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灵──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不许你说他是怪物!」
「他们都是违背常理天理不容的怪物!」
阿鸦瞳目结舌地看着这突如其来越发诡异的局面──另一个降灵!
降灵目不转睛地看那木盒里的「降灵」一会儿,慢慢地说:「真珠。」
「喀哒!」轻薇的声响,那木盒里的东西轻轻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睫毛好长、眼瞳好黑,那是一双煽情的眼睛,和降灵懵懂的眼睛一样,但这双眼睛充满了挑逗的魅力,一种多情自恋的缠绵,还有一股偏邪的妖气,艳艳的妖气。
师宴猛地抬头,「他也是—活的?」
师瑛脸色煞白地看着真珠睁开眼睛,恶狠狠地说:「当然!」
「你……你把他关在盒子里三十年?」师宴咬着嘴唇。」
「他是怪物!」师瑛说,「师父说他会祸乱天下──他是被神遗弃的玩偶,充满怨气的邪灵!」
「可是我们的教不是信奉他……」
「那都是骗人的!」师瑛大喊升声,「都是骗人的!谁会相信这种东西能给人赐福?这种妖孽……收藏这种妖孽让人觉得从头到脚都恶心!」
师宴倒抽一口气,「姐……你怎么能这样说……」
他和降灵是一对儿的傀儡啊!为什么一个能那么纯善而一个变成这样?那难道不是因为──际遇而已吗?
为什么要这样说他:教中千百年传下来的成是这种恐惧吗?如此被「信奉」的东西怎着不充满怨念?
真珠缓缓地从那棺材一样的盒矛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有一把银质的长刀,那是傀儡的装饰,「降灵?
真是幸运,我还以为永远都看不见你了,」
「真珠……」降灵迟钝的脑子一句话还未说完,「嚓」,的一声,他怀里的小豹子猛地溅起一片血光,惨叫一声被劈为两半!
相隔二十丈!真珠手里的长刀似乎能隔空杀人!
刹那间师宴和师瑛都震住了,看着降灵半身鲜血,那血线甚至笔直地溅到了阿鸦身上。
太快了!不要说迟钝的降灵无法反应,连阿鸦在旁都措手不及。人人都被震慑住,真珠浑身的水晶和珍珠都在火光下流动着瑰丽的光辉,轻轻露出一点儿粉红色的舌尖,他并不是在舔,而是艳艳地轻轻咬了一下舌尖,「来吧,看你和我哪一个能够继续‘活’下去,下一刀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这就是被世代封印的怨恨?还是他天生的妖气?
师宴全身都冷了──降灵、降灵和他根本不能比较!
何况降灵还把他神之灵魂分了一半给她!他根本不可能击败这个从珠宝棺材里出来的兄弟。怎么办……饶是她向来聪明多变,也一时全身冷汗,浑身都僵了。
阿鸦及时奔过来挡在降灵身前,拔出短剑。
降灵还在呆呆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小豹子,真珠那一下把他弄懵了,简直像根本搞不清楚目前究竟在发生什么事?
「让开。」真珠缓缓举起银刀,他的刀绝对不是利器,但在他挥舞之下却似乎无坚不摧,他说「让开」二字绝无客套的意思,也不会再说第二遍。
「那家伙不会懂你的意思,要说和我说好了。」
阿鸦说,「杀人还是活着那些事他都不懂,他只知道让老鼠和猫在一个碗里吃饭而已。」
珠光一闪,阿鸦身前又多了一个人。那人把满身的珠翠往地上一扔,发出好大的声响,「虽然你长得也不错,不过姑娘我比较喜欢小狗一样的类型。」来人青衣长发,抢夺了师瑛的神杖,正是师宴。
真珠侧头一笑,降灵从来不这样轻佻地笑,但真珠笑得很让人心动,「那么──你们就和他一起死吧。」话音一落,银刀划面而来。
「当」的一声,短剑和神杖同时和银刀接触,亦在同时「叮」的一声后短剑断去千截,神杖暴出裂痕,阿鸦和师宴双双落在降灵身侧,一缕头发自天空飘落,是师宴的头发。
好可怕的傀儡!充满了怨毒的真珠……手持长刀的模样就如死神……师瑛遥遥地站在神坛上看着,她双手空空神杖被师宴夺走,为何她总有勇气面对不该发生的事?为何她自己始终没有──为何她在不能赢的怪物面前还有那么倔强骄傲的眼睛?简直就好像她一定会赢一样!
「霍」的一声刀刃破空,那把触目惊心的银刀堪堪挥来划到了师宴额头──刚才是她接住了阿鸦没有接住的一刀,让真珠不能一刀将降灵劈为两半!
