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

宛贵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永成帝捏了捏她干瘦的手掌制止了,转过头有些怨怪的看了她一眼,永成帝轻声说道:“咱们从前成亲的时候说过什么的?要白头偕老,看着儿孙满堂的。如今,暄儿和嫣然才成亲一载,你怎么能撇下我走了?太狠心了…”

说着,永成帝话语一滞,转过头正眼看着宛贵妃叮嘱道:“我们,谁都不能丢下对方,便是下一世,也不能,知道吗?”

抿嘴笑着,宛贵妃的眼中,氲起了晶亮的光华。

两个人三言两语的说着话,大部分时辰,却都是永成帝说,宛贵妃听着,直到过了平日歇午觉的功夫,永成帝看着宛贵妃有些迷糊了,才轻轻的坐起了身。

将她的手放在锦被里,又掖好了被角,永成帝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她几眼,方出了内殿。

永成帝走后,宛贵妃睁开了眼睛,怔怔的看着永成帝明黄色的衣角从屏风边消失,宛贵妃的眼角处,流下了一滴盈盈如玉的泪珠。

“主子…”

蹑手蹑脚的进了内殿,却见宛贵妃睁着双眼看着床幔上的并蒂莲,丹青走过来轻声说道:“主子,您再睡会儿吧,估摸着,一会儿殿下和王妃就要过来了,您歇会儿,一会儿精神好了,他们看着也能高兴些。”

深呼了一口气,宛贵妃抬了抬下巴说道:“去把我的妆奁盒子拿来。”

宛贵妃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会摆弄自己的妆奁盒子,里面的那些首饰,并不似平日里永成帝或是皇后等人赏赐下来的,有些看着简单极了,可宛贵妃却爱的什么似的。

温顺的捧过了那个三尺余长的红木盒子,放在了宛贵妃胳膊边,丹青打开盒子,抬头注意着宛贵妃的神色。

“那枚玉钗,还有那一对翡翠镯子,还有那个如意扣,对,就你手边的那个…”

跟丹青说着,宛贵妃轻声嘱咐道:“这都是从前我娘送给我的,说将来送给我的女儿,如今,我只得了暄儿一个儿子,嫣儿那孩子,却是个极好的,到时候,你便把这些送给她,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她留着全当是个念想了…咳咳…”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宛贵妃又撇过头低咳起来,一边,丹青忙不迭的轻抚着她的背,给她顺着气。

宛贵妃话里的意思,竟有些交代后事的意味了,一时间,丹青看着手中攥着的东西,放下也不是,拿出来也不是。

“拿出来吧,记得到时候给她。”

幽幽的说着,看了一眼盒子里剩下的那些东西,宛贵妃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那些,都是三郎从前送给我的,等我去了,就把这些,都给我戴着吧,也给我留个念想。”

宛贵妃的话音落毕,丹青转过头,眼中的泪水,决堤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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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百二十五章 真相

第三百二十五章 真相

“要不,从都城里找个大夫进宫给母妃瞧瞧吧,宫里的御医虽医术高明,可到底想法过于拘泥于形式,而且他们又怕用自己的方法诊治出了问题祸连家族,宁可保守的诊治,所以,从这一点上比起来,倒是不如民间的大夫那么敢于突破了。依我看,咱们不如另请个大夫给母妃瞧瞧,你觉得呢?”

瑞安宫里,看着一脸凝重的贺启暄,慕嫣然出着主意道。

静心思忖了一下,贺启暄点了点头,一边低声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最好,莫要诊出什么御医没查出来的。”

口中如是说着,贺启暄的眼中,却有些意味不明的深邃,一时间,慕嫣然的心内一动,脸色巨震的问道:“你是说,有人要害母妃?”

