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长安有点沮丧,这人是不是在她周围装了监控,不然怎么每一步都算得那么准。

“好吧,你等我,我马上下去,王子殿下,哦不,国王陛下,我这就下去。”端木长安拿起风衣想穿在身上,想了想又把风衣给脱了,只穿着衬衣就离开了办公室。

秋夜清冷,一出写字楼,冷风扑面而来,端木长安哆嗦着跑了几步,趁着鼻涕没下来之前,跑向街对面那辆车。

怎么不是熟悉的迈巴赫,端木长安左看右看,认出这并不是程念远的车,好奇地张望半天,直到不远处一辆蓝色跑车车灯一闪一闪,她才跑过去上了那辆车。

冻得浑身发抖,端木长安上了车赶忙找程念远要纸巾擦鼻涕。人算不如天算,本想装一回楚楚可怜的小白兔,哪知道装过头,成了鼻涕虫,为了不让自己形象毁得太离谱,她背着他擦鼻涕。

“北京秋天冷,下雨降温好几度,你怎么也不多穿点?”程念远又递了一张纸巾给端木长安。端木长安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你今天怎么自己开车了?你的迈巴赫呢?”

“接你出去,自己开车方便点。”程念远把车开出去。端木长安心砰砰直跳,又惊又喜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看来他换车是专门来接自己的。

“出来打工不耽误你功课吧?”

“不耽误,研二写论文,我现在已经研三了,我导师很忙,开题后就不怎么管我们,基本没什么事。”

“那就好。”

端木长安本以为他这么问是有什么安排,哪知道他就是泛泛一问,并没有等到下文,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路悠悠找她姐姐告状的事告诉他。

告诉他,目的性太明显,恐怕会引起他怀疑,可不告诉他,又着实不甘心,毕竟敌在暗她在明,她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汇报给路悠悠,到时候她就会非常被动。

就在她思想斗争的时候,程念远已经把车开到了地方,下了车,脱掉西装披在她肩上,他默默走在前头,她跟在他身后,心里暖暖的。

他带她去的地方是一家环境优雅的高档会所,里面灯火通明,几个外国人正在交谈,看到他们进来,那几个外国人热情地主动和他打招呼。

“他们是法国几家电视媒体的高管,一直从事中法文化交流活动,我之前和你提到的网站构想,有可能会和他们合作。”程念远把在场的外国人身份介绍给端木长安。

端木长安微微一愣,随即用流利的法语和那几个老外交谈,法语是她选修的二外,之前每次放暑假,她也会去法国陪姐姐和妈妈,因此法语说得相当流利。程念远对她落落大方的表现很满意,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交谈。

这样的场合,接触的都是高端商务人士,别人都衣冠楚楚,只有自己穿着衬衣牛仔裤不说,还披着件西装,更显得不伦不类,端木长安好生后悔,自己竟没有好好打扮一番再出来,影响她发挥实力。

瞥见角落里有人偷偷拿手机拍照,程念远有意把手搭在端木长安腰间,要领她去见别的贵宾。端木长安不明就里,跟着他走。

“你的法语说得不错呀。”程念远夸奖端木长安。

“跟我姐学的。”端木长安有意说。

“下周我要去法国出差,不如你跟我一起过去,帮我整理一下资料,我秘书法语一般般,经常把资料搞错。”程念远主动提出邀请。

端木长安没有答应,笑着看他:“不怕给你未婚妻知道?她可是埋伏了眼线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万一惹急了她,灭了我这号人也不在话下。”

“你叫长安,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她想灭你有这么容易?”程念远垂眸含笑,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你什么都知道?”

“当然。”

“她在我姐面前告状你也知道?”

