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他的眼神斜睨向我
“我一无所有。”他突然一震，眼神复杂的仿佛划过了我的每一寸肌肤，而后又对我说道：“这样吧，我帮你的忙，你答应我三件事。”
“哪三件？”我兴奋了起来，忙问他。
“我现在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你可要好好履行诺言。”
“嗯。”我忙点头，心底乐开了花，我幻想着莫言穿着校服阔步走在校园里的样子。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看的男孩。
“等一下。” 尹尚楠打断了我的幻想。
“万一以后你反悔了，不答应我那三件事怎么办？”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就伸出了小拇指，轻声说道；“我们拉钩吧。”一瞬间，他脸上那种冷漠和霸道消失了一阵，我仿佛看见他的眼底有股温暖的笑意，淡淡的好像错觉。瞬间过后，他的脸又变得冷冰冰，伸出小拇指碰了一下我的小拇指说道：“你真幼稚。”
那天的阳光变得格外明媚，我变得莫名的开心。春天了，幸福村开了许多海棠花，娇羞欲滴，香味遍满天，李子树上一张张许愿纸随风飘动，其中有一张蓝色在闪闪发着光。
我和颜静手拉手背着西下的夕阳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没有立刻告诉颜静莫言要上学的消息，我想把她带到李子树下，指着那张许愿纸告诉她我们的莫言哥哥终于要上学了，我猜她会又笑又跳地扑到我怀里，激动的说着她亲爱的好哥哥有多么优秀，他以后会变成很厉害的大人物，想到这儿，我看了一眼颜静，她正笑得甜美，不知在想什么。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熠熠生辉。
第 3 章
第三章
每分每秒都活在一个时光交错的空间中，有些人有些事就这样注定与你擦身而过了。
雪，宁静而温柔，漂泊是它的命运，无声无息的划分着忽明忽暗的天空，有股窒息的美。幸福村的每个角落遍布着春雪，银白的有些寂寞。今年的最后一场雪冷的悲伤。
我就这样缩着身子躲在月光消失的一角黑暗里，望着颜静和莫言的身影，颜静冻红的双手紧紧握着一张纸币，那张纸币被柔的褶皱却又仿佛被重新平整过，那是她今年过节收到的压岁钱，它静静地躺在莫言的视线中，莫言看着眼前这张微皱的50元纸币眼底充满了无限的温柔和哀伤，他微微皱眉又瞬间抚平，伸出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贴在颜静的双手上，低下头喝出白色通透的气体在她娇小的指尖，瞬间，一股暖暖融融的气息融化指尖晶莹的雪花，他望着她语气轻柔：“傻丫头，50块怎么能上得了学呢。”
“没关系的，以后静静每年的压岁钱都留着给莫言哥哥，直到你能背起书包上学。”颜静展开笑颜，如果她是海棠花，那一定是最美的一朵。莫言的双眼含着点点泪光，于是他俯身吻上她的额头，我看到颜静的脸上荡漾开一抹海棠色的红晕，而笑颜依旧美好。
深冬时厚厚的积雪下埋藏着逐渐苏醒的萌芽一点一滴地钻出土壤，就像她不知不觉中顽强的成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学会了爬树了，会摘下青色的李子双手捧给我，会偷偷爬上树看莫言的心愿然后默默记在心间，默默的努力。
初春的时候，莫言终于背上了书包进入了学堂，我们被分到了同一个班，我不知道这是个巧合还是尹尚楠的安排，颜静那天笑得很开心，莫言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笑容与幸福，他走在阳光下身穿一件深蓝色的格子衫，简单的粗布牛仔裤却让他显得优雅大方，班上好多女孩下课的时候围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玩，我在课桌边看着俊朗的莫言，大哥哥一样教他们玩小鸭过河，石头剪子布。颜静也在他们中间玩得正开心。看着他们我却笑了，那天是我8岁以来第一次微笑。
