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五岁,开学就上高中。” 齐兑说话间抬头看到秦十一和程念远对了视一眼,秦十一眼中莫名的笑意,程念远表情淡定,没有回应。

“你可以啊,齐兑,一顿饭的工夫打听出这么多事,孺子可教也,将来堪当大任。”一个戴眼镜的男孩笑眯眯夸奖齐兑。

“不是我打听的,是他们自己说的。”齐兑替自己辩解。

“你要是不想听,也不会记下来。”林亚平在一旁火上浇油。他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和齐兑的漂亮不一样,他的清秀有点女相,经常被误认为是女孩子,平常最大的爱好除了撸猫就是怼人。

齐兑没好气捶了他一拳,两人扭打起来,几个大男孩们见惯了这两只小菜鸡互啄,全都不当一回事,只管让他俩打。

第4章 第三章

密云水库是北京最大的水库,水域辽阔,周围风景优美,是个避暑休闲的好地方,吸引了很多钓鱼爱好者。程念远就是其中之一,节假日经常过来钓鱼,但是他钓鱼也有个特点,从来不会吃自己钓上来的鱼,每次钓完后都会把鱼放生。

男孩们早就在裤子里穿好了泳裤,秦十一看到齐兑站在那里不动,问他怎么还不脱裤子。 “我没带泳裤。”齐兑低头瞅着自己的小短裤,心里想,就这么跳下去也没什么吧。

“那你怎么下水游泳?”

“我就这么下去,反正裤子一会儿就干了。”

齐兑脱掉T恤,跟着他们往水里跑,比起游泳池,在这里游泳确实畅快多了,但是也危险,秦十一给齐兑游泳圈,齐兑不肯要,只得叮嘱他,千万不能游太远。男孩们水性都不错,一会儿就游得分散了。

在水里泡着,齐兑探出脑袋望着蓝得没有一丝云的天空,心里忽然想,北京有那么多女人,方植的爸爸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苏州去给方植找后妈呢?难道因为苏州女人说话的声音更好听?

细细回想起来,方植后妈和他姐姐那种软绵绵的口音确实蛮有腔调。姥姥的生活秘书是个上海女人,每次说起好的事物,生活秘书总是说,老有腔调额,于是齐兑学会了腔调这个词。可是,为什么他从来没觉得生活秘书说话的声音有腔调呢?

奋力游了十几米,齐兑一猛子扎进水里,想试试自己能在水下憋气多久,水库的水比不得游泳池那么清澈,他很快就觉得窒息,手脚和身体不听使唤,扑腾扑腾想重回水面。

小伙伴们都游得太远了,除了在岸边钓鱼的程念远,没有人注意到齐兑有可能溺水,在齐兑扑腾得快没有力气的时候,一条胳膊有力地把他捞起来往岸边游过去,齐兑得救了,救他的是程念远。

把齐兑从水里拖上岸的时候,程念远也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马扎上,看到齐兑满身满脸的水,唇色发白瑟瑟发抖,从带来的背包里拿出浴巾把他裹住,又拿出毛巾给他擦脸。

“你这小子一点也不听话,不是叫你别游太远,那边水深,你太小了,很容易发生危险。”程念远一直把小自己几岁的齐兑当成弟弟看。

“我想事情忘记了。”齐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溺水了,明明一开始在水下他游得很自如。

“这是水库,不是游泳池,就不该带你过来。”程念远把齐兑脸上的水擦干净了,又开始擦自己的头脸。

“齐兑,吓坏了吧,吃个桃子压压惊。”一个脆嫩的女声在一旁叫齐兑。齐兑转过头一看,竟然是同院的女孩路悠悠。路悠悠和程念远同龄,经常跟他们一群男孩一起玩,尤其喜欢出现在程念远身边。

齐兑并不怎么喜欢吃桃子,但是路悠悠已经递到他手边,他不好不接,拿起来啃了一口,把桃子的汁水吸入口中,一小口一小口,他啜得慢吞吞。

路悠悠笑眯眯端详他,见他很可爱地被大浴巾裹住身子,只露一个头,皮肤雪白,两只眼睛乌溜溜的,忍不住说:“咱们院男孩子里最漂亮的就是齐兑了,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美男子。睫毛又长又密,真是绝了,齐兑,把你的睫毛给悠悠姐好不好?”