若自己心内的猜测属实,怕就不是要害,而是已经害了。

心内如是想着,贺启暄的心中,却还抱着一丝期冀,只盼着自己都是胡乱的猜度。

“大夫这事,你去找三哥吧,三哥平日里处理着慕府的铺子,都城里的人,打交道的也多些,让他荐一位医术高明些的大夫,万一…”

声音有一丝轻颤,慕嫣然强撑着说道:“万一,你猜中了,大夫也好及时诊治,免得只查出了不妥,却没有解决问题的本事。”

点头应着,贺启暄又补充道:“既如此,那请来的大夫,索性不要亮明了身份,以免打草惊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一会儿,脑中就有了初步的设想,可再抬眼对视时,眼中俱是肃穆,谁也不想这样的猜测被证实。

宛贵妃仍旧半睡半醒的昏迷着,每日,皇后都会过去小坐片刻,宛贵妃精神好的时候,也会陪着皇后说说话,可聊及的,却都是女儿家时的那些趣事,王府中的事,抑或后来进宫以后的事,却是无人提及。

淑妃贤妃等人来探视,均被丹青挡下了,只说宛贵妃精神不佳,无法顾及,淑妃等人虽多有不忿,可宛贵妃的位份到底压她们一头,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没几日,永成帝亲下圣旨响彻六宫,除了宣王妃夫妇,一概人等,未经宣诏,不得踏入漪兰宫,顿时,后/宫内又掀起了一道波澜。

几日后的一个中午,贺启暄从军营中回来,却难得的没有骑马,竟是小贵子赶着瑞安宫的马车出宫去接的。

贺启暄每日进出宫门,每一批守卫,都与贺启暄混熟了,而且贺启暄为人豪爽,又不拘泥于小节,宫门口的两个守卫见是瑞安宫的马车,贺启暄又懒洋洋的掀开车帘打了照面,守卫并未仔细盘查,就放行了马车。

马车一路赶到瑞安宫门口,贺启暄跳下马车,身后,却跟着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二十来岁的模样,相貌儒雅,态度温善,举止大方,丝毫没有初次进宫的拘谨,慕嫣然只看了一眼,就心中顿生好感。

进了正殿,贺启暄有礼的冲那年轻人行了一礼,正色说道:“权大夫,此事便多多嘱托于你了,还望你尽全力而为。”

点了点头,权大夫沉声应道:“医者父母心,权某定不辜负殿下嘱托。”

说罢,权大夫看了一眼小贵子,二人朝偏殿小贵子所住的厢房去了。

对权大夫的第一印象好是一回事,对他的医术有没有信心,却是另一回事,慕嫣然看他走远了,方狐疑的问着贺启暄:“这是三哥替你找的人?”

深呼了一口气,贺启暄说起了那权大夫的来历:“回春堂的权老爷子,早年是都城中的圣手,人称‘赛华佗’,权老爷子晚年四处游历,一身所学,却全教授给了孙子。”

说着,贺启暄朝门外努了努嘴,言下之意,那权大夫,便是“赛华佗”权老爷子的孙子,也是亲传弟子。

“本来三哥举荐的是权老爷子,可权老爷子说,他如今白发苍苍,进了宫,定然十分显眼,到与我们的想法背道而驰了,所以,便推举了权大夫。”

贺启暄说话的功夫,门外,想起了小贵子的细声通禀:“殿下,王妃,奴才求见…”

平日里小贵子也没这么多的规矩啊?一时间,以为是小贵子的衣袍不适合那权大夫,抑或是出了别的问题,贺启暄的话语中,透出了几分急躁。

低头行至贺启暄面前,小贵子倏地抬起了头。

赫然,竟是那权大夫。

心中一顿,贺启暄展颜大笑,一边,却是冲着权大夫行了大礼,直起身恭敬的带路:“这边请…”

“殿下请,奴才后头跟着。”

浑然间,贺启暄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而那权大夫,却时刻不忘,顿时,身后一直冷眼瞧着的慕嫣然,对权大夫的医术,却又有了七分把握。

这样心细如发的大夫,医术,又怎会差的了?

漪兰宫里,本以为贺启暄身后跟着的是小贵子,丹青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及至那人进到内殿抬起头,丹青的脸色,却是倏地白了。

“殿下,这?”

