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你是皇族之人,后宫之首,本该为众人做个表率,怎可说出如此不雅之语?”蜀王闻听瑞云王后这般难听的言语,立刻厉声喝斥。
瑞云王后气愤地看向蜀王,却被蜀王脸上的凌厉神色唬了一跳,立刻低眉顺眼地道:“是,王。臣妾逾越了。”
蜀王这才冷哼一声,没有深究。
“时辰己到,该走了。”
说话的,是一个有着一张长脸,身材又瘦又高的太监,华公公。他是在东方玄将郑国彻底攻陷之后,带着郑国国君东方宇英的圣旨到达蜀国的,说是东方宇英派他来督战,并押解质子回左京的。
左京乃是郑国的国都,正是热闹繁华之地,更是京城的所在。东方宇英派他前来蜀国,足以证明对他的信赖和宠幸。
或许,正因为如此,这位华公公的架子可是不小,就连燕军都要给他几分薄面,蜀国的后宫里,他更是恨不能横着走路。跟蜀王说话,他都是扬着脑袋,用鼻孔来看人。
常有人说,这世上除了东方玄,华公公没有在任何的面前吃过瘪。
如今蜀国己降,美丽的女子和金银珠宝都成为了战利品要被送往郑国的都城左京,尽管这会让无数个家庭被拆散,而那些妙龄的女子,将来都会去往哪里,都是一个未知。她们还会回到自己挚爱的故土吗?还会跟自己的父母重逢吗?那留下儿时足迹的一切,都将成为了过去,再难回忆了罢…
明明知道一别便是无期相见,却仍无法背弃蜀王的旨意。于是,那些惜别的人们,便格外珍惜最后在一起的时间,仿佛每一秒都别具意义。
然而,华公公可没有这个耐心看这些依依惜别的戏码,他清了清嗓子,道:“得了得了,该出发了,你们要哭到什么时候?赶紧擦擦眼泪,给我上马车上去!”
如此不客气的语气,如此不耐烦的表情,让那些有心想要再叮嘱女儿们几句的蜀人,终是闭上了嘴巴。
女子们被华公公带往马车,楚南的眉头微微地皱了皱,他冷冷看了一眼华公公,薄唇紧紧地抿了抿。
“楚南殿下,我们也走罢。”峥嵘轻声对楚南道。
楚南微微地点了点头,继而深深地朝着自己的父亲施了一礼:“父王,母后,你们保重,儿臣走了。”
“嗯,”蜀王点头,一双睿智的眼,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最为信赖且引以为荣的嫡长子死去之后,楚南,成了蜀王唯一的嫡子。他也是他最小的一个儿子,最为疼爱的儿子。十二岁便要前往郑国充当质子,他即将面对的一切风险与危机都只能一个人面对,蜀王如何能够放心?
然而身为皇族,总有一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总有一些责任,是必须要面对的。所以,楚南必须一肩扛下所有的苦难与责任,这才是蜀国未来合格的君王。
千言万语在蜀王的心中翻腾,最终,却只是化为了一句话:“此去郑国路途遥远,彼国不比己国,你要多加小心。”
楚南点头,他何尝不知道父亲眼中的嘱托与牵挂?
在他先前度过的十二年里,都因为有皇长兄楚尧的存在,而生活得随心所欲。不会有人强迫他去读皇长兄所读的那些圣贤之书,也没有人逼他必须像皇长兄一样文武双全。反正所有的责任都在皇长兄的身上,只要有皇长兄在,楚南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做尽自己所喜欢的事情,慵懒而闲散的生活。
☆、第十二章 誓言
直到突然有一天,那个为他撑起一片天空的皇长兄走了。那个始终温和地笑着,教他马术、陪他练剑的皇长兄,永远也不会再策马走在自己的身边,耐心地教自己这个愚笨的弟弟练剑了。
也从这天起,楚南知道,自己必须成为一个像皇长兄那样的人。那片塌下来的天空,他要像皇长兄那样,用强大而坚定的力量将它支撑而起。
属于皇长兄的责任和使命,将由他来背负。
于是他向满目担忧的父亲微微地笑了一笑,继而转身随峥嵘一并走向马车。
“南儿!”