“好。”齐兑看在桃子的面上破天荒没有怼她,心里却在碎碎念,好个鬼,傻妞。

从小到大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漂亮,在他的字典里,漂亮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子,男孩子不应该用漂亮来形容。

他并不想当个美男子,他更渴望变成程念远和秦十一那样的人,一个运筹帷幄颇有大将之风,遇到什么事都稳如泰山;一个聪明绝顶、会装电台和机器人,他觉得,只有这样的人将来才能变成最有魅力的男人。

慢悠悠啃着桃子,齐兑坐在一旁看着路悠悠和程念远说话,路悠悠也是院里出名的漂亮女孩了,可程念远始终不太搭理她,好在路悠悠性格大大咧咧,哪怕程念远再冷淡,她也照贴不误。

虽然和路悠悠熟得不能再熟,以前齐兑倒很少关注她,此刻不自觉地把她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忽然觉得她一点也不漂亮了,起码她和那个端木涟漪比起来就差远了,端木涟漪笑起来像个仙女,她笑起来像个傻姑。

后来齐兑回想了无数次,怎么也想不起起来自己明明打算跟着方植一起讨厌他那个拖油瓶姐姐,却为什么会在那一瞬间把她和仙女联系起来,也许,在那个神秘的下午,从他落水那一刻期,对于异性的审美从懵懵懂懂变得忽然开了窍。

戴着红袖箍的管理员老头牵着狗过来撵人,刚从水里上来的男孩子们听到狗叫,也顾不得穿好衣服,撒丫子一哄而散。

齐兑也跟着他们跑,没跑几步想起来自己的衣服还丢在水边,跑回去找,等他拿上衣服,狗眼看着就要追上来。林亚平他们已经跑到了安全地带,见此情形,纷纷笑出声。

“齐兑,加油加油,那狗没你跑得快。”

“快跑啊,狗要追上你了。”

齐兑跑着跑着腿就软了,之前在水下腿抽筋还没恢复,剧烈奔跑根本吃不消,就在他快被狗追上的时候,秦十一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抱起来,跑到了安全地带。

“耿直孩子,衣服丢了就丢了吧,被狗咬一口可不是小事。”秦十一气喘吁吁把齐兑放下来。齐兑虽然瘦,到底也十二岁了,抱着他跑路还要爬坡非常吃力。

“你不是说我们来游泳,没人敢管我们吗。”齐兑很不满,说好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怎么还会有老头和狗。

“人是不敢,狗可不一定。”秦十一笑着说。

在外面疯玩一下午,回到家已经是傍晚,姥姥虽然知道齐兑是和同院的男孩们出去了,还是不放心,早早在自家小花园里眺望等候,看到齐兑满头大汗跑回来,把他好一通数落。

“这么大人了,出去也不知道言语一声,叫我担心一下午,赶紧冲个凉把饭吃了,你姥爷一会儿派车来接你听戏。”姥姥追在齐兑身后,督促他洗澡换衣服。

“听什么戏?”齐兑往二楼浴室跑。

“方晋棠送了三张戏票给你姥爷,说他新娶的媳妇在首都大剧院新戏首演,让我们带你去看,我不耐烦听戏,让你姥爷带你过去。”

洗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是个小帅哥,齐兑跑下楼吃饭,看到姥姥已经给他收拾好小背包,装了不少零食和牛奶,嘟囔着不想带,他都六年级了,姥姥还让他背这种幼稚的熊猫包包,要是让同学看见,肯定要笑他。

“我不要那个,幼稚。”齐兑三下两下就把饭吃了,专心等他姥爷的车来。

“带着,在剧场里一坐两三个小时,饿了渴了怎么办?”姥姥心疼小外孙,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齐兑不愿带,跟姥姥别扭半天,直到车来了才不得不把背包背着,不然姥姥不放他出门。姥爷的二秘亲自开车来接,告诉齐兑,他姥爷已经坐另一个辆车去了剧场。