“当然,婚礼我又不是没去。”

端木长安低头不语,他提到了婚礼,可见他在婚礼上也关注了姐姐,所以知道路悠悠去找过她,说到底,他在意的永远是姐姐的一举一动。

“怎么了?”程念远凝视着她的眼睛,用一种近乎戏谑的语气说:“这该不会就是你这些天对我爱理不理的理由吧?你不像是那种会轻易受到别人影响和威胁的人,越威胁,你会跳得越高。”

“你把我说得像个弹簧,事实上我不是弹簧,跳得太远回不来也是有可能的。”端木长安沮丧地嘟着嘴。

“不会回不来的,我不会让局面发展到不可控。”程念远抬起头,视线越过她,淡淡平视着远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端木长安目不转睛看着他,被他脸上那种从容深沉的表情深深吸引,他的眼睛尤其诱人,深邃、明亮,理性中又带着一丝冰冷。她不禁希望,有一天,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目光中不再有冰冷。

“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小妹妹,还是你的一把刀?”端木长安自嘲地问。程念远回转视线看着她,“那要看你想成为什么。”

好嘛,姐姐说的没错,这真是个高手,说出来的话像是饱含深意,又像是什么都没说,端木长安莞尔一笑,“哥谭大舞台,有命你就来。”

程念远被她逗笑了,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杯,两人像是有默契,都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流光溢彩中,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远和兑兑不是一个类型的人。

第41章 第一章

国庆假期, 齐兑带端木涟漪去南京看他爸爸。慧月寺风铃声声,行远和尚淡淡含笑站在禅房门口看着儿子带着女友过来,引他俩进屋品茶。

“这是——行远师父。”齐兑有意没说是他爸爸。出家人了, 怎么能当面叫爸爸呢。

端木涟漪双手合十,对行远和尚行了个礼, 被他飘然出尘的气质深深吸引。虽然看齐兑的外貌能想到他爸爸必然不俗, 见了真人才感觉,岂止不俗,他简直风华绝代。俗世中若有这等人物,女人为他魂牵梦萦是必然的。

“那个, 这是我女朋友端木涟漪。”齐兑也把端木涟漪介绍给他爸爸。行远和尚微微颔首, 给齐兑和端木涟漪各倒了一杯茶。

品茶的时候, 行远和尚从怀中取出一块古玉交给端木涟漪, “初次见面,没有什么合适的礼物送你,这是贫僧家传的古玉,和齐兑那块玉是一对, 愿你和齐兑平安顺遂、白头偕老。”

“多谢大师。”端木涟漪把古玉接过去, 郑重戴在脖子上。齐兑的玉她见过, 他说是他妈妈留给他的,想来这对古玉是他父母当年的信物。

“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吧,寺里备了素斋,晚上你们再回城里去。”行远和尚难得见到儿子, 想留他在寺里多待一会儿。

“我喜欢吃你炒的香菇青菜,还有雪莲豆腐。”

“有。”

端木涟漪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父子俩对话, 觉得他俩既相象,又不太像, 像的是那种出尘的气质,齐兑和他爸爸一样,身上都有一种难得的静,不像的是,他比他爸爸多几分烟火气,他身上的气场是活的,跳脱的,而他爸爸,因为出家多年,心如止水,气质清冷萧索。

“爸爸——”齐兑忽然叫了一声,目光转向端木涟漪,下颌一抬示意她也叫。端木涟漪会意,也叫了一声,“爸。”

行远和尚略微诧异,随即也就明白,轻轻点头。儿子的婚礼会安排在北京,他身为出家人,自然是去不了那种场合的,然而新人拜见父母的礼数却不能少。

行远和尚领着两人去寺里后山,看到齐兑跪在一棵茶树下,端木涟漪猜到他妈妈一定是葬在这里,赶忙也跪下,跟着他一起磕了三个头。

看着儿子这样懂事,行远和尚非常欣慰,抬手在儿子和未来儿媳头上轻抚摩顶。端木涟漪知道这是佛教的一个仪式,得到佛法高深的修行人摩顶加持,可以保佑平安。

“我想捐点香油钱给寺里,给涟漪供奉一盏长明灯,亚平说她命中带煞,您没事多给她念念平安咒。”齐兑私下里和行远和尚说起这件事。

“相由心生,不可强求,自己修来的功德才是福德。”行远和尚拨动着手里的佛珠,面如清风朗月。

“反正,您给她多念叨念叨,保她平安。”齐兑不管什么强求不强求,只要能保端木涟漪平安,强求也没什么大不了。

在慧月寺一直待到晚上,下山的时候,天边已然点点星光,齐兑牵着端木涟漪的手走在石板路上,告诉她:“我们来晚了,夏天来的话,山里有很多萤火虫,提着一盏盏小灯笼,群星下凡一样。”

