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心跳骤然加快,移开视线否认道:“大蜀乃是我的家园,即是回家,又有何不舍?”
“你舍得下郑国,舍得下左京,舍得下皇宫,舍得下宫里的人,唯独舍不下我。”东方玄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头直视自己,那抹充满蛊惑的笑意浮现在他眼底,“峥嵘,方才你的眼泪我已经看见了,我何需自欺欺人。”
“我落泪,或许是被风沙迷了眼睛,或许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或许仅仅是因为我太过思念家园,但绝不会是因为王爷,王爷这般自作多情,就不怕叫人笑话吗。”峥嵘已将那一刻的震动尽数藏了起来,现在的她,依旧如往常那般,清冷而高傲。
“自作多情?或许是吧,但我心甘情愿。”东方玄眼中的深情更加浓厚,“我既然已经认定你是我的女人,又何惧旁人的眼光?”
“再过几日我便要回去大蜀,从此山高路远,与王爷再无相见之期,王爷多次出手相助,我无已为报,还望王爷多加珍重。”峥嵘冷淡地说道,仿佛面前站的就是一个最寻常的陌生人,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之语。
东方玄笑了起来:“峥嵘,你是觉得蜀国很远吗,远在我去不了的地方吗?”
峥嵘脸色一变,向后退了一步,东方玄却不肯放过她,步步逼近:“你别忘了,当初我便是在蜀国遇见的你,既然那日我可以去,现在依然也可以去。峥嵘,就算你去了被刀山火海围护的地方,我也会越过刀山,淌过火海,来到你身边,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止,因为你注定只能属于我!”
那眼中燃烧的掠夺火焰似要将峥嵘最后的心防焚毁一般,她只想马上逃开,远远的逃开,如此才不会被这个男人灼伤。在她转身之前,东方玄已经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带入怀中紧紧搂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宿命,我不会放手,而你,也永远逃不掉。”
这个男人,远远比东方明更加可怕,东方明所伤害的只是她的尊严,可是这个男人却将她整颗心都握在了掌心里蹂躏,她想要逃,却在那一次次霸道中迷失自己。
峥嵘紧紧握住手,指尖扎进娇嫩的皮肉里,只有这痛楚,才能让她恢复清明。
“王爷若是不明白,我不妨说得再仔细一些。等回去蜀国后,我会留在宫里,或许此生都不会走出宫门,王爷这番盛情,怕是要错付了。若是王爷愿意,便请还蜀国臣民一个安好,莫要再掀起战火,若是不愿,峥嵘只求从此与王爷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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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强吻
园子里那样静,阳光洒满亭子周围,开放的百花摇曳生姿,可这一切又怎及得上峥嵘眼中的清冷,她挣脱东方玄的怀抱,平静地说出这番话,仿佛那一刻的波动只是她的错觉。
东方玄一把将她压在柱子上,唇角勾着笑意:“若要蜀国臣民平安,便用你的一生来交换,若要我们再无瓜葛,除非山峰塌陷,江湖倒流,天地闭合!”
“王爷,你…”峥嵘想要反驳他,两片炙热的嘴唇突然压下来,堵住了她的樱唇,将那未说完的话尽数吞进唇齿间。峥嵘瞪大眼睛,眼底充满愕然,甚至忘了反抗。东方玄箍住她纤细的腰身,霸道的掠夺她的樱唇,峥嵘从震惊中回过神,拼命想要挣扎脱,但东方玄将她搂进怀里,不给她半分反抗的机会。
峥嵘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那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双唇纠缠摩挲,从一开始的粗暴,渐渐变为温柔缠绵,呼吸交织着呼吸,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一刻的缠绵。峥嵘反抗的双手不知不觉垂下来,似乎那亲吻也将她最后一丝防线消除,她仿佛飘在云里,又仿佛浮在风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东方玄的动作越来越轻,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却还是没有将她放开,只望着那双迷蒙的明眸说道:“其实你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我,对吗?”
