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绿上了马,对李砚他们说道,“姐姐虽然请各位照顾豆绿,但豆绿知道如今事态紧急,并不希望自己拖累大伙儿,该赶路就赶路,该吃干粮就吃干粮,豆绿不是吃不起苦的人。”
李砚赞她,“妹妹和姐姐一样,都能独当一面。确实此行要赶急路,既然豆绿姑娘这么说,我等可就不特别照顾了,早一日离开大周,就少一分危险,也能让大人和你姐姐安心。”
豆绿目光坚韧,“我绝不拖累任何人。”
张震也夸,“好姑娘!”
众人直奔南门。
再说四辆车驶进大司正府,立刻由南衙卫将各道门和外院守住,队长还亲眼看着墨紫她们进了内园,再三确认守卫严密,这才放心让人去告知萧维。他哪里知道,一招金蝉脱壳,主角虽然没走,但已无后顾之忧了。
赞进进屋来,“四围和门都安排了守卫,外院定时有人巡逻。”
代替豆绿和桦英的阿好阿月看向墨紫,“我们去看看?”
墨紫点头待二人走了,问赞进,“你可有把握不惊动那些人出去传信
说到武功,赞进如今很自信,“有把握。”
墨紫拍拍赞进的胳膊,全然的信任和交托,“这几日传递消息就靠你了,待会儿我写封信,你帮我交给肥虾他们。”
赞进嘿应了。
“我做什么?”落英闲不住。
“你去杨凌那儿,问他有没有办法买通刑部大牢的看守,让我见元皎娘一面。”墨紫派活给她。
落英不懂,“见那个女人干什么?灭口?!”
墨紫讪笑,“想什么呢?我去探监,人死了,罪名就查实到我和元澄头上了。”况且元皎娘虽疯到连儿子都要害,但毕竟是亲妈,这人决不能由她来灭的。
落英嘻嘻乐,不再多问,办事去了。
第二日一早,杨凌就捎来消息,说已经打点过了,日落时分可以进去送趟饭。
墨紫着人买了些好酒好菜,天黑时,悄悄让赞进带出府,来到刑部大牢。
放他们进去的牢头不是杨凌熟人,完全是靠银子打点。一边领着往下走,一边抱怨送饭这事有多麻烦,万一让上官知道,饭碗眈'丢了云云。大周官场开始腐坏也不是新鲜事,赞进先塞一张百两银票,他哼唧唧说不够兄弟们买酒喝,再收到三百两时,立刻让他完全换了张嘴脸,笑模样低矮背,还说今夜都是他的手下,他们只管说话。
墨紫一字不语,身形几乎让赞进全挡住,因不想引人注意,还换了男装。
元皎娘关在最下面一层,又阴又潮,牢房小得只容走两三步。可能因为她会武功,四面全是拳头粗的铁栅栏。一只破碗丢在栅栏前,污糟糟的颜色令人想像不出里面盛过什么,仍吸引了两只老鼠吱吱叫,拿恶鬼般的红眼瞪着来人,全然不怕。
牢头收了那么多银子,再不识趣不像话,守在二道门外,只远观不侧耳。
“皎姑姑,我带了些吃食,你慢慢用。”墨紫对着火光外的人影说完,蹲身将酒菜送进铁栅栏里。
灰鼠蹭蹭窜过来,冷不防被两只手勒住,摔到墙上血肉横飞。皎娘目光冰寒,从墨紫的脸上慢慢移到地上的酒菜,盘腿坐下便吃。身在牢中,长发却理得一丝不乱,面容洁亮,白囚衣还很平整。
她对待儿子虽似疯子,这时看起来却是个高雅端庄的美妇,可以想见年轻时她会有多么动人的容颜。
墨紫惋惜,“不过错爱了一个男人,就错过了自己的一生,何苦?”
元皎娘冷冷看她一眼,“说谁错爱?我无怨无悔。今生不能做夫妻,我等来生。
来生成不了,我等再下辈子。生生世世,我情我愿,与你何干?”
如此执念!
墨紫长叹,“同为女人,我没办法指责你爱得刻骨铭心,甚至想要生生世世相随。那确实是你的自由,任何人都无权干涉,包括你自己的骨肉。”
皎娘陡然抬头,“怪不得能笼络男人心,一张嘴能言会道,连我也差点让你哄了。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疯了,为了一个死人什么都不管不顾,即便是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也用来复仇。但这个孩子不是那人的,也不是我要的,我生了他,就一定要把他当宝吗?他的命是我给的,还给我,不行吗?”
