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实在没忍住,又一人给了几脚,他力气本就大,别看只是几脚,已然让二人口吐鲜血。
周遭护卫没一个上前阻拦,李承乾发泄完了,这才恶狠狠说:“带回去,我们走!”
第118章 出兵突厥。
长安再出突厥细作, 残杀大唐百姓冒充身份接近太子,下毒谋害。此事一出,朝野哗然, 宫内宫外骂声迭起。
“突厥贼子,果然就没一个有良心的。这些年几乎年年犯边还不够, 就为了能以大唐百姓的身份入京就朝无辜人下手,现在还敢毒害太子。简直十恶不赦, 天下间死人那么多, 他们怎么不死!”
“太子殿下这么好, 他们居然下得去手。”
“太子殿下好是对我们而言,突厥可不会愿意看到我们有个好皇帝好太子。”
“去年发兵逼京, 今年谋害太子。什么盟约不盟约的, 他们根本没把我们之间的盟约当回事。既然他们不当一回事, 我们为什么要遵守。”
“对, 这还遵守个屁啊!打他丫的!去年就想打了, 没打成,现在打也一样。”
“说得好!什么盟约, 家国大事我不懂。我只知道,谁欺负我们,谁伤害太子, 我就跟谁拼命!”
“突厥抢我边境多少东西,害我边境多少百姓,早该打了。”
……
民间百姓义愤填膺。朝堂之上,张公瑾奏疏六条向突厥出兵的理由, 隶属突厥数大罪状。随后群臣进言,上书折子如雪花般压在李世民案头,直接将理由从六条扩到十二条, 甚至十八条,并持续增加。
沉香殿。
宋清看着李恪笔下写的东西很是惊讶:“小郎君这是……”
“我在写请战折子。如今朝堂市井都在谈论此事,崇文馆也是天天在议,大家恨不得直接开战。太子哥哥便说,阿耶允所有人发表看法。我们若有此意,也可上书。虽说崇文馆进学的多是臣子,身上无官无职,没有上书的资格,但太子哥哥说,他可以代为呈交。”
宋清顿了片刻,轻笑起来:“所以小郎君是想写好后托太子交给圣人?”
李恪摇头:“不是啊。我又不是臣子。太子哥哥说,我是阿耶的儿子,父子俩想说什么,不论用嘴巴用纸笔都可以直接对话,不需经过他人。
“更何况我还是汉王,并非无官无品。我可以自己交给阿耶。太子哥哥说他都已经写过几次折子了,我们也可以。这次不只我,四弟与五妹亦会写。”
宋清略为惊讶,不仅惊讶于李承乾居然主动给予李恪这样的机会,引导他去李世民面前表现自己;更惊讶于这里头还有李丽质。
“五娘子也写?”
“太子哥哥说五妹与我们一般都是阿耶的子女,去岁还被封为长乐公主,我们可以,她自然也可以。”
宋清想说这如何一样,但话在舌头打了个转,好悬忍住给咽了回去:“自入崇文馆后,小郎君与太子殿下的关系渐长。”
李恪笑起来:“是啊。从前接触少,了解不多,现今几乎日日见面,才发现原来太子哥哥极好。”
听得此话,宋清心绪很是复杂,犹豫好一会儿,感叹道:“也好。”
李恪转头:“什么也好?”
宋清恍然回神:“微臣是说小郎君能与太子殿下亲厚,极好。”
话毕,他话锋一转:“小郎君不是一直好奇火药吗?”
那场针对使团的大型实景舞台剧,宫中李世民唯独携带了长孙氏与李承乾,便是李泰都没有带,更别提李恪了。他们都是从朝臣的口中得知,听得越多越觉稀奇。宋清都如此,李恪一个小孩儿自然更不例外。
宋清轻笑:“小郎君与太子关系好,或可央太子殿下寻机会带你去瞧瞧。”
李恪哀叹:“我提了,四弟也提了。太子哥哥倒是愿意,可阿耶不许。太子哥哥也没办法,说我们还小,等我们大些,再给我们找机会。”
宋清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转瞬恢复笑意:“小郎君现今确实年岁小了些,火药危险,不可轻碰。”
李恪虽有些遗憾,却也不那么在意,埋头继续写折子,写完满意吹干,才同宋清说:“宋侍读觉得,阿耶会答应出战吗?”
