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反攻记 作者:悠悠忘忧【完结】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一章 情殇
“少夫人,喝药吧…”
轻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依稀,还能感受到话语中浓浓的心疼。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院子里的桂花,散发着浓郁的芬芳,树下的花丛里,偶尔还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愈发的衬出秋日的明朗欢快。
而屋内,却是阴冷孤寂,让人不自觉的泛起阵阵凉意。
“紫月,辛苦你了。”
一直呆坐在窗口的女子转过头轻声说道。
看着昔日那个巧笑嫣然的丫鬟,如今已满面憔悴的模样,女子不禁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少夫人这样,可是又让奴婢心里不自在嘛?咱们这么多年的情份,名为主仆,可实际上,少夫人都拿奴婢姐妹俩当亲姐妹看。难道,只许少夫人心疼奴婢姐妹,就不许奴婢心疼少夫人吗?这辛苦二字,从何而来?”
故作轻松的说着,紫月将托盘中装着浓稠药汁的白瓷碗端了过来。
看着那碗漆黑的药汁,女子满眼厌恶的扭过了头。
无声的叹了口气,紫月转身将白瓷碗放回桌上,又走回女子身后。
顺着女子的目光看过去,是院子廊檐下一盆就要绽放的金丝菊,虽花苞众多,一副含苞待放的模样,可跟旁边花池里开的灿烂如火的大叶菊相比,却着实多了几分做作。
收回目光,紫月轻声问道:“少夫人可是在为老爷和夫人的事烦忧?”
见女子不做声,紫月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一边,却是语气轻快的劝道:“老爷官声清廉,夫人贤良淑德,这都城里,谁不知宰相慕大人家风淳正?如今虽牵扯到了皇位之争,可也只是一时之事,等这些日子过了,皇位继承人的人选定了,老爷就没事儿了,少夫人就放心吧。”
女子不为所动,目光逡巡了一圈,紧紧的盯着远处走廊里嬉戏夺食的两只小雀鸟。
“少夫人,无论将来是谁登上皇位,老爷都是不可多得的朝廷重臣,所以等夺嫡一事落下帷幕,老爷必会重新受到重用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姑爷在嘛,姑爷可是当朝状元,如今他每日早出晚归,不就是为了老爷的事四处奔走嘛,姑爷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此事定会有转圜的,少夫人…”
紫月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女子瞬间变得清冷的眼神打断了。
一双无神的眼眸,此刻微微的泛出一丝怨恨,面色淡然的看着紫月,女子低声说道:“紫月,你们平日里不离我左右,我心里在想什么,你们定然都是知晓的。三年了,他是怎样对我的,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你们还不清楚吗?如今,岂能再指望他?”
女子的话音落毕,紫月的脸上,现出了一丝颓败的绝望。
“少夫人…”
苦笑着摇了摇头,女子一脸决绝的说道:“一步错,步步错,我如今,已是无路可退了,可他竟还是步步相逼,看来,此生注定是要拿命来抵给他了。”
“少夫人,别这么想,姑爷他…”
紫月顿时语结,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谁能想到,昔日那个才名扬都城的小姐,嫁入状元府后,过的竟是如今这样的萧索生活?
