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里一高兴,做事情就特别有动力,也不觉得累,到下班的时候,更是精神振奋,端木涟漪回到家里,洗澡换了一身漂亮衣服,把螃蟹煮上之后,专心等齐兑过来。
有电话打进来,端木涟漪以为是齐兑,忙拿起来要接听,结果来电显示是何初月,不由得有些犹疑。何初月虽然还和小时候一样大大咧咧的,没心眼好相处,但是因为她和路悠悠关系也很近,端木涟漪不得不对她有所提防。
铃声一直不停,端木涟漪犹豫间按下了接听。何初月在电话里嚷嚷,“涟漪,你听说了吗?小远要和悠悠分手了,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悠悠不同意分,小远铁了心要分,宁愿分给她一半财产,他俩没结婚,他根本用不着给她财产的,但是他宁愿给悠悠一半财产也要分手。”
“什么时候的事?”端木涟漪头皮一炸,如今她妹妹和程念远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她有理由相信,程念远和路悠悠这回撕破脸,她妹妹脱不了干系。
“就在前两天,悠悠今天还去小远的公司闹了,但是没用,小远根本不见她,只派律师和她谈,听说就连小远他妈都见不到他。”何初月说了一大堆之后,话锋一转,“涟漪,悠悠说小远是因为你妹妹才要和她分手,还说你妹妹去接近小远是你故意安排的。”
“是故意的又怎么样?你让她来找我呀,我和她好好算算这些年的恩怨,有本事她就来找我掐一架,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脸。”端木涟漪一反常态,直接把话扯开了。
何初月吓了一跳,没想到端木涟漪会忽然爆发,心底顿生歉意,“对不起,涟漪,我不知道你俩之间有这么深的矛盾,实际上我今天给你打这个电话也是想提醒你一下,悠悠那个人在别的事情上还好,只要遇到小远的事她就会失控,发起疯来做事情不顾后悔,我怕她想办法对付你妹妹,之前她就收拾过小远身边的一个女孩,那女孩是个北漂的模特,被她整得特惨。”
“谢谢你提醒,我们不怕她,有什么事她尽管冲我来,看她还能疯多久。程念远和我妹的事是他俩的自由,我管不了他们,但是我有句话要奉劝路悠悠,做人适可而止,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端木涟漪气汹汹地说。
齐兑开门进来,远远就听到端木涟漪发脾气的声音,换了鞋走进客厅,发现她正在打电话,把买来的水果放到厨房,悄悄走到她身后。
端木涟漪听到声音,扭头看到他过来,跟他微笑,继续和何初月通电话。何初月一说起路悠悠和程念远的事就说个没完,端木涟漪心里不耐烦,却也不好直接挂电话。齐兑坐下之前把她先按在沙发上坐着,努力想去听她俩说了什么。
“好吧,我会提醒我妹的,谢谢你,小月,我知道你是好心……你以后也离路悠悠远一点,那个人不值得深交,心机太深,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发疯。”
何初月忙说:“是呀,上回她整那个模特时,我就吓死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怎么不去找小远说理呢?之前她闹得再凶,小远都不和她计较的,私下里给了那模特一笔钱也就解决了,这回不一样,一上来就把她安插在公司的眼线全都解雇了,还把两人一起搞的投资全切割了,你妹妹确实厉害,听说现在小远什么都听她的。”
端木涟漪冷冷一笑,“怎么可能?小远你还不知道吗,他除了搞不定他妈妈,还听过谁的话?”
“不一样的,涟漪,真的不一样,小远现在不听戴阿姨的了,戴阿姨那天打电话给我妈,说她都要被小远气死了,还说什么翅膀硬了、儿大不由娘,总之听她那个意思,小远这回没有听她的话,要和家里闹开了。”何初月把戴琳和自己妈妈通话的事转述给端木涟漪。
端木涟漪倒吸一口气,不是为妹妹能影响程念远这么深,而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长安对自己一向没有秘密,这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做到守口如瓶?