“你要在心里当宝当草自然随你,但他一旦出生了,脱离了你,你就无权讨要他的命。他是他,你是你,杀人照样要偿命。他如今出来不方便,让我来帮他传几句话。这次的事,他就当还你的生养之恩,无论结局如何,他对你不怨不恨。还有,你当了他一年的姑母,他说还可以多还一次情,问你是否想活命。”
皎娘举止优雅得撕着鸡肉,吃相很美丽,说话却无情,“你只需转达一句话给他,我和他黄泉路上再相见。”
“尊重你的选择。”墨紫要走。
“你说的,亦或是他说的?”皎娘的声音轻飘过来。
“我说的就是他说的。”到了这个时候,遇到这样的至亲,划清界限不可耻。
墨紫刚回到府中,落英匆忙迎上来,给她一封信。
“姑娘,半个时辰前,秀姐请人急送来的。”
墨紫拆开一看,面露喜色,“无忧开始痛了,估摸不是今夜就是明晨。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去趟大牢我心里正七上八下,怕皎娘看出什么来。”
“我猜着是无忧要生了。”落英也面带笑容。
现在,就待黎明。
第427章 亭下有路
通往湖中亭的桥亮着夜灯的时候,是元府最美的景致。
铭年将亭前两盏灯用铜钮盖熄,望着远近深浅的飞宇挑檐,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元澄正在亭中看春秋列国传,听到他那声叹,便道,“不舍么?”
“刚来那会儿,这里就跟废墟似的,小的还想学士府怎能寒碜到这种地步。可是等重建完了,小的就怀念墨紫姑娘说能就地烤兔子的时候。如今熄了这一盏盏灯,就好像把回家的路都封没了一样,一时有些彷徨。”有家的感情放在里面,难舍。
“熄了身后的灯,前方才有光。封了身后的路,前方才有路。”元澄突然放下书,双手撑亭栏,往暗沉的水面看去。
铭年见状,紧张起来,“大人来了吗?”
片刻过后,元澄摇摇头,“我以为听到水声,不然你过来帮我看看?”
铭年走过去,眯着眼朝湖上瞧,正想回头说鬼影都没一个,视线不小心落在扶栏正下方。
一张笑嘻嘻的湿面。
“啊——”铭年吓喝,剽退两步。
一陈风吹熄了桌案上的烛台,顷刻伸手不见五指。
有人跑上桥的脚步声,且道,“元大人,发生了何事?”
元澄回答,“铭年手滑,差点翻下湖去,情急就喊了。没事。”说罢,烛光重新亮了。
桥那头有两三道影子,速来速去。
“果然伏了暗桩,还好没直接蹿上来。”原本贴在亭脚石壁的那张脸闪到锦幔后头,笑得贼兮兮,正是臭鱼,又对铭年说,“小老弟,胆子恁小点儿。”
墨紫同样躲在视线的死角,一身鲨皮衣乌黑吸光窈窕的身体曲线毕现,细手长腿腰如柳枝。
铭年只看了墨紫一眼就撇开视线,嫩脸红老,盯着脚尖心道什么怪异衣服,也好意思穿出来。
元澄也微愕,还不忘鉴赏一番,说笑一句,“巧心思。皮衣防水保暖,如此贴身,游水亦不必担心缚手束脚。只是若让萧将军看到你这一身又得急了,如此惊世骇俗也。”
墨紫斜白眼过去,“你不急?说那么大方?”
“惊世骇俗之举,多是他人眼中不容的。眼不容,乃心不正。心正,便是一丝不挂的妖娆晃在面前,也不惊不动,视若平常。”
元澄的话一说完铭年就为自己平反,“小的心很正,就是不好意思。”
墨紫轻笑身形微闪,大半让幔挡了,“你家大人说得心不正,并非一定是邪恶念头。”
“心有遐思,邪乎恶乎。”元澄不领她的情,指着铭年调侃,“你跟墨紫姑娘说实话,为何不敢瞧她?”
