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原修养极好,听到这里,并不生气,反而失笑道:“我的轻功虽佳,却也难比大少的口才,端的是佳构天成,神思绝妙,荒诞离奇,雅俗共赏。有空定要向大少多多请教。”

“哎,千万别这么说,我不收徒弟的。”唐斗仿佛根本没听出柳青原的讽刺之意,没心没肺地笑道。

听到这里,苏云烟再也忍耐不住,冷笑一声,轻移莲步,来到唐斗面前,冷然道:“大少,其实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

“苏大家。”唐斗躬身向旁走了数步,让开苏云烟的正面诘问,昂头望天道,“你这话的意思,我可不懂了。”

苏云烟横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径直来到秦水瑶身边,温言道:“小秦姑娘,你再仔细想想,昨日和你一夜温存的,是柳公子,还是某个乘人之危的登徒子?”

“当然是柳公子,我记得清清楚楚,的的确确是柳公子。”秦水瑶说到这里,双眼一红,就要流下泪来。

“秦妹妹,”苏云烟快步走到秦水瑶的身边,温柔地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我知道这一定让你很难接受,但是你再仔细想一想,如果有某个花心人乘你酒醉之时,对你图谋不轨,事了之后,却又诿过于柳公子,如此不良之徒,怎能让他逍遥法外?”一边说,她一边轻轻将秦水瑶扳向唐斗。

“喂,苏大家,此女眼角甚高,对我唐斗鄙薄至斯,我若碰她一丝汗毛,她……”唐斗笑嘻嘻地说。

“你若碰我一根汗毛,我就将你千刀万剐,然后悬梁自尽!”秦水瑶狠狠瞪着唐斗,厉声道。

“多谢。”唐斗不以为意地笑道,“苏大家,你也看到了,我既没被千刀万剐,她也没有悬梁自尽,自然不是我做的喽。”

“这……”苦无证据,却又无法立刻求证的苏云烟此刻也是一筹莫展,无法理清这件事情的眉目。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磁性的沙哑语音忽然从半空中飘了下来:“这件事让我来查个水落石出。”众人抬头一看,不由自主地齐声道:“鱼当家!”

第十四章 风流第一剑

风洛阳醒来的时候,艳丽的阳光从窗外一点点蔓延过来,将他的脸庞团团罩住。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静静享受着阳光晒在脸庞上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一时之间,他感到浑身神清气爽,多日以来的疲惫忧愁消解殆尽,整个人仿佛经过了重塑,洋溢着一种焕然一新的振奋。

“柳青原这一关竟然也让我安然度过,一定是老天爷开始对我垂怜,我今后的日子应该好过很多了。”风洛阳闭着眼睛,脸含微笑地默默思忖着,“嗯……真安静啊。看来经过昨日的一场大战,江湖中人多少也认识到我的实力,今日……没有人挑战。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

还没等他美美地想完,他的房门被砰的一声撞开,唐冰惊慌失措地冲进门,咚的一声,双膝跪倒在他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发了疯一般用力摇晃:“风公子,醒醒!风公子,醒醒!大少出事儿啦!”

风洛阳的衣衫都还未穿整齐,就被唐冰风风火火地拖着穿过几重走廊厅堂,来到了唐门于凤凰客栈建立的密室之中。房间里,多日未见的鱼韶穿着一件素雅的淡色青衫,双手扶在桌案前,居中而坐。唐斗手摇折扇,侧立在墙壁之旁,面向房门,正眼都不看此刻的鱼韶。在唐斗的身边,祖菁撅着小嘴,双手抱臂,气鼓鼓地看着唐斗。在鱼韶的身旁,坐着一位彩翎风媒,一张俏脸梨花带雨。

看到风洛阳出现在密室之中,鱼韶冷冷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好,该来的都来齐了,现在就把这件事算清楚。”