瑞云王后满是哀怨与不舍的呼唤之声响起,楚南的脚步顿了一顿。
眼泪,就这样簇簇地流下来,瑞云王后痛哭着,举步便要奔向自己的幼子,却终被身旁的女官拉得住了。
“南儿!南儿!”瑞云王后泣不成声,先前刁钻蛮横的模样全无,此刻站在那里的,并不是高高在上的蜀国王后,而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一个失去了长子之后,又要送走幼子的、可怜的母亲。
楚南缓缓地闭上眼睛,痛苦与不舍在他的脸上浮现,却又转瞬即逝。
这个年仅十二岁的消瘦少年,最后没有回头,而是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了马车。
“南儿!”瑞云王后悲鸣一声,缓缓地跌坐在地,看着楚南的背影,痛哭失声。
峥嵘难过地看着瑞云王后,先前对她而生的不悦,在此刻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在蜀国城门上空飞扬的旗帜,那浓密而厚重的云层里,一定有父母和姐姐那慈爱的目光,还有楚尧哥哥那双温柔的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爹、娘,姐姐,你们放心吧。”峥嵘在心里默默地说,泪光,在眼中烁烁闪耀,“楚尧哥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守护着楚南殿下,让他平安归来,成为蜀国合格的王者。就像…你一样。”
风,吹起峥嵘的衣袂翻飞,她的倩影,她的誓言,就这样印在蜀国这片饱受了战火洗礼的土地之上,等待着它最后被实现。
楚明西在不远处,面色阴沉地看着峥嵘,看着楚南,唇边,绽出一抹冷酷笑意。
***
启程了。
马车轱辘着前行,一路颠簸。
暮色已然降临,车厢里昏暗一片。
因车厢里的一切都是安静的,便使得车外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了进来。马车周围是略有些嘈杂的、夹杂着脚步声和马蹄声的声响,其间,还有燕军士兵的笑骂和叫嚷。
即便不用看,峥嵘也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来哪些声音是郑军的,哪些是燕军的。燕军喧杂,而郑军,在东方玄旗下的那些士兵,是从来都不会发出杂音的。他们就这样沉默着,坚定地追随着他们的北静王一路前行,只要东方玄一声令下,他们便会义无反顾地执行他的命令,绝不退缩。
出身于武将之家,峥嵘自然知道,这种军队,是世上最可怕的队伍。
来自于五湖四海的人们,说着不同地域的语言,有着不同的生活习惯和思想,却能够在这样的一个人的威严之下,保持同样沉默,迈出同样的步伐,这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力量!而东方玄,又是一个怎样的可怕男人?!
峥嵘已然不难想象,为什么号称有“蜀国第一军”之称的“忠勇军”会败在东方玄的手下,单从练兵之上,东方玄…便已然胜了一筹呵…
“楚南殿下,您喝点水罢。”侍女流星的声音将峥嵘从失神中唤醒,她看到流星拿出一个水囊,恭敬地递到了楚南的面前,道,“自从出发以来,您连口水都没喝呢。”
楚南缓缓睁开了眼睛。
跟其他皇子相比,楚南的体质并不算好,这也是他的武艺一直建树不高的原因。长途的跋涉,让楚南原本白皙的脸色愈发显得苍白,神情里也有说不出的疲惫。看到流星递过来的水,楚南微微皱了皱眉,道:“不必,我不想喝。”
“可是殿下…”流星正欲说些什么,却见峥嵘从随身带着的包裹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楚南的面前。
那是一枚澄黄的南橘,色泽明艳,圆润饱满,芬芳四溢。仅闻着,便觉清香无比,垂涎欲滴了。
“这是…南橘!”楚南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了笑容,他拿过南橘,笑道,“你竟带了南橘!”
