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鱼韶优雅光洁的双唇一阵虚弱的颤动,“对不起。”

唐斗双目一瞬间布满了血丝,他咬牙切齿地死死盯住鱼韶:“从一开始你不过是利用我?”

“他总是对我不理不睬,我只想找个借口可以留在他身边,引他注意。”鱼韶仿佛决心在今天把一切心事坦白,不顾一切地说道。

“你为什么不早对我说?在黟山的时候,你明明可以告诉我你真正喜欢的是谁!”唐斗厉声道。

“我不想说出来,当时的情形也无法让我说出口。”鱼韶说到这里,眼圈一红,泪水扑簌簌从脸颊上滚滚滑下。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么多年来,你总是一个人,我以为我仍然还有一丝希望,我以为千回百转,直到最后,你总会发现你喜欢的是我!我一直没有放弃,一直在暗暗期盼,但是,老风……老风!”唐斗狠狠一拳砸在鱼韶身边的墙壁上,只打得墙灰飞溅,“我怎么和他比?我武功没他高,名头没他响,人也没他正派,我什么都比不过他,我凭什么和他争你。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这么多年我也不会对你纠缠不去,过得如此荒唐。”

“你一直在等我?”鱼韶怔怔地望着唐斗,“可是,这些年来你身边那么多女人,我以为当年的事已经……”

“我和那些女人春宵一度的时候,我想的是你,叫的是你,梦的也是你,我唐斗心里从来没有别的女人。你是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唐斗嘶声道。

“我很感动,唐斗,你何必如此……”鱼韶说到这里,俏脸上露出一丝激动的红晕。

“哦,别跟我这说些怜悯我的话!”唐斗狠狠一挥手,粗暴地打断了鱼韶的话,“十年前,你伤透了我的心。我本以为,最坏的日子已经过去。好你个鱼韶,时隔十年,还是有本事把我伤得这么深,喜欢上我最好的兄弟,你了不起,了不起!”

“这不是什么比武较量,我没法选我中意的人!”鱼韶凄声道。

“这些年来,老风定是得意的很了。明明知道你喜欢的是他,却装作一个没事人,眼睁睁看我在你眼前出尽洋相。还说是兄弟,我呸!”唐斗说到这里,一颗心已经被怒火烧穿。

“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思!”鱼韶轻声道。

“什么?!”听到鱼韶的话,唐斗猛然一惊。

“你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你喜欢他?”唐斗吃惊地问道。

“嗯。”鱼韶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这么说你也……”唐斗喃喃问道。

“不错,我也不知道他对我心意如何。”鱼韶轻声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问呢?”唐斗挠着头。

“我……为什么是我问他。为什么不是他来问我?”鱼韶倔强地一扬头,“我喜欢他,是他的荣幸,当然应该由他来问我。他不来,我何必自讨没趣。”

“你,你,你!”唐斗颤抖地用手指住鱼韶,“原来……你比我还傻。”

明确了此去华山的目标,风洛阳的心情仿佛浮在云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买酒一醉的冲动。思及自己自出生以来,酒不敢喝过三杯,歌不敢唱过通宵,活得格外枯燥呆板,若不是有了唐斗为友,终日引他为乐,这一生可称无味。

“不如邀他去好好喝一杯!”一想起唐斗,风洛阳心中顿时一阵温暖。多年兄弟,只有在他身边,喝醉了才有一份安心。想到这里,他一转身,朝着唐斗居住的厢房快步走去。

刚走得十余步,突然一声爆喝从他背后响起:“风——洛——阳!”

风洛阳浑身一震,惊讶地转过头来,却看到唐斗一张脸胀得仿佛一只大红灯笼,挥着攥紧的拳头,犹如屁股着火一般朝他飞奔而来。

“你叫我什么……”风洛阳话刚出口,唐斗的拳头已经撞在了他的左脸上,只疼得他闷哼一声,身子朝右一歪。唐斗的左拳自下而上涌了上来,狠狠砸在他的小腹之上,将他的身子直挺挺地拍在了墙上。

“大少,你……”风洛阳挣扎着想要说话,但是他的声音却被唐斗混乱疯狂的嘶吼所淹没。

“呀——啊——啊——呀!”唐斗犹如一个被欺负狠了的孩子,瘪着嘴,绷着脸,双拳轮得风轮一样,打在风洛阳身上,砰砰有声,每打一拳就要扯开嗓子吼一声,到最后他双眼一红,竟然哭了出来。

风洛阳连受了几十拳,浑身骨骼咯吱吱直响,自份再这么下去,怕要做了糊涂鬼,连忙双手一伸,一把攥住唐斗的双拳,大声吼道:“大少,你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想发疯!”唐斗嘶吼一声,头一低,一个头锤撞入风洛阳的小腹。风洛阳被他撞得七荤八素,再没有火气也受不住,不禁大吼一声,双手一甩,将唐斗的身子斜刺里一丢。唐斗顿时宛若一只麻袋一般爬伏在地上,半晌起不来身。