铭年顶嘴,“非礼勿视。”
“你觉得墨紫姑娘这一身不合礼数,却已经是错了。不过是一身泅水衣与礼何干?”元澄其实是在教铭年道理。
铭年聪明,一点便通,施弟子礼,“大人一席话,铭年受益匪浅。”
“元澄,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当师傅的样子。”墨紫嘴上不饶人心里却道他辨得精彩。
岸上那几枚暗桩本有些惊警,可看了一会儿,见亭中两人始终只是在说话,就放了心。又过了片刻,看到那位不太爱睡觉的元大人终于出了亭子,叫铭年的小管事低低提着盏灯,两人往休息的院落走去。桩子们忙也转移地方。
但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在他们走后,伸手不见五指的亭子里还有人。不但有混进来的墨紫和臭鱼,元澄和铭年也都在,而出去的,是穿了他们衣服的华衣和小衣。
四人各守一根柱。整个湖中亭出自墨紫的设计,柱子和亭上梁很容易藏人,并利用凹形建立两个视线绝对死角。
很快,墨紫轻轻掀开一块木地板,又探身往下推了推,然后双手撑着两边,先脚后头,人便不见了。
臭鱼借鲨皮衣的掩护,负责带元澄和铭年,示范他们怎么下去,然后等出发的信号。
虽然是事先计划好的,但真正执行时,铭年紧张得一手一脑门的汗。到了下面,又是黑漆漆的,不但看不见任何东西,脚下还晃,所以慌张得张开两手,却摸不到什么。
“大人——”他心里没底,小心翼翼出声,“墨紫姑娘——”
“脚跟顶脚尖,往前走十步,不用动,等臭鱼下来。”墨紫的声音。
铭年依言而行。
他才站定,臭鱼欣喜的声音传来,“墨哥,那边放信号了。”
墨紫便道,“元澄,铭年,等一会儿合板封顶,你们就地躺下,尽量保持平稳平衡和安静,若遇到出乎意料的状况也不别紧张,我和臭鱼会处理。”此时的语气,又是船老大了。
臭鱼轻巧跃下,把亭子的地板带上,再一推,最后一抬,“好咧。”
突然出现青白光,触目所及,令铭年的眼睛越睁越大,他敢说,这辈子见过最奇特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发光的是臭鱼和墨紫手上的珠子,微弱但能照个轮廓。一人高,三人宽,中间大,两头小,六七丈长,两壁嵌着些反光的琉璃片。墨紫和臭鱼所站之处有很多木轮板框,似乎是机关。
当初墨紫说从水路走,他还以为不是坐船就是游水,一直纳闷着。虽说元府依湖而傍,但大人因为行刺案遭到软禁,千牛卫守着三面,靠湖这面则由水军的两只巡艇镇着,日夜不离,再小的船逃不过对方的盯防。游水的话,离岸不近,临到巡听那儿还必须很能潜水。大人的泳技他不敢说,但自己只会狗刨,游个小鱼塘都累喘气。
实在太好奇了,尽管墨紫说安静,他还是忍不住,小声说道,“这是到鱼肚子里了?”
臭鱼坐在一张奇怪的高椅子上,伸手小心拉下一根圆管,凑耳朵圻着,“可不就是在鱼肚里嘛!墨哥,外头没动静。”
“出发吧,注意指南针的方向,若有偏离,要立刻出声,确认后调整方向。我们现在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能靠它们了。”墨紫在两头都装了磁针,避免失灵。
臭鱼嘿应,脚下开始踩踏。
元澄平躺下,据说这样可以让这“船”吃重少。顶板上有几个黑洞,不时能感觉气流涌动。墨紫也跟他解释过,船体空间不够,所以用荷花伪装,竖管换气。墨紫就在他头前,他听着她和臭鱼两人说着螺旋桨尾翼这些艰深难懂的话,眼角余光瞥到她双手摇动,真是佩服她造船的本事。
一艘在水下航行的船!这样的技艺,怪不得大求大周都想将她收归己用。
湖圈了一处进元府,是他花了大价钱跟工部尚书交换的,当时就想用来作为一条退路。交给墨紫来建,因为她懂船懂水。结果乍见一座漂亮的凉亭浮桥,他以为她没弄明白自己的意思。抽空问她,她却神秘一笑,说她最杰出的作品就压在这道最美的风景之下。
秘密直到他有计划离开大周才揭晓。第一次下到这艘船里,便是再见多识广,也像铭年这会儿一样笨拙不堪。她说,橄榄形的船浮力很大,必须用亭子压住,四脚都绑上铁球链子,才能沉着。