「不要!」突然一个人「哗」的一声双袖像打开的翅膀一样突然拦在师宴面前,「不要杀死师宴。」
这人比真珠的银刀还快。真珠的银刀毫不容情,冷冷的冷光简直就是在宣誓:不是你死声就是我亡!
「神杖之火!」师宴等的就是这么一刹那的机会,清吼一声,按动神杖上的按钮,一股烈火直喷向真珠面前,左手抱起降灵,飘退三丈和阿鸦并肩而立。她神志清明,反应敏捷,恰到好处,虽然是仓促之间,却也显得井井有条、气定神闲。
真珠显然出乎意料之外,这女人不好对付。收起银刀,他微略有些诧异地看着师宴,「为什么明明知道会死还要保护他?」
师宴的头发被他的银刀削去了一缕,半边头发披落了下来,她伸手挽了挽头发,嫣然一笑,「干吗要告诉你?」夜色之中,她依然温柔俏丽。
「师宴。」降灵推了她一下。
「怎么?」她面上虽是在笑,心里警戒得很,被降灵推了一下有些诧异。
「你站在我后面,我要和真珠说话。」降灵站到了师宴和阿鸦的前面,缓缓张开双手把他们拦在后面,「真珠,你把我吃掉吧。」
「什么?」师宴和阿鸦大骇,「降灵你疯了,你说什么?」
降灵展开的双袖就如蝴蝶的双翼,垂头闭目微微一振,那振袖奇异的力量让两人止步,他和真珠之间缓缓地激起了层潜涌的烟尘,「真珠有的是鬼之灵魂,没有把我吃掉的话遇到太阳他会死掉的。」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所以真珠一定要杀了降灵。可是所谓两个相同的傀儡相遇在一起只能留下一个──那并不是随机的吗?神早已选定了降灵,真珠──如果不杀死降灵的话连活着的机会都很小。
不公平的战斗。
神偏心于降灵,人们也是,真珠为自己的生存而战,却似乎分外没有道理。
「把你吃掉吧──」真珠学着降灵的口气,「你想要施舍什么东西给我?你不要以为你是什么圣人什么神物,你只不过和我一样是个怪物,不管是你活下来还是我活下来,都是会让他们害怕得发抖的怪物!」
师宴眉头一扬正要开口驳回去,却听降灵慢慢地说:「就算是怪物……也会有很幸福的时候……」
「我先把你们劈成两半,然后再吃。」真珠满身的珠翠和他的银刀一起在火焰之旁拖曳着流彩,「降灵你不要以为是你施舍──我会先打败你再吃了你!」
「好。」降灵依然举着双袖,犹如十字,「你先打败我再吃了我。」
真珠和降灵是同一个主人所制,犹如同胞兄弟,降灵在想什么他多少有些感应,刹那间真珠感觉到一阵逐渐冷却般的感受──那是什么心精?为什么降灵会有这种感觉?有什么阴谋吗?不对,降灵不可能聪明到会有「阴谋」,那是什么感觉?
他突然感到有一股视线!降灵垂头闭目,背对着那视线──他不想看着来人的眼睛。
真珠蓦然抬头──遥遥的大树之上站着天使无害──神的使者,是来取回灵魂的吧?无论是神之灵魂还是鬼之灵魂,像这样依附在傀儡身上天理不容…
…在神的使者面前还想妄自争斗活下去很可笑、很可怜吧?但是他──他是真珠!即使夺来的生机也不能保证他继续活下去,但是在神的使者面前他要──先杀降灵,取得神之灵魂,然后即使为使者所夺,他也证明他要比神的抉择正确──他比降灵强!
先杀降灵,吃了他,然后再说。这是真珠的想法。
你先打败我,再吃了我。这是降灵说的。
被降灵挡在身后的师宴心里突然冒起了一股寒意──她好像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场争斗的诡异──那似乎并不单纯是你死我活而已……关键在降灵,降灵在想什么?
风吹着两个傀儡的衣袖,他们之间一股强烈的杀气振荡得那些烟尘翻滚不停,真珠的杀气对准了降灵,而降灵──那不是杀气……是对什么东西下了决心的坚定──下了决心的降灵,那决心是什么?又为了什么?