“会。”
宋清看向窗外,当然会。李恪或许不知,但他怎会看不出来,李世民造这么大的势,不过是想激起全民义愤,从而推动出战之事,甚至那两个突厥细作的忽然暴露亦是他做的局。
宋清眼睑低垂,眉宇微凝。
如他所料,朝野请战声音不绝于耳,全民情绪已经被顶到了这个高度,朝廷没点动作都说不过去。
数日后,李世民调兵十余万,任命李靖、柴绍、李勣等为行军总管,分六路率军出发。
大唐与突厥之战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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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战火喧嚣,硝烟四起。即便对火药早有耳闻,但到底未曾亲眼见过,再有用作展示与震慑的“舞台剧道具”所及范围有限,怎是真正用于战场时可比。因而一波火药砸过去,对突厥冲击是十分震撼的。
火药所过之处,方圆将士纷纷倒地,血肉横飞。目光所及之地,皆是火光硝烟,断肢断手随处可见,甚至有些人炸没了半边脸还未死,神智迷离中下意识抱住同胞的腿低沉呼救。
再是久经战场的士兵看到这一幕也无法全然镇定。惊惧,骇然,可怖在他们的眼底一一划过,更有战马受惊嘶吼狂奔,场面瞬间混乱。
敌军乱象生,便是大唐时机起。
唐军趁势杀过去,势如破竹,很快拿到了第一战大捷。
突厥营地。
长孙祥四肢被缚,口唇被堵,无法动弹。他并没有慌张,而是一点点挪到角落,故意撞翻灯台,利用碎裂的瓦片反手割破绳索。
束缚解除,长孙祥揉了揉手腕,刚站起身,便听闻帐外喧嚣声起,他面色微动,走出帐就看到一片兵荒马乱,不远处还有火光显现。
正在思索眼下情形,一个士兵已经提刀冲过来,长孙祥侧身躲过,反手抓住士兵手腕,另一只手勒住对方脖子用力一扭,士兵倒地。
然而又有三五个人冲过来,长孙祥弯腰捡起刚死士兵的兵刃刺过去,再杀一人。
他虽是李承乾王府属官出仕,却是文武双修的。这几个人还要不了他的命,但随着过来的突厥士兵越来越多,长孙祥到底势单力孤,很快就捉襟见肘,被突厥人四面围困。
长孙祥边战边退,瞅准时机弯身跳出三人的包围圈,快速横砍一人,又反身刺穿一个。然而此时第三人的利刃已经尽在眼前。长孙祥甚至来不及抽回兵器,只得后仰倒地,接着顺势一滚,勉强躲开致命一击。
突厥人一招不曾得手,一招再来。
此刻长孙祥身上已然受伤,手中更无兵器,正以为将命丧于此之际,突厥人在身前猛然顿住,一把长槊自其胸腔贯穿而出,鲜血喷溅长孙祥满脸。
突厥人倒地,露出身后救命恩人的面孔。长孙祥怔住:“你……”
对方伸出手:“薛礼。”
长孙祥握住他的手爬起来,言道:“多谢。”
薛礼摇头:“不必。我奉太子之命来接你回家。”
长孙祥再次怔住,转而看向火光之地:“所以那是……”
“不是我们的主力军,是我请将军允我带人奇袭制造的混乱。”
薛礼看向他肩头的伤:“严重吗?”