她说,船长,以浮桥为掩,让人不可能看清水下有可疑的影子。她说了很多,他懂得很少。他觉得不可思议,她却说材质缺乏,只能短途,没有动力,还有氧气什么的。最后叹息一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问这船有没有名字,她说了三个字的,然后又说不配那名字,换了两个字——豚艇。一种遇到危险就鼓成刺球的鱼。
豚艇,尽管让她自己说的几乎一无是处,但恐怕一现世就会引起各方恐慌眼红心生鬼魅。
“墨哥,到一百五十五圈了。”臭鱼报数,脚下手上都停了。
“我这边也刚到一百,指南针不偏,离墙还有十五丈左右。”为摘取精准的数据,豚艇进出元府好几次,她是谨慎不紧张。
墨紫对元澄铭年仔细叮咛,“我和臭鱼马上要封气口,气口一旦封没,空气就很珍贵了。顺利的话,应该够我们四人支撑到接应的船来。如果不行,也没关系。我们弃船游水,我和臭鱼水性好,各带你们一个。被水兵们抓到是晦气,不过总比闷死了强。再说,还有一半机会遇到自己人。”
过墙,当然带不过荷花伪装,而且墙外就有船了,漂移的荷花杆子一定会引人怀疑。因此,墨紫最后采用很轻的竹管和活络的接口,借墙面阻力能够使伪装和竹管简单脱落。封气口也不难,豚船是双层板,将内板推扣紧,就不会有水进来。
墨紫很快感到船遭到一股滞力,却不能用猛力气,而是踩三圈退一圈的方式,直到脚下和手上顿然轻松起来,便知出了元府。
在潜进元府之前,她就已看过两条巡船的分布。船型不大,单舱单桅尖头,每船十五人,吃水一丈二尺。这段湖有六七丈深,豚船加重后离水面约三丈不到,在数据上是绝对优势。
就在她信心十足的时候,突然豚船猛然晃了一下。
第428章 鲤鱼传说
铭年不敢说话,但自以为是最心慌的,只怕自己成为大人和墨紫的拖累。因为他是唯一在明处近身跟着大人的,也没办法先跟其他人撤走。
“元澄铭年,你们站起来。”没时间客套,墨紫说得很快,她需要重量往下压,“臭鱼,右螺旋四十五度推进,左螺旋不动。”她手上啪啪打调整杆,脚踩右翼侧桨。
“让人发现了吗?”臭鱼处变不惊,换了轮踩,“可否尾舵打右三十度?”
“可以。”墨紫允许,再答前问,“这一带水下无石,而晃动自上而下,自左向右,极有可能是左面巡船竹篙,所以尽快到他们正下方才安全。”
“你们可以躺下了。”她又对元澄二人说,“沉得太低,螺桨会让水草缠住。”
臭鱼不是第一次架这艇,一边熟练操作,一边估算,“西北向大轮十圈,是否打直?”
墨紫同意,“打直,停下,等看动静。”
左螺旋再转,到磁针定在南字,又凭感觉行直了,臭鱼才停止动作。
琉璃片外仍然昏沉混沌,他不由说道,“这琉璃再透亮些就好了。”
墨紫何尝没有遗憾。她知道玻璃的原理,却不知道如何提炼以及加工工序,因此不好动这方面的脑筋。琉璃片透明度差,要在强光或距离很近的时候才能派到些用场,但总比完全没透明度好。
“这里的空气够用多久?”等待时,元澄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嗯——两人二时辰,四人减半。但越到后面,空气越稀薄,人会四肢发软头晕眼花,所以我们必须在半个时辰内让肥虾水蛇找到,否则就可能有危险。”到时候,掌船的力气就没有了。
听到这儿,铭年低呼“可是到入河口至少就得大半个时辰。”
墨紫一笑,“谁说我们这么去河口?这家伙的装备不够,湖水较平伏,我这些粗糙的手工勉强能应付就这样还得担心遇到水草怎么办,入河便等着撞礁石吧。动力和强力是我目前无法克服的弱点。”
铭年听得一知半解。
这时,他们正上方也有人在说话。
“怎么了?”左巡船上的老大推推发呆的小兵,“跟你说扎不到底,你小子居然不信老大我。”
“老大,我刚才好像扎到什么东西了。”小兵吸气歪脑,“硬梆梆的却动了,不像泥底,也绝不是石头。”
老大闻言,倒也不忙着嘲笑,抢过竹篙,问清位置探了下去,结果扎来扎去都落空,“哪有东西?你唬弄我啊!”