降灵宝宝竟然也会让人有猜不透的时刻。站在远处树梢上的无害摸着下巴,感兴趣地看着两个傀儡的对决,虽然他这回的确是来取回降灵身上的神之灵魂,但事先看一场好戏更让他有不虚此行的好感觉。
「降灵他……」阿鸦凝视着降灵,喃喃自语,
「想干什么?」
师宴的心跳声敲击着耳鼓,那是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她从未看不透降灵,就此一次她竟然无法窥探到降灵究竟在想些什么,过于关心降灵,她忽略了一些也许本来可以猜测到的事情。
「叮」,的一声脆响,真珠向降灵砍出一刀,降灵侧头避开,耳下的无声铃被银刀一刀劈开跌落在地上,但是他手里握着一个东西,在真珠和他错身而过的时候反手一挑,一声轻微的声响,继而是一阵下雨般的声音──真珠身上那件串满了珍珠和水晶的衣衫链绳断裂珠玉跌了满地,真珠毫不在乎,「呼」的一声第二刀回手砍向降灵的脑袋。随着满身珍珠水晶跌落,真珠身上露出了和降灵一模一样的阴阳师袍子,两人一交错,若非真珠头上还戴着缀满水晶的冠子。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激战之中,降灵突然对真珠说了一句话,真珠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但毕竟两人正在激战,降灵手里握着师宴的「妄念之叶」,不知为何竟然能和真珠的银刀短兵相接。众人担心之极,只看那些刀刃有没有往自己所爱的人身上招呼,全然没有注意他们细微的表情差别。
又过了一阵,真珠答了一句。
降灵又说了一句。
真珠又答了一句、
他们就如此在激战中神秘地交谈,突然之间真珠大喝一声:「银刀弑神!」那银刀旋转成一个光球对降灵当头扎下,地上烟尘四起,降灵似乎躲闪不及被卷进了真珠闪闪的刀光之中!
师宴和阿鸦大惊失色!两人救人心切,忘了原来被降灵结界所挡,同时大喝一声,神杖和短剑齐挥,一同跃入了战区中心
「神杖之火──」
「绝杀──断刃斩──」
两人一杖一剑、还有降灵一把「妄念之叶」都刺人了头戴水晶冠的真珠的胸口!刹那间真珠胸口腾起一团火球,神杖之火威力发作,顿时把他化为飞灰。
竟然成功了?师宴和阿鸦一怔,同时抓住降灵,
「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那「降灵」笑了笑,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喀哒」一声,师宴的心陡然像不跳了,牢牢地抓住「降灵」,「你──」她足下踩到一个坚硬的东西,目光一掠,那是一颗烈火烧过变得苍白的珍珠。
她用以塞住降灵胸前裂口的珍珠。
阿鸦一把提起了那「降灵」,他浑身都凉了,
「你──」
「你们杀错人了。」那「降灵」殷红的唇舌吐出极端残忍的字眼,然后仰天而笑。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无害是看得很清楚的──银刀弑神之中,满天尘土刀光闪烁,真珠抓住了自己的水晶冠戴到了降灵头上,然后夺过降灵手里的「妄念之叶‘,,把银刀塞入降灵手中──随即一刀往降灵胸口插去。烟尘散去,师宴和阿鸦怎能分辨谁是降灵谁是真珠?情急之下铸成大错,杀死了降灵。
他耸耸肩,摊了摊手,「死了?别说我不够朋友,只是他死了我要到哪里去找消失的灵魂?我可是很够朋友的……」他逐渐从树梢上消失。
无害这一次来的确是来取神之灵魂,祀珈私分灵魂给自己的傀儡,此事已然曝光,如果不能快点儿找回灵魂不免祀珈要受天雷之刑。可惜祀珈的灵魂完全没有气息可查,知道在降灵身上,但必须在降灵身体还在的时候取出灵魂,那神之灵魂才不会消失。这么一下给烧成灰了,祀珈的灵魂也就随着降灵一起消失了。
他走了,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突然想通这件事真正的意义。
「你这要下地狱的混蛋!」阿鸦一拳往真珠的胸口揍过去,目呲欲裂,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我要杀了你!」
师宴全身都软了,「啪」的一声跌坐在地上,太残忍了!太残忍太残忍了!亲手杀死降灵……她看着自己的手,不久前她才把他从烈火中救出,今夜她却一把火把他烧成了灰烬……太残忍了!
真珠挡住阿鸦疯狂的攻击,「我不想杀你们,不要再和我纠缠不清,否则我一样杀了你们。」他突然稍微改变了态度,很微妙的。
「我要──杀了你!」师宴握起跌在地上的「妄念之叶」,那手用力得整个手心在流血,她一跃而起一刀杀向真珠胸口,「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真珠闪过了师宴的攻击,冷笑道:「杀死他的是你吧,别再和我纠缠,走吧。」
他话中有话!师宴虽然已经濒临崩溃,却还有一丝清醒,「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