理由留下,离开的话,头疾必然会犯。
他可能需要找一个将棠姑娘随身携带的法子。
南炎和北焱办事极快,二人过来禀报时,才将将晌午。
南炎道:“王爷,污蔑棠姑娘的人,委实狡诈。此人先是给了乞儿银钱,让乞儿去给那鳏夫送信,鳏夫得了钱又去污蔑棠姑娘,但那乞儿和鳏夫从头到尾皆不知主谋究竟是谁人。”
也就说,现在是查无对证。
赵澈从袖中取了锦袍,慢条斯理的拭了拭唇角,之后抬眼,对上了郁棠清澈的眸子。
此刻的赵澈,看着郁棠是愈发的顺眼,乃至是赏心悦目,“棠姑娘放心,今日本王已经杀鸡儆猴,以后不会再有人这般污蔑你。”
郁棠对小衣的事还有点耿耿于怀。
赵澈当着那样多的人,说她不穿玫红色,莫非他真的看过她里面的光景……
郁棠咬了咬唇,面色不显,“今日多谢王爷出手相救,不过日后有些话还望王爷莫要再说,小女子承受不起。”
赵澈仿佛没有领会郁棠话中的重点:“棠姑娘客气了。”
郁棠不放心,又说:“王爷下回……不会再这般了吧?”
这时,男子轻笑:“本王素来喜欢打抱不平。”
郁棠:“……”
赵澈离开时,留下了吃饭钱,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这是饭钱,先压在你这里,本王随时过来吃饭。对了,棠姑娘别忘了替本王抄写经书的事。”
男人唇角含笑,可即便是笑意,也让郁棠身子一凛。
第27章
不出半日,郁棠被人栽赃污蔑,后又被晋王赵澈所救的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京城各个角落,以及各处府邸。
除此之外,那鳏夫的尸首一直挂在西街四牌楼,被冻成了冰棍子也无人敢上前放下来。
晋王府杀的人,只有晋王府才能去处理。
即便是官衙也不敢轻举妄动。
再加上那鳏夫劣迹斑斑,之前害死过发妻,碍于没有证据,官府拿他毫无法子。
他这次拿人钱财,故意污蔑诋毁官宦之妻,本就是活罪难饶死罪难逃。
但即便如此,西街西牌楼的消息一传出,朝中各路官员都非常默契的弹劾赵澈。
不管是站在哪一队的官员,这一次行径极为一致,尤其是御史和内阁,弹劾的折子不要命的往炎帝跟前送。
不过,新起之秀中的冒进官员---陆一鸣,这次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炎帝看着堆积如小山一样的弹劾折子,又想了想比自己年轻了十来岁的三皇叔,脑壳一阵抽痛。
还有完没完了?!
……
暮色四合,白府外的巷子口,几匹骏马疾驰而来。
白府大门外一片萧索,两排落了叶的槐树在寒风中左右摇晃,麒麟卫指挥使白大人的府邸,一惯是门庭冷静,无人敢叨扰。
此时,从马背上跳下的其中一人是白征,乃麒麟卫指挥使的义子之一。
麒麟卫指挥使白墨池,早就过了而立之年,却是至今未娶,是个阴狠手辣,手段了得的人,也是钳制赵澈的主力之一。
白征着一身蟒纹袍服,大步迈入府内,见到白墨池时,他正与心腹商榷要事。
白墨池三十来岁的光景,幽目剑眉,五官极为立挺英伟,眉目之间常年被戾气所扰,让人一看,便知此人是个狠角色,不好惹。
“义父!”白征唤了一声。
白墨池颔首,屏退左右心腹,他捧着茶盏轻抿了一口,嗓音带着久经世事的苍凉,“查的如何了?圣上对今日之事颇为关注,晋王当真为了那个叫郁棠的女子杀了人?”
白征似有些为难,但思量稍许,还是如实道:“义父,事实确实如此,不过那晋王所杀的鳏夫实在该死。”
闻言,白墨池微怔,他这个养子虽身为麒麟卫,但骨子里的侠肝义胆却尤在。
纵使世人如何鄙夷,又或是畏惧麒麟卫,他做事一惯光明磊落。
这也是为何,白墨池有很多任务不会交给他去做的缘故。
“是么?白征啊,你跟着我多少年了?”白墨池突然问道。
白征不用想,便直接答话,“回义父,儿子自被义父领养,已近八载。”
白征明年就要弱冠,加之被白墨池领养之后,一直勤于武学,身形已是高大魁健。
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青年,白墨池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这都八年过去了,白征你要做记住,做咱们这一行的,“狭义”二字不能总放在嘴边,哪些人该死,哪些人又不该死,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可听清楚了?”
