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知道我为何会被跟你关在一起,而不是像小喜子他们那样,被送到别处?”
福儿的眼神有些怪,口气也有些怪。
卫傅下意识问:“为何?”
“斩草要除根啊,如果不小心让我把你的根带出去,这不就出了条漏网之鱼?人家又怎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什么根,什么漏网之鱼?”
福儿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你不会以为咱俩光同房,同完房就算完了吧?你又没让人给我准备避子药,指不定我肚里现在就有一个,这不是漏网之鱼是什么?”她指着自己肚子道。
卫傅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只可惜他长时间未吃东西,之前又被人下了药,脚步竟有些不稳,扶着椅子才站稳。
“你的意思,你有了?”
“我没有!”福儿烦躁地把地上的棍子捡起来,挥了挥,“但谁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了,真有了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据说要一两个月以后才能知道有没有,毕竟种子播下去,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能不能长苗儿。”
卫傅彻底结巴了,像个学舌八哥一样。
“种子播下去,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能不能长苗儿?”
福儿翻了他一眼:“怎么?种子是你撒的,难道你不认?”
“孤没有不认!”
终究什么播种长苗的话题,对于一个年仅十七以前从没经历过这类事的少年来说有点超纲,耳根已经红了,大抵是福儿的口气太直白。
总算有点人气儿了!
福儿瞅了他一眼,心里想,又道:“所以你要振作起来,不然真长苗了咋办?你真打算扔下咱们母子不管了?”
她捂着眼睛,假哭了起来。
这一次卫傅没觉得她是装哭,上前拉着她的手,道:“我肯定不能不管你们!你放心,就算拼了孤的命,孤也一定保你们母子平安。”
福儿胡乱地擦了擦眼睛,道:“什么拼命不拼命的,现在你要先振作起来才是真的。”
两个馒头很快就下了肚。
卫傅觉得没劲儿,还吃了两根福儿的宝贝牛肉条,又喝了一些水,他让福儿给他找剃刀,他打算把胡茬刮了。
另一边,宣王带着皇后来到东宫一侧的角楼上,从这里正好可以俯瞰太子和福儿所在的那座小院。
之前福儿又是翻墙又是爬树,还以为自己行举隐秘,殊不知一直暴露在人眼皮子底下,人家抓她自然一抓一个准儿。
“你看,其实傅儿过得挺好,只要你好,他就能好。”
皇后近乎贪婪地看着这一幕,虽离得有些远,还是能看见她的儿子坐在一把椅子上,全须全尾的,那个叫福儿的宫女正在给他刮胡子。
两人似乎在说话,说到兴处,福儿拿着小剃刀手舞足蹈的,太子似乎被逗笑了。
当初她觉得这宫女身份卑微,粗鄙,规矩也差,胆子又大,后来又觉得她没想象中那么差。
那次她在鞠场千钧一发时力挽狂澜,她觉得也不是不能容忍。
此时看到这一幕,她的心总算放下一些了。
突然想到那次事后,迎春说,福儿福儿,这名儿一听就是个有福气的人,这福气也沾给咱们太子爷了。
也许她是一个有福之人。
如今皇后也不敢奢望太多,只要儿子还是好好的就成,至于其他……
皇后又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本宫想回去了。”
“不想再看看?”