“那就随他去吧,看他能折腾到什么地步。”
“是啊,我们都想看看,他俩这回是不是真能彻底分了,唉,不是我说,他俩打打闹闹好几年了,早分早干净,趁年轻各自再找个满意的,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别人看着都费劲,跟演连续剧似的,还得时不时被拉着诉苦,他们不烦,我都烦了。”何初月可算找到了吐槽的机会。
“我也不想听他俩的事。”端木涟漪现在只要听到那两个名字就头疼。何初月知趣地把电话挂了。
“哎呀,忘了厨房的螃蟹。”
端木涟漪丢掉手机就往厨房跑,却看到齐兑已经在那里关火,跑过去抱住他的腰,笑道:“小朋友也知道管厨房的事了。”
齐兑宠溺地在她脑袋上点点,“再不关火,水就要烧干了,没想到你那么能聊,又和胖月亮聊人家的八卦了吧?”
“小月跟我说小远和长安的事,你说我是不是该关心一下?最近我都没怎么管长安,那丫头越发嘚瑟了,听说把小远他妈气得不行。”
“还不是有人给她撑腰,不然她有那个胆量和戴阿姨叫板?”齐兑回抱住端木涟漪,“戴阿姨再强硬,心里也不可能不疼儿子,远哥对长安什么态度,她都看在眼里,要是以前,不用她动手,手下人也早就动手了,不动手就是投鼠忌器。”
“还真没想到他俩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说明长安没少下功夫,也很能忍。”
“你要帮我多关照她,不能让路悠悠欺负她,小月说她疯起来不要命。”
“有远哥在,何须旁人代劳,他又不是收拾不了路悠悠。”
“那他这么多年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早收拾?”
“他倒是想啊,可他也得替他自己考虑,戴阿姨管经济,位高权重人脉广,他创业初期哪敢不听话。现在就不一样了,他自己成了气候,戴阿姨明年也要退休了,就算不退,她也不可能在现在的位子上了。”
“退休?你听谁说的?”
“自然有人告诉我。”
端木涟漪见齐兑言辞凿凿,知道他们圈子里消息灵通,哪怕是干部升迁这种大事,也会有所耳闻,不再追问。程念远走每一步棋都有他的算计,这回必然也是权衡过的,母子俩之间的较量,就看谁能坚持到底占上风。
“别管别人了,咱俩吃螃蟹吧。”齐兑帮忙摆饭。端木涟漪把蒸好的螃蟹从锅里拿出来,装在盘子里放到桌上散热。
“闻阿姨现在天天去我家陪我姥姥吃饭聊天种花,我天天往你家跑,两下里都太辛苦了,不如你们搬去我家算了。”齐兑再次提起这件事。
端木涟漪还是没答应,“挺好,奔波一下也让你知道,幸福得来不易。”“你怎么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呢,我每天上班那么累,还得开车一个小时到你家。”齐兑走上前抱着端木涟漪,在她脖颈边蹭来蹭去撒娇。
“你可以不来。”端木涟漪笑。
“我能不来吗?见不到你我就心里难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要不,我搬你家来住,你看怎么样?”齐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齐奶奶能答应?她要是答应,我没意见。”
“姥姥指定不能答应,她也是离了我就不能过。”齐兑假意叹息一声,“我这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就被你们这两个女人套牢了。”
“走了狗屎运。”端木涟漪格格一笑。
两人吃饭,端木涟漪还准备了桂花酒,让齐兑喝一点,在她家住一晚再回去。
轻斟浅酌,人间烟火,没有什么比静谧的夜晚在灯下一起吃饭更温暖幸福的事了,端木涟漪吃得很少,目不转睛看着齐兑喝酒吃蟹,比自己吃还高兴。
“老看着我干什么?”齐兑笑问。端木涟漪闪了闪漂亮的眼睛,“觉得你特别耐看,看到你就很踏实。”
第50章 第十章
