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行,我当初把他交给你,没交错。”皇后感叹道。
一句感叹之言,瞬间将两人拉回了当年。
那时,他们即将被流放出京,临行前皇后让人给福儿和卫傅办了婚礼,福儿来向皇后奉茶时,皇后便说出了那句至今让她依旧记忆犹新的话。
我把我儿交给你。
“娘娘夸赞了,卫傅他是福儿的夫君,相夫教子,这都是分内之事。”
其实都明白,当初皇后会让福儿和卫傅成亲,是不得已下的为之,但福儿真的很感激当年皇后做下的此举。
为她和卫傅少走了弯路,省了很多麻烦,不然名不正言不顺的,她和卫傅大抵也走不到今日。
“不,本宫还是要谢谢你。”皇后郑重地拉过福儿的手,拍了拍,“你是个好姑娘,也是个有福气的人,还生了这几个可爱孩子,本宫当初没看错你。”
“本宫该赏你的,但本宫一时竟不知该赏你什么好,不过你放心,你的福气还在后头,本宫不会亏待你……”
最后这几句,皇后是喃喃自语,福儿一时有些没听明白,正想出言询问,这时几个孩子又回来了。
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圆圆来到陌生地方,多少是有些不习惯,去了偏殿后就闹着要娘,迎春只能又把几个孩子带回来。
“孩子不习惯是正常,毕竟还小。时候大概也不早了,你回吧,我让人送你们出宫。”
福儿虽诧异皇后没有多留他们,但想着外面还有卫傅,说不定是卫傅那边结束了,皇后才会不想耽误让他们走。
她总觉得皇后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儿怪。
大臣和命妇进宫时便不是走一个城门,一个走东华门,一个走玄武门,所以福儿出宫这趟路并未碰见卫傅。
一直到从玄武门出来,才看见已在此地等候他们多时的卫傅。
“你去紫宸殿,没发生什么事吧?”福儿不禁低声问道。
“等回去后再说。”
之后一家几口上了马车,往燈草胡同去了。
……
另一边,目送着福儿和几个孩子离去后,皇后便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才有了动作。
她抚了抚肚子,略有些感叹道:“她倒是个聪明的,从始至终都没提我有孕的事,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迎春想了想,也没好说什么。
她也清楚,若真福儿不识趣问起,大抵福儿尴尬,娘娘也会尴尬。
“也不知陈瑾那如何了?”
提到这个,迎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其他人在,才低声道:“娘娘勿要担心,陈瑾办事不会出岔子,即使陈瑾那出了岔子,还有……”
“你说得倒也是,希望一切顺利吧。”
说到这里,皇后攥紧了衣袖。
第181章
“娘娘,陛下来了。”
守在门外的小宫女,匆匆忙忙进来禀报。
皇后下意识站了起来。
想了想,又坐了下。
这期间,正武帝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卫傅的妻子走了?”
皇后作势要起来行礼,正武帝按了按手,没让她起来,来到她身边坐下。
“我没多留他们。”
“怎么没多留?你眼睛红了,哭了?”正武帝问道。
皇后躲开他的视线,低声道:“多年不见,难免会……”
“你如今怀着身子,要少哭。”正武帝拍了拍她的手,“你若是真舍不得他们,等你千秋节过后,朕长留他们在京,也不是不可。”
“还是不了。”
“为何说不?明明舍不得。”
其实这个问题很不好答,但皇后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应对。
“你明明知道原因,何必多问?”
说着,她微微偏开脸去。
她并没有发现正武帝看着她的目光很深邃,面上却是笑了两声,道:“你竟还在纠结这些,罢罢罢,随你吧。”
皇后松了口气。
瞧了瞧他的脸,见他面色隐隐透着一股灰,不复往日红润,不禁关切道:“陛下龙体可好了些,可有按时服药?我瞧着陛下近日精神委顿,还是多注意些龙体好。”
“你这是在关心朕?”
