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却木然,只觉脑中的痛越发剧烈,几乎不能呼吸。长老妙水一直在一边关注着圣女的脸色,看到此刻她摇摇欲坠的表情,立刻将她远远地拉到了一边。老妇的脸色是关切而慈爱的——沙曼华从苗疆拜月教来到昆仑之时不过十岁,她便担当起了师傅的职责,一直将这个小圣女当作自己的女儿,关爱无比。

沙曼华颓然坐倒在沙丘之上,捧着自己的头,忽然间压抑不住地叫了起来:“长老,我脑子里究竟怎么回事?那三根钉子…三根钉子把什么都钉住了!我想不起来…”

“是因为想不起以前所以心里疑虑,不敢下手,是么?”妙水眼里有怜悯的光——十年前那场变乱中、这个孩子吃了多少苦啊!到了如今,即使金针封脑了还一样痛苦么?老妇叹了口气:“我知道,圣女一直对金针封脑之事耿耿于怀。”

“慈父为何要封住我的记忆?”沙曼华茫然问。

妙水脸色沉重,微微叹息了一声:“是圣女祈求慈父为你金针封脑的。”

“什么?”沙曼华霍然一惊,抬头,“我求慈父?我想要忘记什么?”

“忘记高舒夜出卖你——忘记你曾为了他背叛明尊——忘记因为一念之差带给教里多大的灾难。”沙漠里入夜寒冷彻骨,妙水的话语吐出来便凝结了寒气,老妇人眼里也有冷光,“你当年一连十三箭将舒夜钉在绝壁之上,回来便整整两年无法握弓——你跪在教王玉座下,祈求教王用金针替你封脑。慈父爱你,便答允了你。”

沙曼华茫然抬起头来,颅脑似要裂开。真的?真的是这样的么?

她只觉妙水说的字字句句都宛如一颗钉子,钉在内心深处,将什么坚硬的壁垒钉裂了一个口子——她忽然烦躁起来,不顾一切的把手伸向脑后,想拔出那三颗金针!

“住手!”妙水出手阻止,厉喝,“你自己乱动金针,拔出之时便是破颅之时!”

顿了顿,老妇看着面色苍白的星圣女,慈爱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莫要心急——教王说过,如果你无法胜任这次任务,便令月圣女接替你。我已派人去回纥通知月圣女,她不日将带领人马来敦煌支援。”

“二姐姐…”听到那个名字,眼前浮现出月圣女那张刚毅绝决的脸,沙曼华蓦然安静下来,“她也要来了?我真是没用啊,要劳动二姐从回纥赶来。”

月圣女梅霓雅,回纥的公主和教母,要带着修罗场黑衣杀手们向着敦煌而来了么?

第七章 鼎剑候

一直到公子舒夜回莺巢,霍青雷才回头向着拘禁二公子连城的地方走去。

考虑到他毕竟是城主的弟弟,又是帝都来的贵客,霍青雷只是点了他气海和双手穴道,并不对其镣铐加身。那个葛衫少年眼里依旧有不屈服的倔强,然而听说要带他前去母亲生前住过的瑶华楼时,便安静地站了起来,跟在霍青雷后面。

在接近那座幽闭小楼的时候,又听到了绿姬在里面的祝诵之声,声音低哑诡异。十年来,这个被幽禁的女子每夜都在楼里用巫术诅咒着城主,想要为主母复仇。

霍青雷听到那不似人声的咒语,忽然间打了个寒颤。旁边的连城二公子在进楼前忽然双膝跪倒在台阶上,对着黑洞洞的门里磕了三个头,眼神变得悲痛而仇恨。门内的墙壁上,悬挂着老城主传下的那一套盔甲。

他离开这座小楼已经十年。十年前,十一岁的他看着披头散发的母亲被神武军从里面拖出来,白绫紧紧绞着她的脖子。绿姬抱着他,捂住他的眼睛不让看,可他还是看到了:母亲原本艳丽雍容的脸上一片青紫,眼睛圆瞪,口舌间都是血。