一个是万千宠爱的宰相嫡女,一个是宰相门下的得意门生。
他金榜题名,状元及第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求娶恩师爱女。那日,高朋满座,宰相抚须长笑,高呼:“有学生如此,有良婿如此,老夫此生甚感欣慰。”
而后,宰相筹备了嫁妆,恋恋不舍的将爱女交到了他手上。
如今,成亲仅三载,昔日光芒四射的小姐,就已如秋风中瑟瑟摇晃的树枝,哪怕轻微的一阵秋风,就能将她吹落在天边一般。
“全都城的人,都羡煞了我,以为我慕嫣然生就了如此的好命。出生在富贵如斯的宰相府中,还是嫡女,上有父母兄长疼爱,下有庶兄弟庶姊妹的敬重,刚一及笄,就嫁给了英俊风流的状元公,而那状元公,还是自己父亲的得意门生,怎一个青梅竹马的锦绣姻缘。哈哈…”
失态的笑着,慕嫣然接着说道:“成亲三年,我便在这明月阁中被幽禁了三年,他不曾纳妾,让都城中的人认为我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如今,全京都的深闺女子,怕是都祈盼着能有我这样的福气,寻一个像他这样情意深厚的夫婿吧?哈哈,可有谁知晓,他却是恨极了我,恨极了我那个做宰相的爹呢。”
俯在窗棱边呜咽着哭了片刻,慕嫣然抬起头,倔强的擦干了脸上的泪迹,转过身看着紫月说道:“紫月,我能感觉到,爹娘和哥哥他们,如今定是在受苦,可我…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说到最后,慕嫣然的语气中,已充斥着满满的心痛。
“小姐…”
语调中的无助感,让紫月一直以来揪着的心,越发的无力起来。
“纵使不知是何原因,可如今事已至此,只当是我欠他的,索性,等到那日,连这条命也一并还给他,便干净了。”
幽幽的说着,慕嫣然仰头看向蔚蓝的天空。
隐约听到南飞的雁群高声长鸣,却看不到那自由自在朝远处飞去的身影,慕嫣然的眼中,透出了无限的渴望。
片刻,她轻声叹道:“却不知,等到那日,我的魂魄,是否能追的上爹娘他们,纵是死了,我也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团聚。一起牵手去孟婆那里,酣畅淋漓的饮下那碗孟婆汤,一起走过那道奈何桥…”
眼中渐渐的氲起一层雾水,慕嫣然惆怅着惦念起深陷牢狱的家人。
“吱呀”一声,院墙边,朱红色的两扇门轻轻的打开了。
“娘子好雅兴,如此家难当头之时,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坐在窗前赏花自怜,果真是悠闲自得啊。”
不急不缓的语调中,一位身着墨青色长衫,面貌俊朗的年轻男子步履悠闲的踏进了大门。
“家难当头?夫君也说是家难,可你依旧是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不是吗?”
坐在屋内的窗边丝毫未动,慕嫣然看着面前那个英姿勃发的男子,语带不忿的问道。
附在身后的手分开来,男子的手中,摇晃把玩着一把以玉为骨做成的扇子。
看到此物,慕嫣然的一双眼眸,瞬间瞪得浑圆,她站起身疾步朝门外奔去。
步履匆忙的奔到门外,慕嫣然紧紧的盯着那把玉扇,厉声问道:“卓远之,这是我爹的扇子,怎么会在你手里?”
脸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卓远之仰头看着台阶上怒目相斥的她,缓缓摇着头说道:“娘子,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好歹也是状元夫人,怎可如街头泼妇一般,这么轻易的便动怒呢?”
“卓远之,都已经到了今日了,你还装出这副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相,做给谁看?这扇子,你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气恼的指着卓远之怒骂着,慕嫣然的心里,像是被火烤着一般的痛苦难耐。
“这玉版青可是岳丈大人的爱物呢,又岂能从旁人手里得来?”
语速极慢的说着,卓远之一边抬手打开了扇子,看着上面的诗句,细细的品味起来。
“你把我爹娘和几个兄长,怎样了?”
狠狠的盯着卓远之,慕嫣然迈下台阶,缓缓的走到了他面前。
“啧啧啧,果然是极品,怪不得岳丈大人如此喜爱…”
对慕嫣然的话浑然不觉,卓远之看着手中的玉扇,高声赞道。
伸出手去欲夺过那把扇子,慕嫣然的手,落了空。
拿着玉扇在慕嫣然面前炫耀一般的挥舞了几下,卓远之俯过身来,贴在她的耳边,轻柔至极的说道:“怎么,娘子,这就恼了?”