皇后一僵,似有些不显的高兴。
“臣妾乃皇后,关心陛下乃职责所在,若是陛下觉得臣妾的关心是多余,臣妾以后不再如此便是……”
“皇后的关心怎会是多余?”正武帝握住她的手,缓缓地摩挲了几下,“朕很高兴皇后能如此关心朕,还望皇后以后多多关心才是。”
这话这举动,几乎算是明晃晃地调戏了。
都一把岁数了。
皇后的脸下意识一红,垂头下去后,看似有些娇羞,身体却隐隐透出了一股僵硬。
正武帝仿若未觉,缓缓地磨蹭着她的手,眼神幽远,似乎在想着什么。
回去后,福儿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全套的命妇服脱下。
这衣裳实在不是人穿的,关键是她要穿着厚重的命妇服,顶着重重的冠,来回穿行大半个皇宫,一趟下来脖子都快被压断了。
换了身家常的衣裳,感觉整个人轻快多了。
这才去找卫傅,继续之前未完的话题。
时间拉回到不久之前的紫宸殿里。
“你在冰城开设的税所,将交易所和税所合并,是很有创新的想法,避免有些商人不交税或少交税,又能管控他们的售卖物品没有违禁,独立于当地官衙之外,就能避免官员肆意贪赃枉法……
“此法朝中已经在议了,若是可行,将会在整个大燕推广,是时你又是大功一件。”
站在下方的卫傅,微微垂着头,态度不卑不亢又不失恭敬。
“陛下谬赞,臣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觉得西洋人税所制更适合当时的冰城。西洋人还是有许多东西值得我们去采纳与学习。臣在冰城,结识了一位西洋来的传教士,他并非坐船而来,而是坐着骆驼一路从西往东……
“臣觉得,其实大燕也可以派人去西方和那些国家交流,如此一来才能采百家之长,清楚当下世界格局。臣此次进京,特意将这个传教士所做的地球仪带了来,进献给陛下,此物甚是奇特,可众观整个世界……”
“你等会下去,把东西给曹仁,朕还有其他政务,你且退下吧。”
“是。”
退到殿门外,曹仁正在此处等着他。
卫傅也没多说其他,命小喜子把装在一个大木箱里的东西,交给了曹仁。
曹仁笑眯眯地道:“估计娘娘那儿差不多也结束了,夫人应该是从玄武门走,将军可从那里去接夫人。”
卫傅对曹仁道了谢,临走前回头看了紫宸殿一眼。
他好像面有病色,难道是身体不适?
……
这次觐见,正武帝很正常。
怎么说呢?
除了例行询问了下两地军政之事,褒奖了卫傅在冰城施行的改革之法后,再无其他多余。
甚至连多余的试探和旁敲侧击都没有,正常得仿佛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封疆大吏。
而正武帝也对他很放心。
仿佛之前他还没入京时,心中的那些防备,以及私下做的安排,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就是太正常了,正常得让卫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感。
说罢紫宸殿的事,卫傅又问福儿去见皇后的情形。
福儿知晓他想知道娘娘的近况,就把当时见皇后的情形,丝毫没有省略地都一一说了。
然后她又说了自己的感觉,她总觉得皇后娘娘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儿怪。
卫傅脑中如电石火花般闪过一个念头,他终于找到正武帝哪儿不对了,就是给人感觉怪怪的。
但你若是细说,又说不出哪儿怪,人家其实表现得挺正常。
因此给他了一种违和感。
难道有什么事?
可二人思索了半天,都没想出所以然来,只当是自己心态可能不对过多思虑,才会觉得别人怪异。
与此同时,就在几千里外的冰城。
卫琦满脸风雨欲来,来到将军府,找到了刚忙完的陈瑾。
一见卫琦这副样子,陈瑾就知道他是发觉了。
想想也是,五公子不是不管世事之人,他既为镇边将军,掌管着漠北边防,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漠北的一些动静。
只是由于卫傅临行前的布置,给了陈瑾浑水摸鱼的机会,以至于直到此时卫琦才后知后觉。
“你到底是谁的人?”
卫琦怒火太盛,上来二话不说掐住了陈瑾的颈子。
陈瑾不过是普通男子的中等身量,卫琦却又超出寻常男子太多,抓他无疑是像掐小鸡崽似的。
“我是殿下的人,从来都是。”
如此情形,陈瑾依旧面带笑容。
卫琦面色一阵变化。
须臾,他狠狠地将陈瑾一把扔了开,去了一旁的大椅上坐下。
“你今天最好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不然我要了你的狗命!”