“哼!”站在墙角的唐斗冷冰冰地哼了一声,并不作声。

“出什么事了?”风洛阳一头雾水地开口问道。他一出声,带他来的唐冰立刻一转头,飞一样地钻出了房间,回手将大门紧紧关上,如避恶鬼。

“首先,我想对菁儿和风公子道歉,我看管手下不严,在我远赴南疆之后,她们竟然拒售关于柳青原的消息,并把风公子的消息免费赠予越女宫。我回到本部,立刻会将这群抗命不遵的痴人换掉。最需要教训的便是现在我身边的秦水瑶,竟然花言巧语从初涉江湖的菁儿身上套消息,手段卑鄙,确实需要受些惩罚。”鱼韶沉声道。

“当家……”秦水瑶抹去脸上的泪痕,惶恐地望向此刻的鱼韶。

“闭嘴。”鱼韶看也不看她,冷然道。

“嘿嘿,”一直望着墙壁的唐斗讥笑了数声,“鱼当家,别人都以为乘风会是铁板一块,想不到贵会也是鱼龙混杂,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蠢鸟还真不少。”

“唐斗,你说谁!”听到唐斗辛辣的话语,秦水瑶狠狠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水瑶,我让你闭嘴,是不是连我的话也不想听了?”鱼韶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跷起腿,双手抱在胸前,淡然道。

“水瑶不敢……”秦水瑶貌似天不怕地不怕,连闻名如见鬼的唐斗都不放在眼里,但是一听到鱼韶说出此话,顿时吓得浑身是汗,一张俏脸上又是泪水又是汗水,极为狼狈。

“到底出了什么事?”看到众人脸上严峻的神气,风洛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胆战心惊地问道。

“虽然水瑶是要受我乘风会帮规的处罚,但是大少你竟然亲自出手,趁她酒醉神迷之时,乱她心性,坏她名节,以作惩戒。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即使是你,也显得太过下作了吧?”鱼韶淡淡地说。

“哈哈哈哈!”唐斗右手一收折扇,用力在自己的左掌上打了一记,朗声笑道,“听秦姑娘自己说,做出这桩英明神武,绝世无双之事的,乃是咱们潇洒倜傥的柳大公子。我唐斗何其无辜,竟然被安上这一桩罪名,真是好没来由。听闻秦姑娘昨晚风流快活得很,我看不出这中间有何惩戒可言。我倒是还等着鱼当家亲自宣布对秦姑娘的处罚,还我们这些老客户一个公道。这么多年来,咱们花在贵会身上的钱,可不少啊。”

“砰”的一声,秦水瑶紧紧抿着嘴唇,纤足一抬,狠狠在地上跺了一脚,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顾着鱼韶的指示,她已经破口大骂。

“阿斗!你还狡辩?我都问过伙计了,今天早上秦姑娘明明是从你的房间走出来的,唐门的那些兄弟整个早上都在拿秦姑娘当笑话讲,言语好生不堪,我听着都脸红。为什么你要做出这种为人不齿的坏事?”祖菁气恼地冲口而出。

“小祖,你岂可轻信人言,我唐斗怎能近得了秦姑娘的身?不如由秦姑娘亲口告诉我们,昨晚到底是谁和她共度春宵。”唐斗悠然自得地摇晃着折扇,有恃无恐地微笑道。

“秦姑娘,你不要怕他。我和阿韶姐一定为你做主,昨晚到底是谁,你大胆说出来。”祖菁急切地说。

鱼韶默默转过身,沉思着望向秦水瑶,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说话。

秦水瑶愤懑地望向双眼朝天的唐斗,仔仔细细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终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昨夜和我在一起的是柳公子,决不是这个下流卑鄙的无赖。若是再有一人说我是和他在一起共度一夜,我秦水瑶立刻横刀自尽。”

说到这里,她身子一耸,一把撞开密室的大门,飞一样地跑远了。

“秦姑娘!”祖菁狠狠地瞪了唐斗一眼,抬起脚用力踢了他大腿一下,忍不住也想要追出去。

就在这时,鱼韶的话语突然响起:“你变了……”听到这句话,一丝不可抑制的好奇忽然在祖菁心底涌起。毕竟,鱼韶和唐斗十年前的那一段情史太过吸引她,令她忍不住想要知道得更多。她缓缓转过头去,偷偷朝着鱼韶望了一眼,却吃惊地发现,此刻的鱼韶脸上,竟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哀伤之色。