“是呀,我们郡主特地命奴婢带着的,说这是殿下最爱吃的!”木棉笑着说道。
“特地带着的?”楚南微微地怔了怔,看着峥嵘的眼里,闪过了一抹动容。
“哼,既然随殿下同行,还妄称什么郡主。难不成还以为这里是蜀国,要我们侍奉你吗?”流星不满地看着峥嵘,奚落道。
“你说什么?”木棉顿时火了,正欲教训流星,却被峥嵘拦下了。
“她说得对,木棉。我既然放弃了贵族身份,随殿下前往郑国,自然不可再称呼我为郡主。以后,我就与你们一样,你就叫我峥嵘。”
“这…”木棉怔住了。她伺候了郡主这么多年,怎能做到直呼郡主名字?然而…她也明白,郡主说的是对的,他们乃是以人质身份前往郑国的,自然要低调谨慎。除了听从郡主的吩咐,木棉没有别的选择。
“是,郡…哦不,峥嵘姐姐。”木棉低下头,难过地道。
闻听峥嵘这般说,流星虽还有不快,但却也只能悻悻地,不再说什么了。
“峥嵘,委屈你了。”楚南由衷地道。
“殿下言重了,峥嵘是自愿随殿下前往郑国的,何来委屈之说。”峥嵘微笑着说着,又道,“南橘口感酸甜,止渴生津,还能提神,最适合旅途中食用,殿下请用罢。”
楚南看了看手中的南橘,终是面露笑容,将它剥开来吃了。
这时候的楚南,才像一个十二岁少年应有的模样,欢快、洒脱而又无忧无虑。
只是这笑容…又能在这张脸上出现多久呢?
峥嵘的心中,浮上了些许悲哀。
在郑国那样一个异国之都,这个文弱的少年,还能露出这样欢快的笑容吗?
“华公公,王爷吩咐,就地休息,明日进京。”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喊话。
就地休息?
峥嵘的眸中,有疑惑的光芒一闪而过。
“王爷!”华公公喊道,“奴才急着进京复命呢,能否劳您的士兵们连夜再赶一段路?”
“哈哈,华公公,”东方玄在前方笑道,“天色已晚,车劳马顿,不宜前行,就算是我的士兵们不怕累,但燕国的兄弟怎么办?再说,车里的七皇子和美人们若是不休息一下,华公公就不担心她们会累坏么?”
“如此说来,还要多谢王爷怜香惜玉了。”华公公不冷不热地回答。
东方玄在前面打了一个哈哈。
马车就这样停了下来。
“这个东方玄到底在唱哪一出?”木棉奇怪地道,“天色刚刚黯下来,就说什么天色已晚了?难道他不急着回左京吗?”
“就你想得多,”楚南的另外一个侍女玲珑斥道,“你一个下人皮糙肉厚的倒是没什么,但是我们殿下颠簸了一路,早就累了乏了,歇息一下自然是好的。”
“就是。”流星也在一旁附和。
“你…”木棉生气地瞪着玲珑和流星,一路上,这两个侍女没少顶撞和难为自己与郡主。木棉早就看她们不顺眼,想要好好教训她们一下。
跟在楚南身边的,一共有八名侍女,四名侍卫,两位嬷嬷。因马车并不宽敞,所以除了峥嵘、木棉和玲珑、流星几个品级高一些的侍女,并香伶、雅风这两个二等宫女,其他人都乘坐着后面的小马车,随时待命。其中香伶和雅风比较温和,并不爱挑事,但玲珑和流星因为自幼便服侍在楚南身边,所以十分的肆意妄为。再加上宫里流传的、关于峥嵘不好的传闻,玲珑和流星便对峥嵘更多了几分的厌恶。
“行了,你们少说两句。”楚南不悦地责备道,“峥嵘这一路上都在容忍你们的无礼,你们不仅不知感激,没有悔改之意,反而还变本加厉,难道就不知道羞愧吗?”
玲珑和流星对视一眼,脸上,却并未出现半分愧疚,有的,只是对于峥嵘的不屑与愤懑。两个人的神情自然被楚南看在眼里,他气恼地指着玲珑和流星道:“这是最后一次,若本皇子再听到你们这般对待峥嵘,你们就下车,回蜀国去。”
许是由于气极所致,楚南说完便咳了起来,唬得玲珑和流星都齐齐变了脸色,连声道“奴婢不敢了”。
“殿下何必生气呢,玲珑和流星都是自幼便服侍于您的,难免替您多想些。”峥嵘急忙扶住楚南,替他轻拍后背。
其实峥嵘知道,玲珑和流星之所以会这样对待自己,基本原因,是因为瑞云王后将自己是天煞孤星的事情公布于后宫了。后宫,是一个永远没有秘密的地方,峥嵘相信,用不了一盏茶的工夫,自己克人害人的扫把星名声就会传遍后宫的每一个角落。玲珑和流星她们两个,恐怕想听不到都难罢。
不过,正如太后娘娘所说,如果在别人之前,自己先被流言打败的话,那就真的注定是个弱者,永远不配去保护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人呢…
所以峥嵘决定从现在开始不去介意这些所谓的流言与绯语,只要自己不去介意,别人,最终也会将它遗忘。
她相信。
☆、第十三章 东方玄的试探
突然,外面起了争执。峥嵘听见外面有一个大嗓门大声地笑道:“华公公,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只是军中没有这个规矩,几个女人和一个病恹恹的小不点而已,还要端饭给她们送过去。难不成她们是娘娘?是我大郑的皇帝太子?”说着又哈哈大笑道:“就算是,也别在我们这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臭当兵的面前摆驾子。想吃,就自己下来取!”