这句话像冷水一般浇在峥嵘心头,所有的触动与软化都在这一刻消失怠尽,她用力推开东方玄,不断后退,剧烈摇头道:“不,我没有,我没有!”
“为何不愿承认,难道这份情真让你这般难堪吗?”东方玄望着她,眼里浮起深深的痛苦。
“对!我最痛苦的事就是当初救了你,若是没有救你,蜀国不会亡,父王和楚尧哥哥不会死,我现在也不会…也不会…”眼泪从峥嵘眼中一颗颗滚出,砸落在脚边。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真切的在东方玄面前流泪,所有的高傲,所有的坚强,在此时看起来都那样不堪一击,她心中只有彷徨,只有不安,只有对蜀国、对忠勇王、对楚尧哥哥的愧疚。
“蜀国与你当真这般重要?那死去的太子你当真就忘不了?你若要这整个天下,我便给你整个天下,你若想平淡无争,我便与你隐姓瞒名,为何你仍要这样苦苦逼迫自己?”那不断掉落的眼泪阻止了东方玄靠近的脚步,“你明明可以在我身旁微笑,却偏要将所有仇恨背负在身上,你当真就这么不愿意放过自己吗?”
“我只求你能放过我!”峥嵘激动地向他喊道。
“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只有这件事除外。”东方玄摇了摇头说。峥嵘怔怔看着他,从他俊朗的脸庞,到他卓尔不群的身形,再到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一切一切,都已经成为一张牢笼,终究将她自己锁了进去。峥嵘凄凉地笑起来,一边向后退去,一边说道:“东方玄,我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遇见了你。”说罢,她转身逃似的离开这个地方。
那个男人就站在后面,倘若她不离开,如何能再支撑下去?
要逞交给内务府的信封已经在她手里被捏的褶皱不堪,她没有理会过路宫人打量的眼神,甚至没有去想这副样子会不会被人瞧出异样,一路飞奔回到揽星殿,将自己关进房间里。木棉正从殿里出来,看见峥嵘正欲唤她,却见她带着满脸泪痕跑进屋里,心头大骇,忙追了上去。
木棉没有惊动其他人,只轻轻将房门推开,峥嵘背对着她坐在铜镜前,看到镜子里映出的那道身影,低头匆匆将泪水抹去。木棉站在她身后,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从来没有见过峥嵘会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方才那一刻眼里的绝望,究竟是为了何事?
屋里很安静,木棉久久没有开口说话,峥嵘深深吸了口气,心情已逐渐平静下来,转身若无其事的一笑,说道:“愣着做什么,殿里的事情都清理完了吗?”
木棉看着峥嵘那双泪光未去的眼眸,哽咽地唤:“姐姐…”
“怎么了,莫不是被殿下责罚了?”峥嵘语调轻松地问。木棉扑上前在她面前跪下,紧紧握住她的手,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姐姐,不管你遇见什么事,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起!”
峥嵘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温柔地笑道:“傻瓜,都是大姑娘了,怎么净说些胡话?我不是好好的话,能遇见什么事。”
“姐姐,你不必瞒我,方才…方才我都瞧见了。”木棉一边流泪一边说道,“姐姐自小就是个坚强的人,连国破之时都没有这般哭过,今日若非遇见让姐姐不堪忍受的事,如何能带着眼泪回到揽星殿?我与姐姐是一块长大的,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了解吗,姐姐就是心头太苦,才会…才会…”
木棉再也说不下去,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似的往下落。峥嵘拿出帕子替她拭去,柔声安慰道:“好啦,不要胡思乱想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况且即便是我心头苦,你也不必陪着我一块掉泪呀!”
“我是在心痛姐姐,为姐姐难过…”木棉抽泣着说。
“看你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我倒真要难过了。”峥嵘将她扶起,说道,“快别哭了,等会叫外头的人瞧见,还当是你舍不得郑国呢!”