“大少,”风洛阳跪倒在地,一手扶着地,一手揉着肿胀的脸颊,含糊不清地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韶,阿韶……”唐斗在地上翻了一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阿韶……”

“阿韶怎么了?”风洛阳不解地问道。

“阿韶喜欢的不是我……呜——呜……”唐斗说到这里,忍不住哽咽着哭了出来。

“都十年了,你才知道?”风洛阳难以置信地问道。

“十年前,她说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一直不信。”唐斗说到这里,仰起头看了风洛阳一眼,双眼又是一红,“到今天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才信我根本没有机会了。”

“你明白了是好事。这些年你自欺欺人,死缠烂打,我看着都替你辛苦。”风洛阳展颜一笑。

“呜——你就知道说风凉话!”此刻的唐斗再也没有了一门之主的风采,哭得仿佛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你就是因为这个打我?”风洛阳摸了摸脸上的瘀肿。

“一脸的欠揍样儿,打你还需要理由吗?”唐斗气急败坏地说。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阿韶说的?”风洛阳笑道。

“怎么老扯上阿韶,你喜欢她?”唐斗冲口而出。

“我们谈的不就是阿韶吗?”风洛阳挠了挠头,“这和我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

“反正,你跟我说,你到底喜不喜欢阿韶?”唐斗嘶声问道。

“我喜欢她也是因为她是咱们的朋友。”风洛阳老老实实地说。

“就没有一点儿非分之想?”唐斗猛地支起身,手脚并用爬到风洛阳身边,紧张地问。

“绝对没有非分之想。”风洛阳摇了摇头。

“那如果我跟你说,阿韶喜欢的是你,你会怎样?”唐斗紧盯着风洛阳的眼睛,沉声问道。

“真的?”听到唐斗的话,风洛阳噗哧一笑,忍不住反问道。

“阿哈!看你这骚样,还敢说没有非分之想,连兄弟我也骗!?”唐斗勃然大怒。

“哎,冷静。”风洛阳忍住笑,匆忙一摆手,“你想啊,阿韶这十年来整得我也够惨的,如果她竟然喜欢我,那你说,这么多年吃的苦头不是有了报复的机会。当然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但是无论如何在虚荣心上来说,我确实很满足。”

“哦……”唐斗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忽然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也是个蔫坏的主。”

“咱们能做成朋友是有原因的。”风洛阳拍了拍唐斗的肩膀,微笑着说。

唐斗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和风洛阳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看着他满脸难过的样子,风洛阳好奇地问道:“你说你知道了阿韶不喜欢你的原因,那到底原因是什么?”

“……”唐斗斜着眼看了看他,嘴里咕噜了一声,却不愿意回答。

“你为什么没头没脑地打我一顿,难道阿韶喜欢的不是你,而是我?”风洛阳笑着问道。

“美死你。当然不是!还是不是兄弟啊,让我打一顿出出气,你就权当自己是沙袋好了,问这么多干什么。”唐斗瞪大了眼睛怒道。

“这么说来我很无辜啊?”风洛阳无奈地一摊手。

“什么无辜,刚才不是跟说了你有欠揍样吗?是不是我表达有问题,你没听明白啊?”唐斗没好气地说。

“呼。”风洛阳虽然一肚子疑问,但是唐斗十年后再次失恋,此事非同小可,个中的缘由必定千回百转。十年来他看着唐斗的性格因为这一段苦恋而再三扭曲,早已经心力交疲,此时不愿多问,更不愿多想,只是一把揽住唐斗的肩头,沉声道,“今晚我做东,咱们兄弟出去喝一杯,一醉方休。”

“你也有想要一醉方休的时候?”唐斗心中一阵感动,用力点点头,“好,走!”

终于向唐斗倾诉出了一腔心事,鱼韶虽然对他感到异常抱歉,但是心头仍然充满了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犹如脱胎换骨,很多以前想不通也不敢去想的往事,忽然间清澈如溪。她重新掩上被唐斗撞开的大门,从地上捡起被她撕成碎片的乘风会卷宗,将它们在桌上一点点拼起,渐渐还原出卷宗上大大小小风洛阳的名字。看着自己凌乱而凄惶的字迹,柳青原闯堂那一日的回忆此时不可遏制地从她心底涌起,本来模糊一片的画面和语音,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

“你对她是否一见倾心?”

“一见倾心……谁不是这样。那样的鱼韶,在那样的雨色之中,谁不会为之疯狂?和唐斗一样,我对她有狂热的迷恋。”

柳青原和风洛阳的问答宛若暮鼓晨钟,重重撞击在鱼韶的心房之上,令她如痴如醉,亦喜亦颠。她抬起双手,猛然按住自己的脸颊,只感到入手一片火热。

“这么重要的记忆,为什么我到今天才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我不能早一天,早一时,早一刻想起,那样我就多了一天,一时,哪怕是一刻的欢喜。”鱼韶浑身发颤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