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芸生沉默了一会儿,问:“昱亭,据我说知,你结婚不久,孩子也没满岁吧。”
“……”黎嘉骏垂下眼,她觉得这话就是骂自己,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可她实在没法安下心来相夫教子,她支吾着,“我又不是抛下孩子溜出去玩儿……要这么说,我丈夫不也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战斗在一线吗。不对,先生,话不能这么说,这什么时候了,大家,小家,能这么算吗?”
“不能吗?”
“能!可不是这会儿!”
“哎……”王芸生轻轻的叹了口气,手指轻缓的瞧着桌面,沉吟了许久,才缓缓道,“这事儿,你容我想想。”
黎嘉骏乖乖的走了出去,刚关上办公室的门,腿就软了一下。
艾玛,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命就搁在王芸生身上了。他要是不同意,啥事儿都没有;他要是同意了,那……那简直是要二点五次世界大战了!
现在情况看,她能过去呈五五之数。一来张自忠那儿现在情况太不乐观,而且同在前线的汤恩伯也是媒体的宠儿,有前线记者都往汤恩伯那儿凑;而且前些日子听说有个不长眼的美国记者采访张自忠的时候,很假惺惺装不小心的说了点刺人的话,张自忠将军一时半会儿对记者很不欢迎,王芸生不一定会真把她派上去吃硝烟不说还吃白眼。
可若要说把她派上去的可能,那也是有的,毕竟……哪个报社也找不出一个这么拼命作死干活的员工啊……
她忐忑不安的回了家,在门口摆好了表情,快活的进了门,刚在客厅坐下没一会儿,大哥就回来了,一瞅见他在门口投下的阴影,她竟然怂到下意识的跳了起来:“大哥你回来啦!”
大哥一顿,帽子摘了一半就斜眼瞥了瞥她,随后摘下帽子,冷声道:“说吧,又做什么坏事儿了?”
“我,没啊!”
“我回来了!哥你咋堵那儿啊?”二哥也回来了,在后头探头探脑。
大哥还是堵在那,他朝自家傻三妹一扬下巴,似笑非笑:“回来啥,出去,打听打听,咱们家三爷是又干了啥了,心虚成这样了。”
黎嘉骏暴走脸。
第204章 丧病追更
家里熊孩子慌慌张张的,家里人问情况是问班主任还是问校长呢?
幸好蠢萌的二哥咨询的是熊津泽,那家伙知道个鬼,只说今天跟主任谈了话,表现的很正常。两个哥哥商量了一下,到底没狠心去找王芸生,只能盘问盘问黎嘉骏。
黎嘉骏原本就对自己的演技和心理素质扼腕,此时自然不能掉链子,非常机智的说了自己可能会被派去南京的事情,还假模假样的跟二哥惊叹了一下“方先生”的缘分,结果家里人一听说方先生举荐的事情统一反应都是皱眉,嫌人家多此一举。
“那位方先生怎么想的,到底只是一面之缘,还是一个女孩子,就这么让她跑到那个人间炼狱一样的地方去,安得什么心?”大嫂一旁也义愤填膺。
“他大概也是好心,毕竟他人在那里,若是三儿过去了,定是不会让她出事的,况且那次,嘉骏你也确实说得太准,人家听进去了,难免惦记着。”二哥无奈的为故人辩驳了一下,“只是此事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好好的跑沦陷区去,还是人家大本营,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还这样涉险……就算小三儿不用考虑吧,你也不考虑考虑梓徽,他也是有过不少调离的机会的,原本升迁的空间还能更大,现在为了你们娘俩在这儿蹲着,你好意思自己跑出去?”
旁边大哥也在点头。
黎嘉骏听着,心已经凉透了,得,去南京都这样,如果知道她其实是要去张自忠那,大概花园里那条粗麻绳就要捆上来了吧。
反正张将军怎么都会死的……就算她能救她也要考虑考虑……
既然这样她去和不去有什么关系呢,那么危险,连军长都阵亡,这一关她都不一定过得去。
还是好好的在家蹲着吧,多舒服啊,家里人花了近十年打造了这么一个战时的避风港,这其中她也功不可没,她并没有做一只不事生产的米虫,她已经对得起自己了……吗?
因为她的无知,赵登禹将军死了,佟麟阁将军死了,郝梦龄将军死了……卢燃死了……
这些是她的责任吗?不是!
可当张自忠的机会摆在面前时,她觉得就是!
她明明知道七七,却不晓得有两个将领在那儿战死沙场,如果多了解那么一点点,多知道那么一点点,她就不会只是一个观光客!
有如果吗?没有,她这样安慰自己!
她明明看过太行山上,知道郝梦龄将战死沙场,可她在做什么?她犹犹豫豫的,好吃懒做的,结果人家血战两日,就履行了对历史书的诺言!