陈瑾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他面容普通,身量寻常,平时出没在将军府里,就像个隐形人似的。可恰恰是如此普通的陈总管,是名副其实的总管。
将军府里里外外一切,都是他管着的,甚至是卫傅的一些公务,有时候也不会背着他。
这样一个人,想做一些事太容易了。
……
这趟卫傅进京,也不是全然没有防备,他设想了最坏的情形,所以给自己安排了好几条后路。
例如这趟他入京,能带的护卫有限,所以他所带之人无一不是一等一的好手,并携带了大量火器。
还例如他安排了两队人马,乔装成行商的商队,一路在前头,一路在后,跟着他一起入了关。
如今这些人都混进了京城,就在燈草胡同附近藏着。
另有一批人马留在京郊,这里同时还藏了一批马匹,供以若是发生危机情况,不至于因为缺少马而无法逃脱。
甚至在燕山以北,居庸关之外,他也安排了一批人,这些人则负责接应。
这些后手,足够保证不管发生任何危机,卫傅都可以带着妻儿,迅速逃离京城,同时经由燕山迅速回到草原。
这些安排卫琦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陈瑾会浑水摸鱼,利用他哥的这些安排和布置,把黑甲军剩下的人马,除了他身边跟着的那几百人外,都调到了燕山以北的乌兰布统草原。
如今的黑甲军,早已今非昔比,人数达到了近六千人之多,而且是军备战马都极其优良的六千人,并非以前凑数的那种。
凭着这批人马,卫琦有自信带着人马把整个漠北漠西打穿,可惜他哥对自立为王一点兴趣都没有,依旧当他镇守将军。
即使卫傅这次为自己准备后手,也不过只动用了不到两千人,可陈瑾私下却调集了剩下所有人,他想干什么?
闯关?
乌兰布统草原过去就是燕山,燕山有天下第一关,居庸关。
居庸关距离京城,也就一日的路程,素来有京城门户之称。
如此情形,实在容不得卫琦不多想,尤其他清楚卫傅的布置,知道陈瑾是背着他哥干的。
“老奴不过是在帮殿下罢了。”
“你这是在帮他?他若是想反,早就反了,不会等到今日。”卫琦厉声道。
脱去了在兄嫂面前的伪装,卫琦眼中狠辣之色毕现,显然陈瑾再给不出能说服他的理由,他绝不会手软。
陈瑾似乎并不诧异的卫琦的态度,其实他早就发现卫琦是个两面人,在家里一个样,在外面又一个样。
一个在外面有‘杀神’之称的人,怎可能是个憨小子。
“就是因为殿下做不下决定,考虑太多,老奴才会帮他做决定。”陈瑾淡淡道。
“你有何资格替他做决定?”卫琦冷笑。
陈瑾微微叹了一口气:“老奴自然没资格,可若是皇后娘娘呢?”
第182章
“皇后娘娘?”
这下卫琦彻底愣住了。
愣完后,想想似乎也合情合理。
这陈瑾早些年在宫里时,就是皇后安排在太子身边的人,为此太子很是排斥陈瑾这个喜欢管东管西的东宫总管太监。
只是经历了那场大变,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本以为死了的人没死,而卫傅此时也成长了,想法也跟以前有着很大的不同,陈瑾是老人,自然深受信任留在身边。
所以陈瑾会受皇后的命令也很正常。
“五公子,老奴知道您敬重殿下,老奴与您的心思是一样的,若是有朝一日,能拿老奴的命,却换殿下顺顺遂遂,老奴义不容辞,相信您也能为殿下轻易舍弃性命。十年了……”
说到这里,陈瑾颇为感叹。
“十年了,娘娘在宫里忍辱负重了十年,殿下和您在外面也忍辱负重了十年。殿下积蓄多载,明明有能力打回京城,却顾忌黎民百姓,不愿重燃战火,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是个头?一日没有回到那个位置,家人性命安危,一刻都在别人手里……
“这次娘娘已经打算好了,借着她有孕之事,召殿下回京,趁机发动宫变。京里的一切娘娘都已安排好,但为了防止出现其他状况,特意让老奴调集了兵力,聚于燕山之外。是时,镇守居庸关的曹将军会放我们的人进去……
“那曹将军的夫人和娘娘,早在闺阁之时,就是手帕交。元丰朝的时候,曹将军因惹怒废帝,差点没被下了昭狱,是娘娘从中保住了曹家人,所以曹将军是我们自己人。等过了居庸关,一马平川……”
“京城还有京营,九门有九门提督步兵营,宫里有禁卫,哪来得一马平川?光凭几千人,可不够拿下整个京城。”
卫琦皱着眉提出异议。
“还有那个人,你真当那个人是吃素的,他当年既然能夺下皇位,这些年独揽朝纲,而无一人有异议,必然有其手段,你们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些年,卫傅和卫琦私下没少聊正武帝。
因为卫傅对正武帝甚为看重,连带卫琦也对对方颇为忌惮,自然不会小瞧了对方。
陈瑾微微一哂。
“娘娘既然做了安排,自然一切都安排好了,五公子你要知道,娘娘不会拿殿下一家人玩笑的,殿下是娘娘的命,必然是有了万全准备,才会命令老奴做下这些事。”
这也是实话。
皇后显然不蠢,一个蠢女人不可能当两朝皇后,还福泽了他们这么多人。
“可你也不该背着二哥做下这些事!”
