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朝他走过去。
慕瑄给她倒了杯茶:“刚刚回来?”
苏柳擦擦头上的细汗,点点头,喝了口茶。
“张仪已经好多了,刚刚喝了一碗清粥,只是有些体虚,我就让他在床上休息。”
“厨房熬药方便吗?”
“方便,骆老板很好说话,还对此事满怀歉意。”
苏柳咧嘴笑笑:“是,骆老板人很好的。说不定还会免去张仪这两天的食宿费用。”
“你怎么知道?”
“真免去了?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慕瑄弯着眸子,道:“慕阳山庄在北方,这是我第一次南下,没想到江南果然人家地灵,民风淳朴。”
苏柳听了赞誉,有些不好意思:“ 慕公子总是这么客气。”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苏柳开心地笑笑,便端起茶水要一饮而尽。慕瑄却一把拦住她。
“茶不应这么喝。”
说罢,瞧了瞧苏柳杯中的茶水,将茶杯推至一方,解释道:“刚见你回来,我想着你必定口渴,便随便倒了杯与你解渴,如今渴意已解,应好好品茶。”
苏柳有些不明所以,一双大眼睛看向慕瑄,如同白水银里盛着两颗黑珍珠,沉澈动人。慕瑄心中莫名一动,忙垂下眸子,也不解释,右手一拂,摊开面前的茶具,摆好紫砂水平壶、品茗杯,施施然道:“客栈条件简陋,找不到齐全的茶具,所幸的是,随身带了几包上好的茶叶。”继而抬起头,正午的阳光下,眉毛英挺,睫毛分明,嘴角微扬继续说道:“苏姑娘上次向我推荐了竹溪鸡,今个也让我向你推荐一下慕阳山庄的毛尖。”
只见慕瑄娴熟地拎起紫砂壶,将沸水倒进紫砂品茗杯,动作舒缓起伏,保持水流不断。
“这是高山流水。”
继而杯温已高,慕瑄捡起三两片茶叶,放进壶中,手腕三起三落,高长而细的水流使茶叶翻滚,淡淡地茶香随着蒸汽慢慢飘散开来。
“这是凤凰三点头。”
慕瑄将茶壶中的水倒进品茗杯中,至三分之二处,左手轻轻旋转茶杯,放至鼻前闻了闻,道:“虽说好茶多生长于南方,而这毛尖生于慕阳山庄后山,却有一种白雪的清香。苏姑娘,你闻闻。”
苏柳凑过去,果然有一股带着丝丝凉意的清香沁入五脏六腑。紫色的面纱透着她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红,睫毛在蒸腾的烟雾中,如扇子似的轻轻扑扇了两下。她有些陶醉,轻轻道:“果然好香。”
慕瑄将杯里的茶汤淋在紫砂壶外表,茶香袅袅,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氤氲中,苏柳听见清朗的男声:“这是内外兼修。”
最后慕瑄将紫砂壶中的茶水,缓缓从壶嘴倒出,至品茗杯中沿口,待茶水平静,双手托茶,恭恭敬敬地推至苏柳面前。
“苏姑娘,请喝茶。”
苏柳为慕瑄行云流水的帅气茶艺呆了呆,回过神来,举起茶杯,抿了一口。
“如何?”
苏柳表情有些扭曲,闭着嘴不说话。
慕瑄皱了皱眉,师父无言居士是半个茶仙,他从小耳濡目染,在茶叶方面甚至挑剔,在茶道方面更是手艺高超,虽说客栈条件简陋、茶序少了好几道,可就光这十年一批的上好毛尖,即便是用白水,也能泡出一两分的仙味来,却不知为何苏柳这幅样子。
“这茶可是有什么不妥?”
苏柳有些困难地、一点一点地咽下去。
慕瑄耐心地等待着,还没得苏柳开口,忽然耳后吹来一阵劲风,他眼中凌冽寒光移动,转身却看见一个黄衣少女,风一般的冲至他跟前,又急急地刹住车,用三秒钟的时间切换了状态,第四秒时娇羞地开口道:“这么巧呀。没想到吃个饭也能遇上公子。”
时光有片刻宁静,黄衣少女见没人反应反应,头微微偏低一些,害羞地提醒道:“公子还记得小女子么?刘朗,那次走路不幸跌倒,还是公子扶了我一把呢。”
慕瑄沉吟片刻,脑子里转了一圈,脸上打出“原来是你”的表情,温雅点了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刘朗趁机扭动腰肢上前一步,见着桌前的品茗杯中,茶水还腾腾冒着热气,便翘着根小指,端起茶杯,娇娇道:“公子果真是儒雅之人,我也自小爱好茶艺,没想到咱俩还是同道中人。”
说罢,不管不顾,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苏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茶杯从刘朗手中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刘朗捂住嘴,发出呜呜地声音。
苏柳伸了伸舌头,用手扇了扇,看了看刘朗,终于朝慕瑄道:“其实刚才我就想说,这茶好烫。”
慕瑄的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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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2)
一杯滚烫的茶水下去,刘朗自然是被烫的说不出话来,手舞足蹈地接连打翻了桌上好杯茶水。周围的侍从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在一旁着急得干瞪眼,可却也无从是好。刘朗折腾了半天,喘过气来,一屁股坐在桌前,瞪着苏柳就嚷道:“茶这么烫,你怎么都不吭一声?!”
苏柳莫名奇妙,我是想吭一声,可是我不也被烫着了么?
慕瑄的眉不经意地皱了皱,轻咳了一声。刘朗的注意力果然迅速转移到慕瑄身上:“公子……茶水好烫……”
慕瑄淡淡道:“姑娘小心。”
“公子,咱俩已不是初次见面,叫小女刘朗便好。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来此处是有何贵干?不知小女这厢能否帮上些忙?”
“在下慕瑄,北方人士,只是路过此地。”
“那这位是?”刘朗挑眉瞥了眼苏柳。
“这位是……”慕瑄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瞅了眼苏柳,贼贼挂起一抹笑,“在下的义妹。”
刘朗眼睛滴溜溜的瞧着苏柳转,忽然想起似的,不信道:“咦,这不是隔壁白龙镇的苏柳么?”
苏柳一时被这场景搞得有点糊涂,不安地看了眼慕瑄。
慕瑄闲闲品了一口茶,道:“是么?我只觉得与这位姑娘聊天投机,便做了义兄义妹,却不知小妹还是为大夫。”说到“小妹”时,还多增了一份语气和亲切。
刘朗不悦地打量一番苏柳,冲慕瑄堆满笑意,道:“慕公子人中龙凤,必定见多识广,与人相谈甚欢也不足为奇。”又轻蔑地看看苏柳,“只是慕公子仪表堂堂,想必义妹也是倾国倾城吧。”
苏柳垂眸。此时,再傻的人也听出了刘朗言语中的不善。苏柳因斑痕而蒙面,这是本地人皆知的事情。刘朗当着慕瑄的面,专揭人短处,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是大街上卖猪肉的大妈,也会抹点珍珠粉保养皮肤,更可况苏柳正二八年华,前面还端正地坐了个翩翩公子。
慕瑄从来没有问过苏柳为什么蒙面,但不代表不曾注意过此事,更不代表他不会猜测这张面纱下是怎样的一张脸,苏柳琢磨着还是早些抽身离去的好,却看见慕瑄云双眸含笑,眼波流转,脉脉地看着苏柳:“古有西子蒙面,又有诗云’犹抱琵琶半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