“以后我们有机会还会再来的。”端木涟漪很喜欢慧月寺的风景,觉得这里清雅又别致,尤其这里还有齐兑的父亲,行远和尚虽然淡定高远,面对儿子的时候也免不了舐犊情深,让她很感动。

“晚上我带你去南京大牌档吃饭,那里有几样南京小吃挺不错,我和喵子特别喜欢美龄粥,还能听苏州评弹。”齐兑饶有兴致地把他在南京吃过的好吃的东西一一讲述给端木涟漪听。

端木涟漪笑着瞅他一眼,“当我没吃过一样,我来南京次数比你多,苏州评弹你能听得懂吗?”

“听不懂你可以给我讲。”

“讲是讲不出来意境的。”

“那你就唱,我特别喜欢听你们苏州女人说话,尤其是在床上,声音嗲得骨头都酥了。”齐兑笑着搂住端木涟漪,在她耳边笑语暧昧,手从她的肩一路往下停在腰上。端木涟漪笑着去捏齐兑的脸。

和第一次去齐家不同,端木涟漪跟着齐兑去慕家的时候,受到了款待。慕家是南京军区很有名的家族,两代军人世家,老爷子是陆军上将,已经退休很多年,齐兑的伯伯和叔叔也都是军人。

站在门口迎接他俩的是慕老爷子最小的儿子、齐兑的小叔慕云飞,齐兑早就告诉过端木涟漪,他在杭州参军的时候,就是在慕云飞所在部队,小叔虽然年轻,却是军区数得着的厉害人物。

慕云飞三十多岁年纪,挺拔英俊、器宇轩昂,家常也是一身军装,浅绿色衬衣深绿色军裤,那帅气潇洒的站姿一看就是军人。端木涟漪看到他,就想起了方晋棠,方爸爸给她的第一印象也是帅,军人那种飞扬飒爽的帅。

“早就听齐兑说起过你,一直没有机会见面。有了你,齐兑以后也能收收心。”慕云飞笑着对端木涟漪说。

端木涟漪还没说话,齐兑先吓了一跳,“小叔,你别拆我的台了。”慕云飞看侄子那种求饶的眼神,笑而不语,带他俩进屋去见老爷子。

“你好像特别怕别人揭你老底。”端木涟漪凑在齐兑耳边低语。齐兑耳朵红到发烫,“哪有,我只是怕你误会。”

慕老爷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齐兑带着女朋友进来,高兴地站了起来。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直到两年前才相认,他见到孙子的次数寥寥无几,因此齐兑每次到慕家来,他都看不够一样,拉着他有说不完的话。

“爷爷,这是我女朋友,她叫端木涟漪。”

“慕爷爷好。”

“好,好丫头,我孙子眼光不错。”

老爷子一眼就看中了端木涟漪,觉得这丫头不仅相貌好,更难得还有一种温婉的气质,和孙子非常相配,他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女孩,就喜欢这种看着本本分分又漂亮的。

慕家人口不少,除了老爷子和慕云飞,还有齐兑的伯伯慕云天一家,齐兑告诉端木涟漪,“我伯伯家有个表弟在美国念书,小叔家的是个女儿。”

一个美貌少妇抱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从外面进来,小女孩一见到爸爸就张开手,慕云飞上前把她接过来抱在怀里。

“这是我小婶。”

小婶看到齐兑和端木涟漪,大放地过来和他俩打招呼,“这就是齐兑的女朋友吗?长得真漂亮。齐兑也漂亮,你俩站在一起像金童玉女一样。”“您过奖了。”端木涟漪笑着说。

趁着慕云飞夫妇说话的间隙,齐兑悄悄对端木涟漪说:“我小婶是军医,当年第一次参加军演不熟悉地形,外出救治伤员的时候迷路了,小叔开车路过,在荒郊野岭捡到她,当时就看上人家了,追了小半年,小婶为了躲他,主动申请调到驻藏医疗队,我小叔知道后,直接到院长办公室把调令给撕了。”