首演剧目是昆曲《牡丹亭》,齐兑知道这出戏,但是没听过,以前姥爷总是带他听京剧,昆曲还是头一回,但是剧照上演员们的扮相他喜欢,一看就是美人。

一路上都有工作人员指引,姥爷牵着齐兑小手进剧场,坐的是前排贵宾席,帷幕还没有放下来,剧场里人也不多,齐兑趴在座椅上,不住左顾右盼,想看看有没有熟人过来。除了程念远父母,齐兑只看到了两三个熟人,而且都是大人,并没有小孩儿。

前三排贵宾席都是赠票,落座的并不多,舞台上的帷幕放下来之后,剧场里灯光全部聚焦在舞台上,黑暗中,齐兑看到有个男人带着个女孩儿从后台方向过来,看起来很像方植他爸爸方晋棠。

齐兑下意识从座位上跳下来坐正了,看到两个人摸黑走到自己这一排,女孩走在前头,男人跟在后面,对着号码找座位,最终在齐兑身旁坐下。

果然是方家父女俩儿,齐兑听到端木涟漪很小声地叫方晋棠爸爸,还问他要不要跟她换座位,让他坐中间一点,方晋棠说不用了。

切,那又不是你爸爸,叫得那么亲热,齐兑腹诽,把脸转过去不看他们。

舞台上的布景很漂亮,戏开场后,演员一个个登场,琴箫合奏如同天籁,唱腔华丽婉转,身段婀娜灵动,闪闪发亮的首饰和五彩缤纷的戏服令人叹为观止。

姥爷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跟着哼唱,齐兑不知道这出戏说的是什么故事,只看到戏台上一男一女对唱,猜测应该是个爱情故事,那个演女主角杜丽娘的演员扮相特别漂亮,仔细辨认能认出来她正是方植的后妈。

齐兑偷偷瞥了身旁的人一眼,端木涟漪还好,方晋棠看得目不转睛,嘴角还挂着莫名的笑,似乎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那一瞬间,齐兑忽然明白,一个人不管多大年纪,看到自己喜欢的人,眼睛是会发亮的。

脑后一热,齐兑感觉出那是一只柔软的手在摸自己的头,把脸转过去,看到端木涟漪笑嘻嘻注视着自己。

“小屁孩儿,你也喜欢听戏啊?”端木涟漪悄悄凑在齐兑耳边说。齐兑本想抗议她又叫自己小屁孩儿,无奈耳朵被她口中的热气吹得发烫,脑筋一打结说:“喜欢。”

“难得你这么小还喜欢听戏,我就不怎么喜欢,咿咿呀呀的节奏太慢了,要不是我妈在台上,我才不来看。”端木涟漪侧过脸偷偷打了个呵欠。她爸爸正听到兴头上,她不愿扫他的兴。

她本是无聊发发牢骚,齐兑却莫名高兴,觉得她是在和自己分享一个秘密,心头一热,把自己小包包里的零食拿出来给她吃。

端木涟漪抿嘴一笑,打量着齐兑的熊猫小背包,笑说:“到底是小孩子,出来听戏还要带零食。”“不吃算了。”齐兑把他最爱的小熊饼干从端木涟漪手里夺过来。

忘了这小子气性大,端木涟漪笑着安抚他,“别生气啊,我是想问问,有没有喝的?”齐兑默不作声,把姥姥给他准备的牛奶翻出来丢给她。

喝了几口牛奶,端木涟漪悄悄问齐兑:“听说你今天去水库游泳被狗撵了?没有被狗咬到吧?”

齐兑简直气爆了,谁他妈这么拆小爷的台,“谁告诉你的?谁?”端木涟漪见他小脸气得变形,忍俊不禁,“这么说是真的了?那你可太不小心了,万一追你的是条疯狗——”

“谁告诉你的?”齐兑才不管什么疯狗不疯狗,告密的叛徒更可恶。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听到方植和一个小孩儿说话,那小孩儿梳着小分头,长得文文静静,怀里还抱着一只很可爱的猫,像个女孩子。”

齐兑一听就知道说的是林亚平,那家伙除了上学,去哪儿都抱着他养的那只宝贝猫,盘算着回去就找这小子算账,不仅要算账,还要暴cei他一顿。

看齐兑眉头纠结在一起,气到不行的样子,端木涟漪猜测他是因为自己说破他被狗追的事,暗自偷笑,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汗,笑着问他:“你看没看明白这台戏演的是什么内容?”“谈恋爱。”齐兑没好气地说。

