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辩。”程念远看着端木长安聪慧的眼睛,心情总会变得很好。

安排好回京的事,端木长安给姐姐发了条微信。端木涟漪看到微信,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虽然她不赞成妹妹和程念远交往,但是妹妹执意要和对方在一起,她作为姐姐,也只能祝福,毕竟她自己已经找到了幸福,别人的事好或者坏,都只能由当事人自己去负责。

齐兑把车从停车场开过来,按喇叭示意端木涟漪上车。端木涟漪坐上副驾驶位,对齐兑说:“长安已经和程念远商量过了,两人尽快返京,该传的话已经传到,以后他俩的事我们都不要再管了。”

“我也没想管,还不是因为程伯伯找上我,才不得不管。长安有两下子,远哥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为了她和家里闹革命,亲妈都不要了,听说还要断绝母子关系。”齐兑说起端木长安,也不得不佩服她,能让程念远跟着她走,真得是有本事的女人。

他话音未落,只听端木涟漪焦急地叫他,“唉,唉,你看着路呀,怎么回事?前面那车怎么倒的车,哎呀,要撞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齐兑的车和停车场另一辆倒出来的车追尾剐蹭,两辆车同时停下,齐兑惊出一身汗,打开车门就要下车去骂前面的司机,哪有这样倒车的,也不看后面有没有车就直接不减速冲出来。

端木涟漪坐在车里看着他下车去和前车司机交涉,前车司机是个年轻女孩,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齐兑一开始还气鼓鼓的,一见她就好像不生气了,和她说了半天话都没回车上,猜想他和那女孩是不是认识的。

第53章 第十三章

从车里下来, 端木涟漪好奇地走到齐兑身后。齐兑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扭头恰好看到她,轻轻搂住她, 把她介绍给女孩,“这是我女朋友端木涟漪, 涟漪, 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起过的宁檬,给我画像那个美院女生。”

没想到这就是给他画像的女生,端木涟漪和宁檬打了个招呼,宁檬笑着打量她, 说:“端木姐姐真漂亮啊, 改天也给我当模特吧, 我明年研究生毕业, 正愁毕业画展没有好题材。”

对她这个职业病,齐兑玩味一笑,“得了,你怎么逢人就让人给你当模特, 我没跟你要出场费也就罢了, 我媳妇儿可不是你想画就画的。”

“我又没说你, 我是问端木姐姐愿不愿意,怎么样?给我当模特吧,我一定把你画得特别漂亮。”宁檬跟端木涟漪笑,给她一张自己的名片, “有时间的话,我们联系。”

端木涟漪含笑点点头。

上了车, 端木涟漪才问齐兑,“你看没看看你的车, 蹭得厉害吗?”“没事儿,一点小划痕,得空我去汽修城找人补一补,看不出来的。”

“她画画的水平我怎么觉得不怎么样啊。”端木涟漪有意说。齐兑瞅她一眼,心里有数,顺着她意思说:“是不怎么样,画得一点都不像不说,还特磨蹭。”

“不过——”端木涟漪话锋一转,“有人给画像也是挺好的,也许她现在的水平比三年前有了很大进步。”

齐兑听出点意思,笑问:“怎么,你想找她给你画像?”“想去试试。”端木涟漪对宁檬印象倒不坏,要说齐兑认识的女孩子真是不少,上回林亚平婚礼上就有个叫杨柳的伴娘对他很关注,这回连追个尾都能遇上熟人,这让她很想知道,在别人眼里,齐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去归去,别听她瞎掰啊,她那张嘴也不是个省事儿的,特别能掰扯。”齐兑给她打预防针。

画蛇添足欲盖弥彰,端木涟漪斜睨着他,“既然她又能掰扯,画得还不好,你为什么会答应给她当模特呢?该不会是看人家长得漂亮,有什么想法了吧?”