皇后微微抬起下巴,神色已恢复平时应有的冷静和从容,仿佛之前那个因担忧儿子而歇斯底里的女人,并不曾出现过。
“你不说了?只要本宫好,他就能好,希望宣王你能信守承诺。”
宣王看着她苍白的脸,知道她其实还没有屈服,她定是还存着什么心思。
她从来就是这样,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就不会放弃,她会步步为营,会虚与委蛇,就像曾经对付卫奕那样,明明已经不喜了厌恶了,也不会跟对方撕破脸皮,只会与其周旋,寻求出路,与其对抗。
宣王不怒反喜,她只要不放弃愿意与他虚与委蛇,对他来说就是好的。只要她不寻死,不再像之前那样不吃不喝,而他也需要一些时间让一切成为定局,等到那时候,她就会真正属于他。
他有的是时间,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这暗中发生的一切,卫傅和福儿并不知道。
不过从这一天起,卫傅似乎真的振作起来了。
他开始按时吃东西,每天固定锻炼恢复体力,也不再颓丧了,还会试探着隔着门和外面的侍卫交谈,询问外面的局势。
可惜没什么用,似乎有人专门交代过这些负责看守的侍卫,让他们不准和里面人说话。除了一开始福儿询问皇后状况,有人答过,再多的不管问什么,对方都不会答。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与此同时,远在几百里外的王大柱,终于到了京城。
只可惜他来的不凑巧,京城竟然戒严了,城门一关就是几日,不准进也不准出。没办法,他只能借住在附近庄子上的农户家中,每天给人几文钱,就当是借住的花销。
对方听说他是千里之外的建京来的,进京是来探望在宫里当宫女的孙女,也愿意让他借住。
平时还会帮他做点干粮,让他去城门探看情况时带着吃,不过王大柱每次都会给人钱就是。
这期间庄子上免不了有些流言。
处在京郊的庄子,大多都不是普通庄子,都是一些官宦勋贵之家的田产,住在庄子上的农户都是佃户,因此少不了能知道点城里的情况。
据说皇上在承德那边病了,好像出了什么事,才会封城。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田庄上平时除了种粮食,大多还担任往城里府上送菜的活儿,王大柱所借住的这个庄子,就是某侯府家的庄子。
所以他借住的这户人家的老汉,安慰他让他别急,京城不同别的地方,城门不会封太久,不然城里那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
果然没过两天,庄子上能往城里送粮食送菜了,但城门还是封闭的,只有像他们这样是勋贵家田庄的才能进。
送一趟粮食和菜进城,回来后又知道不少消息。
说是皇上薨在了承德,宣王回来了,具体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这些下面的人也不知道,只知道封城和这事有关。
稍微敏感些的,都知道出大事了,可到底如何还得等下文。
又过了几天,九门大开。
与此同时,一些消息也在民间传了起来。
说是先头那个皇帝是抢了宣王的皇位,本来先皇是属意宣王的,先皇暴毙也和先头那个皇帝有关,如今宣王匡扶正统,已昭告天下,不日即将登基。
这些消息其实跟老百姓们没什么关系,只要不夺了他们的生计让他们没饭吃,谁当皇帝跟他们关系不大。
跟王大柱就更没关系了,反正谁当皇帝皇宫都在那儿,只要他孙女还在皇宫里就行。
来到京城后,他花了一天时间围着皇宫转了一圈。
摸清有几个门,哪个门是贵人走的,哪个门是宫人们走的。摸清楚后,他就去跟守门的禁军侍卫套近乎,说想探望孙女。
如果是以前,塞点银子指不定就有人进去帮忙找人,可宫里刚乱了一阵,一切才刚恢复,谁会去帮一个老头到宫里找孙女。
侍卫将之轰走,王大柱没办法,就盯上了每天从宫里往外送粪车的老太监。
一些他从家里带来的烟丝,两个夹肉烧饼,王大柱和老太监混了个脸熟。
而后自然而然提出请对方帮忙找孙女,为此他还出了二两银子的大价钱,知道请人帮忙不给好处不行。
老太监当即答应下来,让他三天后再来。
三天后,王大柱又来到宫门口,可惜没等来日思夜想的孙女,反而等来了一个太监。
这个太监告诉他,他孙女如今不是宫女了,而是给太子爷当了妾,只可惜换了个皇帝,太子肯定当不了太子了,要倒大霉,如今他胖福儿跟太子在承德。
这个太监正是汪椿。
承德?