端木涟漪听他瓮声瓮气,心说这小子还真记仇,自己不过一句话,他就气半天,可气归气,他倒没有不理人,莫名觉得他可爱,凑在他耳边说:“这出戏叫《牡丹亭》,说的是一个叫杜丽娘的女子在梦里爱上了一个叫柳梦梅的书生,为他伤心而死,化作一缕魂魄后继续寻找柳梦梅,最后起死回生,和柳梦梅结为夫妇。我妈妈是闺门旦,演杜丽娘。”

对这样的爱情故事,齐兑并不怎么感兴趣,他更喜欢大闹天宫、三岔口、鲁智深倒拔垂杨柳那样的热闹戏,因此端木涟漪说了半天,他也只是懒洋洋往舞台上看了几眼。

“我妈妈说,昆曲的美美在意境。我虽然不爱听戏,但我喜欢这出戏的戏词,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端木涟漪说得兴致勃勃。

大人们看戏看门道,小孩子只能看看热闹,虽然舞台上的演出很精彩,齐兑却集中不起精神去看,百无聊赖地把头枕在座位上,看着端木涟漪的侧脸。她冰雪般清纯的脸孔被乌黑的长发遮挡,只能看到一点点,可是齐兑却觉得这是他看过的最好看的侧脸。此后很多年,这个情景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成为他对她最初也是最深的记忆。

无意中一回头,看到程念远父母坐在后一排,两个人不仅坐姿僵硬,连表情都十分严肃,不像是来听戏放松,倒好像是参加什么庄严的会议。

齐兑不太喜欢程念远他妈,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有一种识人的本能,程念远他妈长相端庄秀丽、广额宽颐,史书里写武则天就是这种面相,所以程念远他妈能当女干部,而瓜子脸柳叶眉的方植他后妈只能在台上唱戏。

相比程氏夫妇那种看革命样板戏一样的僵硬表情不同,方晋棠的表情痴迷多了,齐兑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又转向舞台,台上的女人轻舞着水袖宛转风流,心里想,难怪方伯伯千里迢迢去苏州把她给带到北京来,他一定特别喜欢这个女人。

可为什么他们出来听戏,没有带方植一起来?想到这里,齐兑心里不是滋味,身体往后一靠,缩在软软的座椅里。

第5章 第四章

程念远有个严厉的母亲,通常来说,大多数家庭都是严父慈母,他们家正好相反,严母慈父。尽管程念远的父亲程思翰职位比妻子戴琳高,但他是部队上的技术干部,和戴琳这样在地方上搞行政出身的干部相比,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程念远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学习从来不用家里操一点心不说,他更为人称道的是统帅力,从小到大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的核心,高一才过去一个学期,他就高票当选学生会副主席。

和秦十一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高考的学霸不同,程念远在师生里更得人心,他出众的组织能力和个人魅力让他成为全校最受人瞩目的男生。

最难得的是,尽管他身上有一种领袖的气质,让人不知不觉就想跟随在他身后,他却一点也不表现出优越感,不管对老师还是同学,也不管成绩、身份如何,他平等对待身边每一个人,态度不卑不亢,对人分寸有礼,充分显示着良好的教养,这让他不仅在女生那里,甚至在大部分男生心中都是个完美的形象。

女生们背后都议论,难怪连高傲冷淡的秦十一都能被他收服,程念远的情商远远高于别的高中男生,通常来说,能当好朋友的,性格起码要相似,可秦十一和程念远明显是两种不同的性格的人,却能处成最好的朋友,可见程念远是个非常善于调节气氛的人。

从穿开裆裤的时候起,程念远和秦十一就是发小儿,两人一起长大一起升学,对彼此的秉性熟得不能再熟,从来也没因为什么事起过争执,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

虽然早就从齐兑那里听说端木涟漪也会到人大附中念高一,看到她报到那天站在自己班级的队伍里,秦十一还是莫名激动了一下,鬼使神差般地向程念远使了个眼色。

程念远还和那天在防空洞顶上第一次见到端木涟漪时表情一样淡漠,看不出关注还是不关注,但是他显然是读懂了秦十一那个眼神的意味,在排座位的时候,把秦十一排在端木涟漪后座。