“呸!哪个舍不得这破地方,我可眼巴巴等着离开呢!”木棉噘着嘴说道。
“是是是,这整个揽星殿里就我们家木棉最归心似箭。”纵然心口仍在阵阵刺痛,峥嵘还是对木棉露出笑脸,玩笑地说道。木棉吸了吸鼻子,抹干净脸上的眼泪,拉着峥嵘地手问道:“姐姐,你当事没事吗?”
“没事,就是方才遇见几个惹事的宫人,受了几分闲气罢了。”峥嵘笑了笑说道。
“当真吗?”木棉有些不信,以峥嵘往日的品性,怎会跟几个奴才置气?
“自然是真的,眼下这当口,我还需要编出这种话来诓你吗?”峥嵘低叹一声说,“咱们自来到郑国后,一直受到各宫的排挤倾轧,现下要走了,他们自然变着法儿来惹事。”
“这要是在大蜀,我看哪个人敢这么对姐姐!”木棉双手插腰,怒气冲冲地说道,“姐姐快跟我说是哪几个奴才,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再有几日我们便要回大蜀去了,任何事端都有可能造成变故,忍一时是一时,千万不可惹事生非,知道吗?”峥嵘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他们可以这样欺负我们揽星殿,难道这大郑的宫人便要金贵一些吗!”木棉不服气地说。
“你啊就是这般冲动的性子,将来少不得要吃亏。”峥嵘无奈地摇头,“木棉,你要记住,我们眼下需要的就是风平浪静,而不是为这些小事强出头,否则的话,不但会害了整个揽星殿里的人,也极有可能会害了大蜀。”
木棉尚不知道峥嵘与满公公他们的计划,闻言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过…不过就是逞逞口舌之快罢了,可不敢真去给姐姐和殿下惹事。”
“记住,这几日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都得忍着。”峥嵘嘱咐道。
“我知道了,姐姐。”木棉点点头。敲门声在这时响起,木棉走过去将门打开,悠儿行了个平礼,说道:“峥嵘姐姐,梁国质子侯天吉殿下来访,殿下唤来来寻姐姐去殿里。”
峥嵘脑海里浮现侯天吉那怯弱的模样,诧异他竟会主动到揽星殿里来。她将手上装有清单的信封交给木棉,说道:“你将这单子重新抄录一份,一会送到内务府去。”
木棉看这信封皱成这样,愈发觉得峥嵘方才说得并非实话,莫不是当真遇见什么难事?她心头揣揣不安,抬头望去,峥嵘已经随悠儿走出房门。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临别赠埙
楚南正陪着侯天吉坐在主殿之上,侯天吉看着一件淡蓝色锦袍,颜色素雅,较之以前老气横秋的衣着显得要亮眼许多,眼神虽仍是畏畏惧惧的,但脸色红润,不似过去那般苍白,举止间愈发显现出一股风流体态,实在判若两人,峥嵘乍见他时也惊了一惊。
侯天吉看见峥嵘走进来,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想要迎上去,但在收到吴公公警示的眼神后,只得生生顿住身子,朝峥嵘笑了一笑。楚南开口说道:“峥嵘,侯皇兄今日过来是想为我们送别的。”
峥嵘猜到他也是这番用意,不失礼数地说道:“多谢侯殿下专门前来。”
“楚皇弟对我的相助之情,我一直记在心里,只是我人微言轻,帮不上楚皇弟什么忙,今日前来提早为楚皇弟送行,只愿楚皇弟此去蜀国一路平安无事。”侯天吉真诚地说道。
虽有六国质子齐聚宫中,但不是高高挂起,便是惹事生非,唯有这侯天吉还算有几分交情,楚南感激他当日在东方围场之时的救命之情,拱手说道:“侯皇兄不必客气,若真算起来,我还欠着皇兄的救命恩情呢,待他日寻到机会,我必会涌泉相报。”
侯天吉脸上一红,低头局促不安地说道:“其实那日在围场我也是偶然遇见楚皇弟的,顺手帮了一把,算不得什么救命恩情,楚皇弟可以不必放在心上。”
“正是偶遇才更加难能更贵,此恩此情,我铭于在心。”楚南认真地说道。侯天吉绞着衣角,不知该如何应答,峥嵘看得出来他确实没有想过要楚南报恩,为怕他尴尬,便开口说道:“梁国与我们大蜀倒算不得远,等将来侯殿下回国后,殿下自可前去拜访,也可将两国结为邦交之好。”