我被莫言牵到人群中跟着他们疯狂的奔跑，他的手暖暖的，好几次莫言逮到了我，他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敲我的头说；“小宁是小笨蛋，哈哈。”这时，他的目光移向了教室的门口，一个慵懒的身影歪歪斜斜的倚在门口正注视着这里。莫言走了过去，微笑着说：“我听小宁说了，真的很感谢你帮助我入学，以后常来我家玩啊！”尹尚楠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那时的莫言比尹尚楠高了半个头，他们都喜欢干净清秀的穿着，只是他们的目光总是两种不同的气息，一个温暖一个冰冷。
转天，莫言的妈妈就用一叠叠手工缝制的衣服换了钱买了两盒点心送到尹尚楠的家里，尹尚楠的爸爸自从发财以后立刻衣着体面了起来，有时候能看见一个西装革领的中年男人行走在幸福村的学堂里，那样格格不入，他的爸爸倒也没什么成功男人惯有的架势，只是跟莫言的妈妈简单客套了两句。莫言的妈妈却早已泣不成声的一直感激着对这个男人来说已经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一直都觉得小时候的尹尚楠是个爱闹别扭的小鬼，总是暗自跟莫言比这比那，因为比莫言矮半个头天天回家猛灌牛奶。开始的时候，莫言放学总拉着我和颜静一起，后来就拉上了尹尚楠，他总是皱着眉头一脸的不乐意，每次莫言也只是微笑像他的兄长一样一胳膊揽过他的脖子拽着他一起回家。
时光一晃而过，我们懵懂地眨着双眼看青春飘过四季的影子，转眼我们又长大了。
有的时候，我半夜失眠会偷偷绕过睡得正香的小坏来到莫言家，我捡起一颗小石头扔到了莫言家的玻璃上，砰的一响，过一会就能看到莫言揉着惺忪的睡眼，睡衣的领子歪歪扭扭的躺在他沟壑般分明的锁骨，他半睁着双眼说：“小宁？又睡不着了么？”我趴在窗沿上眨着眼睛说：“莫言哥，给我讲故事吧。”于是，月色朦胧的夜晚，我们爬上了屋顶，看着月光宁静柔和的照耀着村庄，莫言的侧脸有层淡淡的光晕，我就这样静静地在一旁听他轻柔好听的声音飘在一片灿烂的星空下。
“从前，海底居住着一个非常美丽的美人鱼，她在15岁的时候出海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时她遇上了在海上遇难的王子，善良的美人鱼救活了王子却离开了，王子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另一位美丽的公主就误以为是公主救了他，不久之后，王子很快便想娶公主为妻，但是已经爱上王子的美人鱼却想变成人类和王子在一起，于是她找到了一个巫婆用自己美丽的声音换来了人类的双腿，虽然走每一步都如针钻般疼痛但是她不后悔，王子虽认为她是美丽善良的但却无法释怀救过他的公主，而失去声音的美人鱼却无法解释这一切，于是，她的姐姐们用自己的头发找巫婆换来了一把匕首，只要她刺入他的心脏，她的尾巴便会回来让她继续在大海中生活，但在王子与公主的婚礼上美人鱼却无法下手伤害她心爱的王子，于是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射在她身上的时候，美人鱼逐渐的化为了泡沫永远的消失了。”
“好悲伤的故事......”我听得出了神。
“这个故事叫海的女儿。”莫言对着愣神的我微微一笑，抚了抚我的头发又说：“小宁也一定是一个善良的好女孩，其实你留长发应该会挺漂亮的。”
“美人鱼是长发女孩么？”我眨眨眼，双手抱膝偎在他的肘臂上。
“大概是吧，呵呵。”
“美人鱼有跟王子告白么？”
“也许没有吧，有些沉默的爱只为了付出而存在吧，又或者有些爱情还没有萌生就注定失了结局。”
“好深奥啊，什么意思呢？”我歪头看见他正在望着星空，目光澄澈，一阵风徐来，他身上的柠檬香在我的鼻尖仿佛开出了馨香的花朵。
“呵呵，我们都还小呢，好啦，小宁，还要听么？”
“嗯。”我点点头继续偎在他的身边。
“从前，有一座魔法城堡......”那天的夜那么静，风那么清，我的心温暖而纯净，就这样枕着他温暖的双手安静入睡，那时候的我还以为枕着这双手就是枕着全世界的幸福，得到了仅存的一点点流光溢彩的年华。梦里，莫言穿上了王子的衣服一张英俊的侧脸，他微笑的看着远方，地平线的另一边昏暗模糊，他向远方走去，渐行渐远，直到在我的视线中淡去身影。