端木涟漪成绩普通,说傻不傻,说聪明也没多聪明,一口南方口音更是让她在这群北京土生土长的学生里显得有些突兀,因此她的人缘也很普通,但是出众的外貌让她不可能当个平凡的女生,开学没有多久,她就成为全校男生心里当之无愧的校花。

很多时候,太漂亮的女生往往交不到什么知心朋友,人人都很优秀的传统名校里,女生个个眼高于顶,端木涟漪又不是那种很会来事的圆滑性格,除了大大咧咧的路悠悠,她几乎没有朋友。

同住一个大院,路悠悠每天和端木涟漪一起上学放学,有时还拉上程念远和秦十一,时间久了,四个人像是有了默契,放学的时候总会结伴而行。虽然家里有车,但是为了多点自由空间,他们宁愿搭地铁上学放学。

地铁上有座位的时候,四个人经常坐成一排,路悠悠和秦十一分坐在端木涟漪左右,程念远永远是坐在最边上的一个,和在学校时的开朗阳光不同,他私底下并不是个很爱说话的人,反而秦十一这样在学校不怎么说话的人,在端木涟漪面前话题不少。

学校重视素质教育,放学后有各种各样的选修课和社团活动,两个女生都是从三四岁就开始学小提琴,学校交响乐团招人的时候,全都顺利通过了考试。秦十一则参加了学校的机器人兴趣小组和奥赛小组,只有程念远没有参加任何社团,学生会的事情已经够他忙的了。

端木涟漪在学校里备受瞩目,放学路上经常有同校或者别的学校男生尾随,有路悠悠和程念远他们在的时候,那些男生倒也不敢造次,偶尔落单,男生们会找各种理由跟她搭讪。

“端木,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我们是高二的,在你们楼上。”

“是啊,都是一个学校的,你怕什么,我们又不是坏人。”

几个男生一路跟着端木涟漪进地铁站,不住纠缠她,想要她的手机号。端木涟漪竭力想摆脱他们,可走不了几步,又被他们跟上了。

“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我没有手机。”

“不可能,我们刚才在学校门口还看到你打电话。”男生们注意她很久了,好不容易有个单独接触她的机会,平时跟在她身边那两男一女这天恰好都没有出现。

“你们再这样我要报警了。”端木涟漪忍无可忍。

那几个男生还不死心,看她要上地铁,也要跟着她上地铁。就在这个时候,有个男生飞快跑过来,一把抓起端木涟漪胳膊,拉着她往前跑了几步,从另一个门进了车厢。

车厢门关上,地铁里人多,那几个男生被人流困在另一节车厢里过不来,端木涟漪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程念远一眼,心有余悸地说:“幸好你来了,我快被他们烦死了。”

程念远没说话,带着她在人群里挤了半天,好不容易又往前走了一个车厢,觉得安全了以后,才对她说:“悠悠怎么没和你一起?”

“她今天请了病假,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也没注意。”

程念远四顾左右,发现实在没有能坐的地方,只得扶着把杆站着,端木涟漪紧紧挨着他,怕被人群挤散了。

路悠悠请假,秦十一要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机器人大赛,这几天忙着准备参赛作品也不能按时放学,要不是自己一路飞奔及时赶到,只怕那几个纠缠她的男生不会轻易离开,程念远想到这里,嘘了口气。

“你今天怎么也晚了?”端木涟漪问程念远。

“为全市学生艺术节报名的事情,老师组织我们开会……对了,我给你报了一项小提琴独奏。”程念远说。

端木涟漪愕然,她的小提琴水平在学校乐团算中上等,可还没有达到能在艺术节上独奏的地步,高二高三都有比她强的人,就算是同一年级,路悠悠的琴艺也和她不相上下。

“我行吗?高一的学生独奏很难的。”

“你当然行,我觉得你很有天赋。”

“团里那么多人,独奏名额也轮不到我呀。”端木涟漪还是有点不相信。

程念远却胸有成竹,“我们有推荐的名额,你去参加学校的选拔,选上了就能代表学校参加艺术节,这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端木涟漪眼珠转了转,“这算不算走后门呀?”程念远微微一笑,“不算,只是推荐你报名而已,最终能不能选上,还得看选拔结果。”