峥嵘原是想为侯天吉解围,但侯天吉听了这话脸色猛得一白,手不自觉揪紧衣角。楚南未察觉到他的异常,笑着点头道:“不错,正当如此。”
侯天吉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问题,顿了片刻,从吴公公手里接过一个匣子,放在桌上推给楚南,说道:“我与楚皇弟也算有缘,此番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这小小心意,还望楚皇弟能留下做一份念想。”
这各国质子里,唯有侯天吉肯来他这揽星殿,楚南看着那匣子,双手接来,真挚地说道:“多谢侯皇兄。”
“这匣子子里装的是我从梁国带来的埙,原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还望楚皇弟不要嫌弃。”侯天吉显得尤其忐忑。楚南将匣子打开,一只泛着青色的陶埙置于锦布之上,小巧精致,光亮可鉴,应出自名家之手。倘若侯天吉送的是金银珠宝,楚南尚不觉得这番情意有多重,但是见了这只陶埙,他不禁眼眶微微一热。那日在永宁宫里,东方明有意为难侯天吉,硬要他当场吹奏埙乐,侯天吉惶恐不安,不知该如何应付,楚南心有不忍,便以箫声帮他躲过一劫,论起来,那是他们真正相识的开始,若非如此,东山围场之上侯天吉或许便不会出手相助。
楚南将陶埙拿在手里,感概地说道:“只可惜我没有机会听皇兄吹奏埙乐。”
那日在永宁宫时侯天吉被东方明咄咄逼人的姿态吓的惊慌失摸,脑海里一片空白,浑忘了该如何应对,其实他的母妃便是以出色的埙乐技艺得到梁王恩宠,而侯天吉自幼年起便一直跟着母妃学习,虽不能说青出于蓝,但也融会贯通,只是他的母妃很快被梁王冷落宫中,他每日亦过得唯唯诺诺,宫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会吹埙。看到楚南脸上遗憾的表情,侯天吉有些慌张,转头望望吴公公,吴公公却对他摇了摇头。此地是揽星殿里,倘若让人听见埙乐,联想到永宁宫上的事,难免引起猜忌,对侯天吉的安全可是没有半分好处。
峥嵘上前将陶埙从楚南手里接来,重新装进匣子子里,笑着说道:“殿下不必为离别之情伤感,只要有缘,总还是会再见的,届时殿下便可与天吉殿下箫埙合奏,不失为一件雅事。”
“倘若真有那一日,希望侯皇兄可以不吝赐教。”楚南拱手说道。
侯天吉认真地点头,站起来向他还礼:“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明光殿了,先在此祝楚皇弟一路顺风,平安到达蜀国。”
“多谢皇兄。”楚南起身送他。
“殿下,我送一送天吉殿下。”峥嵘向楚南行了退礼,引侯天吉离开揽星殿。吴公公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侯天吉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般舒了口气,说道:“姐姐,你们走的那日我许是不能前来送别,你与楚皇弟在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那到底是回家的路,再长再难,总还是愉快的。”峥嵘叹气说道,“只是天吉殿下今后在宫中勿必要注意些,凡事隐忍三分,好过争强斗胜,保自己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姐姐那日在东山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我现在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想,只希望可以隐在人后,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阳光洒在侯天吉白皙的脸上,即便穿着男装,亦可看出清秀之姿。峥嵘愈发担心起来,这样易容乔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倘若叫人发现,他又如何能躲得过这劫难?