“我对她有想法?天地良心,你去问我表妹喵子,明明是她这个同学对我有想法好吧,我不过看她——”齐兑迟疑了两秒钟,才说:“她的眼睛有点像你,才会答应她。”

端木涟漪怎么也没想到他答应给宁檬当模特会是这个理由,既感动又好笑,“哪里像我,一点都不像。”

“还是有一点点的像的。”齐兑把车开出去。回想起她没回来那几年,自己真的就像只没头苍蝇,想把她找回来,没头绪,想忘掉,又忘不掉,只能不断寻找她的影子。有时是一双眼睛,有时是微笑的表情,有时甚至是说话的声音,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

“我看她对你印象不错。”

“谁会对我印象不好呢,我又高又帅,还特局气。”

得,又吹上了,端木涟漪把脸低下去,轻笑,点开手机给宁檬发微信,和她约定画像的时间。宁檬也是个爽快人,当即表示要亲自开车去接她到自己学校的画室。

画室里,端木涟漪换好平时登台拉琴时穿的黑色长裙,把小提琴从琴匣里取出来,按照宁檬的要求摆了一个很文艺范儿的动作,让她开始画画。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宁檬用一个星期时间就完成了画像,端木涟漪看到作品以后非常满意,宁檬把画送给了她,端木涟漪取画的时候和她约定,主要她办画展,画像就给她拿去展览。

“你晚上没有别的事吧,我请你吃饭。”端木涟漪主动邀请宁檬。

“不吃了,我今天胃有点不舒服。”宁檬捂着腹部,感觉胃里一阵阵绞痛。端木涟漪一听这话,关切地问:“要不要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慢性胃炎,老毛病了,我一拿起画笔就会忘记时间,吃饭总不按时。”宁檬强忍着胃痛,和端木涟漪一起离开画室,锁上门。

端木涟漪见她脸色苍白,表情也有点痛苦,再次提出要送她去医院。宁檬本想不去,无奈一阵疼过一阵,只得答应了。

两人打车去医院,挂消化内科的号,一番检查过后,医生怀疑宁檬胃溃疡,建议她住院做进一步检查和治疗,端木涟漪替宁檬办理了住院手续,安顿她住下才离开病房。

走廊上人来人往,端木涟漪打电话给齐兑,让他下班去她家自己做点吃的,她陪宁檬看病耽误了时间,要晚点才能回去。

“你要是实在不会做,等我回去也行。”端木涟漪知道男朋友从小娇生惯养,是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儿,吃现成的吃惯了,让他自己做晚饭,好比赶鸭子上架。

“我刚和家里的保姆学会了做炸酱面,今天就给你露一手。”齐兑想好了,下班先去超市买豆瓣酱和肉。

“那好,你好好表现,我等着吃你的炸酱面。”端木涟漪微笑。

从电梯出来,光顾着打电话没有看路,猝不及防和一个人撞个满怀,端木涟漪连忙道歉,抬头一看却发现对方是程念远。

两人都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见,表情瞬间不自然起来。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再见面两人的身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尴尬在所难免。

程念远回过神来,问端木涟漪:“你怎么到医院来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的,陪朋友来看病。”端木涟漪看到程念远手里的保温壶,猜到他是要去看他妈妈,便问:“你来看戴阿姨?”

程念远嗯了一声,“我妈面部痉挛,医生怕她中风,这几天都让她针灸治疗,她也吃不下东西,保姆给她蹲了参鸡汤。”

“年纪大了,血管容易堵塞,是得注意。”端木涟漪说。

客套的对话,彼此对视,似乎都有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的话,端木涟漪主动问他:“我妹……长安来过没有?”

程念远点了点头,几分忧虑又有几分欣慰,“在病房陪着我妈,对付我妈,只有她有办法。”顿了顿,他的视线胶着在她脸上,用一种很轻很轻的语气试探地说:“我知道,你对我和她的事有看法,事情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是我也没想到的,不过,已经这样了,你们之间不要有芥蒂,毕竟是两姐妹,要是因为我……那也不必……”

“这是你和长安的事,我的看法不重要,你们自己的感受才重要。”端木涟漪表明自己的立场,但看到他那种为难的表情,心又软下来,缓了缓语气,“经历过这么多事,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我希望你能学会珍惜。”