“不严重。”
薛礼扫了眼周遭的战局,横七竖八躺着的近二十具尸体,眼中露出敬畏之色:“若不严重,我们便走吧。”
话音刚落,又有脚步声起,长孙祥脸色一变,抓住薛礼的手及时退后,躲藏入一间空帐。
薛礼抓住他:“我送你出去,只需与我们的人会合,你就安全了。”
长孙祥却掰开他的手,将一块羊皮放置他掌心:“这是颉利可汗准备的退路。你走,把它带回去。我记得你。我离开长安的时候,你已经拜入程将军门下,可出入东宫。”
薛礼点头:“是。我们在东宫见过两面。”
“程将军信任你,太子信任你,我便信任你。你在东宫日久,必然知道太子的飞鹰队。太子给了我四只。我让一只跟着薛延陀部首领夷男,一只跟着突利,剩下两只都跟着颉利可汗,其中一只还是阿鸢。阿鸢性灵,好食肉。”
长孙祥点了点羊皮:“按这上面的路线走,必能伏击颉利可汗。若遇变故,阿鸢会告诉你们。”
薛礼蹙眉:“你不走?”
“我还不能走。”
薛礼急道:“你都暴露了,还留在这做什么,找死吗?”
长孙祥神色闪动:“我是暴露了,但你觉得突利发现了我的身份,把我抓起来,为什么只派亲信看管,既没有直接杀了我,也没有告知颉利可汗,将我送去颉利可汗身边,作为反制大唐的棋子。”
需知大唐便是用的探子为出师之名。“沈安”与“沈宁”是探子,他亦是探子。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薛礼顿住。
长孙祥轻笑:“因为突利有自己的心思。你以为不过是吃了败仗而已,我们并未全赢,他也还未全败,为何此时就想好了退路,打算事有不可违就规避我们的锋芒,从退路而走,以谋日后?因为薛延陀部阳奉阴违,已经不怎么肯听他的使唤。”
薛礼猛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你是想……”
他刚开口,长孙祥已然点头:“我知道火药威猛,但我军火药不是无穷无尽的。况且你觉得火药毁灭的只是敌人吗?不,它还会毁灭物资,毁灭粮草,毁灭牛羊,毁灭土地。历经战火的土地,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再起生机。
“我们无法控制火药只砸向敌军,那么这些就不可避免。我看着太子长大,我了解他,他必不会愿意看到这种局面。
“突厥有广袤的草原,有成群的牛羊,都是太子所求。薛礼,我们不能让打下来的突厥变成一片废地。这场战役的目的从来不是消灭一个敌人,而是开疆扩土,获取我们需要的疆域与人口。
“疆域可以用来种植与畜牧,人口……”
长孙祥轻笑了一声:“太子曾说每个人口都是劳动力,每个劳动力都是国家的财富。朝廷的每一项建设都需要他们。中原自前朝混战之后,人口锐减,至今未能恢复。若能将突厥人口纳入,一部分留在突厥,一部分便可内迁。他们可以是突厥子民,亦能是我大唐子民。”
薛礼愣在当场,他不由得想起大军出发之际,圣人携太子来誓师送行。
彼时太子曾对六路行军总管说:火药是利也是弊。它给予我们强大的力量,可过分强大的力量也会让我们放松警惕,甚至放弃谋划与思考。
它能给我们带来胜利,亦能带来毁灭。突厥的王庭有错,但突厥的将士并非都有错,突厥的百姓更无错。
此战我们为的是战胜突厥,令它为我们所用,而不是摧毁突厥,让它全部湮灭。
所以恳请各位慎用火药,你们都是出类拔萃的将帅,请保留你们的智谋与策略。
这些话与长孙祥的言语不谋而合。
长孙祥继续道:“太子曾说,我们应该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而不是用最大的代价换取最小的成果。”
薛礼蹙眉:“可太子也说,一切以你的安危为重。我们不能因此就将你置于险地。如今两军开战,势如水火,你留下,风险太大。况且你并不一定能……”
“不,我能。请相信我的能力,也请相信我的判断。我在突厥一年,这一年里我一直在努力,不然你以为突厥为什么会出现如今这种情况。我付出了这么多,绝不会在临门一脚时畏惧退缩。所以我不会走,趁现在营地混乱,你快离开。”
见他态度坚决,薛礼实在没办法,一咬牙,将羊皮塞入怀中,转身出帐。
唐军营地。
李靖看着羊皮哈哈大笑:“好,有了这个,咱们就能事半功倍。”
薛礼询问:“李将军,我们是否现在出兵?”