“若是有机会,殿下还是尽早回去梁国的好。”峥嵘低声向他说道。
侯天吉神情一怔,垂眉说道:“我…我并不想回去…”
质子前来郑国,都是为了牵制母国,纵容能享受到与皇子同等的待遇,但到底没有自由,时时都要受人监视,有哪一个不想尽早回去母国?峥嵘露出诧异的神色,她看着侯天吉瘦小的身子裹在锦袍里,愈显得身形瘦弱,为何一国公主,眼神会像小鹿那般充满惊惧,是因为他在梁国时曾遭受过比质子更痛苦的对待吗,还是因为他舍不下这里的某个人…
峥嵘没有权利替他做主,从今后也没有办法再保护他,她停下脚步,注视着那张懵懂的脸:“不管是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殿下都要记得好好保护自己。皇宫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陷井,将来殿下还会遇见很多人很多事,或许还会受到刁难,请殿下一定要坚强的面对,倘若你先放弃自己,那便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知道的…”侯天吉小声应着,眼神一如既往充满怯弱。峥嵘不禁一声叹息,但愿侯天吉所在意的那个人,能在这步步惊心的皇宫里护他周全。
“殿下早些回去吧。”峥嵘对他施礼说道。今日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期,侯天吉心中酸楚,眼眶里滚起两颗泪珠,不顾吴公公在场,上前拉住峥嵘的手道:“姐姐,你要多加保重。”
峥嵘莫明觉得难受,拍了拍他的手背点头,侯天吉依依不舍放开她,往明光殿方向走去。峥嵘一直看着他走远,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转身走回揽星殿。楚南正站在院中,细细打量着这间他住了近一年的宫殿,高墙青瓦,朱门花窗,这一切一切,都跟他刚入宫里没有分别,可这一年里所发生的变故,却太多太多了。
楚南垂眉深深叹了口气,看见峥嵘从殿外走进来,自嘲地笑道:“明明就是间牢宠,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不舍。”
“屋子是没有错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陪伴殿下那么久,有不舍也是人之常情。”峥嵘说道。
“但这种不舍比起我对大蜀的思念来,太过微不足道了。”楚南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峥嵘,你瞧这天色多好呀,我们是不是已经走过阴霾了?”
“阴霾虽然还没有过去,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开始,我相信殿下的将来也会像今天的天色一般晴朗明亮。”峥嵘站在他面前,微笑地说道,“太后与大王见到现在的殿下一定会非常欣慰,殿下不但长高了,也更加成熟理智了,我想这也是太后与大王所期待看见的。”
“峥嵘,多谢你这一年来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楚南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动情地说道,“若非是你,我没有办法撑到今天,更没有办法这么快回到大蜀,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峥嵘笑了一笑,不露声色地将手抽回来:“当日离开大蜀时,我便向太后承诺过,会竭尽全力辅佐殿下,虽然也让殿下遭受到许多凶险,但至少都化险为夷,殿下能平安回到大蜀,比什么都重要。”
“等回去大蜀之后,你仍会留在我身边的,对吗?”楚南期待地问。
“我是殿下的女官,自然要侍奉在殿下左右。”峥嵘笑着应道。就算她所说的“留”,与楚南所期望的“留”不同,但只要她能在自己回眸就能看见的地方,楚南便心满意足。将来,他会努力成为峥嵘所期望的人,到了那时候,他才有资格向峥嵘诉说心意。