麒麟卫是帝王的爪牙,是服从帝王一人,纵使麒麟卫权势滔天,有先斩后奏之能,但同时也是行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即刻粉身碎骨。
白征默了默,点头道:“是!义父,儿子知道了。”
白墨池闷咳了几声,又说,“继续盯着郁棠,这个女子将来或许会是一个关键。”
郁棠在京城并不扬名,但自从她嫁给了陆一鸣,加上郁家真正的千金归来之后,这几日总有她的消息传出。
她倒是个离经叛道的。
白征今日路经粥铺,淡淡扫了一眼,他总觉得在郁棠有些眼熟,到底是哪里见过,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白征退下之后,白墨池独自一人去了书房。
男人合上门,从暗格取了一副美人图出来,指尖轻抚在那眉眼的小红痣上,神色一片荒凉,“你几时才能跟我走?”
他担心一切会太迟了。
……
归德侯府,明远博今日的情绪算是经历了大起大落。
他的人一直在持续不断地递送棠记粥铺的消息过来,最后得知是赵澈救了郁棠,明远博更是坐立不安。
就连小衣、胎记这种女儿家的私/密之事,赵澈都了如指掌,莫非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赵澈对郁棠已经……
明远博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归德侯府的世子之位。
明家情况特殊,因着其父不务正业,一心扑在修仙问道的大业上,生下一儿一女之后,就披着道袍上了九重山。
明家如今的侯爵头衔,也依旧是老侯爷顶着,世子之位就略过了明远博的父亲,直接落在了他头上。
他出生尊贵,自幼就能得到旁人难以企及的一切。
即便郁棠美艳过人,瑰丽无双,但京城不缺美人,明远博当真不信赵澈仅仅是/迷/恋/上了郁棠的容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那日寿宴一别,脑中总会时不时浮现郁棠那双纯澈的眸子,她盯着自己打量时,像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的,但明远博并不能肯定。
她理应不会知晓吧?
明远博坐立不安,明知不该去管她的事,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陆一鸣不堪为良配,但赵澈并非是郁棠能招惹的起的人!
郁棠在京城孤立无援,他又能以什么身份去关照她?
明远博正来回踱步,下人过来通报,“公子,侯爷让你过去一趟。”
明远博心中一凛。
见到老侯爷时,他朝着明远博招了招手,“过来,陪我对弈一局。”
明远博照做,他知道祖父心思缜密,这些年为了明家,费了不少心血,父亲早就做了闲云野鹤,明家看似辉煌煊赫,但其实只有明家自己人才知道,这些年走的有多艰辛。
“你派人去看那丫头了?”老侯爷突然开口。
明远博不敢反驳,他手上虽有侯府府军,但如今的明家还是老侯爷一人说了算,“祖父,孙儿实在放心不下。”
话音刚落,老侯爷长袖一挥,将整个棋盘打落在地,一瞬间黑白棋子掉的满地皆是,杂乱无章。
“简直胡闹!你知不知道若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会给明家带来什么的灾难?!当初就不该送走了她,索性杀了了事!”
老侯爷暴怒了一声,眸色泛红。
明远博此刻看着自己从小到大敬重的祖父,只觉无比的陌生。
但他将震惊和失望都藏的很深,并没有表露出来,只说,“祖父,再怎么说她身上也流着明家的血。”
老侯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良久都没有说话,离开之时警告了一句,“离那丫头远些!”
明远博心情复杂,没有照做,放在陆家和棠记粥铺外面的探子并没有撤回。
……
棠记粥铺晚上并没有开门做生意,郁棠回到陆府时,总有目光时不时的看着她。
她无视陆府下人的打量,径直去了自己的院落。
侍月备好洗澡水,还沉浸在忧愤之中,“幸而今日有晋王殿下出面,也幸而给姑娘验身的嬷嬷身份尊贵,乃先皇后的人,否则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那鳏夫死有余辜!”
赵澈今日来到很是及时。
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在自己身边安插了探子。
以至于随时掌控了她的一切动向。
郁棠越想,越是细思极恐,不由得吐了口浊气。
侍月想不到更深层的东西,以为郁棠还在惊魂未定,宽慰道:“姑娘,一切都过去了,有了晋王殿下今日此举,以后再无人敢诋毁污蔑你了。”
那鳏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幕后之人。
而与此同时,赵澈的存在也令得郁棠很是不适。
一日没有搞清楚他的目的,她便一日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