双方家长见面很顺利, 端木徽本身就是官二代,这些年淫浸商场更是人情练达,姥爷为官多年, 接触的政商不计其数,对这个亲家的家世和待人接物还算满意, 几番商量过后, 把齐兑和端木涟漪婚期定在了次年四月。
闻芳和前夫多年未见,如今为了女儿的婚事又重新坐到一起,心里皆是感慨万千。端木徽提出给她和大女儿在北京买一套房,闻芳推辞了。
“我们住在这里挺好的, 环境好, 交通也方便, 出门就是地铁。”闻芳可不想和前夫再有什么瓜葛, 离都离那么多年了,也各自再婚了,不想再占他什么便宜。
“你们现在的房子是租的,不是自己的产业总归不放心, 我给你们买房子, 也等于是给涟漪的嫁妆, 等到将来她结婚了,也有娘家可以回,长安毕业后也能有个住处。”端木徽颇擅辞令,说出来的话通常都很有说服力, 让人没法反驳。
闻芳想了想,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些年对大女儿,他几乎不闻不问, 结婚时给一套房子当作补偿也不为过,同样是他的儿女,他给现在的老婆生的儿子光超跑就买了好几辆,听说那小子还超级爱炫,经常在社交媒体上发他的豪宅和跑车照片。
“那就写涟漪的名字,别写我。”
“知道了。”
对前妻外柔内刚的倔强性格,端木徽深有体会,如今两人都年过半百,早已没有了年轻时吵吵闹闹的火气,坐在一起商量事情,平静了许多。
“那位走了这么多年,你怎么也不再找一个?女儿嫁了,你晚年也好有个依靠。”两人虽然没有来往,端木徽对前妻的生活倒也不是完全不了解。
“我可不像你,吃着碗里还能瞧着锅里,老方走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闻芳冷冷地嘲讽前夫一番。
“你看你这么多年脾气一点没变,说话还总这么夹枪带棒的。”端木徽面色不悦。
“你不说那些倒三不着两的话,我也犯不着刺你。”闻芳白了他一眼。端木徽苦笑着摇了摇头,劝自己别和更年期的女人一般见识。
端木长安从外面进来,看到父亲竟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惊喜无比,“我没看错吧,爸爸,你怎么来了?”说话间,外套也顾不得脱,跑上前搂住她爸爸的脖子,父女俩要多亲热有多亲热。
“疯丫头,多大了还这么没正形。”端木徽拍了拍女儿的背,让她放开自己。端木长安撒娇:“人家好久没看到你了,你到北京来这么久,也不和人家见面。”
“你这丫头真会倒打一耙,我一到北京就给你打电话了,是你自己说要忙工作,还要忙学校的事,抽不出时间和老爸见面,吃顿饭都不赏脸,怎么反倒怪我不见你。”端木徽疼爱地看着女儿。虽然有三个孩子,但端木长安永远是他掌上明珠。
端木涟漪和齐兑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端木长安搂着父亲的脖子撒娇,闻芳在一旁似笑非笑。
齐兑感觉到端木涟漪情绪瞬间微妙的变化,轻轻搂了下她的腰。端木涟漪会意,调整情绪,“爸,你过来了?”
“我跟你妈去齐家商量你俩的婚事,完了送你妈回家,就上来坐坐,商量些事情。”端木徽看到女儿和准女婿郎才女貌,好似一对金童玉女,心里也着实欢喜。他的儿女个个漂亮,都是他的骄傲。
“商量好了吗?”齐兑接过话题。端木徽把情况大致告诉他,也说了婚期定在四月的事。齐兑说:“四月?那不是还有好久,二月十四情人节不行吗?过完年就结婚。”
“没出正月不能结婚,你们小孩子不讲究,我们老一辈还是要给你们算算日子的。”闻芳说。
“那我们二月十四去领证,四月摆酒席。”齐兑扭头对端木涟漪说,“你喜欢婚宴在哪里摆酒席,我们就选哪里。”
“我不太喜欢摆酒席,喜欢特别一点的,就像上回平平结婚,他俩跳伞从天而降,我就觉得特有创意。”
“你喜欢跳伞,那我们也去跳伞好了。”
“不要,我只是举个例子,人家跳伞,我们可以潜水。”