“卓远之,你…”
欲推开紧靠着自己的卓远之,慕嫣然厉声吼着,可转瞬,就发不出声音了。
从台阶上疾步跑下,紫月欲解救出被卓远之掐住了咽喉的慕嫣然。
脸上浮起一抹狠戾,卓远之使出力气,一脚踢开了妄图掰开自己手掌的紫月,一边,却是加重了手中的气力。
眼看慕嫣然满脸涨红,已然快喘不上气来要晕厥过去的模样,卓远之才猛地松开了手,一使劲,把她甩在了台阶旁。
露出一抹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卓远之的脸,在慕嫣然眼前蓦然放大。
“明日午时,我带你去菜市口见见他们吧。”
仰靠在台阶上朝后退去,慕嫣然的眼中,泛起了一层泪意,那晶莹的泪中,隐约的,还带着一丝血红。
“呸…”
忿恨的朝卓远之的脸上吐了一口口水,慕嫣然满脸厌恶的瞪着她。
“啪…”
恶狠狠的扇了慕嫣然一巴掌,卓远之拂起袖子,拭干净了脸上的污迹。
“贱人,死到临头了,还这般轻狂,到了明日再看吧,到时候看你如何跪在爷面前哭求爷的怜惜…”
说罢,卓远之瞪了慕嫣然一眼,站起身扬长而去了。
“菜市口,菜市口…”
一脸惊慌失措的茫然,慕嫣然口中喃喃的念叨着。
“小姐,你没事吧?”
匍匐着爬到慕嫣然身边,紫月疾声问道。
“爹,娘,哥哥…”
仍旧喃喃的念着,两行泪,从慕嫣然的眼中倾泻而下。
…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章 死生
正午时分,若是以往,正是家家户户吃午饭的时候,可今日,街道上竟人头攒动,百姓们奔走相告的朝都城西南角的菜市口奔去。
坐在马车中,处处透着一股闷热,可慕嫣然却觉得浑身发冷,那种浸到骨子里的寒意,让她的牙齿都不自禁的打起颤来。
“夫人,到了,请吧…”
率先下了马车,卓远之殷勤的掀开车帘,笑意盎然的对着慕嫣然说道。
瞪了他一眼,慕嫣然摆开他伸出手欲搀扶自己的手臂,径自抓着马车的扶手,下了马车。
甫一落地,便差些跌倒,腿脚虚软,浑身像是没有气力一般,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松软的棉花上。
“小姐,您靠在奴婢身上吧…”
身后,紫云和紫月走到慕嫣然身侧,两人紧紧的搀扶着她。
脚步虚软的跟在卓远之身后,眼看,便已到了菜市口的高台前。
一颗心,像是要从胸中跃出一般,让慕嫣然觉得说不出的紧张。攥紧了双手,她抬头朝高台上看去。
拥挤的人群,在身边来回穿梭,让她没有办法站定身子,可抬头望去的那一霎那,泪眼中,虽未看清,可她仍旧确定,此刻被绳索吊着的那四个人,正是她的父亲母亲和两个兄长。
“可惜啊,还少了一个人…”
无比的惋惜,卓远之凑过来,在慕嫣然耳边沉声说道。
怒目相对,看着那幅让人从心底憎恨的面容,慕嫣然却不想和他多费唇舌。
也好,大哥带兵在外,总算能逃过一劫。
如是想着,慕嫣然哀戚的叹了一口气,又抬头朝前看去。
却不料,一旁,卓远之上前一步走在她身侧,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说来,还是你那大哥没福气,如今你一家四口在此团圆,去往阴间的路上,也可结伴而行,倒不孤单。可惜了他哟…”
顿住未往下说的话,一下子,让慕嫣然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转过头盯着卓远之,她厉声问道:“你…把我大哥怎么了?”
摇晃着手中的玉版青,卓远之不赞同的说道:“非也,非也,夫人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当日出兵塞外,可是你大哥慕容言自己请命而去的,与为夫又有何干系?”