他之前就从承德过来,早知道孙女在承德,他就不来京城了。
王大柱慌忙就想走,赶着再回承德,被汪椿拦了下来,说新皇刚登基,已经说了不会追究废帝的家眷,不日这些人就会送往京城。
至于福儿会不会受到牵连,这件事还不好说。
按理说她没有名分,不该受到牵连,可谁能知道新皇会如何处置,只有等人回到京城才知道。
王大柱寻思,总要等见到人才能安心,遂决定不走了,就在京城等。
第39章
其实随着时间过去,福儿能感觉很多时候太子都在强颜欢笑。
只有她跟他说话时,他才愿意说几句话,更多的时候却是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忽然有一天,看守的侍卫给他们送了一顿很是丰盛的饭。
虽比不上以前他们所用的膳食,但至少比现在日日吃馒头要好到不知哪儿去,有一只烤鸡,还有两个菜,还有一些香喷喷的大米饭。
福儿接过食盒时,突然想起幼年在民间听来的,说是死囚临死之前,都会有一顿断头饭。
可能是她耽误太久,卫傅便寻了过来,正问她怎么了。
送饭的侍卫突然说,让他们别多想,说新皇登基,是大好的日子,所以他们才能吃一顿好的,而他们不日就会被送往京城。
不是断头饭,却和断头饭无疑。
福儿提着食盒,把饭菜在桌上摆好。
“你也别想太多,他要是真想杀我们,在这里就解决了,何必拉到京城再杀。先吃饱了,谁知道他们送我们去京城是怎么送,指不定让我们走着去,不吃饱哪有力气。”她故作轻松道。
“你说的有理。”
彼此都明白对方在强颜欢笑,可这时候不笑难道哭?
被送去京城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福儿本来猜是不是要给他们带枷锁,锁着上京,谁知竟然还好,还给他们准备了马车。当然跟他们之前来承德坐的马车不能比,但总归有辆车,不用徒步走。
卫傅再一次跟负责押送他们的护卫,打听关于皇后的事情。
福儿不知他看没看出来,反正她看出侍卫的眼神有点怪,说是皇后已先一天被送往京城了,至于再多的,侍卫就不肯说了。
这一次并不止二人被押送上京,还有另外几位皇子公主和他们各自的母妃,以及元丰帝其他的嫔妃。
开始福儿只看到他们的车后,跟了十几辆看着很简陋的马车,后来听到哭声,才知道这些人是和他们一同上路。
以前养尊处优,现在都成了阶下囚,来的时候花团锦簇宫人拥簇,回去的时候灰头土脸好几个人一辆车。
这些妃嫔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日子,都是一路走一路哭,哭声就没停过。侍卫对她们并不客气,被哭烦了就会喝斥让她们闭嘴,她们也不敢不闭嘴。
侍卫对女眷的看管不是很严,遇到路上扎营时,是可以下车的,不过几位皇子就被看得比较严了,除了大小解,一律不准下车。
哦,如今他们也不是皇子了。
据福儿打听所知,新皇下旨将所有人都废为了庶民,元丰帝也被褫夺了帝号,被称为废帝。
自然皇子不再是皇子,公主不再是公主,太子不再是太子,娘娘也不再是娘娘了。
本来福儿还想看看甄贵妃、李德妃她们如何的,可至今都未看到过几人下车。几个公主也未下车过,只有几个以前脸不熟的低阶嫔妃,灰头土脸地下来打过饭,打了饭人就上车了。
这趟离开行宫,福儿抛弃了之前作为太子侍妾的打扮,而是穿回了宫女服。她的宫女服没带,就穿了念夏的。
平时队伍一旦停下来,她就下车寻人套近乎,各种打听消息。侍卫中除了极少数人知道她是废太子的侍妾,大多以为她就是个侍候废太子的小宫女。
又见她面相讨喜,笑甜嘴也甜,零零散散也能让福儿打听到一点点消息。
福儿还在车队里看到过周氏和李氏,可惜中间隔得太远,没机会说话。
不过看两人情况倒比其他娘娘们好,该吃吃该喝喝,每次扎营时侍卫们就地造饭,如今他们这些人都成庶人了,吃的饭自然和侍卫们一样,甚至更要差一点。
每次打饭时,福儿发现就她和周氏李氏跑得最快,其他女眷还要磨蹭一会儿,似乎顾忌颜面,但一般等她们下来时菜和饭都剩不了多少。
福儿每次下车时,卫傅从不说什么,只是隔着车窗默默地看着她。
看了几日,卫傅再次感叹福儿韧性极好,这个韧性不光是指她在生存上的韧性,也指的她心大,似乎什么的境况,她都活得极好,活得如鱼得水。
因此他又再度萌生想让福儿跑的念头。
只可惜这个念头刚说出,又被福儿骂了。
“你以为我没观察有没有逃跑的机会?别想了,人家是内松外紧,四周都围着人,人人都有马,光凭着两只脚跑,根本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而且我在外围还看到一伙儿穿的不是侍卫服的兵丁,好像是两路人马押送我们这些人上京。”
见他默不作声,她睇着他道:“再说我要是跑了,你舍得我?”