“不如坐游轮出海吧,路线我来安排,从上海出发去欧洲,你们可以在法国租个古堡办婚礼。”端木徽一向喜欢排场和气派,大女儿出嫁这样的喜事,他很想办得风风光光。
齐兑点点头,问端木涟漪:“你觉得呢?”端木涟漪想了想,沉吟着,征询地看着齐兑,“这样是不是太高调了?恐怕会给齐爷爷带来不好的影响,听说中央三令五申,党员和领导干部家里红白喜事都不许大操大办。”
齐兑知道她心里喜欢她爸爸这个提议,宽慰她:“没关系的,明年我姥爷就退休了,我们不邀请太多宾客,亲朋好友一起坐游轮出海,到时候和轮船公司签保密协议,宾客也不许拍照,我们自己找拍照的团队。”
端木涟漪这才点了点头,紧紧攥着齐兑的手。小俩口浓情蜜意,端木长安看到这场面也替姐姐高兴,只是她自己和程念远的关系因为她上回对戴琳的怠慢和得罪,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戴琳十二道金牌把儿子召回家,给他下最后通牒,要么和她断绝母子关系,连人带公司滚出北京,要么乖乖和端木长安断了,和路悠悠把婚结了,让戴琳没想到的是,儿子竟然选择了前者。
“我听您的话已经听了快三十年,但是您非要把一个我不爱的人推给我,我不能接受。”程念远已经想好了,大不了卷包离开北京。
“什么叫我推给你的,当初不是你和她滚到一个床上,两家能让你们订婚?哦,这个时候知道后悔了,不情愿了,当初怎么没想清楚。”戴琳没有耐心听儿子讲述他的痛苦,这些年为了他和路悠悠的事,母子俩已经争吵过无数次。
“我不想再提当年的事,那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她想要什么补偿我都给她,这个婚我是不可能和她结的,就算没有端木长安,我也不会和她结,我就没爱过她。”程念远也不想再委曲求全。
“你知道什么是爱?你就想着你那点小情小爱,就没想过这个家,没想过你的身份和责任,和你爸一个德性,心里没有大格局,就知道惦记男女间那点破事儿。”戴琳把婚姻失败憋了多年的怒气全撒在儿子头上。
“您格局大,但是您没人爱,我爸不爱您,方晋棠更加不会爱您,因为您就不是一个能招人爱的女人,您对身边的人,包括对我和我爸都只有利用,为了顾全您的面子、您的官威,不惜一切,我就没见过像您这样官瘾这么大的女人,您活得像个女人吗?除了权力,您心里有真正爱过的人吗?”
程念远早就对母亲忍无可忍,憋在心里多年的话此刻直抒胸臆,只觉得浑身舒畅。
戴琳气得脸色铁青,原本秀丽端庄里脸此时扭曲着,变得古怪而狰狞,哆嗦着嘴角,喉头哽噎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反了反了,你竟敢和我说这样的话?小远……你对妈妈说出这样的话,还有点良心吗?你还是我儿子吗?”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儿子,我只知道,我从小到大你从来也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为了你的威严你的面子,你要求我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从不管我累不累,哪怕我生病了,你也不让我休息,怕我考不了第一;当初你拆散我和涟漪的时候,也没想到过我,没想过你一时自私的行为会让我心碎。”程念远想起往事,心中尽是酸楚。
“我那是为你好,你那时候还是高中生,就快高考了,谈恋爱会让你分心、耽误你的学业,为了那个小妖精,好好的保送机会你说放弃就放弃,和家里商量过没有?尊重过父母的意见吗?再和她在一起,你迟早也会堕落!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为了个外人要和我断绝关系,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你?”