小兵忙道不敢自己又再探,果真什么都没有,就奇了怪“老大,我敢发誓,绝对扎到,还被顶得手麻了。难道是水鬼?”说完,哆嗦两下。
老大揪起小兵的脖领子,“你要是扎到水鬼,那就不是硬梆梆的了,而是又软又凉。说不定是鲤鱼精。听没听过,这湖上鲤鱼精的故事?”
小兵摇头。
“鲤鱼精的传说在这一带流传很久了,不过听说去年有人亲眼见到过水下老大一片黑影子,五六丈那么长。于是有胆子大的渔夫特意来捕,结果连片鱼鳞都没捞上来。”老大故作神秘,“我估摸着,你小子运气好,撞上了。”
小兵吓得嘴角抽说话结巴,“老…老大,你…你别吓我。鲤鱼精…我扎了它一下,它不会要我拿命赔吧?”
老大正想笑话他,派出去的鸥船回来了,连忙帮正经事要紧,问手下,“查清什么事没有?那么闹腾。”
从刚才起,南边河口方向就来了七八只船,天才亮却又放鞭炮又放烟火,鼓声咚咚,喧嚣上天了。虽然离他们这儿有两里多,他还是让人去打探了一下。
手下搬上来几坛子酒,又交上一个大红包,“天船会老大傅天的二夫人刚生了个大胖小子,豹帮徐九就带了八船拜各方龙神,为孩子搏水大福命。”
老大收了红包,“徐九一向慷慨,等会儿下了船,咱兄弟们好好喝一桌去。”
小兵撇嘴就说,“不过生了个小子。我娘生我那会儿,我爹光愁没法养活了。”
老大白他一眼,“你能跟傅天的儿子比吗?他的武功考武状元都小菜一碟,还有他不但是帮主,还是曾经船盟的盟首,如今天船会的会主。就算是小妾生的儿子,江湖人不像当官人家,嫡子庶子没分得那么讲究,傅天宠二房,二房儿子将来继承他的位子都有可能。没看呢,他女婿为小舅子拜各方龙神,那就是征兆。”
然后面色一正,喊道,“兄弟们,人家热闹归热闹,咱们把眼睛放亮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小兵回到自己的位置,只见两船的前后左右碧波轻漾,晨光渐亮,湖面苍绿如翠石,别说人,连只鸟过都得经过几十双眼睛。觉得里面行刺皇帝的主谋插翅难飞,他一脚颠上颠下数等着喝酒去。
而就在这几十双眼皮的底下,谁也想不到,他们严密守着的人早已经出来了,而且是用不可思议的逃生工具。
两里地,原本一点都不远,但墨紫他们完全处于密舱之中,加上遇到这个变故,费多了力气,耽搁了时间,令还算新鲜的空气呼吸着开始感觉气闷。不过,让墨紫担心的,并不是空气质量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偏了方向的可能性。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指南针给的大方向不错,可这湖不算大。她和臭鱼即便是经验丰富,在这看不清前方的鱼肚子里,也有点盲人摸象得施展不开。
约摸行出了两里,透过琉璃,已能看出湖水的幽蓝,墨紫却更不安。
臭鱼的直感也很强,“哥哥们怎么还没到?说好百丈之内来接应。墨哥,还往前吗?”
他这话刚说完,就好像老天爷要开玩笑似的,豚艇尾部往下沉了沉。虽然来得突然,躺着却一直照吩咐拉着杆子的元澄和铭年没有滑下。
臭鱼立刻骂咧开来,“奶奶的,又怎么了?”脚用力一踩,脸色变了,“墨哥,主螺旋蹬不过去。”
墨紫也惊,惊过之后动脑,稍想就说,“可能让水草拌住了。”担心的事果然发生,“刚才我们躲巡船,调整回来时出现偏差,豚艇离了原来的低草区。”
“怪不得人还没来,也许正找不着咱们呢。”臭鱼骂归骂,并不紧张,“应该偏得不远,要我全力蹬蹬看吗?”
“别急,我用两侧排桨先试,你检查一下左右旋。”主尾螺旋如果损毁,本来不强的推进力就更弱,万一水蛇找不到他们——不去想。
两人各种调试下来,情况比想得严重,尾部三个螺旋只有右边正常,豚艇动弹不得。
元澄听话多的臭鱼安静了,知道事情不妙。此时即便安慰,恐怕只会有反效果,所以他保持沉默。
倒是墨紫跟他主动说话,“元澄,我们等上一会儿,水蛇和肥虾如果找不见我们,一定会在附近搜查的,而且船里的空气还够用。不到最后关头,咱们别自投罗网。”他和铭年水性不佳,要弃艇的话,就得立刻浮上水面,难保不被官兵看到。
“在船上你最大,我懂规矩。”元澄语气轻松。
“我们这么一跑,大周今后也进不来了。”节约用氧,不叹气,“皇帝会不会一生气,联合大求对付金银?”