悠闲的瞄了一眼台上的几个人,卓远之又回过神来看着她,轻声说道:“塞外的那些蛮子,如今已收到了圣上的招安圣旨,只要他们不再骚扰边境百姓,每年,朝廷都会拨一批粮食肉禽给他们,如此一来,你说,他们还会作乱吗?啧啧啧,只可惜啊,圣旨可能到的晚了一步呢,如今那些蛮子恨透了带兵前去剿敌的将军,你说,若是他们拼个鱼死网破,非要置你大哥于死地,他,躲得过吗?”
说罢,卓远之的眼中,一抹狠戾一闪而过,旋即,他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回过头来看着一脸怔然的慕嫣然。
“你…”
知晓这其中定有他的“功劳”,再多说也无益。慕嫣然索性闭上了口,不再看他,心中,却是愈发的坚定于来时的初衷了。
“大人,时辰已到…”
高台上,仰头看了看太阳所在的位置,一个衙役走到木棚下案桌前坐着的大人身前,朗声说道。
“嗯。”
点了点头,看着那衙役退下,身穿墨绿色官服的监斩官从案桌上的令签筒中取出一个朱红色的火签,朝前一扔,厉声喊道:“行刑…”
只一瞬,站在慕嫣然父兄四人身后的刽子手便扛着明晃晃的大刀站到了四人身侧。
“爹,娘,二哥,三哥…”
痛哭流涕的叫喊着,慕嫣然摆脱了紫月和紫云的搀扶,用力拨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群,踉跄着朝前跑去。
“嫣儿,是爹瞎了眼,将你嫁给了那个畜生,是爹对不起你…”
听到女儿的呼声,慕昭扬老泪纵横的说道。
“嫣儿,我的嫣儿…”
身旁,那个一脸憔悴的中年美妇泣不成声的看着高台下的女儿,肝肠寸断。
“嫣儿,快回去,快回去,以后…”
慕嫣然的二哥慕容峻刚说了几句话,一旁,监斩官已厉声斥道:“台下何人高呼?扰乱法场,罪不容恕,还不快快拿下?”
说罢,那监斩官抓过有对着几名刽子手喝道:“时辰已到,行刑…”
刀起…
明晃晃的刀面,映衬着午时的太阳,晃的众人一阵眼晕。
看着抬起的几柄大刀,慕嫣然的心,像是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一般,耳中,也一片静寂,似全然听不到周围的喧闹。
转过身,看着周围的人自动让开的路,慕嫣然一步步的走到仍面带笑容的卓远之面前,厉声吼道:“卓远之,我爹娘对你,如同对我兄长般疼爱有加,可你这般对待他们,天理何在?你好狠…”
高台上,刀起头落,血流如注,面前,凄美的容颜上,恨入骨髓的平静。
卓远之的笑意,迅速褪下了面容,眼中的冷意层层渗出,他伸过头去,紧紧的贴着慕嫣然的脸颊,语气轻柔的说道:“我狠?”
“哈哈…”
仰天长笑了几声,卓远之紧紧的盯着她,厉声说道:“全拜你父亲所赐,我的所做所为,全然比不上他当年的心狠手辣。”
见慕嫣然一脸不信,卓远之恶狠狠地说道:“若不是他,我幼年时岂会家破人亡而孤独飘零于异地,连自己生身父母的名讳都不敢提及?若不是他,那些年我又怎会寄人篱下,辗转小心的看他人脸色度日,过那般猪狗不如的生活?若不是他,我如今,又何止是个小小的状元郎?我的富贵,我的前程,原不止于此,全拜你父亲所赐,如今,你可知晓了?”
纵是知道他不喜自己,可成亲三载,他便是冷嘲热讽,脸上也始终是那般和煦的笑容,可此刻,他脸上的阴狠,却让慕嫣然不寒而栗。
“不会的,不会的…若我父亲是那样的人,他又怎么会倾囊相授,而我母亲,知你孤身一人,待你甚过我三个兄长,你…”
话未说完,慕嫣然的脸上,显出了一抹冷笑。
淡淡的摇了摇头,她轻声说道:“如今,他们已经都去了,纠缠这些,还有何意义?眼下,你满意了?”