舍不得。
不过他没说出口,只是抿着嘴角,偏开了脸。
“如果我要是找到机会,咱俩一起跑,你舍得娘娘?”
不能。
他至今没有母后的消息,怎可能扔下母后一走了之?
“所以咯,别想那么多,先吃饭吧,不吃饱,真有机会送到你面前,你也跑不掉。而且我打听过了,我们这群人是要被送回皇宫的,如果真把我们送回宫了,从宫里逃跑,比这里跑要简单。”
宫里可是她的地盘啊,她要真想找人帮自己,别的不说,陈司膳和汪椿肯定要帮她。
而且福儿不跑还有个原因,她放不下心师傅。
她至今没打听到有关尚食局的消息,有说早就回京了,也有的说还有一部分人在他们后面,总之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到。
而福儿也不敢明晃晃的问,怕惹来侍卫们的警惕。
吃罢饭,福儿拿着碗去水边洗。
他们一般扎营都在水源附近,所以洗洗刷刷倒是不困难,虽不至于跟以前一样,但最起码不会蓬头垢面,反正福儿不允许自己跟卫傅蓬头垢面。
正洗着,突然来了个穿着军服的汉子。
福儿借着水的投影,看见这汉子一直盯着自己瞅,心中生了警惕,顺手抓住了水边的石头。
“你……”
“这位大哥,有事?”
福儿笑眯眯地站了起来,背后的手却紧捏着石头。
截止至今,她还没看见过这些负责押送他们的侍卫,对哪个女眷有不轨之举。可没看到不代表不会发生,福儿以前可是听说过落了罪被押送流放的女眷特别惨,女人都不是女人了,随意被那些官差轻薄侮辱,反正也没人管。
“真像……”
“像什么?”
“你叫什么名儿?”汉子突然问道。
福儿假笑道:“大哥,女儿家的闺名是不能告诉男人的。而且我是宫女,你可知道宫女在宫里都被视作皇上的女人,连御前侍卫都不敢招惹,你可别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到时我怕你性命不保。”
“你想到哪儿去了?!”
汉子有些没好气,似乎觉得福儿这么揣测他是侮辱自己。
“我就是觉得你有些像我认识的一个熟人!”
福儿敷衍道:“那大哥肯定认错人了,我打小就进宫了,不可能像大哥的熟人。”
“打小就进宫?”汉子若有所思,“这又对上了!对了,你是哪儿的人?”
“辽阳的!”福儿不耐道,“大哥,你又不是官爷,难道还查户籍不成?”
谁知这汉子非但没恼,反而激动地追问:“那你家是不是在建京下面的靖安堡?”
福儿霍地抬起头。
像这种带着各类堡字的地名,可是她家乡那一片的特色,其他地方极少有,他怎么知道她是靖安堡的人?
“你是胖福儿?闺名叫多福?我说我怎么瞅着你眼熟,越看越像多寿,你家里是不是姓王?”
福儿听到胖福儿这三个字,就有点懵了,谁知越往后听越疑惑,这人怎么知道她的乳名和小弟的名字,还知道她姓王?
“我是你大姐夫,刘长山啊。你大姐王大妞是我媳妇。”刘长山一脸欣喜道。
这下福儿真被惊到了。
姐夫?她大姐确实叫王大妞没错,算算年纪,大姐可不是早就嫁人了!
“你真是我姐夫?”
刘长山点头如捣蒜:“我这趟是跟爷一起来的。不对,说错了,是我出公差,爷跟我一起来的,说要来京城看你。”
一听到爷,福儿顿时激动了。
“那我爷,他人呢?”
“……我们在承德就分开了,爷说去京城看你,等回去时再搭空回去,就算搭不上,爷身上有银子,我又给了他一些,应该足够他回了建京。对了,胖福儿,你怎么不在宫里,反而跑到这儿来了?若不是我瞅着你长得像多寿,咱们肯定要错过。”
此时福儿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她不答反问道:“对了姐夫,你不是在建京,怎么跑到承德来了,你说的出公差,是什么公差?”