恍惚间，感觉脸上湿湿的，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看见小坏正趴在我的身上，用它又湿又热的大舌头舔着我的脸颊，漆黑的世界透出了一半明媚的光线，颜静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兴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姐姐！快醒醒，莫言哥哥在河边捉鱼呢，叫我们过去看呢！”刚有些清醒，就被颜静拽了下来，硬生生的往外拖，她拉着我急匆匆的向外面的稻田奔跑，沿途的稻田葱郁的草坪肆意丛生，叶尖折射着融融的阳光。
小河边上，我立刻发现了除了莫言外还有一个桀骜不驯的身影和一个清丽的女孩，是尹尚楠和小桃。莫言看见我们走上前来对我们说：“呵呵，你们来啦！是我把尚楠带来一起玩的，找到他的时候刚好小桃也在，就一起来了。”他的话音刚落，小桃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拉住我和颜静的手：“小宁，小静你们来啦，今天莫言哥和尚楠哥要比谁捉的鱼更多，是不是啊，说着又拽过莫言和尹尚楠的胳膊，尹尚楠依旧微仰着头，目光凛冽：“捉鱼我最在行了，不会输给他。”说完便走进远处的竹林里，寻找合适的竹竿。不用想都知道，这比赛一定是爱逞强的尹尚楠提出的。颜静在一旁帮着莫言清理河边大块石子上的淤泥，他用小刀一点点地刮着，表情专注，颜静托着腮，伸出小手时不时地拨开他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微湿，被浓密的汗水浸染了。
河流缓缓穿梭在南北之间，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平线，一片绿叶轻盈地落在水中，荡漾出一圈圈细腻微小的涟漪，轻柔的好像他在身边均匀的呼吸，他的脸庞被顶上枝叶分割的光线雕刻的完美而深刻，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我和颜静的瞳孔中映成了一个光亮的斑点。
“小宁，你过来呀！”小桃突然细语着把我拉到一边。
“怎么了？”
“你喜欢哪个类型的男生啊？”
“诶？”我迟钝了一下，望着她清秀的脸庞双颊有些绯红。
“怎么办呢，你觉得尚楠哥和莫言哥谁比较好？”她冲我眨眨眼，眼中溢满了幸福的笑意。
“都挺好的。”有一种苦涩味道的血液从静脉蔓延至心脉，毒杀了微弱的心跳。
“嘿嘿，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喜欢谁呢，哈，我去捡竹竿啦！”
青春躲在某一段时光里徘徊不前，摊开手掌凝望掌心的纹路，有一点点彷徨有一点点苍老，于是那一年夏天有一点点悸动而绵长。
尹尚楠和小桃从竹林深处渐渐走过来，手里拿着几根纤细坚韧的竹竿，莫言走过来接过小桃的几根竹竿跟他们说：“辛苦了，坐下来吧，石头都干净了。”
尹尚楠在我身边坐下来用小刀把竹竿的前端削尖，我拿过一根也慢慢削起来，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以前一直没机会说，谢谢你帮莫言入学。”他转过头来淡尔一笑，那笑容有些邪恶，他的眼底幽深而漆黑看不到光泽。
“只要你别忘了你要答应我三件事的约定。”
“嗯。”我表面懦懦地点了下头继续削竹竿，心想，也许尹尚楠，你就是个小人，天知道以后你会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之后我们没再说话，彼此间只剩静默而沉淀下来的空气。
“削好啦，莫言哥尚楠哥你们俩开始吧！”小桃和颜静在一边嚷嚷着。他们各自站在一边，拿着竹竿盯着河里的鱼，有时一两条动作轻盈的小鱼一晃而过，又游到河边清澈的水域里。
“看到了，看到了！在那！”小桃兴奋地叫着。小鱼游到莫言的周边，一下子被他用竹竿插住挑了出来，小鱼翻动着鱼身，甩出一身的河水，鳞片闪着点点光芒。