而重伤初愈的长兄舒夜,就这样坐在软榻上冷冷看着,吩咐军士将被缢死的瑶华夫人放入棺木,等上两天,好和垂死的老城主一起下葬。

他挣脱了绿姬的手,冲过去撕咬着长兄,却被无数军士拉开。

新的敦煌城主冷冷看着这个十一岁的弟弟,忽然抬起手做了个手势——周围一片利刃出鞘的声音。然而公子舒夜只是摇了摇头,似是极疲倦地摆手:“不杀。送入帝都去。”

十一岁的他,就这样被送离了故土,远赴帝都长安,做了一个人质。

他看到过其他属国质子在帝都的遭遇:度日如年、如履薄冰,因为如若两国局势一有什么变动,那些质子的人头便首先被斩下来,放到金盘上被送回故土。而他那个阴枭多变的长兄高舒夜,心里只怕所谋者也大吧?一旦舒夜不甘于只做敦煌城主,稍有异动,他在帝都便是人头不保。

若不是在帝都遇到贵人相助,十年来替他周旋一切、教导他提携他,他早该成了帝都激烈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罔论十年后还能带着帝都旨意返回故土。想着往昔种种,他眼睛里不由自主露出了深切的仇恨。

“你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猛然间,旁边霍青雷冷笑起来,似是压不住多年的义愤,“公子对你够好了!不然十年前就该把你和你母亲一起杀了,以绝后患!”

高连城霍然回头,瞪着这个长兄的附庸爪牙,怒斥:“这个奴才,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不许辱及我母亲!你不过是我们高氏一个家臣!”

霍青雷冷笑:“你母亲?我告诉你,要杀你母亲的,是老城主!——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好母亲做了什么?她在公子十三岁的时候,居然勾结明教妖孽想将他置于死地!在公子千辛万苦回来后,养伤时,她又一次次谋害——老城主知情后,就派人在自己去世前缢死了那个女人,才敢放心闭眼。”

“胡说!”连城因为震惊而提高了声音,怒斥,“胡说,我母亲从来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她怎么会杀舒夜?怎么会?”

霍青雷铁青着脸,拼着把家丑揭穿,“你去问问刘老侍卫,去问问张嬷嬷!府里老人们哪一个不知道!不过是为了高氏的面子,对外只说夫人暴卒罢了。公子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换了别人,能容你活到今日?”

连城瞪着眼睛看霍青雷,只是不信,连连倒退:“我母亲不会杀人…不会杀人…她信佛,她从来不杀生!不信你问绿姬。”

倒退中,靴跟碰上了门槛,连城猛地一个踉跄。然而有人从门里扶住了他。

绿衣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门口,站在幽暗的阴影里扶住了少主人:“不错。二公子,夫人是个好人,她爱你至极,为你所谋更是尤恐未尽。”顿了顿,黑影里的绿姬注视着莺巢里的灯火,咬牙低声:“偏偏,有个人却挡了你一世的荣华富贵——夫人怎生容得他!”

连城霍然呆住,看着暗影里露出侧脸的女子——这是绿姨?童年时那个抱着他到处走,看西番人吞刀吐火、看商队驼铃,看长河落日的绿姨?十年不见,眼前这张刚过三十的女人的脸,竟然变得这般苍老可怕。他陡然觉得一阵陌生。

霍青雷凝视着绿姬日渐苍老怨毒的脸,眼睛里的光芒也转为沉痛。

“绿儿,何苦。”他忍不住再度开口劝说青梅竹马的女子,“你看,二公子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昔日的恩怨也就不要再提了——毕竟是骨肉啊!城主不会为难二公子,照样的同享富贵。我去求城主允许、娶你过门,大家好好的在敦煌生活下去,这不好么?”