“谁知道是什么公差,反正上面发话让出公差,我就带着手下几个小兵来了。”
刘长山挠了挠后脑勺道:“来了后发现人都是从建京附近各个屯堡来的,人很杂。这次上面挺大方,不光给发了马,还发了军衣军备,说出一趟公差,一人给二十两银子。这不,你姐给我生了三个小子,我天天发愁怎么养他们,看在银子的份上就来了。”
刘长山大致说了说他们来承德后做了什么,福儿这才知道姐夫这些兵丁极可能是宣王从建京那边调来的。
估计是做多手准备,谁知来了后却根本没派上用场。
又看他们太闲,跑一趟啥活儿没干,就派他们来和侍卫们一起押送废帝的家眷回京。
按照刘长山所说,侍卫们是一层,他们又是一层,上面专门交代过,这些废帝家眷一个都不能少,必须送回宫,少一个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跟福儿之前所猜的一个样。他们如果逃跑,就算逃过了侍卫,外面还有一层官兵等着他们。
第40章
两人正说着,突然看到有一个侍卫朝这里走来。
当即两人都住了声。
福儿看了刘长山一眼,拿着碗低着头走了。
侍卫看了看福儿的背影,又看了看刘长山,警告道:“这些女人可不是你们能招惹的,离她们远点!”
“我也没招惹,这是我一个同乡。”刘长山挠着后脑勺,笑得一脸憨厚,没敢透露他和福儿有亲戚关系。
“同乡?”侍卫明显不信,“你知道她是谁吗?跟你是同乡。”
刘长山知道这些宫里的侍卫,看不起他们这些从关外来的兵,觉得他们一个个看着穷酸又粗鲁。
可这些人也知道他们这些关外兵骁勇,不然也不至于调他们来打蒙古人,反正双方都保持着表面和谐,实际上谁也不鸟谁。
刘长山也看不上这些侍卫,觉得就这样的小鸡崽,别看穿得光鲜还带着甲,实际上他一只手能打两个。
不过他也不想惹事就是,他就是出公差来赚银子的,能少一事是一事。
“她是谁?”
“知道那辆车里坐的是谁吗?”侍卫遥指了一下。“前太子。像她这样的人,看着是宫女,实际上是侍候太子爷的女人,若是那位太子爷没被废,她以后大小也是个娘娘,就算现在不是娘娘了,也不是你能招惹的。”
“你来之前,你们头儿没跟你交代,这里头的谁都不重要,除了那几个已经被废的皇子,就是这位废太子了?”
刘长山一愣。
他妻妹胖福儿是太子爷的妾,我滴个神啊!
刘长山心里有点慌,敷衍道:“我真没招惹她,就是过来洗手,而且她真是我同乡。”
侍卫斥道:“行了,你这借口骗不了我,当我不知道你们这群人盯着那几个废妃眼睛都直了?看归看,一个都不能动,这些人都是要送回京的,闹大了谁也担待不起。”
话都说成这样了,刘长山自然只能陪笑应是,侍卫说完也就走了。
福儿回去后,就把碰到姐夫这事跟卫傅说了。
听说这里头有个军头是福儿的姐夫,卫傅又动了想让福儿跑的心思。
只是不等他话出口,就被福儿打断了。
“行了,你别动这心思了,我姐夫有名有姓有家,能帮我往哪儿跑?一旦查下来,不光我姐夫跑不掉,还要顺藤摸瓜查到我家里去。”
她有些埋怨卫傅,他怎么挖空心思就想让她跑。
卫傅欲言又止地看了她肚子,解释道:“你的肚子……若真有了,我不想你们被我连累……”
福儿错愕,合则他还记着这事呢?