也许那条路很难很远,但他一点都不畏惧,因为有峥嵘,便足以让他拥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第二百一十五章 教训李美人
宫人在忙忙碌碌的收拾物件,楚南本来不想带走任何属于郑国的东西,但宣远帝今天又赐下了许多金银珍宝、绫罗绸段,他只得将满公公收起一些,另外的都分给揽星殿里的宫人,也算是对他们这一年时间里侍候左右的奖赏。旁的宫人倒都是心情愉快,毕竟得的这赏刚能赶得上几年的月钱,但悠儿却是眼眶红红的,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满公公负责分发赏赐,特别给她留了一枚金簪一只玉佩,都是顶好的物件,可是她接在手里却没有一点欣喜之情,只黯然地走出库房。
两件宝贝都有丝帕包着,她站在檐下发了许久呆,才看见院里的楚南与峥嵘,忙抹去眼角的泪,走过去向他们行礼。
内务府派下来的这些宫人里,只有悠心最是忠心,峥嵘待她也一向亲厚,见她眼眶红红的,心中十分不忍,安慰道:“悠儿,你若是愿意,我便去找许良媛说一说,让你去她宫里侍候,许良媛生性和善,必不会亏待了你。”许良媛便是香伶,她母家姓家,入宫为婢后便直呼了名字,现下册封为良媛,居然要恢复姓氏。
“多谢姐姐安排。”悠儿曲膝说道,比起那些性情高傲的妃嫔,她自然也是愿意去玉芙殿侍候香伶。
若说楚南在郑国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便也只有香伶和峥两人。当日为了能在后宫中安排一位得力之人,他们将无辜的香伶送了进去,玲珑自请前去侍奉,现在他们都要走了,只留下这两名弱女子在宫里无依无靠,若是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楚南皱着眉头说道:“峥嵘,良媛那边,你还需得亲自走一趟。”
峥嵘自然明白他心里的担忧,后宫乃是非之地,香伶虽晋了位份,但到底无权无势,那些嚣张跋扈的嫔妃如何肯与她和平共处?若是冯昭仪在世,或许还能昭拂一二,但现在…
想到香消玉埙的冯琬,峥嵘神情一黯,悄悄掩饰过去,行礼说道:“现下得空,我便去一趟玉芙殿吧,有些事也需要亲自与许良媛说一声。”
楚南点了点头:“你且小心一些。”
因着马上要离宫的关系,揽星殿里诸人都忙的很,峥嵘便没有叫上木棉,独自去了永和宫。听闻永宁宫的主位曹修容近日都在为女儿雪嫣公主物色夫婿,虽然曹修容不甚受宠,但也是有位份有家世的嫔妃,若得娶了雪嫣公主为妻,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因此这几日永和宫十分热闹,时常有命妇带着自家公子的画像出入。峥嵘去的时候就看见宫门口正候着三四位婢女打扮的女子,她们许是猜不准峥嵘的身份,纷纷向她行了半礼,退到一步去。峥嵘微微点头示意,走进宫门,径直向玉芙殿方向走去。
永和宫除了曹修容与许良媛外,还住有一位嫔妃,那便是入宫多年却恩宠淡薄的李美人,这李美人原是底下哪个王爷送进来的,偶尔得了宣远帝几次恩宠,很快就被抛在脑后,又没有子嗣,现下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宣远帝一回,愈发神神叨叨的,只要有外人走进宫里,她便躲在门后偷偷张望。这几日她时常见到有人来巴结曹修容,心里十分不痛快,曹修容位份高,她自然不敢得罪,便将苗头对准了没有后台的许良媛。
许良媛虽说位份在她之上,但即无身份又无背景,再加上性格怯弱,她便抓准了这点,没事就去挤兑一番。曹修容也是个息事宁人的人,表面上说了郑美人几句,但也没有真正插手去管这档子闲事,许良媛更不敢向宣远帝诉苦,这便让李美人愈发嚣张起来。
先前李美人见过峥嵘一回,知道她的身份,此时见她出现在院里,故意打开房门走出去,上下瞟了峥嵘一眼,不阴不阳地说道:“这不是揽星殿那位女官大人吗,怎么三天两头的净往咱们永和宫里跑呀?”