她为什么要知道郝梦龄会战死?她看太行山上有什么用?她不知道!
而卢燃,卢燃啊……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都打不开的心结了。
台儿庄是血战怎么了,人家大捷!
可滕县,那是真正的死战啊……凭什么台儿庄能打到血战的地步,其他地方就会安全呢?她为什么不强硬的阻止,并且把他带在身边呢?明明他是个新手,根本没有能力独自应对那个场面……
我不杀伯仁,伯仁亦不因我而死,可我总是双手发烫,觉得伯仁走上死路的那一步,我也有推一把。
不管王芸生如何决断,黎嘉骏觉得,自己这次作死采访,是势在必行了。
“我无法详说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委,但若我不走这一趟,有一些心结,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即使,我可能什么都做不了。”
黎嘉骏写了一封信藏在身上带着,照常去报社上班,王芸生中午才到,他先把熊津泽叫进办公室,过了一会儿,熊津泽出来了看到她,表情复杂,朝办公室示意了一下。
预感到事情的走向,她握紧了手中的信,进了办公室。
“昱亭,我再问一次,你确定你放弃南京,去襄河防线吗?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王芸生端坐在桌前,严肃的问。
实话讲黎嘉骏的忐忑心情一直存在,她就没一个确定的时候,但凡这种情况她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借用外力把自己作死,所以她貌似坚定的点头:“是的,我确定了!”
“哎。”王芸生又是叹气,“那可能这两日就得走,有一个通讯班要送过去,我已联络过,那边同意让你逗留两日,两日后,战局就不明了,你必须回来。”
“可以。”
“那你家里……”
黎嘉骏把薄薄的信双手递上:“先生,您什么都无须说,我同家里讲我去的是南京,他们会放心一点,这信,恐怕要劳烦您在我出发后寄到家中,我怕留在那里,他们发现太快,我就走不了了。”
“昱亭啊……”王芸生没接过信,“你可知,若你有三长两短,我心里会多难受吗?”
“可是先生,是我自己提出的要求,是您同意我的志向给我的机会,信里还有我自拟的生死状,此次若有三长两短,我亦是有心理准备,并且心甘情愿的,我没法说为何我一定要去,但自从宋军长去后,我真的难有一个安稳觉,这次,真的是谢谢您。”
王芸生接过信,疲惫的摆摆手:“去吧,有什么需要的问熊编辑,我已吩咐他全力配合你,这信,我会亲自送达。你好好准备,飞机可能傍晚就出发了。”
“知道了。”黎嘉骏微微鞠躬,走了出去。
“昱亭啊,千万保重。”关门前,王芸生还在叮嘱着。
黎嘉骏靠着门深吸一口气,正对上熊津泽复杂的眼神,他走过来,沉声道:“来。”
两人进了仓房,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包东西,一样样数着:“胶卷,油纸本,证件,电讯本,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还有什么缺的你和我说。”
这些东西黎嘉骏自己就有全套,但她毕竟是出公差,也没必要推却,便收了下来,摇头:“没了,如果有我也自己准备吧。”
熊津泽于是沉默下来,左摸摸右摸摸,活像一个游子出门前的老母,有塞不完的东西。
黎嘉骏叹口气,她关上仓库门,把东西一放,道:“说吧。”
“什么?哦……”他挠挠头,“主任让我准备,去南京……”他偷偷看了她一眼,“昨天他还喊你,结果现在……我有点不明白,这是一次极好的机会,为什么到头来……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缘由,我凭空得那么一块馅饼,你却只身到那么样的地方去,我觉得……我过不去。”
“嗨,我以为什么事儿呢。”黎嘉骏朝天翻了个白眼,“你想太多了,你觉得如果要竞争,这事儿派下来,咱俩谁有资格?”
“你,你不是三三年就在报社了吗?”
“……”好像还真是哦,“我说是专业的!”
“你还不够专业吗?”
“小砸!抬杠吗?我这么业余!”黎嘉骏叉腰,“什么人去什么地方,我不喜欢跟政客打交道,我玩不过他们,但我会杀人,会拍照,还会日语,所以战场就是我的地盘。南京那儿,你行你去,我是不乐意的。”
“嗯……”熊津泽还是疑虑重重的样子,但到底还是放弃了,只是皱着眉,“那么昱亭,你千万要小心啊,我以前听你的事儿看你的样还有点不信的,谁承想,你竟然真的,哎,我是服了,你一定要回来啊。”
“为了让我安心工作,你是不是应该识趣的给我打个掩护?”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终于明白昨日你兄长来电询问的是什么了,居然是这样,哎,你不会是让我骗人吧,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以对你们家人说谎!”