紧接着,便听到华公公忿忿不平地向北静王东方玄抱怨个不停。
北静王却只是打着哈哈,根本不予回应。
华公公讨了个没趣,只得恨恨地走回来。
车帘被猛地挑开,火光将车厢里照得一片通明。
“下车,吃饭。”华公公拉着一张长脸,掐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着,不待峥嵘等人张口,便摔下车帘,扭身去了。
“我们殿下贵为皇子,如何能到外面去跟那些糙人共餐?”玲珑生气地嗔道,“这些郑国人,难道都是不开化的蛮人吗?”
“这些人怕是故意为之,殿下请稍等片刻,我去帮殿下取来。”峥嵘说着,掀起帘子走下了马车。
“嗬,处处都显你的本事。”玲珑气得瞪着车门半晌,然后将向帘子一挑,也钻出了车去。
“玲珑姐姐?”流星见状,正欲跟着下马车,却被玲珑喝斥了一句,“你留在车上照顾殿下。”
“哦…”尽管有些不情愿,流星也只得应着,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香伶见状,也跟下了车子,只留雅风在车上与流星一起照顾楚南。
木棉因为惦记着峥嵘,生恐峥嵘被玲珑欺负了去,也急忙下了马车。
且说峥嵘脚刚刚站稳,便觉被一片目光包围。
四目可及之处,均是穿着玄色衣裳的士兵,或站或坐,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啃着手中的馒头,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些走下马车来美丽的女子。他们的眼神里与这炽热的篝火一样,燃烧着熊熊的男人的欲望望。女子们飘逸的长裙在这夜色里,衬着火光,跳跃着妖魅的火红,鲜活的在男人们的眼前摇曳,像是在考验他们的耐心。
黑夜,是滋生欲、望,魔鬼潜出的时间。
玲珑本是一身傲气地走下车来的,然而当她看到这些男人们有如饿虎般的目光,却是吓得连动也不敢动了。她这一路上没少跟峥嵘叫板,自然不好向走在前面的峥嵘求助,只得低着头,一点点地走到峥嵘的身边,亦步奏地跟着她,想让峥嵘把自己藏个严实。
在不远处,林薇儿和其他的蜀国女子们也下了马车,这些女子们都跟玲珑一样,被男人们的目光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几乎不敢多行一步。
峥嵘倒是神色坦然,在男人们的注视下,她来到篝火旁边。
篝火上架了一口大锅,锅里熊熊地冒着热气,翻腾着肉香。
“我先来。”木棉轻声对峥嵘道。
木棉原本是峥嵘的父亲,忠勇王左利手下参将的遗孤。她自幼母亲难产而死,她就像个假小子一般跟着父亲在军营长大。后来,木棉的父亲战死,忠勇王左利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让她在峥嵘的身边侍奉。
自幼见惯了这种阵仗,所以眼前这些士兵的样子还吓不到木棉。
腆着大肚子的伙头兵在一个碗里盛了点肉汤,递给木棉,木棉伸手接了,冲那伙头兵眨了眨眼睛,立刻使得那家伙乐得全身的肉都抖了三抖,急忙递了个馒头过去。
周围的士兵们全都“哄”地一声乐开了,一个个儿地吹着口哨,拍着大腿地笑着、喊着。
“周大屁,你有艳福啊!那可是要到宫里去的美人儿!”
“周大屁,美人儿递眼色给你哪,你还不上?别晚上摸着自己的大屁股睡不着!”
“让我们看看你有多大胆,周大屁,上一个给我们看看!”