知晓事情严重,而贺启暄必有自己的打算,丹青虽问出了口,却没等到贺启暄应答,便恭顺的到内殿吩咐了众人出去各自忙着,不用在殿内伺候了。

宛贵妃这些日子昏睡的时辰越来越久了,此刻仍旧睡着,呼吸却是极为轻微,若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有喘气的声音。

站在床榻边打量了一下宛贵妃的气色,权大夫径自从锦被中,取出了宛贵妃的胳膊,细细的号起了脉。

脸上的表情一片宁静,唯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着心中的不安,贺启暄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权大夫,像是要从他的面色中看出结果一般。

“试着唤她醒来吧,在下有几句话,要问她。”

看了贺启暄和站在床幔前的丹青一眼,权大夫站起身,让开了自己的位置。

中医要望闻问切,权大夫这样的要求,实在正常至极,是故,贺启暄轻抚着宛贵妃瘦削的脸颊唤道:“母妃,儿子来看你了,母妃…”

一直唤了一盏茶的功夫,宛贵妃才幽幽的醒转过来,贺启暄淡笑着说道:“母妃,儿子从宫外请了位神医来给母妃瞧病…”

心中一动,宛贵妃没有拒绝的点了点头,一旁,权大夫从丹青身旁闪身过来,径自沉声问道:“不知娘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身子倦怠不堪的?”

“每年病的时候,都会这样,不过,今年却尤其明显。十一月天冷下来,就没什么精神了,到正月里,就愈发觉得睡不醒了,可真睡着了,又睡得极不踏实,总感觉浑身上下都疲惫不堪。”

仔细的说着,宛贵妃对权大夫身穿太监的服侍,似乎丝毫不以为奇。

点了点头,权大夫又继续问道:“睡梦里,是否看见的总是从前发生过的事,好似又经历了一遍一般?”

眼神一紧,宛贵妃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

“在下僭越了。”

颔首说了一句,权大夫探头过来,径自扒开宛贵妃的眼皮,细细的看了看她的瞳仁,两相比对过,又直起身说道:“娘娘伸出舌头来给在下瞧瞧。”

直到看完了一切症状,权大夫又仔细的号起了脉,再收回手时,口中安慰的说道:“娘娘这是陈年旧疾了,只不过御医诊法守旧,不敢大胆用药,才导致娘娘身子一直虚空。在下开个方子,娘娘以后每日服用三次,好好的调养着吧。”

这样的话,却与宛贵妃平日里安慰贺启暄和慕嫣然的话是一样的,顿时,宛贵妃有些埋怨的看着贺启暄嗔道:“都说母妃没事了,好好调理便好,你还非不信,如今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神医请进宫来,平白让他跟着你折腾。”

颔首一笑,权大夫温言说道:“殿下有这份心,是娘娘的福气呢。”

态度温文尔雅,进退有度却又不卑不亢,这样的男子,自是极容易招人好感,宛贵妃颔首笑着,一边看着权大夫谢道:“有劳权大夫了…”

男子清浅一笑,拿起案桌上小太监的帽子戴在头上,弓着腰跟在贺启暄身后出去了。

自己的身子,怕是只有自己,才最清楚吧…

心内暗自叹了口气,宛贵妃又合上了眼。

刚立了春,又正值午时,这个时辰,各宫的主子都在歇息,便连奴才们,也会偷空在廊檐下打个盹,一面在主子面前当值时殿前失仪。

一路从漪兰宫走回瑞安宫,路上却是连个人影都没遇到,贺启暄心内长出了一口气,原本绷着的神经,也渐渐的舒缓了下来。

回到瑞安宫,进了正殿,慕嫣然却并未如平日一般午休,笔直的坐在暖炕边候着,见贺启暄和权大夫回来,也跟着深呼了好几口气。

“权大夫,我母妃的病?”