“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我曾经失去的,以后都会补偿给她。”程念远语气平静下来,哪怕是面对她,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感觉说什么都是错。

“那就好。”端木涟漪对他微微一笑,侧身离去。程念远回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想起来自己来医院的目的,搭电梯上楼。

病房里,戴琳做完理疗正百无聊赖地看电视,看到儿子从外面进来,冷冷瞥了一眼,不想和他说话。端木长安正低头玩手机,听到动静赶忙放下手机,去接他手里的保温壶。

“鸡汤好香啊,我都想喝了。”端木长安打开保温壶,闻了闻味道,有意说给戴琳听。“你想喝就喝,反正我妈一个人也喝不完。”程念远替端木长安倒了一碗鸡汤,连勺子都替她摆好了。

端木长安端起碗喝汤,对程念远说:“哥哥,你真贴心。”程念远随手捏捏她脸蛋儿,“晚上少吃点,小心胖。”“胖有胖的美。”端木长安才不在乎呢,她天生瘦体质,怎么吃都不胖。

小情侣旁若无人打情骂俏,戴琳心中气苦,无奈五官扭曲尚未恢复,做不出表情来不说,连说话也困难,只得别过脸眼不见心不烦。

端木长安吃饱了,洗干净手把鸡汤又盛了一碗出来,鸡肉撕成鸡丝,端到戴琳嘴边,想往她嘴里喂。

“拿走……我……不吃。”戴琳怒目圆睁,不肯配合。这些天这丫头趁着她生病,没少摆布她吃这个吃那么,每回都能把她气个半死,偏偏医生护士还表扬她,伺候病人伺候得周到。

“不吃怎么行,这是您儿子的一片心意,大老远的送来,您怎么也得赏脸吃几口。”端木长安非要往戴琳嘴里喂鸡汤。戴琳喝不进去,她就把她的嘴掰开,强行往里灌下去。

“您这样,吃个饭都这么费劲,身体还怎么恢复,医生都说了,一定要加强营养,您还有老胃病,不吃饭肯定不行。”端木长安也不管戴琳理不理自己,自顾自往她嘴里喂鸡汤。

戴琳心中气苦,见儿子像个没事人一样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看手机,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叫道:“程念远,你就这么看着这丫头虐待你妈?”

程念远听到这话,走上前端详他妈,“妈,您刚刚说话顺溜多了,要不是长安照顾得好,您也不会恢复得这么快。这怎么能叫虐待呢,这明明是治疗。”

“就是,明明是治疗。”端木长安把一碗鸡汤连着鸡肉喂完了,用纸巾给戴琳擦擦嘴。如今她像个小孩儿一样经常要带着围嘴,不然口水流出来会把衣服弄脏。

护士来送药,端木长安让程念远倒水,给戴琳吃药。饮水机没水了,程念远只得拿着空桶出去换水。戴琳见她支使自己儿子,心里又不痛快,“不能……自己……

端木长安猜到她心思,说:“不能,我一个女孩,扛不动一桶水,有男人为什么不用。”戴琳没好气瞅了她一眼,不和她一般见识。

第54章 第十四章

“您怎么还没搞清楚局面呢, 您儿子现在听我的,别说我让他去扛一桶水来,就是让他把医院炸了, 他也会照办。您还是配合一点好,将来退休了有儿子养, 有孙子抱, 不然就等着当孤家寡人吧,等我们去了深圳,没人来看您。”端木长安笑嘻嘻和戴琳说。

胡说八道,我儿子凭什么为你个小狐狸精炸医院?戴琳气得肺都要炸了, 五官狰狞在一起, 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我儿子——我——”

端木长安说:“聪明人要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妥协, 有几个父母能赢得了儿女?这么多年,您对他那样,他来看您就算不错了,遇到狠心的, 把您往医院一扔, 根本不会管您死活, 和自己儿女过不去,您觉得自己傻不傻?”