“为什么要躲他?”端木涟漪讶异地看了慕云飞一眼,齐兑这个小叔气场强大,一看就特有范儿,很难相信会有女人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瞧不上他呀,我小叔当年可不像现在这么道貌岸然,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妖孽主儿,身边的女人乌央乌央的,小婶以为他是纨绔子弟,去驻藏一去就是三年,谁知道我小叔铁了心一直等她,等她从藏区下来两人才结婚,不然他俩的孩子不会才四岁。”齐兑没等慕云飞揭自己的底,先把他的底给揭了。

端木涟漪看着慕云飞逗女儿那种慈父的样子,很难把他和妖孽这个词联系起来,可是看到齐兑,又能想象出他当年的样子,从齐兑的描述看,他性格里有些部分很像他这个小叔,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一样拿定了主意就绝不回头。

“我看,小婶那时候并不是瞧不上他,是不敢招惹他,这样的男人降得住就是天堂,降不住会是地狱,不给他点考验是不行的。”端木涟漪低声说。

“你说得对。像我这样的,也就你能降得住,别人我都不搭理。”齐兑开玩笑地说。端木涟漪笑着捏他的脸,“听我的话你会长寿,不听话的小孩没糖吃。”

慕老爷子给端木涟漪的见面礼是一颗顶级蓝宝石,齐兑把蓝宝石拍下来发给他姥姥,还故意打电话告诉她,“爷爷对涟漪特满意,把我奶奶收藏多年的蓝宝石送给她当见面礼,最好的克什米尔矢车菊蓝,足足九克拉,让我们结婚的时候镶成项链给涟漪戴。”

姥姥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自在,这小子和那边认亲才多久,叫爷爷奶奶就叫得这么顺溜,自己养育他多年,那边一颗蓝宝石就把他收买了,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送给你们就收着呗。”姥姥没好气地说。齐兑听出姥姥语气里那种酸溜溜的意味,装作不知道,继续说:“我们在南京住两天,之后还要去苏州涟漪的外公外婆家,等我们到那边再给您电话。”

臭小子,说不了两句就要挂电话,姥姥生气,可又不甘心,问他:“见到你爸了?”“见了,我爸身体还行,就还是瘦,等我在北京买的房子装修好了,我想接我爸去住几天。”

齐兑和端木涟漪在一起之后,就开始物色房子,选了两三处,要等端木涟漪选一套最满意的才会买下,姥姥一直隐约知道这件事,听到他忽然说装修房子,心里顿时一沉,神不知鬼不觉,这小子竟然连房子都选好了。

真是翅膀硬了,有了媳妇忘了娘,都不和家里商量一下,自己就做主买了房子,姥姥一阵心酸,她哪里知道,齐兑这个促狭鬼是故意说起房子的事,好让她有所触动。

作者有话要说:

自家的猪拱了一颗不太满意的白菜,姥姥特别心酸。

第42章 第二章

“这么说, 你是真打算和那丫头结婚了?”姥姥怅然若失。

“当然,我俩想明年春天结婚,现在开始装修正好。”齐兑听姥姥终于提起这事, 信口开河,很是开心。

“你姥爷说, 让你结婚后还住家里, 不然我们二老住这么大的房子,太冷清。”

“那我和涟漪总得有个自己的地儿,将来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的,住您那儿多不方便。您和我姥爷都七十多了, 我姥爷明年就退休了, 有小孩子你们还怎么清净。”

齐兑嘴皮子利索, 从小到大忽悠他姥姥是把好手, 姥姥溺爱外孙,向来对他很纵容,因此齐兑不管说什么,姥姥都会记在心里。

“谁同意你们结婚了, 我和你姥爷都没答应, 你别以为你带那丫头去了一趟南京, 你的婚事就定了,没有我和你姥爷做主,你不能结婚。”姥姥越听越生气。

齐兑并不在意姥姥的威胁,笑道:“你们要是不同意, 我就在南京不回去了,反正慕家这边对我的婚事没意见, 他们家房子大,住得下我和涟漪。”

姥姥被他的话气得火冒三丈, “混账,你趁早滚回来,慕家才养了你几天,你这么吃里扒外,你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是不是要把我和你姥爷气死才满意?”

