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柳就暗中叫苦了。众粉丝并不是真的生病,好端端的苏氏医馆成了茶馆。年轻患者会涂胭抹粉、浓妆艳抹地打扮一番,摇曳着身姿款款而来;中年患者会手拎鸡鸭、后背箩筐,气喘吁吁地送补品而来;甚至还有老年患者,拄着拐杖,伴有儿孙的搀扶,颤颤巍巍而来。小小的正房顿时有些乌烟瘴气,拥挤不堪。
更让苏柳叫苦不迭的是,粉丝会在慕瑄走后,跟她一个劲地打听慕瑄的事情,比如酸酸地问,你们怎么认识呀;或者关切地问,他得了什么病啊;或者更热切地问,他可曾娶妻啊……
苏柳觉着,八卦虽然是一件非常娱人娱己的事,但自己作为一个大夫,透露病人的隐私是不道德的,而自己又没有慕瑄四两拨千斤的本领,只能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众粉丝登时就不乐意了,委婉地循循善诱,老实的苏柳四面楚歌,只能装傻不知,有粉丝拍案而起,愤然离席,丢下一句:“得瑟!”拂袖而去。
其他人以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看着苏柳,也缓缓散去。
苏柳觉得,自己才是生病之人,头痛、四肢无力的症状,显露无疑。
而情况,在第五天的时候,有了转变。
话说苏氏诊室的正房充满了粉红色的泡泡,一些不甘心的花痴粉丝,还本着刨根问底的钻研态度,在围绕着苏柳问着问那,苏柳一个头有两个大,又狠不下心来下逐客令,应付地颇为费心。忽然头顶响起一道冷冷声音:
“她又不是他娘,怎会知道那些!”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头发高高束起,叉一根玉质的簪子,身量修长,皮肤光洁白皙。高额深眸,双眉入鬓,眼睛清澈迥然,又隐隐带着一丝倦意。一袭深蓝色的长袍,袖口绣着精致的暗纹。腰间插一根玉质的笛子,红色的流苏上坠着一朵盛放的花朵样式。
谦谦公子,光华流转,眼角上挑,又让人平白无故感到一丝邪气。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谁先“啧啧”了两声,人群中开始了窃窃私语,女性探照灯似的目光开始扫射男子。
男子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苏柳所坐的桌前,众人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男子又一拂衣摆,坐在问诊桌前,背脊挺直,微微扭头,沉声说道:“我看病不需要人旁观!”
好冷的口气,好强的气场。
也不知道谁第一个迈脚,很快,众人便消失地无影无踪。最后一个走的人,还好心地关上了院门。
“苏柳,可以看诊了么?”男子微微侧身。
苏柳一个头登时变成了三个大。
事情是这样的,让我们把时光倒回九个时辰。
昨天晚上,苏柳在应付完一天的繁重看诊任务后,很早就洗漱准备睡了。
夏日的夜晚宁静又安详,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院子种的夜来香传来幽幽的香味。黑漆漆的草丛里有蟋蟀在歌唱,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犬吠。
苏柳穿着一件月牙色的夏布衫子,高高挽起头发,随意用一根筷子别住,露出颀长的脖子。她端着一盆水,出门泼在花草丛间,转身进屋,忽然吓了一跳。
飘动的灯影下,赫然立着一人。
苏柳的心蹬蹬跳起来,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脸盆。
不速之客。
那人挑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柳,没好气问:“你是大夫?”
苏柳故作镇静,点了点头。
“我需要一些药。”
“可是生病了?”
“洋金花、闹羊花、川乌、草乌、砒霜你可有?”
苏柳皱眉,这药统统都是带毒之物,稍有疏忽,都足以致人死亡。
“不知公子是患何病?这些药都是带毒……”
“你不必知道。”冷淡的声音打断她。
“我是大夫,对开出的药都要负责任,这既包括病人的康复,也包括他人的安全。”
“哦?”,那人轻哼一声,眼角流转着邪魅的光,却问,“你叫什么?”
“……苏柳。”
“好吧,苏柳。”那人上前一步,玩味地看着苏柳,眼光停留在她脸上。
苏柳这才想起,此刻她并没蒙面,此人必定是注意到了她脸上的斑痕。她下意识的后退,却不想那人得寸进尺,一张玉质般的俊脸在眼前骤然放大,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轻轻摩挲着那块红斑。
苏柳心中大吓,慌忙要推开此人。
“别动。”一声轻斥,气息柔柔地掠过耳边。
苏柳当然不肯依,急急往后退,仓促间,脸盆“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下一秒,一只手轻柔地揽住了她的腰。亲近的距离,暧昧地气息。苏柳满脸通红,大声喝道:“放手!”
“你确定?”
苏柳气恼,扬手朝那人的脸挥去,忽然间,腰上一空,苏柳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人故意退后一步,也不伸手帮助,看着苏柳懊恼地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
灯影憧憧,他负手站在那里,俊冷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怜意。
苏柳柳眉倒竖,正要发作,一阵凉风吹过,那人惊醒似的看了看窗外,快步走到门口,只听见风拂衣衫的声音,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明天我来看病。”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打分的人这么少捏。。。
还有,晋江关文真心可以关我一天啊。。。
☆、离去
苏柳端了端身子,起身走到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扇:“天色不早,医馆要关门了,下次请早。”
“这就是你所谓的对病人负责任?”一声冷哼。
“你不是病人。”苏柳也不客气。
“你还没把脉。”
“即使有病,我也治不了。”
“我以为,”男子转身过来,语气有些慢条斯理,“跟人说话,加上称呼是礼貌地表现,苏柳。”
“我不必知道你是谁,现在只想请你离开。”
男子轻哼两声,却并不理会,“我叫陆非鸣,你可以叫我陆公子。”
苏柳不答,作势就要关门。
“关上门说话也行。”
苏柳“匡”一声将大门敞开,看了看外面尚敞亮的天色,一脸愠怒:“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到底想干什么?”
“昨晚不才见?”
“你……!”苏柳气急,却又无可奈何,缓了缓,问道,“陆非鸣,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大夫,昨晚你已经是对我很不尊重,今天你又无端来访,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来看病,还有,”陆非鸣更正道,“陆公子。”
“为什么你叫我苏柳,而我却要叫你陆公子?”
“男女有别。”
“那也请你叫我苏大夫。”
“苏柳。”
“……”
苏柳只想快点送走这个瘟神,也不再纠缠,快步走回桌前,“号脉。”
陆非鸣的手白皙修长,皮肤细腻,指甲泛着光泽,比女子的手指还要好看几分。身上的衣服纹饰简单却质地精良,衬得人就像一块玉。只可惜这块上乘的好玉,却有着冰一样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