“你们只推荐了我一个人?没有推荐悠悠?”端木涟漪试探地问。

“没有,她初中时就参加过艺术节了,国内外的比赛也得过好几次奖,这次对她来说没有那么重要。”程念远笃定地说。

“好吧。”端木涟漪嘟了嘟嘴,灵动的目光飘过人群,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程念远低头看着她的头发,乌黑的长发梳成矮矮的双马尾,这是她近期最常梳的发型,看起来清纯可爱,更重要的是,头发分开了,能看到雪白·粉嫩的后颈,学校里不少女生也梳这样的发型,但是都没有她好看。

听到手机响,端木涟漪掏出手机一看,是秦十一给她打电话。

“你到家了吗?”

“没到,还在地铁上。你呢,你在学校吗?”

“嗯,我还在,我可能要八点多才能回去。”

“哦。”

“那等我回家以后,去你家找你啊?”

“啊?”端木涟漪犹疑片刻,目光不由自主看向程念远,但见他表情疏朗平淡,视线低了下去,“有事吗?”

“你上回不是说月考物理总是考不好,问我应该怎么复习吗?离期中考还有一个多星期,我去帮你把功课理一理。”秦十一说。

“好吧。”端木涟漪应了一声。

秦十一作为总成绩排名前三的年级大神,在学校一向高冷,不爱与人交际,大多数人连向他求教都不好意思,更别说他主动去帮人,既然他主动要帮自己复习,盛情难却,她是没法拒绝的。

和秦十一说完,端木涟漪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无意中又抬头看了程念远一眼,意外地和他目光相触,这回他倒没有回避,彼此视线交叠,有一种无声胜有声的意味。

他的目光冷峻又锋利,如同一把利刃,能直刺人心,端木涟漪不敢和他对视,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总觉得有一种秘密被窥破的恐慌。

好长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地铁过了一站又一站,光影不时在脸上交错,人潮下了又上,车厢里始终很拥挤。

“到站了,走吧。”

程念远私下里说话的语气总是淡淡的,像他那个当官的母亲一样,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清冷疏远的感觉。端木涟漪悄悄吐了吐舌头,方爸爸军衔也高,他就和气得很,不像程念远的母亲,似乎从来就没见她笑过。

深秋天黑得早,两人在路灯下沿着路边往家走。程念远似乎不太喜欢和人并肩而行,他总是下意识走在端木涟漪身后。初时端木涟漪没有察觉,总是会停下等等他,几次过后她有所感觉,不再等他了,反正她知道,他就跟在后面。

回到大院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两人刚走进院门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小孩儿从路对面过来,像个小大人一样老气横秋把手背在身后,看身形像是齐兑。

齐兑在家里掐准了时间出门,估摸着这个时候他们会放学回来,有意装作偶遇,和程念远说话。

“哥,有个电影我特别想去看,我姥姥不喜欢吵,让我找你们一起去看。”

“什么电影?”

“哈利波特第三部,阿兹卡班囚徒。”

“行啊,星期六带你去看。”程念远对齐兑一向有求必应。

“哈利波特呀,我也喜欢看。”端木涟漪在一旁插话。齐兑这才瞅了她一眼,之前一直忍着没看她,怕被他们看出他的小心思。

“那你也去啊。”齐兑说。

“哼,小屁孩儿,你怎么不叫我姐姐?叫我一声姐,我就把我的哈利波特全套小说借给你看。”端木涟漪故意逗齐兑。齐兑才不会叫她姐,“我也有小说,我姥姥给我买的。”

端木涟漪抿嘴一笑,自从知道这个脾气皱巴巴的小男孩儿从小没有父母,是跟着姥姥姥爷长大的,就特别同情他,有事没事总喜欢逗他。

“差点忘了,我有个小礼物要给你。”端木涟漪忽然对齐兑说。

齐兑一听她要送自己礼物,顿时心花怒放,面上却撑着不表现出来,还故意学大人的样子皱着眉头,“什么礼物?为什么要给我礼物?”