峥嵘最见不惯这种怪腔怪调的人,但规矩在那儿摆着,她也只得向李美人行礼:“臣左峥嵘见过美人。”
“我说左大人呀,你身上质子的女官,老往这后宫里跑也不合适吧?”李美人提着罗裙围着峥嵘转了一圈,说道,“不是说蜀国那位质子马上就要回国了吗,怎么左大人还有空上永和宫里来?噢——对了,瞧我这记性,差点都忘了玉芙殿那位便是从揽星殿里出来的,果然是主仆情深啊,临别之前还不忘差人来看一看这旧时的宫婢。”
这话句句都在说香伶身份卑贱,再怎么都跟揽星殿脱不清关系,峥嵘皱着眉头,已经可以想像这段时日香伶所受的委屈。她望了李美人一眼,面色冷淡地说道:“许良媛乃是深明大义之人,既不忘旧主,也尽心侍奉新主,楚南殿下即将离宫,能留许良媛在皇上身边侍候,也算尽了一份为人臣子的忠义之心。如今对许良媛来说,皇上才是唯一的主人,承蒙皇上厚爱,许良媛才能有今日的恩宠,臣相信皇上以后同样也会善待许良媛。”
峥嵘是想提醒她香伶的恩宠及位份都在她之上,倘若她再事事拈酸惹醋,将来必不会有好果子吃。李美人也算得精明,闻言脸色一白,扯着嘴角冷笑两声:“呦,这蜀国来的人,当真个个都牙尖嘴利呀!我听说当日你是与许良媛一同在梅园遇见皇上的,怎么就没见皇上将你也一并收入后宫里呢,我猜你这心里也一直不太舒服吧,所以才三番四次到这后宫里来,想借此见到皇上。只可惜皇上日理万机,也不是你想见便能想见的!”
“美人这话,莫不是在置疑皇上当日梅园之事?”峥嵘抓住她话里的漏洞,想借此给她一个教训。李美人脸上浮起一丝慌乱,仰着脖子道:“你莫要血口喷人,皇上瞧上了谁,那都是她天大的福份,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没有这个福份!”
“美人说得正是,像许良媛这般深厚的福泽,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峥嵘笑着说道,在李美人发怒之前,又继续说道,“许良媛在皇上身边侍候的时间不长,兴许还会有许多不周道的地方,美人若是有心,将来可多多提点良媛,臣代我家楚南殿下先谢一谢美人对许良媛的照拂。”
说罢,她假意福了一福,叫李美人脸色更加难看,撇头说道:“哼!花无百日红,我还偏就不信了,就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后宫之事臣虽不懂,但也看得出来美人对皇上一片真心,许良媛能得皇上恩宠,晋升位份,自然也是因为她一番赤诚之心,臣相信这里面的真真假假、是非善恶,皇上看得明白,也分辨的明白。”峥嵘的语气里不免带了一丝威胁。她知道香伶个性软弱,是不会与李美人起冲突的,可若一直这么忍下去,只会叫这李美人越来越放肆,唯有给她一些教训,她才会知道收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还想到我跟前来说教吗?”李美人指着她怒道。
峥嵘不亢不卑地说道:“美人误会了,臣并非后宫中人,只是就事论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是个极重礼数与规矩之人,美人入宫多年,想来比臣更明白这里面的道理,臣也只是想替许良媛在这里讨个好,希望美人得空时多照拂许良媛,毕竟良媛初入后宫,难免有礼数不周道的地方,可若跟着美人去做,便就不会出错了。”
李美人再怎么目中无人,也听得出来峥嵘是在警告她尊卑有别,许良媛位份远在她之上,她若执意挑事,将来要吃苦头的终究还是她。李美人几时这样被一个女官教训过,怒火烧红了她的脸,正欲大声责骂之时,玉芙殿的门忽然开了,玲珑搀扶着香伶走出来。
香伶如今已经是从五品良媛,着装打扮自然更为华贵,一袭水蓝色织金拽地水袖凤尾裙富丽中不失清雅,修饰的十分精致的玉指间拿着一柄象牙柄宫扇,明眸水亮,肤色白皙,樱唇娇嫩,比之过去更加娇艳动人,行走间隐隐透出一股桃花香气,想是玲珑亲手所制的香膏,便是这般浑然天成的淡雅气味。
李美人见到香伶,那话生生被阻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峥嵘向香伶行礼:“臣见过许良媛。”
“左大人不必客气。”香伶抬手示意,多日不见,她的举止与气度较从前都大方得体了许多。峥嵘直起腰身,发现香伶一直在望着李美人,便知香伶也是想借这个机会给李美人一个下马威。李美人脸色僵了僵,她没想到素日怯弱的香伶今天会这般强硬,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向香伶行礼:“臣妾见过许良媛。”
香伶点了一点头:“方才听见姐姐与左大人说话,我这会子迎出来,不知有没有打拢姐姐的兴致?”