早在进宫前,贺启暄就与权大夫说好,无论诊断出来的结果是怎样的,当着宛贵妃的面,一定要说几句好的,勿要给她增加负担,是故,回来的路上,贺启暄的心里,却是来回打了好几个转,此刻进了正殿,屏退了众人,却是迫不及待的开口问了起来。

“娘娘这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权大夫正色说道。

只一瞬间,贺启暄和慕嫣然,都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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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迁宫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迁宫

问清了始末,贺启暄面色沉重的送权大夫出宫去了,瑞安宫内殿里,慕嫣然一脸悲愤,手中的一张帕子,早已被揉的皱巴巴的没了模样。

中毒。

而且那下毒的人还颇有手段,逐年加大药量,让宛贵妃根本未察觉出来,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陈年旧疾,若不是对毒有专门研究的人,根本查不出来,难怪,太医院的御医这些年,竟没有一个人诊断出来,怕是他们压根没想到会有人在永成帝的宠妃身上下毒,没往这方面去想吧?

会是谁?太后?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权大夫说,那毒药无色无味,中了毒的人,时时刻刻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醒着的时候,觉得自己困倦不已,可等睡着了,梦里看到的,又都是自己从前亲身经历过的事,不是大喜,就是大悲,是故醒了之后也会觉得自己像没有睡觉一般。周而复始,病人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一般的大夫查不出来,而病人自己,也以为是病入膏肓,没了求生的欲望,再等到那最后一剂毒药送上,病人自然会一命呜呼。即便是查尸身,也绝对差不到异常。

好缜密的心思,好狠毒的心肠。

宫里除了太后,其他人,对宛贵妃虽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却也没听说有如此深的仇恨要到下毒的地步,这个人,究竟会是谁?

想的头都痛了,慕嫣然仍觉得一点头绪都没有,脑子里,更像是缠了几团乱麻一般让人抓狂,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贺启暄的说话声。

将手里的食盒交给小贵子,让他送去漪兰宫给丹青,贺启暄大踏着步子迈进了内殿。

“权大夫,还说了什么吗?”

贺启暄的脸色虽看起来一切如常,可深邃的眼眸却像一触即发的炸药,带着让人心惊的震怒,慕嫣然伸手轻抚着他紧蹙着的眉头,一边柔声问道。

无力的倒在暖炕上,贺启暄叹了口气说道:“权大夫说,母妃中毒已深,便是他祖父权老爷子出山,也无济于事,只能这样慢慢的调理着,看能不能不把身体里的毒素除去。而且…”

眼中尽是痛楚,贺启暄满脸哀恸的说道:“权大夫还说,如今用药最要谨慎,用量过大,母妃的身子撑不住,用的少了,又起不到药效,拖得久了,对母妃的身子更是不好。所以,每隔一段时日,他就必须进宫为母妃诊一次脉,这样循序渐进的诊治,母妃的身子,也不见得有起色。”

呼…

“只要母妃的病能好转,这些事,都是小事,嗯?”

只要有法子,就是好的,这世间最怕的便是无济于事,无能为力这样的词,这么想着,慕嫣然吐了口气,柔声劝解着贺启暄。

连日来的提心吊胆,终于有所缓解,如今虽然事态严重,好在心里有数了,贺启暄的眉头渐渐的舒展了开来。

“三哥举荐的这位权大夫,着实是个人才,本以为他会嫌麻烦,可他叮嘱起药的用量来,还真是耐心细致。最后,还寻出了自家的食盒,说这样旁人见了也不会起疑。我本还想着要叮嘱他几句莫要在旁人面前提及,可见他比我都心思细腻,我便知道,他定然会守口如瓶。”

脸上的赞赏之情显而易见,贺启暄抬手轻抚着慕嫣然的肚子,一边继续说道:“我本还为母妃后续的诊治犯愁,想着要怎么开口,他便主动说了出来,说定期进宫为母妃号脉调换药方,而且,每三日的药他都会备好,让我自去取便是。我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便连我没想到的,他也尽数都安排好了,这样的人,怪不得能成为‘赛华佗’的嫡传弟子,我如今心服口服。本来怨天尤人的觉得老天薄待了我贺启暄,如今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我还有何担忧?”