齐兑趁机又说:“那您跟我姥爷说,让他安排时间接见我们,我们要和他商量一下婚事,他政务繁忙日理万机,我们也不占用他太多时间,给我们半天时间就够,其他的事不用您二位操一点心,婚事我们全自己张罗,只要我姥爷点头同意就成,婚礼我们也不在国内办,免得给我清正廉洁的姥爷招闲话,我们去法国租个古堡办婚礼。”

“越说越混账了,你敢不在国内办婚礼!”姥姥不知不觉就中了齐兑设下的埋伏。

“那我们在国内小范围办一场婚宴,再去法国办,姥爷身体那么好,说不定后年才退休,我大张旗鼓办婚宴搞不好会有损他老人家清誉,您说是不是?”齐兑一步步和姥姥交涉。

姥姥听出来这小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叹息一声,“等你回来再说,我让你姥爷安排时间。”

“谢谢您。”齐兑终于松了口气,“涟漪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特别爱她,不希望她受委屈,您和姥爷把我从小带大,是我最亲的亲人,你们多疼她一点就是疼我了。”

说了半天,总算说了句人话,姥姥惆怅之余,又想起了他早逝的母亲、自己唯一的女儿,心中酸涩不已。

齐兑说得差不多,心满意足挂了电话,一回头冷不丁看到穿着睡袍的端木涟漪站在床边看着他,差点把手里的手机丢出去,讪笑着问:“我以为你还在洗澡。”

端木涟漪拿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瞅他一眼,“说什么悄悄话了,看到我就吓成这样,又撩人家小姑娘了吧?”齐兑抱住她肩,眉开眼笑:“那你可猜错了,我没撩小姑娘,我逗老太太玩儿。”

“哪个老太太?齐奶奶吗?”端木涟漪笑问。

“可不,我给姥姥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她说等我们回北京就让我姥爷安排时间谈我们的婚事。”齐兑很有眼力见儿地拿起电吹风替端木涟漪吹干头发。她的一头秀发浓密柔亮,他特别喜欢摸她头发。

“她同意了?”

“没法不同意,我爷爷这边都同意了,我跟她说,她不同意我就带着你住爷爷家,反正爷爷家有的是房间。”

“你这么说齐奶奶一定很伤心,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才几天就忘了养育之恩。”端木涟漪笑着揶揄他。

齐兑亲昵地在她耳边蹭,“还不都是为了你,我姥姥上回对你那态度,肯定是有人在她面前乱嚼蛆,多半是路悠悠她妈那个长舌妇,这些事儿妈吃饱了撑的,专管六国贩骆驼。”

自从那回去齐家,端木涟漪早就有所预感,此时听齐兑一说,恰好证实了猜测,心里恨路悠悠背后捣鬼,赌气说:“这么说的话,我就不该管长安和程念远的事,就让她去破坏好了。”

“你本来就不该管,远哥什么都好,就是对待感情优柔寡断,他需要外力推他一把,才能下定决心和路悠悠掰,你妹妹那可是个齐天大圣,不把他俩闹个天翻地覆慨而慷不会罢休。”

齐兑客观的评价让端木涟漪心中颇为认同,程念远要不是优柔寡断,当年两人也不至于草草分手,只要他想找,天涯海角也会把她追回来,他瞻前顾后,才会失去机会。

“某些人该有报应了。”端木涟漪提都不想提那个人的名字。

“她真的很可悲。”齐兑替端木涟漪吹干了头发,轻轻用手梳理着,告诉她,“这么多年既没得到人也没得到心,只得到个未婚妻的名分,你恐怕还不知道,程念远根本不碰她,而且还拖着不结婚。”