李美人脸色很是难看,僵着一张脸道:“臣妾…臣妾闲着无趣,正巧遇见左大人,便聊了几句,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如此便好。”香伶伸手拢了拢云鬓,慵懒地说道。
“良媛即有贵客,臣妾便先行告辞了。”李美人行了个退礼,不等香伶说话,便急匆匆转身回了房间。许良媛那绷着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斜了一眼那扇微敞的房门,李美人果然还在那里头偷偷瞧着,许良媛轻咳两声,故意拿着腔调道:“左大人既然是来寻我的,便随我进殿吧。”
“多谢良媛。”峥嵘拱手应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深明大义
曹修容正送别了一位亲王正妃,扶着近身侍女秋音的手从外头的院子经过,冷不丁就瞧见了刚才那番不大不小的争执,她停下脚步静静看出整出戏,直到李美人与许良媛各自都回了殿里,她才摇头叹息一声。
“这些年纪轻的人啊,都是这般沉不住气,尽做些拈酸惹醋的事,也不知道多收拾一上结。”
“奴婢也觉得奇怪,这许良媛平日从不与李美人争执的,怎么今日便拿出威仪来了?”秋音不解地问道。
“人都是会变的,许良媛过去是个宫婢,但李美人也不过是王府挑选上来的采女,论起身份两人也差不了多少,现如今许良媛恩宠正盛,李美人自然就嫉妒,少不得在背地里拿些手段,许良媛能忍得了一日两日,难道还能永远忍下去?”曹修容嘲讽地笑了一笑,“也怪她自己不争气,入宫这么多年,连个子嗣都没有生下,难怪皇上厌弃了她。”
“那也是李美人福薄,哪及得上修容你福泽深厚,今日连荣王妃都亲自上门了,可见皇上对雪嫣公主这桩亲事的看重啊。”秋音说道。
曹修容脸上浮起得意之色:“雪嫣虽说是个女儿身,但自小也是颇受皇上宠爱的,这女人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没有子嗣,否则后半生便无依无靠,没有半点着落。”
秋音望了望那两扇紧闭的殿门,问道:“修容,你说经过此事之后,李美人会不会有所收敛?”
“她若聪明些,便知道该怎么做,倘若还是像从前那般,但是这‘美人’的封号都要保不住了。”说完,曹修容便搭着秋音的手离开这里。她自然知道李美人再这样胡闹下去,许良媛只需吹一吹枕边风,宣远帝一道圣旨下来,李美人便只有被处罚的份,不过曹修容也没打算提点她,更没兴趣去管这档子闲事,眼下她所关心的,就是为女儿雪嫣公主挑选一位品德兼备的如意郎君。
香伶领着峥嵘走进内殿,直到摒退了其余宫人,香伶才松了口气,上前亲亲热热拉住峥嵘的手:“姐姐,你瞧我方才做得好不好?”
“好,当然好,若非我知晓你的性情,还真要被你给蒙骗了呢!”峥嵘笑着说。
“峥嵘,你可是不知道那李美人平日里有多么嚣张,”玲珑气鼓鼓地说道,“有事没事杵我们玉芙殿门前冷嘲热讽倒也罢了,宫里赏赐下什么东西,她就要从良媛这儿拣着好的去。良媛心善,不与她计较,她就越发不得了了,就昨日还无缘无故责骂了玉芙殿里的一名宫女!”
“良媛的位份在她之上,怎么就能受得住这些闲气?”峥嵘想起李美人那小人得志的模样,也不禁生出几分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