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再这么等下去谁不是办法……」

江恒华丽的鞋子停在最上一层台阶上。

他很诧异,也很惊奇──他第一次从紫骝居出来,看见的竟然是一群人。

一群乱七八糟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人,挤在一起议论纷纷。斜眼看了紫骝居门口的小厮一眼,意为这种人你也能让他们堵在路口?门口的小厮满面苦笑,一肚子苦水无处说,只能对着人群中间的降灵努嘴,

「都是因为那位公子……」

人群中围着一个人,一个长袍长发,耳下的发丝还挂两个圆铃的人。

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个人,他就像整个人被撞了一下,突然整颗心都热了起来──像降灵身上有什么东西促发了他身上什么很不好的东西,耳边嗡嗡作响天旋地转,有种极其不好的感觉──想逃。

要立刻逃离这个人!江恒站在台阶上摇晃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往紫骝居里冲了过去。

看门的小厮大吃一惊,「状元爷?你怎么了?」

紫骝居里起了一阵喧哗──状元爷江恒昏倒在花厅里。

婆罗门花的……香气……降灵一动不动的身影突然动了一下,缓缓眨了眨眼睛抬起了头,婆罗门花的香气──

「状元爷──」门口的小厮跟着江恒进来,大吃一惊,要把他从地上扶起来。那江恒昏厥不过片刻,刹那间睁开眼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厉嚎。「啪」的一声,只见向他凑过来的小厮从紫骝居门口直飞了出去,撞向紫骝居门口的紫骝马,肠穿肚烂,死于非命!

连惨叫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刹那间紫骝居内鸦雀无声。

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睁大的,看着江恒把跟进来的看门小厮在刹那间撕裂,然后摔在了门口的紫骝马上!

血从花厅一路喷洒到了街道,一条直线。

月夜杀人魔!

每个人心里都滑过这五个字,每个人都想逃,却没有一个人动得了。

没有一个人指挥得动自己的脚。

突然间,一声女人的尖叫打破紫骝居的死寂──老板娘从后门进来,看见了满地鲜血,抓住头发尖叫了起来。

双眼翻白的江恒爬起身来,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老板娘吓呆了,一动不能动,眼睁睁地看满身鲜血的江恒向她走来,全身在哆嗦,手脚发软。

就在她也要瞬间变成一堆血肉的时候,一个人踏上了紫骝居的门口。

那「嗒」的一声踏上来的脚步声就如神明的声音一样,花厅里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门口,用迎望着救世主的那种哀怜和惊惧的眼神看着走上台阶的人。

「叮当──」圆铃微响。

那么温柔、好听。

「你在干什么?」踏上台阶的人问。

江恒还差五步就抓住了老板娘,瞬间转过身来,用翻白的眼睛看着登上门口的人,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失去自我的……」来人似乎是随口叹了口气,因为光线从门口照射进来,大家仍看不清他的面目,但都清清楚楚地看着江恒快步向他奔去!

「啪」的脚声,老板娘吓得失魂落魄,这时才软倒在地上,仍然惊恐至极地着着江恒的脚步──那双华丽带血的鞋子。

一步一个血脚印!

「啊──」江恒开口吼出了一声虎狼般的兽啸,扑过去的瞬间,降灵「啪」的一声抓住了江恒的手。

他到底是怎么抓住的,没有人看见──只是刹那间扑过的江恒就被降灵握住了手腕。江恒张开大口,一口白牙硬生生地要咬向降灵的脖子。

一股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花香弥漫在紫骝居里,人人脸色惨白,但终于能够移动,人人情不自禁地挤在一起瑟瑟发抖──没有人敢逃,只怕轻微的声响就刺激了那头失去人性的野兽。

「瞄呜──」降灵怀里突然跳出一只白猫,龇牙咧嘴地咬向江恒的脸颊。

江恒的白牙突然间咬向那只猫!

降灵突然松手放开他的手腕,他伸双手去抱那只猫。

紫骝居里的众人都大吃一惊。危险啊!那只猫比自身安危还重要吗?竟然不顾一切去抢救它!