“你说什么?”端木涟漪眉头微皱。齐兑说的要是真的,那真不知道路悠悠图什么了。

“有一次我们几个喝酒,我在洗手间听到程念远打电话和路悠悠吵架,他以为洗手间没人,吵得很凶。”齐兑只说了这一句,就没再多说。

端木涟漪默默靠在枕头上,越想越觉得程念远那个人实在令人琢磨不透。齐兑把她搂进怀里,跟她说悄悄话,让她想办法再给她姥姥下一剂猛药。

“真是白养你了,不带你这么算计老太太的。”端木涟漪回过身,笑着点点齐兑下巴。

齐兑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不过是想办法拨乱反正,谁让我姥姥先听信谗言呢,她身为国家重要领导干部家属、又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女干部,怎么能偏听偏信,明显有失水准,我是在挽救她。”

端木涟漪亲昵地搂住他脖子,揶揄他:“我怎么早没发现你口才这么好?平常扎人堆儿里就属你沉默寡言。”

“我不爱和俗人说话而已。”齐兑笑着在端木涟漪脸上啄一口、又啄一口,大言不惭地说:“你细想想,我有不好的地方吗?你不是一直都说我棒极了吗?”

齐兑对自己的床上功夫那是相当自信。

“你最好,你最棒,行了吧。”端木涟漪笑着把脸埋在齐兑心口,那里有他热情的心跳,有她喜欢的温度和触感。

万米高空、云层之上,端木长安在飞机上已经睡了三个多小时,迷迷糊糊睁开惺忪的睡眼,某人在机舱里只穿着衬衣和西装马甲,宽肩窄腰、线条流畅的背影好看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她坐起来,抻着脖子看他面前的一桌美食,抗议道:“有好吃的你怎么也不叫醒我?睡了好几个钟头,我肚子都饿了。”

程念远熟练地切牛排,用叉子叉起一块牛肉递到端木长安面前,示意她张开嘴。端木长安悻悻然把脸别过去,“切,我又不是你养的狗,用不着这样喂我。”

程念远淡淡一笑,把肉送入自己口中,叫来空姐,让她给端木长安上一份和他一样的飞机餐。

“有没有人告诉你,在花都穿three-piece suit不穿外套会被别人误以为是Coffee shop的Waiter。”端木长安调皮地打量着程念远的马甲西裤,笑嘻嘻地打趣。

程念远没答话,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自从事业越做越大,敢在他面前乱开玩笑的人越来越少,在众人眼里,他年纪虽轻,却是个很严肃的老板。

“我以前飞法国也是法航头等舱,飞机餐怎么没有这么好吃的牛排和蟹肉沙拉?”端木长安嚼着嫩嫩的小牛肉,忍不住好奇地问。

“我包了头等舱,飞机餐也是按我的要求做的,钱花到位体验自然不一样。”程念远往龙虾上淋了点柠檬汁和Cocktail酱,对她说:“昆士兰最好的Bay Lobster(海湾龙虾),一大早空运过来的,尝尝看。”

“壕,跟我爸有的一拼,我爸出门就特讲究排场,不仅要舒服,还要有面子,他出国都坐私人飞机,但是我去法国看我妈和我姐,他从来不用私人飞机送我。”端木长安说起父亲,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你父母离婚后有来往吗?”

“没来往,我爸一次性给了我妈一大笔赡养费就带着我到上海定居,他心里恨我妈,本来他没打算离婚另娶,是我妈忍不下去,逼着他非离不可,他一气之下真和小三结了。”端木长安说起继母总是忿忿的。

程念远哼了一声,男人那种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心态他身为同性最了解不过,端木长安的父亲正是如此,对妻女并非没有感情,但这点感情不足以约束他官宦人家公子哥儿的天性,他照样在外面沾花惹草。

“他和你母亲不来往,也不关心你姐吗?毕竟是他亲生女儿。”程念远忍不住问。

端木长安注意到程念远游移不定的目光,猜到他心思,索性说:“不怎么关心,他曾经说过,我姐长得像我妈,他恨我妈,所以连带着也不想看到我姐,我长得像他性格也像他,所以离婚的时候他坚决要我。”

“也够狠心的。”程念远拿起餐巾轻轻擦拭嘴角。

“没你狠。”端木长安戏谑。

“你说什么?”程念远愕然看着端木长安。

“我说,你和我爸差不多,一样狠。”端木长安品尝着美食,嘴上也不忘记揶揄他,“你就这样大摇大摆带我去法国,完全不考虑你未婚妻的感受,当她不存在一样,还不够狠?”