戴琳气得没辙,除了叹气也没法做出更多的表情,想起儿子, 眼角也跟着湿润起来,儿子气她还在其次, 她不能忍受端木长安这丫头也狗仗人势来气她,偏偏儿子看她挨欺负一个屁都不放, 这让她心都凉了。

端木长安拿纸巾替戴琳擦掉眼泪,“没想到您这么坚强的人,也有哭的时候。有时候向最亲的人示弱并不可耻,您就是太好强了,不顾别人感受,才会丢掉老公,还差点失去儿子,您从来没有想过,即便是亲人,也要给别人留有余地。”

轮得到你个丫头片子教训老娘?戴琳腹诽,心中酸楚,如今落到这步田地,真是悔不当初,自从自己住院,程思翰那个死老头子只来看过自己一回,一点夫妻情意都没有,枉费自己曾经和他做了二十多年夫妻。

程念远提着一桶水从外面进来,把水桶放到饮水机上,水烧开后端到戴琳面前,想叫她吃药。戴琳看着儿子,泪水再次涌出,平时还能伪装,病倒了躺在病床上需要人服侍的时候无法再伪装,她哪里舍得和儿子断绝关系,离婚后儿子是她心底最后的希望和寄托,如果没有了儿子,她的人生也没有了目标,更会变成一潭死水。

看到母亲的眼泪,程念远眉头微微一皱,扭头看端木长安。端木长安瞬间收到了他这个眼神传递的信号,戴琳虽然讨厌,到底是他妈,自己把他妈气哭了,当儿子的心软了。

可是,端木长安也不是吃素的,她假装没体会出程念远眼神里的嗔怪,站起来主动把药拿给戴琳,药片塞到她嘴里,喂她喝水,伺候周到,让程念远想挑都挑不出她的错儿来。

“吃了药就睡会儿,别老动肝火,为国家的经济建设操劳这么多年,睡过一个整觉没有?您不心疼您自个儿的身体,您儿子可不落忍,说到底您是她妈,他对您比对我亲。”端木长安有意旁敲侧击地说。

程念远如何听不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丫头伶俐过头了,不能给她惯出没大没小的坏毛病,抬手轻轻拍了下她脑袋,“少说两句。”“好吧,我不说话了。”端木长安撒娇地噘了噘嘴,答应得倒是很乖。

戴琳看到他俩的情形,别过脸眼不见心不烦,这丫头确实个祸害,她儿子永远甩不掉、摆脱不了的祸害,难怪路悠悠斗不过她,就算是自己,也终究斗不过她。

这时候,程思翰提着个纸箱子从外面进来,端木长安一看到他,立刻站起来去迎接,“程伯伯,您来了?”“你让我买的破壁机我给你带过来了。”程思翰把纸箱子放在地上。

端木长安忙找剪刀去剪开箱子,把破壁机拿出来,让程念远去洗水果,她要亲自动手用破壁机打果汁给戴琳喝。

“你——”戴琳看着前夫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父子俩儿是着了什么道儿,被个小丫头支使得团团转,端木长安也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居然敢支使未来公公去买破壁机。

等等,未来公公?戴琳被自己一瞬间的潜意识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竟把这丫头当成准儿媳了?绝不可能,她绝不同意这门婚事。

端木长安瞧出戴琳的心思,主动说:“可不是我让程伯伯去买的,是程伯伯上回说,需要什么尽管和他说,我说戴阿姨喜欢吃水果,可是又吃不了,要是用破壁机把水果打成果汁就好了,没想到程伯伯这么快就买了一台过来。”

戴琳瞪她一眼,又瞅着程思翰,气不打一处来。程思翰对儿子和他的小女友说,“你和小远先出去逛逛,我和你妈妈有事情要谈。”

端木长安会意,挽着程念远胳膊离开。

病房里只剩两个人,戴琳说:“我可……没什么好谈……”

程思翰看着前妻面容憔悴、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直叹气,这哪里还有平日里威风凛凛女干部的派头,完全就是个五十多岁的、生着病的中年妇女,头发乱蓬蓬的不说,身上的病号服也皱巴巴,劝道:“你说你都这样了,就不能对孩子们服个软儿?明明是你把他们逼得不能回家,你还要逞强到什么时候?”