戴琳嘴角抽搐扭曲,不自觉地流下口水,盛怒之下,她只顾着骂儿子,竟然没有发觉。
“我不是鬼迷心窍,更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我早就想和路悠悠解除婚约,是你一直拦着不让,你从来不考虑我幸福与否,你考虑的只有你的面子,我不会娶她,我也不会和端木长安分开,她是我选中的人,你接受不接受和我无关,从今以后我只为自己活。”
说完这话,程念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戴琳气疯了,把客厅里砸得一片狼藉,嘴角扭曲得更厉害了,到后来甚至话都说不了,她赶忙发微信给秘书,发现手指也有点不听使唤,只得换了只手艰难地打字,让秘书开车来接自己去医院。
秘书到程家来,先是看到满地狼藉的客厅,再又看到戴琳痛苦地坐在沙发上,脸色煞白,嘴角抽搐着歪向一边,泪水混合着口水把衣襟都打湿了,不禁大惊失色,上前询问情况。
“送我去……去医院。”戴琳来不及解释什么,费力地说。秘书赶忙把她扶起来,开车送她去医院。
一番检查后,医生告诉戴琳,她之所以会突发面部神经麻痹,是因为她已经有了脑梗塞的早期症状,轻度脑梗导致口眼歪斜,如果不加以治疗,将来发展下去有可能会引发中风偏瘫。
按照医生的要求,秘书替戴琳办好了住院手续,戴琳疲倦地躺在病床上,儿子的事已经让她心乱如麻,如今自己这一病,更是让她有一种心力交瘁之感,眼泪再次在眼眶中盈溢。
秘书瞧见她的情形,心里暗叹,问她:“用不用把小远叫来?”戴琳颓然摇了摇头,费力地说:“就是他把我……气成这个样子……我不想……不想见他……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平日里再威风八面的人,病来如山倒,也是和普通人一样,秘书劝道:“何必固执,自己的儿女终归是骨肉至亲,这些年,您对小远也太严厉了,该找个机会缓和缓和母子关系,小远毕竟是您唯一的亲儿子。”
戴琳怔怔看着秘书,眼睛里全是泪水,“他要……要和我断绝……断绝……”“我打个电话给他。”秘书点开手机,找程念远的号码,拨打后却是关机提示,不禁心急如焚。
作者有话要说:
冰火两重天,这边办喜事,那边断绝关系。感谢在2020-06-12 12:56:54~2020-06-15 12:5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冰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第十一章
找了好几个程念远的朋友和同事, 众人都说联系不上他,想来是有心要躲清静,秘书无奈, 只得作罢。
“您现在这里住着,明天我再打电话给小远。”秘书安慰戴琳。
秘书在戴琳手下多年, 是戴琳一手提拔上来的, 一路跟着她飞黄腾达,从基层公务员升到部长首席大秘,彼此相知甚深,哪怕心里对她的某些做法也不赞成, 甚至有怨, 眼见她落得个孤家寡人, 也不免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戴琳有气无力躺在床上, 怎么想控制也控制不了口水不停往外流,心中凄凉无比。这么多年来,她追逐权力、沉迷于权力,何尝不是一种填补和掩盖内心空虚的方式, 谁没有年轻的时候?谁没在年轻时憧憬过爱情?
三十多年前, 她刚大学毕业, 风华正茂春风得意,陪父母出席某次宴会的时候,偶然邂逅了英俊的青年军官方晋棠,一颗芳心就那样沦陷了,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疯狂地追求对方, 然而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面对优秀的她, 方晋棠一再婉言拒绝,甚至为了躲她,主动要求调离北京去广州工作。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够好,他为什么宁愿放弃留京工作的机会,也不愿接受自己炽热的爱情,她只记得他离开北京的那一天,两人在空军院儿遇见,他很不好意思地对自己笑了笑,就拖着行李箱义无反顾离开了,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找个比他强的男人。
幸福的婚姻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婚姻却各有各的不幸,她如愿以偿嫁给军衔比方晋棠还高两级的程思翰之后,才发现自己完全不能接受丈夫与世无争的性格,他是技术干部,习惯了默默做事低调做人,她却喜欢出风头,学生时代她就是学校风云人物,考上公务员之后更是凭借出色的工作能力和社交能力一路飞升,以一般人望尘莫及的速度在几年内提拔成处级、副厅级,到三十六岁那年,她甚至已经是正厅级干部。
没有孩子的时候,夫妻间还能相安无事,有了儿子之后,家里鸡毛蒜皮的琐事一多,两人无可避免地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她觉得丈夫不求上进,丈夫觉得她利欲熏心,然而,为了彼此的面子,也为了年幼的儿子,他们选择了隐忍,她需要给外界呈现一个美好家庭来给自己树立形象,哪怕只是个泡影,她也要维持住虚假的幸福。