卫琦的口气虽还是严厉,但陈瑾能明显听出其中的软化。
“老奴也不想瞒着殿下,可此事若是让殿下知晓,恐怕也进行不下去。”
说到底卫傅几番思量,都未选择那条路,必然有他自认的道理。这种道理在外人可能看起来无稽,但未尝不是他内心坚持的真理。
皇后、陈瑾还是了解卫傅的,让他知晓,整件事很难进行得下去。且正武帝也不是等闲之辈,若是卫傅早知道,他见了正武帝后,能不露出端倪?
不如暂时不让他知道,等事到临头再告知他。
“我这就去乌兰布统!”
卫琦站了起来,这般大的事,他不亲自在边上看着,不可能会放心。
“五公子您现在去也晚了。”
等卫琦赶过去,至少需要十几天的时间,而等到那时候,皇后的千秋节也早就过了。
“你最好祈祷事情能顺利进行!好好想想等二哥回来,怎么跟他交代吧!”
说完这话,卫琦离开了将军府。
另一边,福儿和卫傅对此事一无所觉。
既然是皇后千秋,自然要准备寿礼。
福儿他们给皇后准备的寿礼,是一座西洋钟。
西洋钟整体为金黄色,工艺极其精美。
福儿也是刚拿到手中不久,爱不释手,突然说要进京贺寿,她和卫傅考虑再三。太贵重的物品,不适宜拿到人前来送礼,未免太出风头,可普通之物,又拿不出手,遂选了这座西洋钟。
卫傅承诺等日后再给福儿寻一座。
眼见再过两日就是皇后千秋节,福儿特意让侍女把座钟从盒子里取出来,进行最后的擦拭。
其实还是想再把玩一下。
这座西洋钟最大的特点,就是整个钟体分了三层,最上层是可以看时间的钟体,中层是一个鎏金嵌玻璃的布景箱。
一旦开启,下层的机械就会带动着布景箱里转花和蝴蝶翩翩起舞,同时有奏乐响起。
一曲奏乐罢,一切恢复平静。
钟体会发出嘀嗒嘀嗒的响动,随着响动,指针缓缓走动。
每到一个正时,钟体下的一个小门会自动打开,里面会跳出一只金色的鸟雀,清脆地鸣叫几声,又缩回去,小门闭合。
福儿一边擦着,一边把玩,这时崔氏来了。
崔氏进来后,先恭敬地和福儿见了礼,福儿让她不用多礼,坐下后,崔氏将目光投向桌上,好奇地问福儿这是什么。
福儿给她讲这是西洋钟,又给她演示了一遍此物的神奇之处。
果然崔氏也被此物的神奇打动。
但福儿总瞅着她眉眼间,似乎有一丝阴郁。
这是怎么了?
但崔氏不说,福儿也不多问。
崔氏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福儿叫来侍女梦竹,问她正院这两天可有发生什么事。
这梦竹是乌珠走后,新升上来的一个管事侍女。乌珠不是乌格的妹妹,其实是乌格的侍女,乌格复辟后,就让人来接走了乌珠。
梦竹可比乌珠顶用多了,福儿身边所有事,她都管得井井有条。也是以前福儿就没把乌珠当做侍女,而梦竹这一批侍女出自于陈瑾的调教,自然非同寻常。
如今福儿一家人,暂时寄居在弟弟家中,自然不会只管闭门过自己的日子,对正院那边也会颇多注意。
因此福儿才会问梦竹正院的事。
“倒没听说正院发生了什么事。”梦竹想了想,道。
“没有就算了。”
想想也是,她这弟媳可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能做宗妇的那一类人。这样的人若是不想人知道自己的私事,外人自然不得窥探。
福儿也是看出崔氏有几分欲言又止之意,才会好奇问上一问。
……
另一边,崔氏走出这座院子。
她的陪嫁丫鬟鸳鸯小声道:“夫人,您没把那事告诉三姑奶奶?”