“不用你管,不用——”戴琳极力想反驳,声音却虚浮无力。

“自然不用我管,要是依我的意思,我才懒得管你,是长安跟我说,你一个人在医院很孤单,和他们说话也说不到一起,让我有空来开导开导你……要不是看在孩子面上,你以为我稀罕管你的破事,那些年我生病多少回,你从来都是忙你的工作,没给我买过一次药,端过一次水。”

程思翰几句话就把戴琳的话堵了回去。对她的冷漠和自私,他极少抱怨,通常都是默默承受,实在忍不了的时候才会跟她吵,道不同不相为谋,夫妻做不成了,他也不会丢掉尊严。

面对前夫的指责,戴琳悻悻然说不出话来,自己对他确实有所亏欠,所以当初他提出离婚,她很痛快就签了字,就是不想再过貌合神离的日子。

“我不喜欢那丫头,鬼精鬼精的,会撺掇小远。”调整好情绪,戴琳想和前夫谈谈儿子的这个女朋友。

程思翰说:“我觉得挺好,是个伶俐丫头,又知道体谅人,小远和她在一起能少很多烦恼,反而路家那个丫头我看不惯,太虚荣,爱讲排场,事事喜欢出风头,迟早给小远惹出麻烦。”

“你知道什么——”

“对,我什么都不知道,就你知道。”

戴琳自悔失言,讪讪地瞥了程思翰一眼,“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是端木涟漪的亲妹妹,你不是不知道那丫头在小远心里是什么地位,他们这样的关系,以后会很尴尬。”

“孩子自己都不觉得尴尬,你替他们尴尬什么。在这件事上,你最好收起自己的私心,老方走了那么多年,就算是看在他面子上,你对闻芳和她两个女儿都不该这么苛刻,人家可没欠你什么,是你自己一直给自己找不自在。”程思翰一针见血地说。

戴琳叹息一声,自己的心事,终究逃不过曾经的枕边人的眼睛,无奈道:“我不想让小远跟他们家有瓜葛,找路家的丫头多省心,不用牵肠挂肚,可以一心搞事业。”

“你除了搞事业,有没有替儿子的幸福想过,他首先是个人,是咱俩唯一的儿子,结婚首先要他过得幸福,而不是联姻当你的砝码,路家再有钱有势,他家姑娘你儿子看不上,你非要把他俩绑在一起,儿子能过得舒心吗?没见过你这么当妈的,你把儿子当什么?你的工具人?”程思翰说起这件事就来气,儿子跟他说过好几次,想和路悠悠分手,每次都遭到戴琳阻挠。

“我不喜欢儿子跟别人那么亲,他是我儿子,是我亲骨肉,只能跟我最亲。”戴琳忍不住说。

程思翰冷哼一声,“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找一百个理由,实际上原因只有一个,怕另一个女人夺走你儿子,真没想到你这种高级知识分子、领导干部,还会有这种寡妇养儿的心态。因为你这种极端自私扭曲的变态心理,就要毁掉儿子一辈子的幸福,你配为人母?”

前夫的厉声责问句句敲打在戴琳心上,情绪终于崩溃,涕泪俱下、泣不成声,“我不配,我知道自己不配,不配当个妻子,也不配当个母亲,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年轻的时候,我也不是这样的。”

“不能因为自己在感情上受过伤害,就开始伤害别人,你变成个刺猬,最终人人都会离你远远的。”程思翰抽了张纸巾给戴琳。戴琳接过去,擦掉眼泪鼻涕。

“那丫头我看不错,你同意不同意,儿子都不会听你的。而且,你也应该能感觉到,这个战场早就不是你的了,是孩子们的,你斗不过他们,不如趁着这次生病的机会认输,也好给自己个台阶下,真闹到母子反目成仇,就追悔莫及了。”程思翰再次劝解。

戴琳把脸擦干净,闭上眼睛,“我真的太累了,那丫头说得对,我争了半辈子,忙了半辈子,为了工作没睡过一个整觉,结果还落得夫离子散的下场,后半辈子我也该享享清福,为自己活了。”