就在她为婚姻焦头烂额的时候,方晋棠也带着新婚的妻子调回原籍工作,并且很快有了一个儿子,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个甜蜜的小家庭几年后竟然以离婚收场,前妻离婚后去了德国,方晋棠独自一人带着儿子生活,好几年他都没有再娶,一心扑在事业上,四十出头军衔就已经升到少将。
部队上,校级升到将级是个坎儿,眼见着自己丈夫的军衔止步于大校就怎么也升不上去,原本级别比丈夫低的方晋棠却一升再升,她心理又不平衡了,隔三差五找茬和丈夫吵架,希望他多和领导接触,多疏通关系,自己在地方上虽然是干部,在部队却没有什么人脉,想升级只能靠他自己,哪知道他对这些看得很淡,每天还是以他习惯的方式为人处世。
眼见着丈夫不思上进,恨铁不成钢的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她要把儿子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要让儿子成为她的骄傲,幸好,儿子虽然和父亲一样沉默寡言,性格却不像他那样恬淡,他从小就具有一种野心勃勃的领袖气质,遗传了她血液里的控制欲,喜欢掌控大局。
然而,让她懊悔不已的是,那几年她的精力太过于专注事业,以为儿子成绩拔尖又是学生会主席,疏忽了对他思想的监督,没有发现他早恋的苗头,以至于他和那个女孩子发展出很深的感情,她才意识到事态严重。
是别人的女儿也就罢了,偏偏是方晋棠再婚后的继女,这让她无法接受,她本来就看不惯方晋棠的再婚妻子闻芳,闻芳带来的拖油瓶就更看不惯了,她总觉得那个叫端木的小姑娘和她妈妈一样心机太深,不然怎么能叫一个循规蹈矩的男孩子神魂颠倒,为了她连自己的亲妈都能恨上?
想起这些往事,戴琳一腔的恨意转化成更深的怨念,气自己儿子不争气,竟然鬼迷心窍到要和自己断绝母子关系,他也不想想,他的公司之所以能发展得那么顺利,哪一步离得开她在背后的支持?政商两界一听说他是戴部长家的公子,谁不得卖个面子,不然就凭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想短短几年在北京这地方把生意做大,哪有那么容易。
相比对儿子的怨气,此时戴琳更恨的是闻芳,那个女人怎么就能生出那样两个不要脸的女儿,眼见大女儿不被接受就让小女儿上,是下了决心要和自己杠上?
不要脸,我儿子你们谁也别想碰,他永远是我儿子,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来抚养长大的亲骨肉,是我生命的延续,不是你们这种女人轻易能染指的。戴琳在心里发狠,努力想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却怎么也调整不了,一番努力全不见成效,只能无奈地耷拉着脑袋任由口水从嘴角溢出。
首都机场T2航站楼候机大厅,端木长安带着项目组骨干和调研员坐在休息区等候登机,准备去苏州无锡和杭州开展第一次实地调研,为此,她们不仅携带了足够多的资料,还联系好了当地的美食家,为将来的实地拍摄做好前期准备。
临上飞机前,端木长安还在和调研员沟通细节,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才不得不停下交谈,回头去看,来找她的人竟然是程念远。
“我跟你们一起出差,就当放个假。”程念远把端木长安拉到一旁,只想和她一个人说话。端木长安惊喜无比,“真的?你工作那么忙,不会耽误你工作吧?”
“不耽误,工作我早就交代好了,你的机票我已经帮你升舱,一会你和我一起坐头等舱。”程念远带端木长安去贵宾休息室休息。端木长安欣喜地跟在他身后,感觉他看着自己的表情里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戴琳的秘书一直联系不上程念远,只得联系程思翰,把戴琳住院的事告诉他。程思翰听说前妻被儿子气得差点中风,也是大吃一惊,当即打电话联络儿子,得到的也是关机提示音。
程思翰只得又打电话给儿子的几个朋友,依然没有查出他的下落,最后把电话打到了齐兑那里。他知道,儿子做生意这些年交游广阔,然而真正玩得好的还是小时候大院那一帮孩子。
齐兑接到程思翰的电话的时候正和端木涟漪在外面吃羊肉火锅,看到陌生的号码还以为是骚扰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接起来。
“程伯伯,怎么是您?”齐兑诧异地放下筷子,见端木涟漪关切地看着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端木涟漪靠近他,耳朵凑过去听。
程思翰说:“小远他妈住院了,我们联系不上小远,打电话到他公司,只听说他离开北京,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齐兑,你知不知道小远现在在哪里?”