果然降灵一放手,双手合拢抱住了那只白猫,而江恒的口就恶狠狠地咬在他的手腕上!

众人几乎都可听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不禁心颤胆寒。

但接下来的举动让众人更加电瞪口呆──降灵用那只分明已经被江恒咬断骨头的手一下抓住江恒的脖子,随即从他脖子附近拔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牙齿!

江恒颓然倒地,全身抽搐。

降灵拔了那个牙齿转身就走,怀里依然抱着他的猫。

紫骝居内的众人呆呆地目送他离开,那风中微拂的长发,那耳下束发的圆铃……

神吗?

地上的江恒奄奄一息地爬起来,刹那间已经面容枯稿状若僵尸,对着逆光行走的降灵的影子伸出手,「神……救我……救我……」

降灵的身影消失。

江恒的手颓然落下,眼睛也闭上了。

又过了良久,紫骝居的人才能颤颤地开口说话:「他死了吗?」

「大概吧……」

「没想到最近的杀人魔竟然是状元爷!」

「看他的样子大概是让鬼上了身!」

「可怜、可怜!」

「方才收服状元爷的是谁?」

「不知道啊……」

「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

紫骝口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天色已经昏黄黯淡。

降灵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带伞。

紫骝居门口尸横在地,路人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下一把油伞还等在路边。

伞下的女子微笑如花,娴静依然,那娴静中隐约有些俏皮。雨伞微移,她说:「回家吧。」

降灵走下台阶,走入雨中,再走叭伞下。

「师宴,他死了。」

「是吗?」

「你会生气吗?」

「不会。」

「你不是……」降灵努力感受着师宴的心,那情绪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表达,「很爱他?」

「是啊。」师宴轻声说,回头看了降灵一眼,笑得特别温柔,「所以我给他──我认为最好的结局。」

降灵疑惑地看着她,走了一会儿,他站住了,

「阿鸦说要我等他。」

师宴笑了起来,他到现在还没有怀疑?轻摸了摸他满头乌亮柔顺的长发,突然有点儿不忍心欺骗他,柔声说:「是我叫你来的,阿鸦不知道。」

「哦。」他继续往前走。

「你不会生气吗?」她学着他的口气笑盈盈地问。

「为什么要生气?」降灵仍然满脸的疑惑。

她笑了出来,「你真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人啊。」

「哦。」降灵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只是说:「我饿了。」

「牙齿?」平靖王府里,几个人围聚着讨论这次状元爷杀人之事,王爷显然颇受打击,但毕竟阅历丰富,神色依然很平静。

「牙齿。」降灵右手掂着一枚长型的牙齿,「蛇的牙齿。」

阿鸦接过那牙齿一嗅,「非常香,香得有些可怕。」

「里面灌满了血。」平靖王皱眉,「那是什么血?」

「婆罗门花的血。」降灵淡淡地随口说。

「那时什么东西?」

「有一种人,天生是杀人狂。」阿鸦替降灵解释,但他也不甚了解,「会以诅咒杀人,有很多神奇的能力,惟一识别的方法是他们身上都很香。」

「这枚牙齿的意思就是状元爷也许不是这种天生的杀人狂,但是有人在他的身上注入了这种血……」

平靖王沉吟,「会是什么人呢?」

「平常人不能接受诅咒师的血。」降灵说,「没有抗力,会失去自我。」

「但听说接受少许诅咒师的血,能够得到一些神奇的能力。」阿鸦说。

「嗯……」降灵漫不经心地说,「可以延长寿命,可以看见鬼魂,可以诅咒杀人,可以……啊,不可以飞来飞去,只有血统很强的诅咒师才可以……」

「京城之中真正的凶手,看来还没有抓到,状元只不过是他利用的一个工具罢了。」平靖王喃喃自语。

「但状元四处杀人,看来也非自愿,对暗中的诅咒师来说又有何意义?」阿鸦皱起眉,「除非他是以诅咒师之血和状元做交易,状元得到异能之血,诅咒师嘛……状元必然给了些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看来还是要到状元府一行。」平靖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