撇了撇嘴,卓远之摇了摇头,温柔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满意?远远谈不上,他们死了,不是还有你吗?从前我遭受过的,今后,必百倍千倍的加诸于你,否则,怎值得我苦心筹划这么多年?你可知,我盼这日,已盼了许久呢…”
“恶魔,你就是个恶魔…”
慢慢的朝后退着步子,慕嫣然喃喃的骂道。
“爹,娘,哥哥,你们等我,黄泉路上,嫣儿要和你们一起…”
说罢,慕嫣然猛的转过身,朝青石砖铺就的高台撞去。
“快拉住她…”
猛然警醒,卓远之厉声吼道。
异变突起,只一瞬,那个柔弱的身躯便血溅当场。
“小姐,小姐…”
奔到倒在了血泊中的慕嫣然身旁,紫云和紫月大声哭喊道。
“爹,娘,哥哥,嫣儿来了,你们等着嫣儿…”
喃喃的说着,慕嫣然的目光,越发迷离起来,仿佛看到了在前方等她的父母兄长一般,她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
轻柔的唤声中,慕嫣然睁开了双眼。
入眼处,是眉眼略显青涩的紫云,此刻,她正拿着清凉湿润的帕子,给自己擦拭着脸上沁出的汗水。
头顶,是淡淡的鹅黄色纱帐,转过头,四周熟悉的摆设,分明是宰相府里自己的闺房。
“我又在做梦了,是梦…”
喃喃的低声念着,慕嫣然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章 前事
睁开眼,看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天色,慕嫣然的额头上,已泛起了一层细汗。
前世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事,此刻回想起来,竟像是发生在方才梦中一般,那般的虚幻,那般的不真实。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唤声,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俏丫鬟,手捧着托盘,掀开水晶帘,走了进来。
身后,叮咚作响的珠玉声,如悬在廊檐下的空竹风铃一般,久久的在屋内回旋。
“紫云,什么时辰了?”
慵懒中透着一丝妩媚,一道轻柔至极的声音,从窗旁的美人榻上传来。
“小姐,奴婢是紫月。”
自称紫月的丫鬟不忿的嘟囔了一句,一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锦桌上。
满脸不高兴的走到临窗的美人榻前,紫月耷拉着一张脸,轻声问道:“未时三刻了呢,小姐可要起身?”
懒洋洋的坐起身,慕嫣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讨好的看着紫月,道歉一般的柔声说道:“好紫月,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番吧,下回我必定不会叫错人,可好?”
见自家小姐如此没有小姐模样,紫月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气愤。
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紫月带着一丝恼意的说道:“小姐这是要害死奴婢吗?若是让老爷和太太看到,以为奴婢奴大欺主呢,定然会把奴婢拉出去贱卖了。”
依旧挂着一脸谄媚的笑容,慕嫣然拉着紫月的胳膊,一边轻轻的摇晃着,一边仍旧软语说道:“好紫月,别生气嘛,谁让你和紫云是双胞姐妹,我分不清你俩也是正常的嘛,以后我一定仔细辨认,绝不会弄错,好不好?”
无奈的翻了翻眼睛,紫月嘴巴瘪了瘪嘴巴,似时满腹委屈一般的埋怨道:“便是大厨房里的吴婆子,也能将奴婢姐妹俩分的清清楚楚,小姐倒好,奴婢和姐姐伺候了您也好几年了,平日里倒还好,一到刚睡醒的这会儿,您怎么就次次都认错人呢?”