齐兑闻言惊愕,“不知道啊,他没和我说。”想来程思翰并不知道自己和他儿子的恩怨,才会想到打电话给自己,他哪会知道,自己和他儿子已经闹翻了。
“那好吧,齐兑,要是你有办法联系小远,就帮我们联系联系,他妈妈被他气得差点中风了,情况紧急,他必须赶快回来。”程思翰忧心忡忡地说。
“好的,程伯伯,您也别太担心,戴阿姨会没事的,远哥我会试着联系。”齐兑除了安慰的话,也不好说别的。
等他挂断了电话,才发现端木涟漪神色担忧地看着自己,问她:“怎么了?”端木涟漪说:“长安去苏州出差了,我猜程念远和她在一起。”
齐兑心里有数,立刻说:“那你快打个电话问问她,要是在一起的话,让她劝程念远快回京,他跟他妈再不亲,那也是他妈,气到中风可不是小事,会有生命危险的。”
知道事态严重,端木涟漪也不敢耽搁,当即打电话给妹妹,把程思翰的话转述给她,向她询问程念远的下落,“他谁的电话也不接,你要是和他在一起,就把情况跟他说,别到时候追悔莫及。”
“姐,你不反对我们了?”端木长安试探地问。
对妹妹小心翼翼的态度,端木涟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戴阿姨的病情耽误不起,你们不要不当回事。”
“姐,我知道了,谢谢你,你和姐夫放心,我会处理。”端木长安挂断电话,心情惴惴不安。
她和程念远在苏州有些日子了,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已经如胶似漆,程念远也跟她说过和他妈妈闹掰了的事,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
第52章 第十二章
走到浴室门口, 端木长安轻轻敲门,程念远正在洗澡,站在门口只能听到里面哗哗的水声, 却没听到他回应,于是她在外面和他说话。
“你洗好了没有, 洗好了快出来, 你家里有急事找你。”
水声戛然而止,不一会儿,程念远裹着浴巾出来,一边拿毛巾擦头发, 一边问端木长安, “我家里有急事?谁给你打的电话?”
“是你爸爸, 电话打到齐兑和我姐那里, 让他们通知我转告给你,你的母亲大人被你气得差点中风,面部神经麻痹不能说话,现在住在医院里。”端木长安把程念远按在沙发上, 拿吹风机替他吹头发。
程念远冷哼了一声, “又闹这一出, 不理她,装病骗我回去已经好几回了,还指望我会上当。”
父母离婚后,他和母亲关系越来越紧张, 从家里搬出去之后,更是几个月也不回家一次, 戴琳想见儿子,但碍于面子, 从来不亲自打电话给他,都是让秘书从中联系,说她身体不舒服,让他回家探望,久而久之,他已经不相信母亲的那套说辞。
“这回可能不一样,如果是假的,没有必要惊动程伯伯,还有齐兑和我姐,兴师动众的,看来是非找到你不可,要不你还是回去看看吧,万一真病了,你置之不理就是不孝。”端木长安想起姐姐刚才的语气,很是不放心。程思翰亲自出面了,事情应该不会假。
程念远沉吟着,思索着他的话,打开手机给父亲打电话,从他那里证实了戴琳确实住院的消息。程思翰在电话里劝儿子,尽快返京看望母亲。
父子俩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这个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多小时,等程念远挂断电话,端木长安告诉她,已经订好了回北京的机票。
“你只订了我的机票,还是我们一起回去?”程念远问。
“只订了你的,我先不回去,戴阿姨都气病了,我要是和你一起回去,没准她会病上加病。”端木长安善解人意地说。
“再多订一张,咱俩一起回去,正好趁着这次把事情说清楚,我和路悠悠分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她反对也没用,我带你过去,是尽晚辈的心意,她接不接受是她的事,礼数我们尽到了。”
程念远从茶几上拿起一杯香槟,惬意地品酒。端木长安跪坐在他身侧,满脸好奇看着他,“哥哥,你都不担心的吗?你妈住院了。”
“她还能指挥我爸给我打电话,说明她病情还没到危险的时候,我妈那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永远觉得全世界都应该围着她转,所有人都得听命于她,病倒一次对她来说没准是件好事,可以让她好好休息休息,认真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会落得众叛亲离。”程念远望着窗外金鸡湖美丽的夜景,不是不担心自己妈妈,但是一想到这么多年她对自己和父亲的管制,担心之余更多是感慨。