“哈哈，抓到了，莫言哥好厉害！”颜静和小桃举着双手跳了起来。旁边的尹尚楠目光寒冷的瞥了莫言一样，他转过头来继续死死的盯着河流，忽的一下，他从水里也挑出了一只鱼，是一只很大的鱼。
“哇！尚楠哥抓的鱼好大！”小桃大叫着拍着手。尹尚楠转脸冲莫言微微一下，笑容还是那股熟悉的邪恶。两个人又继续盯着河水，时不时的有水倾斜流动的声音和鱼尾拍打岸边的声音漂在宁静的山村中，还有颜静小桃的欢笑声。这一刻的我们无忧无虑，最纯真美好的年代被悄悄雕刻在记忆的海洋里，任它潮起潮落，却永远不会泯灭，好像石壁上那永恒的时光。
不一会，俩人已捉了好多条鱼，颜静拿来网兜一边装抓上来的鱼，一边数着数。我站在光滑的石头边看着涓涓细流，突然眼前有一个东西剧烈的晃动，只见尹尚楠捏着一条小鱼的尾巴伸到我面前，鱼身正扑腾的欢快，后面还是那张可憎的笑脸，我吓得一惊，脚边一滑一下栽进了河里，刚听到了颜静的一声惊呼，瞬间河水淹没了周围一切的声音和一切的光线，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汹涌的水流肆意地席卷而来，流遍身体各个角落，全部感官只剩下了触觉。
有了知觉以后旁边一阵嘈杂声
“小宁，小宁，醒醒，呼吸呼吸！”是小桃的声音。
“小静，醒醒！”是莫言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呼吸，但是为什么他唤错了我的名字。
“喂，颜宁，你再不睁开眼，我可要人工呼吸了。”同样带着沉重的呼吸，语气却坚定霸道，是尹尚楠，我感到他正在用冰凉的手指捏着我的下巴，意识立刻变得清醒，瞬间睁开双眼。尹尚楠被我吓了一跳，微倾着45度的身子立刻竖成了90度，他的脸色从平静淡定变得恐怖而冰冷。
“装昏迷好索吻？”他挑起一边的眉毛，居高临下的死死盯着我。
“我才没这么无聊......你脸怎么红了？”
“憋气憋的。”他别过头不再看我。
“小宁，你没事太好了，你快去看看小静，她刚为了救你也跳下水了！”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来不及惊慌，立刻起身跑了过去。妹妹躺在莫言的大腿上脸色苍白，乌黑的头发上挂了两根水草，莫言正在用双手压着她的胸口，不一会，颜静吐了两口水苏醒过来，莫言因焦虑而紧缩的双眉也渐渐舒展开来，现在，又有谁知道，我的心早已冰凉了一片。
“小静，你醒了。”
“姐姐呢？”
“我没事。”我走到她的面前。
“小静，你右额上的伤疤......怎么回事？”莫言不经意的一个问题却让我的心从冰凉一片到完全的崩塌，像是有了一个缺口的冰雕，就那么轻轻的一下子敲在了缺口处，一点点裂缝蔓延开来然后完全崩塌。
“啊，我......你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丑？”颜静触电般立刻捂住了额头。
“不会的，小静永远是最漂亮的女孩。”
右额的伤疤从鬓角的上端开始，大约5厘米，深深浅浅似一道沟渠，但却顽强的生长着泥泞的花朵，她永远不会因为这道疤失了容颜失了美丽，但这道疤似一颗毒瘤不停的生长最终摧毁我的全部，我该如何释然以后接踵而至的这种慌乱感。
黄昏已至，夕阳的余晖洒在河水上，闪着金黄的光泽，心像落日般沉在了地球的另一边消失不见。小桃看我们平安无事就回了家。
“我送你们俩回家吧。”莫言说道。
“我也去。”听到尹尚楠有些意外的想法，莫言惊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一路踏过斑驳的树影，林间的鸟儿唱着晚歌准备回巢，四个人走走停停，我和尹尚楠并排走在后面，他突然说到：“我只是想吓吓你，谁知道你那么没用，一吓就掉河里了。”
“反正也是你救了我，一笔勾消，不跟你计较了。”我把路边的小石子一颗颗踢开视线内。
“谁让你天天板着个臭脸，也不笑，想看看你被吓到会是什么样子。”
“你不也一样。”
“哼。”我瞟了他一眼，冰冷的面庞映着融融的夕阳，好不搭调的景致。 而走在前面的莫言，身后长长的斜影将我的身体完全包在了黑暗之中，我默默望着他，感觉这一刻他走得好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