连日来笼罩在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去,贺启暄满是豪情的说道:“嫣儿,母妃的病一定会痊愈,到时候,咱们一家五口人,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一家人。”

柔美的笑着,慕嫣然靠在贺启暄的怀里,安心的点了点头。

空气中弥漫着坚定乐观的温和气息,慕嫣然情不自禁的开口问道:“这件事,要告诉父皇知晓吗?”

“自然要说。”

肯定的答着,贺启暄言语凿凿的说道:“这宫里,若是只有一个人能护住母妃,那这个人,便是父皇,况且此事事关重大,怎能瞒着父皇?”

说着,贺启暄的话语中,带出了一丝阴狠的戾气:“无论那人是谁,待我查明真相,我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慕嫣然一手护着肚子,一手轻抚着贺启暄的胸口。

待他狂躁的情绪舒缓下来,慕嫣然仰头看着他征询道:“等你将此事禀明了父皇,顺便跟父皇求个恩旨,让我们搬到漪兰宫去住吧。”

见贺启暄眉眼间有些喜意,慕嫣然便知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旋即轻松的说道:“母妃病成这样,咱们每日里来回奔波,虽说路途不远,却也着实不便。漪兰宫那么大,东西配殿都空着,我们过去占据一殿,也并不会妨碍母妃休养,何况这样还能照顾母妃。再说了,母妃如今甚少吃用正餐了,每日都是些粥,即便添了再多的补品,到底不合口。到时候,任嬷嬷和徐嬷嬷按着母妃的口味做些吃食,母妃一边服药一边好好用膳,双管齐下,母妃定能早日痊愈的。”

俯过头来在慕嫣然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贺启暄感慨的叹道:“嫣儿,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

“遇到你,也是我的福气。”

抿嘴笑着,慕嫣然静静的靠在贺启暄怀里,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从军营里回来,贺启暄和慕嫣然照例去了漪兰宫,宛贵妃仍旧静静的睡着,丹青走到跟前低声回话道:“殿下,王妃,昨日开始便换了药,主子昨儿晚上难得的好眠,今儿一大早还用了一碗粥,皇上瞧见,高兴的什么似的呢。”

相视一笑,慕嫣然静静的坐在躺椅上,从躺椅边上的绣筐里,取出了昨日的绣活,接着绣了起来,而贺启暄,仔细的打量了宛贵妃一眼,冲着慕嫣然点了点头,出了漪兰宫径自朝乾安殿去了

成年的皇子还住在母妃宫里,自是不合体统,可贺启暄不知跟永成帝说了什么,永成帝竟也恩准了,便连太后和皇后问询起来,永成帝也一一挡了回去。

一时间,后/宫一众人私底下都暗自猜测,缠绵病榻好几个月的宛贵妃,怕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二月二十六,钦天监算出宜搬迁的好日子。

留下了几个忠心的奴才看护着瑞安宫,贺启暄和慕嫣然带着一众宫婢,搬入了漪兰宫东配殿。

看到漪兰宫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热闹,带着苏平踏入宫门的永成帝难得的好心情,看向迎过来的贺启暄和慕嫣然打趣的说道:“从前觉得少点儿什么,你母妃说是缺了人气,如今看来,你母妃果然没说错,你们住进来,这漪兰宫到多了几分温暖,和平**们来串门子,却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啊。”

抬眼看去,宛贵妃正从半开的窗里看着自己,永成帝摆了摆手,带着贺启暄和慕嫣然进了内殿。

“你气色倒是愈发好了…”

脸上是欣慰的笑容,永成帝坐在暖炕边,伸手将窗户关了起来,一边,却唠叨着说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可不能再胡闹了,回头有个头疼脑热的,孩子们跟着又该揪心了。”

话语里,一派叮嘱小孩子的宠溺。

面上透出一抹羞意,宛贵妃嗔怨的斜了永成帝一眼,颇有些不自然的看向慕嫣然问道:“可还睡得惯嘛?东配殿不比正殿,晚上稍微有些凉呢。”

释然的笑着,贺启暄朗声答道:“都开春儿了,已经没冬日里那么冷了,从前在瑞安宫的时候,每每睡到半夜嫣儿都喊热,总是踢被子,连累着我也睡不好,尽跟着她折腾了。搬到母妃这儿,却是没听见她嚷嚷了,早知道如此,儿子就早些带着她搬过来了,也能日日睡个好觉。”