程思翰说:“趁着这次直接申请退二线吧,我听说接替你的人选去年就已经接受过中组部的考察,碍着你的面子,一直没宣布,这回你主动点退下来,还显得你高风亮节。”

戴琳没说话,心里轻叹。程思翰替她把被子压好,悄悄离开病房,去走廊上打电话给儿子。程念远接到父亲电话,带着端木长安从花园返回病房,看到母亲似乎睡着了,和端木长安商量,要陪父亲一起去吃顿饭。

第55章 第十五章

父子俩难得聚在一起, 再加上善于调节气氛的端木长安,这顿晚饭吃得非常愉快,直到八点多才结束。

回到病房里, 程念远坐了一会儿就回家去了,留下端木长安陪着戴琳。虽然高干病房配有专职护士, 端木长安和程念远还是每晚轮流守夜陪伴戴琳。

戴琳已经吃过晚饭, 躺在病床上休息,习惯了每晚用手机上网看看新闻,一时间却没找到老花镜。

忍了半天,她终于对端木长安说:“长安, 我的老花镜找不到了, 你帮我找找。”端木长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眨巴着眼睛看她, “您叫我什么?”

这些天,戴琳不是叫她那丫头,就是根本没称呼用哎喂来代替,这么亲昵地叫她名字, 连姓也省了, 还是第一次, 这让她有点难以置信。

“你不叫长安吗。”戴琳有点不自在地视线游移。端木长安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顿时知趣,不再多话,帮她把老花镜找给她。戴琳戴上眼镜, 拿着手机看新闻,端木长安把自己的iPad递给她, “用这个看吧,字大, 不费眼睛。”

这丫头还挺有眼力见儿,比路悠悠会来事儿,戴琳心里高兴,脸上却不表现出来。

趁热打铁,怕戴琳躺久了身上酸痛,端木长安主动替她捶捶腿又捏捏脚,放松肌肉。戴琳惬意地躺着看新闻,心说,难怪人家都说女儿贴心,果然是没说错,要是指望儿子,他可没这么细心。

“你妈比我有福气,有两个女儿在身边孝顺。”戴琳说。端木长安微微一怔,很快体会出戴琳话里的意思,说:“您对小远好一点,他也不会不孝顺的。”

戴琳深深叹了口气。

借口去小卖部买东西,端木长安跑到花园里打电话给程念远,汇报刚才的事,说到激动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我特别高兴,真的……我没想到戴阿姨这么快就接受我,这几天我还老气她来着。”

“她自己想通了更好,免得我们费口舌。我妈好面子,你别拆穿她,她心里就受用了,她喜欢别人捧着她。”程念远给端木长安传授经验。

“我知道,傲娇,跟你一样,天大地大不如面子最大,你也遗传了她的傲娇。”端木长安抹干眼泪笑着说。

“好好表现,不要放松警惕,我妈老谋深算,你一不留神就会着她的道儿。”程念远总算得以松一口气。

“遵命,长官。”端木长安俏皮地说。

挂断了程念远的电话,端木长安又打电话给她姐姐。这么重要的事,不告诉姐姐总觉得憋得慌,她从小就藏不住事,不管遇到好事坏事都喜欢告诉姐姐,姐姐不仅是她的倾诉对象,有时还要当她的参谋。虽然她自己主意多,但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问姐姐总没错。

端木涟漪坐在餐桌旁,等着齐兑把炸酱面端上桌,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听到她那种激动又兴奋的语气,心里也替她高兴。

“这么说,冰山已经开始动摇了?”