程念远漆黑的双眸一黯,冷冷地笑,“你明知道这样,还跟我来?”“为什么不?你带我去法国是让我长见识、学本事,我又没有损失。”端木长安眼波婉转,狡狯地笑。

她笑起来很甜,就像机舱外灿烂的阳光,程念远很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主动对她说:“有些事我需要你帮我。”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配合你,不管外面怎么议论我,我都当没听到,因为我们俩心里都清楚,你有一个计划,正在逐渐展开,我是你的一枚棋子……比起我姐当年遭人陷害所受的委屈,我现在受的这点委屈不算什么。”端木长安有着超乎年龄的通透。

程念远欣赏她这份机灵,“这两年我一直在筹划把公司的业务重心转移到深圳,等你毕业以后,我打算安排你过去,替我守着那边,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己也会过去。”

“时机成熟是什么时候?”

“我妈明年退休。”

不出所料,这些年让他真正忌惮、牵绊着他不能伸展的一直是他妈妈的权力,路悠悠不过是他摆脱他妈妈控制的幌子,在这个幌子的掩护下,他一步步为自己解缚,端木长安明白,自己是他最后激化矛盾、重整河山的借口。

第43章 第三章

想明白这些, 端木长安心情低沉了许多,明亮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看着程念远那张清肃的脸,带着点犹豫和惆怅,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真打算利用我到底?”

“你够聪明、够果断。”程念远回望着她,柔和地话锋一转, “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端木长安并没有沉溺在他温柔的目光里, 反而伶牙俐齿地问:“你才认识我多久,就这么信任我了?你不怕我对你另有目的?万一我是为了找你报仇呢?”

“我和你哪有仇?人和人之间最重要之处在于能够彼此理解、互相体谅,而不在于认识多久,你是个聪明有野心的女孩子, 知道我在说什么。”程念远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不会一时头脑发热, 他相信端木长安可以调·教, 才会把这份信任贯彻下去。

“可我并不愿意永远当你的棋子,当棋子一时可以,不能长久,不然就是被弃子的命。”端木长安惆怅地想, 两个太聪明太了解对方秉性的人在一起也不一定是好事, 因为太过相像, 而始终不能真心相对。

“我说过,那要看你最终能成为什么样的人。”程念远淡淡一笑。

一句话,想留在他身边,就得看她的本事。端木长安自嘲地想, 就算帮他踢走了他身边那一个,也未必能取代他心里那一个。接触时间不长, 但是她已经深深感觉到,他的心深不可测, 而且他对于内心的坚守非常固执,固执到近乎偏执。

端木长安凝视他半天,才下决心似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对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如此冷漠无情的?”他明明很会照顾女人,却偏偏对自己枕边人无动于衷。

程念远冷冷瞪了她一眼。端木长安看得出他眼神中的愠怒,但她并不退缩,无所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

还真是个傻丫头,程念远无奈地轻轻抚摸端木长安的头,对她像是对一个小孩子,宠溺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需要了解。”“我非要了解呢?就算是当棋子,也该让棋子对局势明明白白,而不是稀里糊涂上战场当炮灰。”端木长安非让他说不可。

“她除了诋毁你姐的名誉,也陷害过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害过你?”

端木长安略有些诧异,路悠悠那么爱他,怎么会害他?程念远并没有解释,神情淡漠地叫来空姐把他的餐桌撤掉,躺回座椅上闭目养神。

端木长安放下吃了一半的焦糖布丁,凑到程念远耳边悄声说:“是不是她把你骗上了床?不然你不会这么恨得咬牙切齿。”

果然,他俊朗的脸上终于又有了些表情,睁开眼睛斜睨着她,“胡说八道什么。”“被我猜中了吧,你照照镜子,恼羞成怒就是你现在的表情。”端木长安笑眯眯看着他气恼又不好发作的样子。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让她占了先机?”

“疯丫头,没大没小的。”程念远坐起来,轻轻拉扯端木长安脸颊,“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

他虽然生气,却没有否认。端木长安没有忽视这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