那样诚恳朴实的话,从这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嘴里说出来,带着让人不得不相信的力量。

连城脸色依然苍白,似乎还未相信母亲昔年曾设计陷害了长兄。然而绿姬冷冷看着霍青雷,忽地笑了笑:“好啊,如果你担保高舒夜不加害小公子,我就嫁给你。”

“好!”霍青雷喜极,脱口答允,忍不住便上前一步拉住了绿姬的手。

绿姬微微挣扎了一下,便侧头向暗影里。女子的双手枯瘦如柴,冷而潮,神经质的不停颤抖着。然而隔了十年终于握住了这双手,霍青雷悲欣交集,久久不愿放开。

却没看到、侧头向着暗影里,女子眼里蓦然簌簌落下一行泪水:小霍,青梅竹马的我们、如今竟落到了这般谈交易般出售感情的地步了么?

深秋的敦煌城,重新又陷入了一贯的繁华和喧嚣。

驼队进进出出,各国商贾鱼贯而入,觐见城主,逢十抽一的高额赋税让他们暗自腹诽,却只有无奈地拿了盖过玉玺的过关文书出敦煌去,盼望到了目的地能卖出更好的价钱来。

公子舒夜依旧是这一方的生杀予夺的帝王,决定着古道上这一重镇的一切。他依旧如往常那样奢侈放浪,却同时也将城中的政务军务安排的井井有条。没有人敢破坏这如铁一般的秩序,更没有人敢问:前几日归来的二公子连城、如今又如何了?

瑶华楼里却是渐渐有了人气,不似以往死寂阴沉。

应该是取得了城主的认可,这几日霍青雷往瑶华楼里来得明显多了起来,脸上带着喜色。绿姬的神色却只是淡淡的,偶尔也顺着他说一会儿话,眼神却躲闪。霍青雷却很容易便满足,生怕她幽禁多年对外界不熟,喜滋滋地带着绿姬去四处看,内外不避忌。二公子整日在楼里叫着要见长兄,可公子舒夜醉醺醺的扶着舞姬过来了,连城对着这个飞扬跋扈的哥哥、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瞪着他看。

一连几日便这么过去了,仿佛城中开始结起了薄冰的坎儿井,表面上死水无波,底下却有暗流汹涌、急待破冰而出。

第四日上,霍青雷陪着绿姬吃了早膳,照旧去后院检视。

然而一入那个花木扶疏的巨大庭院,却发觉那停着的一百车金铢一夜之间无影无踪。他倒抽一口冷气,却并不太意外——十年来,每年十月初十,公子都吩咐下人把这笔巨大的财宝放在后院里,然后过了五天,月中之夜,这些车子就会秘密地消失。谁都不知去了何方。

然而,今日不过是十月十四,竟然这些车子就走了?为何比往年都提前了一天?

他有些担忧地想去请示城主,却意外地在莺巢外被挡住,侍卫尽管认得他、却依然坚决地说城主吩咐今日不见任何客人,也不许任何人进入莺巢一步。

霍青雷闷闷地回来,绿姬殷勤询问,他便说了今日的异常。绿姬笑着说他多心,公子在那个销金窟里风流快活几天不见人、也不是什么希罕事情。然而笑的时候,仿佛心里沉吟着什么,女子的眼神陡然掠过了狠厉的光,执起了酒壶殷勤劝酒。

那酒劲儿好大,霍青雷只喝了三杯,便觉得浑浑噩噩,不知不觉一头栽倒在桌上。

绿姬探头看了看里面,发现连城没有惊觉,便小心翼翼地从霍青雷腰间解下了令牌和一串钥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软泥来,将钥匙印了上去,逐一取模后,立刻将钥匙放回了霍青雷怀里。一切不过片刻间就做完了,绿姬看着醉酒的霍青雷笑了笑,眼神复杂——果然不出她所料:公子舒夜难对付、可他属下的这个愣头青,却是容易摆平。

她迅捷地做着这一切,忽地苦笑:如果小霍不是高舒夜的心腹该多好…这样,她也不用如此对他。然而世事逼人,到了如今境地,她若不抢先动手、连城便要被高舒夜杀了!