“在我家,你跟我去拿吧。”

端木涟漪带着齐兑一起回家,没有直接上楼,先去厨房拿了两根煮玉米,一根给齐兑,一根自己吃。

真好吃!齐兑没出息地想,家里的保姆也经常煮玉米给他吃,怎么就没有人家煮的好吃呢?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真不少,然而最大的问题是,他还太小了。

第6章 第五章

回到房间,端木涟漪关上房门,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蜘蛛侠玩具给齐兑,“我妈去美国演出,我让她带了几个玩具回来,这个给你。”

齐兑很开心地接过去,他最喜欢蜘蛛侠,这个玩具做工精良,全身都能活动,够他玩一天都不腻。

“我请你看电影。”齐兑没有说谢谢,很聪明地顺水推舟邀请她。

“好。”端木涟漪眨了眨眼睛,“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什么忙?”

端木涟漪又拿出一个火影忍者手办给齐兑,“帮我把这个送给方植,不要说是我给的。”“你怎么不自己给他?”齐兑知道方植最喜欢的动漫就是《火影忍者》。

“他不喜欢跟我说话,更不会收我的礼物,就当是你送的吧。”端木涟漪压低了声音说。无论她和她妈妈怎么示好,方植始终很固执地不和她俩说话,甚至不愿意多看她们一眼。

“你送的就是你送的,为什么要说是我送的?”齐兑觉得送礼物又不是什么坏事,没必要隐瞒。尽管他也知道方植不喜欢后妈和后妈带来的姐姐,可是和收礼物是两码事。

“方爸爸最近工作特别忙,出差在外地没回来给方植过生日,方植心里不高兴,我想让他高兴,只要他高兴就行,礼物是谁送的有什么关系。”端木涟漪让齐兑一定要帮自己这个忙。

“好吧。”齐兑想,看在蜘蛛侠的面子上,就帮她这一回。

“那你现在就去送给他吧。”

“现在?他不会怀疑吗?”

“不会的,他每天晚上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从房间出来,其他时间都闷在房间里自己玩。”端木涟漪摸了摸齐兑的头,怂恿他去找方植。

齐兑抬头看她,“那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什么条件?”端木涟漪没想到这小孩儿也会和自己谈条件,水灵灵的眼睛睁得圆溜溜。

“不要再叫我小屁孩儿,也不要随便摸我的头。”齐兑握着小拳头说。端木涟漪见他那种坚毅的小表情,噗嗤一笑,替他把嘴角的玉米渣擦干净,“好的。为了咱俩的小秘密,谁也不说出去,拉钩。”

齐兑伸出小拇指,和她拉钩,把蜘蛛侠揣进衣服里兜着,拿着手办去敲方植房间的门。一开始,方植听到敲门声并没有来开门,直到齐兑在外面叫他名字,他才跳下床来开门。

“你?”方植探出脑袋看着齐兑。齐兑像个小泥鳅一样鬼机灵地挤进门里,“有什么秘密怕给人看到吗,敲半天也不开门。”

“没什么秘密,我在写作业。”方植指了指书桌上的摊开的课本。

齐兑跑过去看看,还真是数学书,没了兴趣,把手里的手办拿给他,“这是我姥爷买的,送给你。”

方植看到手办,惊喜无比,可瞬间又想起什么,“齐爷爷买给你的干嘛送给我?”“买了好多,我一个人玩不过来,你不是喜欢鸣人吗,给你玩。”齐兑很大方地说。他和方植经常互相换玩具玩,因此方植也没有怀疑,高高兴兴收了礼物。

两人玩了一会玩具,又讨论了一下哈利波特的电影,齐兑约方植周六一起去看电影,“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到时候他们会带我们去的。”

“嗯。”方植也喜欢哈利波特,正想着家里没人带他去看,齐兑的提议正中他意。

玩得正起劲的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了,齐兑看到方植立刻放下玩具跑去接电话,好奇地看着他,电话似乎是他妈妈打来的,方植的心情瞬间变好了,抱着话筒说个不停。

方植父母离婚后,他妈妈一直在德国生活,每天的越洋电话是母子俩联系的唯一方式。

“爸爸去上海出差了,我生日他也没有回来。”方植有点沮丧地告诉妈妈,“有礼物,但是我不喜欢,爸爸没回来,让那个女人把礼物给我。今天早上,爸爸还骂我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