“以防万一罢了,他们不会再来问的。”黎嘉骏眯起眼,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因为我可能今晚就走了,你只要今晚让他们找不着人就行了。”
果然,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所有人能做的只有把握眼前,黎嘉骏回家刚收拾好东西,就收到了王芸生的电话,飞机已经在机场等了,要她准备好,报社会派人开车来接她。
得知不需要家里人送过去,黎嘉骏很是松了一口气,她提着行李箱下楼,饭后家人们正围坐在一起,他们也听说黎嘉骏急着出发的事情,虽然没想到这么快,但是作为一次政治性采访,危险性其实并不大,而且对于一个记者的职业生涯来讲,也是一件好事,他们并没有什么强烈反对的意思,见她准备好了,便你一言我一语叮嘱起来。
奈何黎嘉骏人也大了,出门也多,说来说去也就这么几句话,转眼就只剩下快点回来这四个字了。
小三儿已经过半岁,猴子脸也有点长开了,一时也看不出长得像谁,毕竟黎嘉骏和秦梓徽都不是什么难看的长相,摆在那儿的时候像个福娃,傻乎乎的,可一旦有人逗弄起来,又精得狠,很能用痴笑卖萌占便宜,这一点上,全家公认像黎嘉骏。
黎嘉骏冤死了,明明被某个混蛋痴笑卖萌占掉最大便宜的人是她,结果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大灰狼,她周围所有人都是小白兔。
“来,小三儿,来看看你狠心的娘。”大嫂似嗔似怨的抱着小三儿过来,“你看看你看看,就爱往外跑,你爹疼你疼不到,你娘就不爱疼你,你呀你呀,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哦。”
黎嘉骏有些尴尬,她摸摸鼻子,对上小三儿无辜的大眼,心情很复杂,她张开手:“来,妈妈抱抱!”
小三儿嘎嘎嘎笑,乖乖的扑进妈妈的怀里,就像以前喂奶时那样,全然的开心和幸福。
都长那么大了……还是那么乖,特别是面对她的时候,全然的骨血相连感,就像一把锁,把她游离在这具身体四周的人格硬生生扯住,强力到让她震颤。
她有时候都会产生愧疚感,这种老天的礼物就像这家人一样美好到像是她偷来的,就好像她霸占了曾经应该属于另一个黎嘉骏的东西。
不过,黎嘉骏,谁叫你要吸毒的,下辈子记得做缉毒警!
解脱的机会在前,她忽然觉得以前自己简直有抑郁症倾向,什么都往牛角尖钻,这小娃儿她怀胎十月生的,黎嘉骏那要死的毒瘾也是她咬牙失禁熬得,卧槽,她该得的,凭什么她一副占了别人东西的感觉!
这是她女儿!亲哒!就算她这么当妈的不负责任,那也是她女儿!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可不能轻易就再见了!
她忽然发现,或者产生一种猜测,这个孩子,该不会是秦梓徽硬要来绑她的吧!
而她现在还真是见鬼的被绑住了!
啊!那个心机!自己不在,就扯个链条,她现在真的要迈不动步子了!
“小三儿啊……在家听舅妈的话,你要是不乖回来我找你算账哦。”箭在弦上,黎嘉骏笑不出来了,她脑子一团乱,一会儿想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一会儿却好像很明确的知道自己要干嘛。
小三儿咿呀呀叫着,亲娘把她塞别人怀里的时候,还不乐意的嘤嘤嘤了一下,那委屈的小眼神,黎嘉骏还没松手,差点又要抱回来。
她硬生生收住了,抓起了箱子。
“得得得,你还是别叮嘱了,这是当娘的说的话么?”嫂子抱着小三无奈道,举着奶娃的小手挥,“来来来,跟娘亲说再见!”
“姆……骂!骂~”
黎嘉骏心都揪起来了,她假装没听到,臊眉耷眼的提着箱子,回头望望楼上:“嫂子,我妈还是要劳烦您了。”
章姨太就算开了春身子也没见好,强撑着的样子,久病无孝子这话真没错,黎嘉骏自己都麻木了,只是跟例行公事似的嘱托一下。
“你放心。”嫂子摆摆手。“车来了。”二哥从外面走进来,接过黎嘉骏的箱子,“走,哥送你。”
于是黎嘉骏再次郑重和黎老爹大夫人道了再见,在大哥的陪同下走了出去,报社的车子是一辆雪铁龙轿车,很普通的款式,开车的竟然不是社里的司机,是熊津泽。
二哥将她的手提箱放到了后车厢,大哥给她打开门,黎嘉骏刚坐进去,就听砰一声,二哥也坐了进来。
“二……“黎嘉骏惊疑不定。
“开车。”大哥对着驾驶座吩咐道,一见竟然是熊津泽,便点头招呼,“熊先生,家妹劳您照顾了。”
“哦,是熊先生啊,竟然没反应过来。”二哥讶异道,“怎么,您也去吗?”