福儿在兄弟姐妹中排行为五,但在姐妹中却排行为三,因此被崔氏这边的人称呼为三姑奶奶。
崔氏叹了口气,微微地摇了摇头。
鸳鸯有些着急:“我看三姑奶奶是个好人,待人宽厚,为人也亲和,您把苦衷告诉她,她肯定会帮您的。”
“这种口,我又怎好意思开?”崔氏露出一个苦笑,“当初刚嫁给夫君,我便提了给身边丫鬟开脸之事,被夫君拒了,后来怀上晟哥儿,我又数次提及此事,夫君被我惹怒,大半个月没睬我,之后我也就充傻装糊涂,不再提这些事。
“谁曾想夫君会突然带个女人回来,虽说是旁人所送,夫君暂时也没碰她,只是安置在府里……你说这种情况,我又怎好去求三姑帮忙,只能说是,我是自食恶果吧。”
说到这里,崔氏面色黯淡无光,整个人仿佛枯萎了也似。
若说开头是因为大户人家素来如此,女人出嫁后当为贤表,女子难免有不方便的时候,无法服侍夫君,为其准备一二通房,才能显示作为妻子的贤惠。
可由于王多寿几番拒绝,崔氏已经歇掉这点心思了,甚至暗中心生欢喜,之后再提,不过是故作试探。
谁曾想,终日怕狼,如今狼真的来了,她反而陷入绝地。
既无法当面拒绝夫君,又无颜求助她人,才有自食恶果这一说。
“可我听说,王家的家规是不准纳妾的,”鸳鸯小声道,“你看三姑爷,官高至主管两地的镇守将军,至今身边不过三姑奶奶一人,三姑奶奶同为女人,肯定能理解夫人您的想法。”
“行了,你不要再说了,再过一日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什么事都要等过了这日再说。”
鸳鸯当即闭了声。
很快就到了皇后千秋节这一日。
这日宫里有专门的庆贺礼,皇帝皇后要先去朝拜太后,再去交泰殿升座,接受王公大臣及内外命妇的朝贺。
由于宫中没有太后,这一章程就被省略了,帝后只用去交泰殿升座,接受众人朝贺即可。
说起来简单,其实做起来十分复杂,尤其作为外命妇。
就比如说福儿,天不亮她就要起来,按品大妆,着正经的命妇服,而后坐车行至宫门,在宫门外排队,再被引入宫。
由于在外命妇之前,有诸位王公大臣勋贵皇亲,还有各内命妇,外命妇是排在最末尾的,所以她们要一直等着。
等前头都结束,最后才轮到她们。
而这个等待无疑是漫长的,等待过程中,也是要一直站着的。反正福儿是从天麻麻亮,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眼见到了巳时,才轮到外命妇。
之后行至交泰殿外行跪拜大礼,福儿全凭一股子蛮劲儿撑着。反倒之前她一直认为羸弱不堪的一众官夫人们,个个精神抖擞。
不管是装的,还是本就如此,反正福儿是挺佩服她们的。
幸亏礼毕后,似乎也知道她们也累着了,有宫人领她们去宫室做短暂歇息,之后宫里会设宴款待所有人。
等到去赴宴时,已经过了午时。
这是福儿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在宫宴上,吃到御膳房的食物。
说实话,不太好吃。
此时已是初冬使节,再好吃的菜从御膳房端出来,再送到宫宴上,都已经凉透了。
这样的御膳怎可能好吃?
不过大家都装得很好吃的模样,福儿也就跟着装。
这次的宫宴是男女共席,男在左,女在右,但这么多人,一殿显然无法款待所有人,所以分了三殿。
由于卫傅的缘故,福儿和他所在的位置是主殿,只可惜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宽阔的场地,只能隔着对望。
众人落座后没多久,正武帝和皇后相携而至。
今日的皇后打扮得十分华贵,一身金灿灿的后服衬着其明艳的妆容,美得不可方物。微微凸起的小腹,在宽敞的后服的遮掩下,倒没有那么明显了。
皇后无疑是清冷的,她的清冷不在皮相,而在骨子里。
有时即使笑着,眼中也透露着疏离。
可今日皇后的笑容很明艳,无形中显得旁边两鬓霜白的正武帝平添几分苍老之态。
英雄难过美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