说到最后,紫月已做出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忿。
忽闪着一双澄澈妩媚的大眼睛,坐在美人榻上的慕嫣然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楚楚可怜的辩解道:“我认得清你们的,紫云的左耳垂上有颗胭脂痣,你笑的时候右侧脸颊上有个小酒窝。还有,紫云生气的时候眉毛会微微耸动,你…”
慕嫣然掰着手指一个个的历数着自己身边这对双胞胎丫鬟的细微差别,一边,却是仍旧讨好的看着紫月笑着。
“好啦好啦…”
无奈的叹了口气,紫月蹲下身子,将美人榻前木几上的月白色绣了芙蓉花的软履给她穿在了脚上。
站起身,紫月轻声说道:“小姐,一会儿有客人来,奴婢伺候着你梳洗吧。”
“客人?兰姐姐不是明日才来的嘛…”
犹疑的问着,慕嫣然站起身,轻移莲步,走到了妆台前。
“方才柏松堂的明霞姐姐来过了,说晌午的时候,郑国公夫人送了名帖过来,说她下午的时候会过来陪老夫人说说话儿呢,所以老夫人才差了明霞姐姐来,嘱咐小姐醒了务必要去柏松堂见过郑国公夫人。”
仔细的回了话,紫月将托盘里的那晚银耳莲子羹端了过来,递到了慕嫣然手里。
小口的吃用着,慕嫣然却是侧头看着紫月,轻声问道:“郑国公夫人很重要嘛?祖母怎么想起来要让我去前厅作陪了?”
脸上浮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紫月的右侧脸颊上,果然显出了一个可爱的小酒窝。
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紫月猜度着说道:“郑国公夫人和老夫人一向交好,从前夫人请他家的福灵郡主来咱们府里玩,那郑国公夫人还以为夫人是想为大少爷相看福灵郡主呢,所以推脱着不肯带来。眼下大少爷已说了亲事,二少爷又比福灵郡主小,她才放下心来。不过啊,依奴婢看,如今她来,怕是因为您的缘故呢。您是这届的花魁,她巴不得家中的女儿多和您亲近亲近呢,可不就来了?”
年初的一场迎春花会,让慕嫣然在京里,顿时家喻户晓起来。
京中人人乐道,慕宰相府里这位足不出户的小姐,从前默默无闻,今年的迎春花会上,竟是毫不费力的,便将帝师秦大人的孙女,曾连得三年花魁之名的秦素儿给击败了。
一时间,慕嫣然才名远播,还未等及笄,媒人都快要将宰相府的门槛踏破了。
气恼的放下手中的白玉碗,慕嫣然不忿的说道:“大哥怎么了?她凭什么瞧不上大哥,我还瞧不上他家那劳什子郡主呢。”
端起白玉碗又塞回她的手里,紫月笑呵呵的说道:“还不是因为大少爷领了皇命,带兵去了南边儿的缘故?好啦,小姐,如今大少爷好事将近,而且还是青梅竹马的表小姐,你还有什么可气的?说起来,倒是他家的福灵郡主没福气才是。”
莞尔一笑,女子点了点头,柔声说道:“紫月的嘴巴,可是越来越会说了,三言两语的,就将你家小姐的怒火给熄灭了,好丫头,看赏…”
调笑着说完,慕嫣然用完了白玉碗中的莲子羹,将白玉碗塞到了紫月手中,一边轻声说道:“去准备吧,我要梳洗了。”
说罢,紫月径自朝外去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便传来了紫月吩咐小丫鬟们做事的声音。
走到窗前的美人榻前坐下,微侧过身子,透过半掩着的窗户看着院中明媚的阳光,慕嫣然眯着眼睛,静静地享受起了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几天前,从睡梦中醒来,慕嫣然惊讶的发现,自己竟回到了十二岁的时候,断头台前丧命的父母兄长,和血溅当场的自己,竟如梦境一般,就那么清晰的停留在自己的记忆中。
静静的回想着,慕嫣然的神色,开始怔忡起来。
七月的夏季,正是最热的时候,可窗口,忽的吹进了一股凉风,让慕嫣然还带着一丝惺忪睡意的俏脸,一瞬间清醒了起来。
若是未记错,前世时,慕嫣然便是从迎春花会上崭露头角以后,才认识了卓远之,这个宰相门下最得意的门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