“是,我也去南京的。”熊津泽镇定道,“黎兄是要送机吗?可一会儿我这车就直接放在机场了,因为明日还要接机用,您大概……”
“我原以为是租车的司机呢。”二哥笑了笑,也有些为难。黎嘉骏都快吓尿了,连忙故作为难:“那二哥,您也别送了,一会儿回不来怎么办,机场那么远。横竖还有熊大哥照顾我呢。”
二哥狐疑的看着她,又看看车外的大哥,大哥叹口气:“那算了,嘉文你下来吧,明日还要上班,折腾太迟也不好。”
“诶,我还留着话路上说呢!”二哥不甘愿,但还是下了车。
“那快说完。”
“骏儿,我听那个冯卓义说你学会了发报,这个你拿着。”他递过来一个本子,“每天晚上十点到十二点,用这个联络。”
黎嘉骏接过来一翻,竟然是一个电码本:“为什么是日文?”
“因为是日文电台。”二哥摸摸鼻子,“你放心,不是什么机密用,只是狡兔三窟其中一窟罢了,不会摊上事儿的,原本你在家就算了,既然出去,还是以防万一好。”
黎嘉骏把电码本放进包里,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知道了,哥,等我回来,你们就改密码,可别因为我摊上事儿。”
“放心放心,你小心啊。”二哥和大哥一道走到路边,熊津泽发动了车子,缓缓开远。
后视镜里,两个人的身影在路灯下久久没有离开,直到山路遮盖住家门。
黎嘉骏吸吸鼻子,忍下了一波酸意,望着窗外。
“你现在如果想回去,我马上可以帮你圆回来。”熊津泽声音低沉,“昱亭,我宁愿帮你撒一万个谎,也不想你有个万一啊。”
“不了,走吧。”黎嘉骏笑笑,她头往后靠在座椅上,让自己的脸完全陷入阴影。
南京。
她在南京,衣香鬓影中,见到萧振瀛为建立二十九军受着白眼四面奔走。在长城,看到了二十九军最辉煌的时刻。结果在七七,眼睁睁看着西北军从高处跌落,开始走向没落。
直到不久前,宋哲元离世。
二十九军自重建至今,剩下的几个兄弟中还有点脊梁的,大概就只有浪子回头的张自忠了。如果他都走了,那有关西北军的神话,或许要画上句号了。
黎嘉骏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微微笑起来。
这篇小说,她追了八年,看了主角破而后立,升级打怪,登上人生巅峰,遭遇最强反派,虽然现在还没见反派有倒下的迹象,但既然老天想换个主角,那上一个主角的结局,总要给她一个完整的交代,没错,就是这么丧心病狂。
第205章 电台风云
来到襄河西阵地的时候,已经可以肉眼看到对岸的炮火了。
这一路颠簸艰苦已经不消多说,黎嘉骏到地方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打飘的。
天气很差,加上散不开的硝烟,全世界都是黑乎乎灰蒙蒙的。
虽说是前线,但除了沿岸一地狼藉,竟然没有看到来来往往的士兵。一起来的通讯班其实也只有四个人,一个电台。刚下飞机就站定了,往一边破烂的房子看,那儿一般会隐藏着指挥部。
果然,刚站定就冲来了一群人,一个瘦长脸活像刨地农民的军人,看军衔是师长级,估计就是三十八师现在的师长李文田,他一直跟着张自忠南征北战,在张自忠被迫离队且最落魄那几年撑着三十八师的家当抗日,就是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他,没成想兜兜转转,他又到了张自忠手下,可谓忠心耿耿。
“快!渡河!”李文田风尘仆仆,裤管还湿着,“新电码带了?”
“报告长官!带了!”领头一个立正。
“那快走!”李文田带头走了两步,似乎这才用眼角瞥见了缩在一边的黎嘉骏,一皱眉,“怎么还有个姑娘啊!不是早就疏散了吗!”
“报告师座!这是大公报联系的记者,要采访军座!”
“谁联系的!这节骨眼!谁联系的!咱们什么情况你他娘的不清楚吗!”
后头的副官委屈道:“师座!当时我问了您,您应了一声。”
“我不是没听清楚嘛!你这么大个脑袋用来当靶子的吗!”
“上次军参回去后就没有动静,我以为你还是想让后方知道我们的情况……”那副官说着,就瞥向黎嘉骏胸前的相机。
黎嘉骏懵了:“咦,所以我来这,张军长不知道吗?”现在张自忠是五十九军军长。
“他哪能管着这些事儿!”
“那没关系啊,我不占用他时间,几句话,一两张照片就行!”
“听着,记者小姐,我们现在就要渡河,前面就是战场,这是很危险的,随时会丧命!”
“哦,我懂。”黎嘉骏一脸无辜,“赵登禹将军第一次夜袭的时候,我就跟着,我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