“那也是金大少倒霉。”事不关己,慢慢呼吸。
“都是萧维惹得祸。”才知道是他去跟皇帝求娶她,而且他也可以自择婚姻,皇帝根据先来后到,把她的拒绝给无视了,“我怎么想,好像都没有过让他误会的暧昧举动,也明明白白告诉他我不喜欢他,他为何就非得娶我呢?我以为遇到一个乌延就够呛了。”
“喜欢上你,不是他的错。通过皇上下旨赐婚,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第一,他怕你不肯。皇上宠你,如你长辈,获你尊重。第二,他怕家里人反对。皇上出面,就不用他伤脑筋劝了。第三,他怕我反对。先发制人,我不能违背皇命。他不跟你商量,一个人做了整件事,是因为他清楚什么结果在等待他,但万万不想承受那样的结果。他赌了一把,把所有的良心风度押出去,换一个有你为妻的将来,然后感动你呵护你,直到你也对他日久生情。”元澄对萧维的看法总是实事求是,“除此以外,他没有办法吸引你的心。不过,这么一来我倒是捡现成的好处了,冠冕堂皇与你私奔,别人若说畏罪潜逃,好歹还能拿你当藉口顶回去。”
墨紫笑道,“我们这会儿上下无依无靠,说不准还得被抓回去,那就别指望再逃了,你还能偷着乐。元澄,我甘拜下风。”
臭鱼插一句,“遇上你们俩,我和铭年兄弟甘拜下风。等就等吧,真能聊。”
“臭鱼老弟,你将来娶了媳妇,必定比我们能聊。”元澄一语双关
“元大人,我打算讨个不爱说话的媳妇。我已经够能说的,再来个能说会道的,日子就不用过了。”臭鱼挺认真地表明态度。
铭年思考半天,决定打破沉默,一转头,却看到琉璃片上贴着一张大脸,惊得倒抽气,才察觉空气很重了,深呼吸好似都无法填满胸
原来形势早严峻,那两人的闲聊只是为了安稳别人的心。
第429章 鱼腹之鱼
徐九焦急得望着船下,水蛇和肥虾带着人下水已经是第三殃两次无功而返,让他禁不住怀疑自己弄错了地方,但查几回的地图,和梅山再三确定不错,绝对就是在这片水面之下。要不是自己得在船上坐镇,他都想亲自下去找。
水面细波微澜,青天白日下一览无遗,他能看到那边的两艘巡船,自然也可以随时看到水上任何动静。但墨紫让他们到水下接应,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两头离得如此远,她如何能在水里待那么久。
“梅山,要是这次再找不到,我一定要下水,半个时辰就在眼前了。我就不信,就脚下这么些水,连个人都救不上。”徐九说道。
梅山点头,“帮主放心,船上交给我便是。”
徐九脱了大袍,内里穿着湖蓝滑水衣,扎腿扎臂,将那魁梧俊挺的身板展露无遗,谁都要在心中叫声好汉子。没一会儿,他看到水面翻上来几个船帮兄弟仍对他摇头,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湖色从上面看着虽深,在水里却不是太糟,徐九碰上要去换气的水蛇和肥虾。
水蛇指了指左面,对他摇摇头。
徐九就往右边游去。他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出名的不仅是拳脚功夫,还有惊人的潜水和憋气本事。游出了六十余丈远,一无所获后正要往回游,临时起意改直线为弯线行。这么一改,让他看到了像大鱼一样的怪东西。游近后,发现是木头做的,还有黄亮的琉璃片,就贴上去往里瞅。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模模糊糊的,里面分明有人。当机立断,他立刻快游到水面。八条船打了圈那头的官兵看不到他们下水。
“找到了。”他对正在歇气的肥虾和水蛇说道,“让水草缠住了,所以不能动,准备家伙吧。”
肥虾和水蛇尽管还没休息好却动作极快,跳下水,和船帮兄弟从船底捞了粗绳。
“梅山,等我一上来,马上就离开。”徐九吩咐完,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里带着肥虾他们往豚艇游去。
梅山接不到人的时候紧张,接到人了更紧张,等徐九上来后,一面下令开船,一面问道,“在水下这么久,到底怎么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