“你这人心可够硬的。”端木长安撇了撇嘴,挪开身子离他远一点。程念远嘴角挑起一丝微笑,“过来,陪我喝一杯。”端木长安也是一笑,“那你给我倒酒。”
“反了你,让老板给你倒酒?”程念远在端木长安脑门上弹了一指头。
“怎样,有本事别让小职员陪老板睡觉,睡了就得倒酒。”端木长安下巴一抬,示意程念远给自己倒酒。
“谁睡谁呀?你这鬼丫头,老板陪你出差、陪你睡觉、还得给你倒酒,这还有王法吗?”程念远倒了杯香槟,给端木长安。
端木长安接过去,戏谑:“我就是法,法就是我,不听我的你就是违法。”“胡搅蛮缠,快订机票去。”程念远把手机拿给端木长安。
端木长安喝光了酒,把酒杯放回茶几上,懒洋洋依偎在程念远怀里,又订了一张头等舱的机票。程念远把自己的酒杯递到她唇边,给她喝一口加冰的酒,大概是觉得凉,她咂了咂嘴。
“程伯伯为什么找不到你会打电话给齐兑?你和齐兑关系有那么好吗?”端木长安扭头问程念远。
“从小玩到大,你说好不好?不过也是在你姐回来之前了。”程念远一想起齐兑,心中就有种意难平的感觉,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小兄弟,有朝一日竟然会变成他的情敌。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也喜欢端木涟漪。
“你的意思是,现在你俩已经闹掰了?那将来怎么办,你们总要见面的。”端木长安想,姐妹俩的婚事要是都成了,他和齐兑就成了连襟,不可能一辈子避而不见,这要是有矛盾,姐妹俩夹在中间难做人。
“将来我们去深圳,能不见就不见,能少见就少见。”
“你说得容易,我和我姐是亲姐妹,为什么要因为你们疏远。”
“我说我不见他们,没说你不能去见。我和齐兑还是少见面的好,免得彼此心里都有疙瘩。”程念远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但他知道端木长安脾气,他要是避重就轻,这丫头不会轻易放过他,必定要让他表态,索性说开了。
端木长安瞅着他那种不情不愿的表情,心里有数,笑意浮在嘴角,“是你自己心里有疙瘩吧,我觉得他见到你没什么好不坦然的,反而挫败感让你看人家不顺眼。”
程念远自然听得出她言为之意,“你给我点时间不行吗?非要这么咄咄逼人。”端木长安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得有点急了,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我们都要学着接受,接受全新的生活、全新的关系,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伸出手要和程念远击掌,等他伸手过来,端木长安紧紧握住他的手,告诉自己,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自己永远和他一路同行。
“哥哥,我有件事情一定要向你坦白。”
“什么事?说。”
端木长安亲昵地搂住程念远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那你要答应我,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不生我的气。”程念远笑了,“那可不行,得看是什么事,总不能你把我卖了,我还帮着你数钱玩。”
“怎么可能,你这么聪明,我怎么能卖得了你,你卖我还差不多。”端木长安把脸贴在程念远肩头,很小声地说:“我要是告诉你,我那回给你看的钓鱼比赛得奖照片是PS的,我其实一点也不会钓鱼,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骗子啊?”
程念远嗤一声说:“这事还用你交代?我早就知道了。”“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端木长安想,他总不会去她们学校调查这件事吧?他这么忙的人,应该不会有那闲工夫,或者是找别人帮忙调查的?
“钓鱼那天你那么笨拙,浮漂都不会用,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是新手。”
“那你怎么不拆穿我?”
程念远宠溺地摸了摸端木长安脑袋,“我拆穿你干嘛,我这人最大的美德就是从不当面拆别人的台,你愿意陪我钓鱼,我就让你陪着。”
“你钓鱼,我钓你,你就是那条鱼,反过来,我也是你要钓的鱼,对吧?这么说来我也没骗你对吧?”端木长安死皮赖脸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