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察觉,惊喜道:“公子,你醒了?”
慕瑄眉稍皱,眼光掠过苏柳。
张仪明白慕瑄心中疑问,忙道:“公子,你昨天中午便一直昏睡过去,苏姑娘切了脉,也不知如何医治,只本打算天明向客栈老板借辆马车,去隔壁白龙镇,找她爷爷看看。”
“你告诉她了?”
“苏姑娘昨晚已探出公子是中了毒,而这次事发突然,我一时有些慌张,只好向她道来。”
慕瑄不动声色,听见张仪继续道:“我虽如实告之,但也只道了个大概,苏姑娘只知你身重奇毒,无法医治,其他不知。不过苏姑娘只号过你的脉,便能道出此毒的厉害,说来也奇……”
慕瑄起身,又听见张仪道:“公子,这次真是吓死我了。”
“人命天定。”淡淡语气。
昨天的事,确实不在慕瑄的意料之中。相比十年之前,这次的毒来地毫无征兆,也愈发狠戾。慕瑄只记得上一刻还和苏柳在谈天,忽然一阵心搅,浑身发麻,还来不及反应,便失去了知觉。混动迷蒙中,直觉周身似有千万虫蚁咬噬、疼痛难忍,忽而又浑身冰冷、脑涨欲裂,忽而浑身躁动,火热不堪。耳边似有人在窃窃私语、嘈嘈切切,又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几番反复,或有清明的瞬间,却只感觉眼皮如铅,怎么也睁不开,咬牙提了口真气,强行用慕阳内经将体内一股游走的邪气压制下去。待终于清醒,却感觉被褥湿润,早已被汗湿透。
张仪上前一步:“公子不要泄气,幕老庄主不是说,我们只要找到了草力真人,便有希望根治毒症,况且我们已有了线索……”
慕瑄起身抖了抖衣裳,目光扫过苏柳,却道:“苏柳一晚上都在这里?”
张仪一愣,老实回答:“是。苏姑娘是个称职的好大夫。”
苏柳梦中适宜地咂咂嘴。
慕瑄嘴角勾起一抹笑,转身拿了床干净的小被,轻轻走到苏柳身旁,展开替她盖上。
苏柳一个惊醒,睁开眼,只见慕瑄一脸关切,愣了神,眨眨眼睛,终于缓过来,跳下椅子。
“慕瑄你……”
“既然醒了,”慕瑄柔声道,仿佛苏柳才是生病之人,“那就到床上歇会吧。”
苏柳却有些急迫地一步上前,踮起脚尖伸手触了触慕瑄的额头,又一把抓过慕瑄的手,捞起他的袖子,三指扣在慕瑄右碗,强健有力的心跳顺指尖传来,苏柳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看慕瑄:“奇怪……”
慕瑄一脸含笑,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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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
直到张仪将马车前来,苏柳还没有缓过神来。
骆小妹坡着腿,一瘸一瘸地从二楼下来,用一种看人贩子的眼光看着苏柳。
“他们不是打算在客栈住上三五日的么?!”骆小妹有些咬牙切齿。
“事发突然……”苏柳解释道。
“怎么突然了?”
“慕公子……他生病了。”
“不是那个张公子拉肚子么?”
“这个……慕公子,也生病了。”
“那拉肚子更应该在客栈休息了,你干吗把他们都拐去你家?!”骆小妹提高了声音。
“慕公子不是闹肚子。”
“那是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
“你是大夫,还不清楚?”骆小妹一脸不悦。
苏柳一时语塞。她要怎么跟骆小妹解释呢,她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呢。
“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柳老实地点了点头。
骆小妹皱眉,狐疑地盯着苏柳,又将目光瞧向不远处,张仪已将马车停顿稳当,将包袱放至车上后,又复转身向慕瑄耳语什么。慕瑄表情恬然,含笑点了点头。
慕瑄一身宽袍,身形修长;张仪一身劲装,精剪干练。骆小妹忽然觉得俩人的身影一白一灰,那么和谐。
她心中狂跳起来,实在不敢相信刚刚冒出来的这个想法。
“苏柳,你爷爷还能治这个?”骆小妹试探地问。
“我也不知道,以前也没有遇着过,要看过了再说。” 苏柳叹了口气。
“果真人不可貌相。”骆小妹咽了咽口水。
“苏姑娘,都准备妥当了,咱走吧。”张仪走上前来。
苏柳点点头,同骆小妹作别。
慕瑄已经好整以暇地安坐在马车上,见苏柳上来,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个坐垫,让与苏柳。苏柳道声谢谢,在他对面坐下。张仪早先把苏柳骑来的马也一并套之车前,车轱辘在乡村凹凸不平的小路上一颠一颠,不疾不徐,也不快不慢。
慕瑄倚靠在马车上,微闭着双眼,似睡非睡。苏柳抬眼看眼前之人,唇红齿白,肤色正常,哪有昨晚中毒之态,心中的疑惑又加深了一份。慕璁既然中的是毒,必然只有解药来能解毒。而今早他却自己醒来,言谈举止淡然,听说苏之退或许有解毒之法后,显然心情甚好。苏柳心中涌起一种不安地情绪,当年慕老庄主重金寻赏,也未曾获得解药,爷爷不过山野郎中一个,又能有什么高招,昨晚这么一提,不过只是多一些渺茫的希望而已。凡人死之前,皆有回光返照之事,而病情越是重,人的表现越是正常。看样子,莫不是这一丝渺茫的希望,激起了慕瑄的回光返照?
她试着跟慕瑄说话:“慕瑄,你醒着么?”
慕瑄微微睁开双眼:“一直未睡。”
“哦。”
马蹄声声,马车悠悠。
“那个,你见着我爷爷,不必紧张。”
“……”
“他医术高明,收费不贵。”
“……”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必丧气,很有希望。”
“……”
“不是,我是想说,人生命中会有各种不如意,但是我们还是应该充满信心相信明天。就像我脸上这疤痕……”
苏柳停住。
慕瑄默默看着苏柳,不语。
苏柳低低道:“你或许一直很疑惑,我为什么带着面纱吧?”
“我十六岁那年,脸上突然多了一道二指宽的红斑,从右脸颊一直到脖颈处,猩红难堪,便用纱巾蒙住脸颊。”
“开始也很不习惯,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心里很难接受,但后来也释然了,我想,我所生活的地方不过就是白龙镇,而这里的一方世界业已熟悉了我,大家亲如一家,外貌皮相如何,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便是带着斑痕,我也能很快乐地生活下去。所以有时候,我出诊也不带面纱了。”
“爷爷还打趣地说,塞翁失马,这样才能觅得真心待我的好夫婿。”
苏柳抬起头,眼神清澈,总结道:“什么事都没有绝对,盖棺定论之前,我们都要充满信心。”她试着语言轻快些:“就像我这斑痕一样,或许会莫名其妙地来,说不定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慕瑄眼波流转,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忽然探身道:“那你可觅得好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