“动摇了,我能感觉到,她今天还哭了,估计觉得儿子不听她的,特别心酸,正好下午程伯伯也去劝她,她应该是听进去了。”

“不容易,攻克她可比当年我党劝降国民党军官还难,本来我还以为你们要打一场持久战,没想到你还是挺有能耐的。”端木涟漪表扬妹妹。

端木长安心里得意,嘴上却还要谦虚,“哪里哪里,要不是她生这场病,怕是没这么容易服软,人一生病就容易脆弱,堡垒通常都是由内部攻陷的,我不过赶上了好时机。”

“那也是你锲而不舍努力的结果,战胜她这样的人,就需要你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但凡换个胆子小的,在她面前怕是大气也不敢出。”端木涟漪只要一想起戴琳,就会记起那时候,自己和她在空军院儿里那次擦肩而过,对方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栗。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远哥,所以不管多困难,他妈妈这一关我都得闯过去。姐,我现在才知道,爱情的确能让人变得勇敢。”端木长安说。

端木涟漪笑着哼了一声,“也会变得疯疯癫癫,就像你现在这样。”“疯就疯吧,我高兴就行。”

看到齐兑手指敲桌子,端木涟漪做了个可爱的表情,和妹妹道晚安之后把电话挂了,专心吃晚饭。

“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电话打了足有半小时,有那么多话要说?”齐兑很不满,他难得表现一回,主动做炸酱面,她尝也不尝,光顾着说话,面条都坨了。

“我跟我妹打电话你也有意见?那你下回最好别跟你的好哥们儿林亚平打电话,超过十分钟我就罚你去倒立。”

“好好好,怪我多嘴了。”齐兑很没有原则地认错,眼巴巴看着端木涟漪,“小主,您倒是赏脸吃一口尝尝,好吃不好吃。”

“好吃啊,肯定好吃。”端木涟漪笑着挑起一筷子面吃下去。

“你还没吃就知道好吃?”

“当然,这碗面有爱情的味道,怎么会不好吃呢?”端木涟漪又多放了点酱,对齐兑说:“这真是你炒的酱?怎么头一回就能做得这么好了?”

“实话说吧,头一回做给你吃,但不是头一回做,在家里试验好几次了,我家保姆做炸酱面的酱是一绝,我姥爷就好这一口,别人做的炸酱面他老人家都不爱吃。”齐兑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品尝自己的劳动成果,自然是滋味无穷。

“你教教我。”

“那可不行,我家的独门秘方,就靠着这道菜行走江湖。”

瞧见齐兑那种得意的样子,端木涟漪冲他扮了个鬼脸。齐兑笑着说:“看我这么辛苦的份上,讨个赏。”

说话间,他把脸伸过去,端木涟漪在他脸上亲了一亲,故意问他:“你猜我在医院看到谁了?”

“谁?”

“小远,去给他妈送鸡汤。”

听到她提起程念远,齐兑顿时瞪起眼睛,“你跟他说话了?”她之前很少主动提起程念远,就算他偶尔提起来,她也总有些不自在。

“说了呀,总不能见面当不认识吧,他都快成我妹夫了。”端木涟漪最喜欢看齐兑吃醋的表情,特别可爱,像个小孩子。他小时候每次跟她生气时表情都特别可爱,眉头拧着,严肃中又带着点可怜兮兮的倔强。

“那也是,当不成你丈夫,就当你妹夫,反正都是一家人。”齐兑撇着嘴斜了她一眼,吃下去的面条都不香了。

“当初还不是你在背后煽风点火撺掇我妹,现在装得没事人似的,兴风作浪的始作俑者还好意思吃醋。”端木涟漪把齐兑推到洗手间的镜子前,让他照照镜子,“瞧瞧你的丑样子,嫉妒会让人变丑。他都放下了,你为什么放不下?”

齐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横眉立眼,嘴角还沾着点酱,形象确实不怎么样,忍不住嗤一声笑,转身抱住端木涟漪,宠溺地说:“还不是给你气的,你就知道气我。”

“得,是我不好,小少爷从小就气性大,一点事情就记在心里,想着法儿要报复回去,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和平平变成铁哥们儿的,你那时候动不动为点小事跟他打架,还经常生他的气,使坏欺负他。”

齐兑得意地笑,“我可没欺负他,他倒是老在我面前晃悠显摆,端木姐姐又送了他什么什么礼物,他整天就喜欢显摆这些,他妈给他买了新衣服都要先穿给我看看,生怕我不知道他买了新衣服。”

“可你还就喜欢跟他玩。”