这几年她虽然蛰伏于敦煌城中,行动不得自由,可私下里却心细如发,打听着整个城中一举一动。她隐约猜到公子舒夜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稳坐敦煌多年,大约是因为在朝廷中有势力相助——那每年一百车金铢的去处便是个哑谜。公子舒夜在大胤朝廷上,必有同党。

然而,她没有料到帝都的势力插手得如此之快。连城拿着圣旨返回敦煌才不到十日,帝都的人便跟着来了!

公子舒夜不杀连城,或许还是顾忌着圣旨的力量。而如今,帝都那个神秘人来到了敦煌,只怕公子舒夜得了臂助,便要即刻翻脸了罢?——她必须尽快想出方法来!不然少主就要死在高舒夜手里了。

连城是瑶华夫人留下的唯一血脉,她怎可坐视!

秘密的销金窟里,美人个个花容失色,看着公子舒夜一把掀翻酒席,厉声叫骂。

坐在对面的黑衣男子却是动也不动,看着一堆金杯玉盏砸碎在地上,嘴角噙着一丝饶有兴趣的微笑,斜觑着发怒的敦煌城主。手里小刀剔着指甲,意态悠闲。他头戴玉冠,身穿黑底龙纹的箭袖长袍,做工精致,竟然是王侯一级的服饰。

若是帝都长安的百姓,一看那袭黑底龙纹的袍子,便知道那是谁了——鼎剑候!

在大胤的四王之乱中,这位年轻候爷起于草莽,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庞大的财力、组织起了一支军队,拥兵战于乱世。以“拥护皇上、清除内乱”为口号平定了天下,诛灭了四名作乱的藩王。内乱平息后,朝廷王室衰微,鼎剑候便已经成了大胤当今皇帝最信任的人,特允他可在玄衣上织龙纹,以示恩宠。连帝都那些高高在上的宗室子女,都以能结交上这位平民出身的年轻候爷、称其一声“爷”为荣。而这位候爷封号为“鼎剑”,据说人如其名、也是手眼通天,上至九鼎至尊、下至刀剑江湖,都能呼风唤雨。

这一次几大正教联合上书、请求朝廷下令剿灭明教,他便在其中起了决定性作用。

然而此刻,这位只手便能翻云覆雨的人物、却秘密离开了帝都,悄然出现在遥远敦煌城的秘密销金窟里,坐在那儿听凭别人厉叱怒骂。左顾右盼中,忽地看到了桌上那个碧玉小瓶子,不由眉头一皱,收入了袖中:“怎么还在吃这种东西?想死就去死的干脆点!我没收了。”

公子舒夜却正暴跳如雷,完全失去了平日里超然冷澈的气度,正对着那心不在焉的人怒骂:“墨香你十年来他妈的都做了些什么?每年收我那么多钱,却送回给我这样一个白痴!”

仿佛怒到了极处,忽然间他一反手、一道寒光便掠了出去——公子要杀人!美姬吓得失声大叫,铮然金铁交击中,承影剑架在了来客颈外一尺处。

黑衣的鼎剑候手里多了一柄墨色的长剑,在瞬间封住了公子舒夜的那一剑。

“啧啧,毕竟是你弟弟,怎么能骂白痴呢?”鼎剑候有些惫懒地笑起来,手腕转动,剑身不停轻震,在一瞬间挡住了七剑,一边尚自有余力曼声回答,“虽然…他在我们看起来的确很白痴…白痴得就像…”

最后一剑。火星迸射。执剑相交的两名男子各退了三步,竟是不分伯仲。

“白痴得就像十年前的你!”鼎剑候喘了一口气,恶狠狠扔下一句话来,“所以你看他不顺眼是吧?”