又看他偏开脸强忍着自愧的模样,福儿的心顿时被刺疼了。
这种疼痛让她有点陌生。一直以来太子在她眼里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骄傲正直,意气风发,身上没有那些纨绔的王公子弟的臭毛病,也不会以势压人,动不动对宫人打骂。
就是有点单纯,有点稚嫩。
但这也是私下里,两人相处时是这样。
表面上他是一个合格的太子,是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三皇子四皇子那么对付他挤兑他,他依旧收着手,不愿跟兄弟们计较太多,小喜子小路子甚至包括她,平时在他面前那么放肆,他嘴里训着,实则从来没动真格罚过谁。
说是太子当以仁德为表,实际上是本质善良。
这样一个人,就该那么耀眼夺目的活着,现在却变得敏感又多思。
福儿不禁自我怀疑,她平时是不是该多安慰开解他,而不是该粉饰太平,弄得他不想让她担忧,也表面上装作无事,实际上被满腹心事压着。
她忍着发热的眼眶,瞪着他道:“我要真有了,真跑了,像我这样的年轻,长得又这样的好看,出去后肯定要找个男人嫁了,你想让我带着你的儿子去嫁给别的男人?”
这个话题又超纲了,至少超出卫傅在此之前所有的认知。
可细想也没错,她一个女儿家,不管有没有孩子,离开了这,肯定要嫁人的,不然在外面也活不下去。
他难道真想让她嫁人?就算不带着他的儿子,他难道真想看着她对别的男人笑,对着别的男人耍赖耍横又撒娇?
他不想!
可前途渺茫……
于是,卫傅又开始痛苦起来,心被这重重叠起的沉重压着,感觉透不过气,表面还要装得若无其事。
可他的脸能骗人,眼睛却骗不了人。
福儿扑进他怀里,抱着他道:“所以你要好好的,哪怕是为了我肚子可能会有的孩子,你也要好好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是我爷打小告诉我的话,人只要没死,总还有希望,总能找到希望。”
“而且我这几天也想过了,真想让你死的的话,也不会费劲儿把你往京里送。被废了也不要紧,这时候被废比不废好,想要杀你,不会费劲儿废你一遍。他刚夺了位,难道人前不装仁义道德了?只要他还装,就不会杀你,指不定回到京后,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就把你放了,反正都是庶人了,对他也没什么威胁。”
其实福儿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但现在只想安慰他,肯定要捡好的说。
卫傅也知道没这么简单,但她其实说的有一半是对的,如果真要杀他,不会将他送回京,只要人不死……只要人不死,他总是还能护着她的……
而且京里还有外祖,若能找到机会,把她托付给外祖……
一对平均年纪没超过十八的少年少女,紧紧相拥着。
他们没再说多余的话,只是彼此相拥,抚摸着对方的脊背,给彼此一些安慰。
也许稚嫩,也许有些无谓,但这一幕是哪怕过去十年二十年,几十年后依旧让他们记忆犹新,犹记得当初两人互相安慰互相扶持的那一段岁月。
那段岁月青涩、稚嫩,有苦有甜,却让人能记一辈子。
晚上,他们就睡在马车里。
现在入秋了,天气有些冷,幸亏临走时福儿带了一床褥子,侍卫见只是褥子,倒也让她带上了。
福儿有些睡不着。
那侍卫来的太不是时候,她有些话还没跟姐夫说完,不过也不急于是一时,总能再找到机会。
一想到爷竟然跑来京城找她了,她就眼眶发热,心情即激动又黯然。
若以前,她肯定能见到爷,可现在也不知能不能见到。
越想越睡不着,福儿坐起来摸摸索索。
卫傅悄悄在褥子里问她在做什么。
每到天黑以后,侍卫看守他们格外严,马车外有人换着班不睡觉地守着。天黑夜深人静,一点动静都会被人听见,平时天黑后他们若有话说,都是蒙在被子里说的。
福儿让他别吱声,她摸点金子出来。
当初他们被送离行宫时,金银细软都被搜走了,只给两人留了两身衣裳,以及一床褥子。福儿舍不得她那一百两金子,就提前把金子用布裹着缠在了自己腿上。
所以别看她平时穿着裙子,行动如常,实际上她腿上带着十斤重的金子,不过她天生力气大,除了一开始不习惯,倒也不妨碍什么。
就是往外拿的时候不好拿,得都拆开了才能拿出来。
“我给我姐夫拿点金子,让他到京城后找我爷,有钱他们在外头也方便些。我想了的,咱们先回宫看情况,若是情况不对,我就寻人帮忙看能不能帮我们逃出去,没有银子可办不了事。”
说着她又想起她藏在东宫的银子。
“也不知咱们东宫有没有被抄,我床底下还藏了好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