“我喜欢他家的氛围,这么些人里,就他家过得最幸福,别人家不是离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婆媳纠纷闹矛盾,亚平他爸妈是空军院儿有名的模范夫妻,别看亚平他爸是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私底下特别怕老婆,有回两人吵架,他爸为了哄老婆,零下二十度的天亲自跑出去买卤煮火烧和便宜坊的烤鸭给她吃。亚平他妈虽然咋咋呼呼,还爱东打听西打听传闲话,但是人特别好,宠儿子宠得不行,我每次去她家,她都给我们做很多好吃的,还搂着我和亚平一起睡觉,给我们讲故事,我小时候都快羡慕死亚平了。”

齐兑说起小时候,总有点淡淡的惆怅,姥姥姥爷再疼,他终究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缺失的那份爱,是他心中永远没法圆满的遗憾。

看着端木涟漪,齐兑视线变得更加柔和,“我也特别喜欢去你家,不仅能看到你,还能看到闻阿姨,我小时候总觉得我妈要是活着,一定就长闻阿姨那个样子,漂亮又温婉,说话甜甜的,对人亲切和气。”

“以后,你就叫她妈妈好了。”端木涟漪伸手动情地轻抚着齐兑的脸,光影下他的脸很有一种雕塑般的立体感,让人赏心悦目,“其实我也很佩服你,无论面对什么境遇,从不抱怨从不仇恨迁怒谁,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地方,有一颗温暖的心。”

“不,我没这么伟大,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恨过的人就是远哥,要不是因为他,你不会消失那么多年,只要你一天不出现,我心里就恨他一天。”

端木涟漪看着他笑,没有说话,一切心意都在眼神中传达。齐兑凝望着她清澈的眼睛,心里知道,当她能坦然地和他谈起那个人而没有顾虑的时候,就是那个人彻底成为过去的时候。

饿了一晚上,端木涟漪很快吃完一碗面,但是齐兑要给她盛第二碗,她也不肯吃,说不能发胖,她要美美地当新娘。

“圣诞节我表妹喵子要回来度假,请我们一起聚聚,你跟我一起去吧。”

“喵子结婚了吗?”

“还没有,喵子今年刚读博士,要毕业以后才能结婚。”

“我们明年结婚可以找我妹和喵子当伴娘。”

“我也是这么想的,喵子小时候就和我说过,要是我先结婚,她就给我当伴娘,要是她先结婚,我就给她当伴郎。”

“这是什么神仙感情,青梅竹马吗?你怎么不跟她结婚去?”端木涟漪故意撇了撇嘴。喵子和齐兑的感情好到不像话,她早就知道。

“跟她结婚不就不能跟你结婚了嘛,允许我娶两个我就把你们都娶了。”齐兑笑着耍贫嘴。

“估计人家没看上你,不是说她男朋友特优秀,是麻省理工的博士后,还在硅谷开了公司,特有名的互联网精英。”

“那是,我比人家就差远了,人家是大老板,我只是个海关小职员。”

“你不是说将来要当署长吗?我可等着要当官太太呢,你别食言啊。”

“你放心吧,为了让你早日当上官太太,我会努力的。”

吃过晚饭,齐兑站在水池边洗碗,端木涟漪偷偷拍下这个画面,发到朋友圈,很快就有人点赞。除了齐兑那帮哥们儿,还有端木涟漪的朋友和同事,看到李斯特也点了一个赞,端木涟漪心中感动,准备等齐兑过来,也给他看看那些评论。

“老公,小月说,你应该脱掉上衣去厨房刷碗,这样拍照更性感,最好再露点内裤边。”端木涟漪笑着把何初月的评论说给齐兑听。

“女流氓,可想而知你们这些女人私下里聊天多么口无遮拦。”齐兑擦干净手过来,从端木涟漪手里接过手机,看那些评论。

端木涟漪轻轻戳了一下他脑袋,“再口无遮拦也比不上你们男的爱撩骚,满嘴荤段子。”

齐兑看着她明月一般清朗明媚的脸,泛着笑颜,“跟我在一起,是不是特别幸福?”端木涟漪点了点头,“要是你以后不再乱撩女孩子,我会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