夸张的说着,贺启暄一脸笑容的看向慕嫣然,一副邀功的表情。

“嗯,那确实是辛苦了。”

贺启暄是耍宝,可永成帝,却一本正经的附和着,顿时,宛贵妃和慕嫣然都有些诧异。

下一瞬,永成帝的话语,就让殿内的几人,俱都笑开了怀。

“朕听闻,民间都说童子尿最是金贵,等你们的孩子出生了,让他多撒几泡尿在你身上,也算是父债子偿了,谁让他让他老子不好过了呢?”

难得见永成帝这般玩笑,慕嫣然笑的眉眼弯弯,抬眼看向宛贵妃,只见她的眼里,也多了几分缱/绻柔情,慕嫣然顿时满心的温暖。

这边满厢温暖,而那厢,却是一室清冷。

阴暗的屋子里,坐在红木雕花梳妆台前的女子沉声问道:“莫非,你们露出了马脚,让她发觉了?”

“主子恕罪,奴才向来谨慎,并无被发现的可能。”

跪在地上的人恭谨的答道。

点了点头,那女子仔细的叮嘱道:“这些日子,切记要盯紧了,如今到了要紧关头,若是坏了事,看本宫怎么处置你?”

沉声应下,跪在地下的暗影安静的退出了屋子。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百二十七章 春暖

第三百二十七章 春暖

春暖花开。

刚刚过了三月,天气便一下子暖和了起来,湛蓝的天空上,几朵洁白如棉花骨朵的白云徜徉于其中,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心里也一瞬间清透起来。

一早起来将贺启暄送到内宫门处,慕嫣然慢悠悠的踱步到御花园,绕着冒出了细小绿芽的灌木丛走了一圈。

回到漪兰宫,宛贵妃刚醒,慕嫣然扬声唤了丹青等人布好了早膳。

将小炕几抬到暖炕上,摆好了米粥小菜,又服侍着宛贵妃和慕嫣然净了手,丹青等人退下了,内殿里,便只剩下了慕嫣然和宛贵妃二人。

“母妃,用早膳吧,今儿天气极好,一会儿若是不起风,咱们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吧。”

慕嫣然拿起筷箸递给宛贵妃说道。

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宛贵妃轻轻的点了点头。

明面上,是太医院的御医每日来看,可实际上服的药,却全都出自权大夫的药方,将养了小半个月,宛贵妃的精神,比之前那段日子,已好了很多,让一直提着心的永成帝和贺启暄,也跟着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前几日午时,权大夫又扮作小贵子进宫来替宛贵妃号了一次脉,之后,却有些忧心忡忡的说毒素在宛贵妃体内渗入太久,如今调理起来,见效甚微,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如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了。

话虽如此说,可到底比没发现宛贵妃中了毒的好,贺启暄和慕嫣然倒也想通了些许,是故,决定事在人为的尽力诊治。

慕嫣然的产期,大致在四月底左右,原本老早和柳氏说好,等过了三月就接她进宫的,可如今慕嫣然和贺启暄都搬进了漪兰宫,柳氏却是不好跟着一起的,何况,宛贵妃的身子不好。和贺启暄商量了一番,慕嫣然决定等到自己临产前再接柳氏进来,为此,贺启暄还专门去了一趟慕府,说了好些好话,才让柳氏放下心来。

午膳时分,贺启暄回来了,不一会儿,永成帝也到了,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用了膳。

回到东配殿,贺启暄净了脸躺在慕嫣然身边,轻柔的抚摸着慕嫣然的肚子,一边满含歉意的说道:“让你跟着受委屈了…”

漪兰宫的东配殿,与瑞安宫比起来,自是狭小了几分,再加上宛贵妃的身子不好,这些日子,慕嫣然每日一醒来就到宛贵妃身边伺候着,虽说不用亲力亲为,可到底也要费些气力。

从前在瑞安宫的时候,慕嫣然想坐着便坐着,想躺着便躺着,如今,要么是在宛贵妃暖炕前的躺椅上,要么就是斜靠在暖炕边,到底,不如随心所欲来的惬意。是故,贺启暄总是觉得委屈了慕嫣然。