粗野的话,却传递着男人最粗犷最原始的欲、、望,那个大肚子的伙夫只顾着搔着脑袋傻乐。
站在一边的华公公面色阴沉,一张茄子脸不知道是不是因火光的照映拉长了影子,形状倒有些像丝瓜了。
看样子,这东方玄果真是狂傲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连这华公公,眼见着这帮士兵对如此放肆,都不敢多发一言。
如此说来,这东方玄的身份和地位,确实有些微妙…
在前往郑国前,峥嵘曾打探了东方玄的身世。
这个在战场上用兵诡谲、杀伐果断的魔鬼,竟然有着令人唏嘘的身世。
东方玄乃宫人之子,身份虽然卑微,其性却极狂且傲。而且为人多谋,手段毒辣。论才华,他是所有皇子里最为出色的一个;论武功,诸多皇子贵族更是无人能及。然而,正是因为他的出身,使得他永远失去了皇位的角逐资格。如今的郑国太子,才智平庸,且贪婪成性,私下里怂恿官员鱼肉百姓,贩卖私盐,夺取豪夺的事情更是没少做。若不是有他的母亲文孝皇后处处包庇于他,他早就被宣远帝踢下太子位了。然而文孝皇后也不笨,她出身官宦世家,其父是郑国的丞相刘子安,这对父女对东方玄十分的忌惮,深恐东方玄会对太子造成威胁,所以将他远远的打发到边疆,却使得他兵权在握,行事也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人虽然在番外,但其势力却已经渗透进朝廷的内部。
郑国经历几代君主的励精图治,国力愈加强盛,五年前,郑国君称帝,自封宣远大帝。这位年过半百的君王突然决意扩充疆土,将邻国逐一吞并。战火已燃,东方玄自然首当其冲,率兵征战,先后将四国吞并。那几国虽然每年有按时进贡给朝廷,但是其实大部分的贡品,是落在了东方玄的腰包里,这几年东方玄用这些钱招兵买马,已然把自己的人马喂得饱饱的,世上人都在传言,北静王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京城里的皇位,只是缺乏一个倒戈的理由罢了。但事实上,东方玄之所以没有对皇位下手,是听说,文孝皇后曾救过东方玄的母亲,在母亲去世前,他跪在母亲面前许下了绝不夺嫡的誓言。
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却注定了永远与那最为至高无上的宝座无缘。峥嵘真的不知道背静王是以怎样的心情来过活的,还是,因为如此,就把精力全部放到了杀戮之上吗?
“到底吃不吃,快点!”
士兵眼见着其他的女子都不敢上前领饭,不禁怒气冲冲地嚷了起来。
峥嵘转头看了一眼玲珑,一直藏在峥嵘身后的玲珑脸上终也是挨不过去,只得破着头皮,怯生生地接了饭菜,像是一只胆小的老鼠,“哧溜”一下窜到峥嵘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捧着碗,紧张兮兮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峥嵘无奈,她大大方方的伸了饭,又直言让士兵多盛出一份带给楚南殿下。那士兵见峥嵘落落大方,对他的态度亦是不卑不亢,更没有怕自己。他觉得颇为稀罕,免不了多瞧了两眼。看到峥嵘相貌虽是清秀,眉眼之间却带着一股坦荡之气,便也没有为难她,只是打了饭交给了她。峥嵘接过饭,连头也不抬地就往回走。
但是,她却始终感觉到一抹灼热的视线投在自己的身上,跟随着自己前行。
轻挑眼眸看过去,在篝火旁边,铺着一个白虎皮制成的毯子,毯子上放置着柔软的锦垫,北静王东方玄慵懒地斜倚在那里,手里抓着酒囊,而一只手则扶着额头,黑亮的眼眸在浓眉下目光烁烁地看着峥嵘。火光映在他银色的长袍上,变幻着无比微妙的颜色,明明是一层血红,却又跳跃着耀目的金黄,而那银袍本身亦像是在徐徐散发着银光一般,如梦似幻,显得这男人愈发的俊美,却又是那样的霸气十足。而那一双眼睛,亦像是有火星落在其中,燃烧起一片熊熊火焰。
这片火焰,映在峥嵘的身上,灼热无比,令峥嵘的心里,莫名地忐忑起来。
这是双似乎洞悉了一切的眼睛,目光犀利而又坚定,像狼一样有着股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