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药很合适宜地咕咕地翻腾起来。苏柳心虚地赶紧转身,仔细观看一番,便熄了火,滤了药渣,递给慕瑄:“趁热给张公子服下。明天我再来看看。”
慕瑄点点头,也不再多言,将苏柳送至房间,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客栈二层某房间,残灯如豆。
慕瑄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推门而入。床上躺着的张仪虚眼一睁,迅速翻身起来,动作利落。
“公子。”
慕瑄搁下碗,坐到桌边:“好些了么?”
张仪行至跟前:“刚刚我已经服用了止泻药。”
“这次辛苦你了,药还是热的,服下能尽快好点。”
“多谢公子。”
张仪一饮而尽,见慕瑄在一旁若有所思,便问道:“公子这事……”
慕瑄手一扬:“按计划见机行事。”
张仪点点头:“苏柳姑娘走路轻快,只能看出有些轻功的底子,其他暂时还不清楚。”
“恩,再看看。”
“不过看样子她似乎不太了解这些事……”
“此言甚早,”慕瑄摇摇头,“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却只怕对方淡出江湖多年……。”
半响,慕瑄眯了眯眼,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微微笑道:“这苏柳倒挺有意思。”

 

☆、看诊

  翌日一早,苏柳就在客栈外遇见了慕瑄。慕瑄刚刚从药铺回来,手里拎着三副装好的药材,披着一身霞光,英气勃发,身后偷偷跟着几个怀春少女,对他挤眉弄眼、指手画脚。
慕瑄看见苏柳,便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苏姑娘早啊。”
苏柳也朝他打招呼:“慕公子好早。张公子怎么样了?”
“昨晚服下药后便好了许多,只是半夜醒过一次喝水,我走的时候他还在休息。”
“腹泻会体虚,多让他喝点温水,这两日最好只吃点清淡的粥,切忌辛辣的事物。”
“记住了。我这就去跟厨房说说。苏姑娘这是要出去?”
苏柳点点头:“镇上还有几个人家需要去复诊一下。我中午回来会再来看看张公子。”
“好。”
苏柳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身过来朝慕瑄道:“慕公子,煎药你直接吩咐厨房就行了。”
慕瑄愣了一下,笑道:“好的,多谢。”

苏柳今天上午要去俩个地方。第一处是吉祥街上的张春花。张春花五十来岁,常年患有痹症,关节处红肿胀痛,每逢阴雨天气更甚,胀痛连筷子都不能举。苏之退给她看诊时,便告之此病只能靠养,不能根治,开了几副独家的方子,并配以乌头、麻黄、芍药、甘草、蜂蜜等,让她好生回家调理,果然这几年复发的症状明显减少。苏柳最近看医书,读到以前有人用熏洗疗法治疗关节肿痛,钻研了一阵,发现修改几种药材,也可针对痹症,便想给张春花试试。
这会儿张春花坐在自个院中,院门敞开,晒着太阳,手里还缝补着什么东西。一见苏柳过来,便高兴地道:“我说今天一早就见着喜鹊了,原来是小苏大夫要来呢。”
苏柳弯着嘴角:“张大婶在忙什么呢?最近还好吗?关节还疼么?”
张春花从阴处端了个条凳出来,擦了擦,示意她坐:“最近天气挺好,所以关节也没什么炎症。只是我幺儿快娶媳妇了,我赶着要给他做几件新衣裳,觉着双手有些发麻。”
苏柳看张春花手中果然有一匹大红的布料,便道:“原来是喜事将近了呀。恭喜张大婶啊。不过也别大意,别太操劳,凡事还是省着得来。”
张春花答应道:“恩,这个我晓得。呀,小苏你过来帮我个忙。来帮我把这线穿一穿。我这眼睛不行了。”
苏柳坐过去,对着太阳眯着眼,瞅准针孔穿过去。张春花喜滋滋地接过来:“哎,这人老了就是不顶用了,我瞧着就是好几个孔,怎么都对不准。还是年轻人厉害。”
“可您这几十年的绣工可比我厉害多了。”苏柳笑道,“张大婶,您先别忙活这个了,我给您号个脉,复查一下。今天我还带来个新方子,给您试试。”
“对对对,瞧我只顾着穿针引线,正事都给忘了。”张春花站起来拍拍衣衫,“走进屋去。”
苏柳走进屋时,生生被吓了一跳。屋里堆满了红色的大大小小礼盒,除此之外,还有好多布匹、崭新的家具、炊具,甚至还有婴儿的尿片、肚兜,都用绳子捆好垒成一摞一摞的。张大婶忙解释道:“老幺要结婚了啊,所以多准备点东西。”
“可是,这也太多了点吧。”
“哎,”张春花一屁股做下来,熟练地伸出右手,让苏柳给她号脉,叹气道,“说是要嫁儿子也差不多了。准媳妇是个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也不知道我幺儿是看是了她哪点,不能缝也不能厨,只会成天到晚病怏怏地坐在美人靠那里瞧书,连个帕子都没见着绣过。走路轻飘飘地,看那屁股我都担心以后能不能生出儿子来。”
苏柳的心跳随着张春花的脉搏一下一下打鼓,又听见张春花道:“你说我守寡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拉扯大我幺儿,现在娶个这样的媳妇,怎么照顾我幺儿。虽说是要好好教导一下,可我这个做婆婆地也不能整天给她脸色看,所以只能结婚前就把这些都准备齐全些,免得我幺儿婚后受委屈。”
苏柳不知道如何接话,号完脉道:“张大婶别担心,您现在身体情况挺好的。就按我爷爷以前给您开的方子,一天喝一次就可以了。”
张春花顿了一下,终于从她幺儿喜事中回过神来:“好的。我一直都按着苏大夫的叮嘱用着药呢,我幺儿天天都给我熬药。”
苏柳从包里取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熏洗疗法的配方和用法,交给张大婶:“这是我新理的一个方子,外用的。您按照这个方子上写的,用海桐皮、桂枝、海风藤、路路通、两面针各30克,用水煎后,对胀痛的关节进行热敷,每日一次,每次半个时辰,这样使药性从皮肤直入病所,可以更好地祛风散寒,舒筋活络。”
张春花喜滋滋地接过方子:“小苏大夫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这外用的药汁就让我媳妇给弄了。”
苏柳张了张嘴,终于想出一句话:“那张大婶可以享天伦之乐了。”
张春花笑眯眯地送苏柳出门,见苏柳弯下腰肢收拾了药箱,一头乌黑的秀发在阳光下反射着白光,一两缕柔顺地散落在白皙的脖颈,不由赞叹道:“小苏柳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今年也快十七了吧?可有相中的人家了么?”
苏柳抬起头来,不好意思道:“张大婶,这事……我还想多陪陪我爷爷。”
“我要是苏大夫,我也舍不得这么乖的孙女,漂亮、懂事又孝顺。”张春花又道,“谁家要是娶到小苏柳,可真是有福气。”
“张大婶就别取笑我了。”
“好好,不说了,”张春花笑容满面地打住,又似乎是不经意地提起:“我有个表妹在你们镇上,前两天她侄子来了,叫张松,也是个斯文的读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