嗔怒的斜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低声斥道:“傻瓜。”

歇了午觉起来,永成帝已不在正殿,贺启暄有事找他,便径自去了乾安殿。

从半开着的窗户中,看着外面阳光甚好,慕嫣然建议的问道:“母妃,让丹青她们把躺椅摆在院子里,撑开大伞,咱们去院子里躺着说话吧,只要不起风,应该无碍的。”

犹豫了一下,宛贵妃轻叹了一口气道:“嫣儿,母妃想去御花园旁的小湖边,你陪母妃去,好吗?”

从这儿到御花园,即便是抬着软轿,也要好一会儿,若是起了风,四处都没有个遮挡的地方。

心中有些担心,慕嫣然咬着唇思忖了一下,点着头应道:“好,咱们就去那儿。母妃,您先坐会儿,我去安排…”

一盏茶的功夫,一切都已部署好了,两顶软轿从漪兰宫抬出,径直抬向了御花园东南角的小湖边。

宫里有好多小湖,论风景,论规模,御花园东南角的这一个,都不是最好的,可是,到了那儿,慕嫣然才发现,这里胜在雅静。

澄澈的湖水,泛起柔和的清冷光芒,清风拂过,便有一层层的水纹缓缓荡开,就那么看着,却仿佛心里也起了涟漪一般。

摆好了躺椅,又撑起了大伞,伞下,便是一片日光晒不到的小天地了,慕嫣然扶着宛贵妃躺好,又唤了丹青给她盖了薄毯,两人就那么闲适的说起话来。

“那年皇上刚登基,我们从王府里搬进宫来,不知怎么的,我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小湖,觉得宛如一面小镜子,看着舒心极了。”

看了一眼慕嫣然,宛贵妃轻声说着,唇边,不自禁的荡起了一抹笑容,似是想起了当年的事。

“后来,皇上说,便在这片湖边起一座宫殿,让我x日都能看见这片湖。”

平静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得意的炫耀,宛贵妃的神情,一时间如同陷入爱情的娇俏少女。

“父皇待母妃,是极好的。嫣然一直觉得,这世间最真挚的爱情,大抵也就如父皇和母妃这般了,相濡以沫,携手终老。”

发自内心的感叹着,慕嫣然仰起头,看向远处墙角里的那一片盛开着的桃花。

顺着慕嫣然的目光看过去,宛贵妃的口中,悠悠的念了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嫣儿,你和暄儿,定然会幸福的,无论何时,何地,母妃一定会为你们祈福的。”

诵毕,宛贵妃伸出手拍着慕嫣然的手说着。

三月的桃花,正是开的妖娆的时分,淡粉,嫣红的颜色,如同少女脸颊边的胭脂,透着一份娇俏。

一阵微风吹过,远处,便有缤纷的花瓣落在了湖面上,像一只只粉色小船向自己驶来一般。

“女子最美好的年华,便如同这桃花一般,极尽烂漫,极尽妖娆,最终,便会一日日归于平淡,结出苦涩的桃子,然后等着桃子成熟,被采摘。而我这一生,就像桃花一般,在最美好的季节,从树枝上坠落。”

宛贵妃的话,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可慕嫣然听着,却觉得心头浮起了一丝不妙的感觉,可究竟是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母妃,如今,您就是那棵桃树,我和殿下就是树上的桃子,马上,您就能看到小桃子了。”

打趣的说着,慕嫣然抬手轻抚着肚子。

“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那一日了…”

话语中透出了一丝悲怆,宛贵妃的眼中,突然涌起了一抹难以抑制的哀伤。

“母妃,您说哪一日?”

见宛贵妃呆呆的凝望着那棵桃树,慕嫣然以为她想起了从前的往事,有些犹疑的问出了口,可下一瞬间,却见宛贵妃回过神来掩饰着说道:“哦,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