“……现在想想,这些年来,我见老风多过见你,我们似乎真的很久没见面了。”鱼韶身子半倾,斜靠着椅背,轻声道,“这十年里,你变得……”

“哼,是变得更开心,更洒脱了吗?”唐斗脸上肌肉忽然一阵痉挛,嗓音也变得有些莫名的沙哑。

“鱼当家……”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说话的风洛阳此刻突然开口:“昨夜和秦姑娘共度一晚的人,绝不能是大少。”

鱼韶收回注视唐斗的目光,将一股清澈的秋波洒向终于鼓足勇气开口的风洛阳。

“我在听着……”鱼韶的口气透着令人撩乱的慵懒和淡然。

“若是大少,那么秦姑娘只有死路一条。”风洛阳的语气阴沉而严肃。

“不错,继续。”鱼韶点点头。

“秦姑娘认定了那个人是柳公子,柳公子怎么说?”风洛阳问道。

“他和凤阁的姐妹在润州,人证物证俱在,绝对无法是他。”鱼韶微微一笑,轻声道。

“这么说,这个人既非唐斗,也非柳公子,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有着柳公子的儒雅风范,却又适逢其会出现在凤凰客栈的人。”风洛阳沉声道。

“但是……小师叔,这……这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啊!?”祖菁听得一头雾水,不禁问道。

谁知道鱼韶倒是对风洛阳的推论感到几分兴趣,她缓缓点了点头,忽然轻拍桌案,开口道:“不错,的确是这样一个人。好!你若能帮我找出这个人来,我鱼韶就不再追究此事。”

风洛阳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鱼韶会有此一招:“鱼……鱼当家,这……天大地大……我如何……”

“那我不管。”鱼韶一摆手,耸身而起,“我会在这里逗留十二个时辰,若是在此时限之内无法找出此人,我鱼韶的手段,你应该知道。”

“这……等一下,阿韶姐,这样太不公平了。又不是我小师叔把秦姑娘……”祖菁听到这里,大感不平,连忙开口道。

“他是唐斗的兄弟,打不断的手足,唐斗的事,不就是他的事。”鱼韶说到这里,满含嘲讽地看了目瞪口呆的风洛阳一眼,淡然一笑,推开门,扬长而去。

风洛阳在走廊上风驰电掣一般地疾行着,无论唐斗和祖菁如何跟在他身后呼唤他的名字,他都充耳不闻,只是一股劲儿地朝着祖菁的房间冲去。

“老风,你何必把这个责任揽在身上,我就不信鱼韶能把我怎么样。”

“老风,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如何找到这么一个人,也许可以让我唐门手下装扮一下。”

“小师叔,你为什么要为阿斗出头,明明就是他的错,应该让他受到惩罚。”

“小师叔……你说句话,为什么你明知是错还要和阿韶姐顶撞,难道你已经变得是非不分了吗?”

看到风洛阳对他们不作理睬,唐斗和祖菁不得不一边跟着他飞走,一边开口打探询问,希望能够从他口中套出他此刻的心思。但是风洛阳这一次打定了主意不讲话,只是仿佛赌气一般风风火火地穿过走廊,那股气势只吓得迎面走来的唐门子弟纷纷踮起脚尖,整个人贴在走廊侧壁上,为他让路。

直到他冲进祖菁的房间,狠狠把门一把摔上,他才停止了那仿佛发了疯一般的快步行进。唐斗和祖菁趁着他关门的一刹那冲进屋,双双心惊胆战地缩在屋内墙壁旁,似乎被风洛阳这个动作中发泄出来的怒火吓住了。

“老风……你恼了我?”唐斗默然望着紧紧关闭的房门,良久之后,终于沙哑地开口道。

风洛阳双手扶着祖菁房间里的黄木桌案,沉重地喘息着,听到唐斗的话,顿时一拍桌案:“天下那么多的姑娘,你偏偏要去招惹乘风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