公子舒夜同样狠狠逼视着对方,然而那句话如同利剑一般刺中了他,竟不能答。半晌,他愤然将承影剑往地上一扔,怒:“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敦煌城主!我当你是兄弟,才对你予取予求、把连城托付给你照顾——可你竟把他教成了一个白痴!”

“我干吗要把他教成合格的城主?”鼎剑候懒懒道,看着同伴,“敦煌的城主,是你。”

公子舒夜仿佛要说什么,终究沉默。片刻,终于只是挥了挥手,令那些美姬退下,方才转过身来低声问:“今日不过十月十四,你竟亲自来取那一百车金铢?你轻易离不得帝都,忽然赶来,莫不是那边政局有变?”

“谁希罕那一百车金铢?政局有变我还敢跑出来?”鼎剑候在墨色的长剑上弹了一下,听着佩剑发出的长吟,目光忽地变得雪亮,“我知道她来了。我要抢在你去见她之前来敦煌。”

“你怎么知道她来了?”根本不问那个“她”是谁,公子舒夜失惊。

“我怎么不知道…”鼎剑候的眼光从剑上挪开,落在敦煌城主脸上,“我是墨香,你是高舒夜。我们是兄弟,有什么事情瞒得过我?——你忽然间写信,要我从帝都遣返连城,我就知道必然有变。那时候,你已料到明教总坛会派出沙曼华前来敦煌了吧?”

公子舒夜没有回答,转过头去看着庭外的玉树金莲,执拗地沉默着。

“不关你的事。早就说好了,你负责中原,我负责西域。”他冷涩地回答,“我每年给你巨万资金供你组织军队、疏通朝廷上下,你只管在帝都掌控政局、照顾连城——敦煌的事,不用你插手。”

“怎么不用我插手!他妈的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么?”一直惫懒的鼎剑候忽然暴怒起来,一剑砍了下来,将整排白玉栏杆粉碎。鼎剑候在咆哮,拿出那个碧玉的瓶子在他面前晃:“十年了,你还在吃这种药?你醒醒罢!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十年前你就想死在她手里,十年后还是一样!所以你急着招连城回来,急着去送死!是不是?”

“是。那又怎样?”仿佛被一连串的怒斥逼到无法回避,公子舒夜忽地粲然一笑,坦然承认,“我觉得生无可欢,不如就死。反正人生一世、种种爱憎享乐我都算经历过了。”

鼎剑候呆住,看着外表依然年轻英俊、却处处透出颓废死气的同伴。

那样的颓废和绝望让黑衣的王侯震惊不已,十年来他一直在兵权和战乱中斡旋、极力向前奔走,却是第一次停下脚步、看到了同伴眼里的死气。这个人啊…自从十年前在昆仑绝顶上失去了沙曼华,内心便开始消沉了吧?而敦煌这个故乡也没有给他足够的温暖:父亲、母亲、弟弟…生命中所有最重要的人都叛离他而去,只遗下他一人在这样穷奢极欲的销金窟内、醉生梦死地靠着幻境来麻痹自己。

——这些年来虽然坐拥敦煌、富可敌国,可舒夜的心、原来已经被侵蚀得那般厉害。鼎剑候看着生死之交,忽地微微叹了口气。

十年未见了…经历了那般被人当作棋子的噩梦,九死一生地返回敦煌后,两个修罗场出身的少年最终决定成为主宰棋局的棋手。他们订立了攻守同盟,从此天各一方。十年来,一个掌控着丝路咽喉,积累庞大的财力;而另一个则在中原乱世中拥兵而起,左右时局。

他们已然默契地合作了十年,渐渐将这个天下都收入彀中。大胤经过内乱后,诸位藩王一起伏诛,然而王室元气也由此大伤,地方割据渐起,多不听帝都旨令。他以平民之身而封候,更拥兵左右了时局。景帝病入膏肓,懦弱无能,已经被他操纵于股掌之上,他之一言,几已可以决定新王废立。这个天下,已经没有什么是他们要不到、作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