李靖看向他,目光横扫,上下打量,并不直接回答:“你叫薛礼?”
虽是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显然李靖心里有数。但薛礼还是恭敬回答:“是。”
“听说过你。太子亲选的千里马,程咬金的爱徒,就连尉迟恭都对你颇为赞赏。能带百人奇袭两万兵马的突厥营地,火烧帅帐,还能全身而退,确实不错,对得起他们的看重。你今岁多大?”
“十二,虚岁十三。”
李靖失笑:“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年纪,程咬金也敢把你放出来,让你单独出任务?”
薛礼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程将军本是不肯的,说大唐有从军的年龄标准。我是求了太子殿下,拿了太子殿下的特批,程将军便无话可说了。”
李靖:……太子特批在手,程咬金还真没办法。
他再次看向薛礼,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身有反骨,知道用太子来压人。他抽了抽嘴角,叹道:“少年人,前途无量啊。只是到底嫩了些。你在程咬金身边不过一年有余,程咬金应该只教了你武艺,还未教你兵法战略吧。”
薛礼颔首:“李将军英明,见微知著,我确实还未正式修习兵法战略。”
未正式修习,不代表没有接触。但那点接触很显然李靖是半点不放在眼里的。在他看来,这点接触等于没有,完全不必算在内。
他轻笑:“既然程咬金还没来得及教,那么我今日就替他来给你上第一课。”
薛礼顿住,瞬间惊喜:“请李将军不吝赐教。”
李靖将羊皮在桌案铺开:“突厥兵力强盛。去岁南侵便是二十万众,再加上留在本国的人马,十分庞大。
“且不说长孙祥能否成功,就算他成功,薛延陀部的夷男与突利反水,颉利可汗身边仍旧能留有十多万众。这批人可不是能轻易歼灭的。
“好在我们已经知道颉利可汗的谋划,便能早做准备。但这个准备并非是我们一定要跟着他的谋算走,为何不能利用他的谋算,引敌深入?”
薛礼眼前一亮:“李将军的意思是?”
“你过来。”李靖指向羊皮,“按颉利可汗的想法,若不敌我们,会过沙漠,取得九姓铁勒的庇护。我们有六路兵马,大可以分兵狙击。柴绍的兵马可至浑河,李勣的兵马可至白道,经历这两场大战,颉利可汗的人马锐减,更是身心俱疲。此时将他引入阴山。”
薛礼眸光闪动:“我们率先在阴山设伏,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等其余各路人马赶来,再行合围之势,颉利可汗插翅难逃。”
李靖眼带笑意:“聪明!”
他一拍桌子:“走,我们去阴山,传信各路总管,彼此配合,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第119章 灭东突厥。
长安。
有关前线的军情传入京师。
听说长孙祥策反了突利与夷男;听说柴绍与李勣在浑河与白道大杀颉利可汗的主力军;听说叠罗支与颉利可汗在逃跑途中走散, 叠罗支部众被薛礼生擒;听说颉利可汗败走阴山,遭李靖围困。
一封封捷报纷沓而来,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朝野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李世民让李承乾看完军报, 又将他叫到近前,指着墙头悬挂的舆图,点出阴山之地, 问道:“以如今的战况,你觉得颉利可汗会怎么做?”
李承乾愣住, 转头看向李世民。李世民眼含鼓励,李承乾知道这是想考他,托腮看着舆图想了许久。
“突厥将士先是被我们的火药震慑而心慌,再有突利与夷男接连倒戈,浑河白道纷纷战败, 重重打击之下,军中必定惶惶不安,人心浮动, 士气低迷。此等情况,颉利可汗想要力挽狂澜,转败为胜十分艰难,更遑论阴山之地已被李将军牢牢掌控。所以……”
李承乾顿了片刻, 抬起头:“我猜颉利可汗或许会派人前来请罪投降。”
李世民神色闪动:“请罪投降?”
李承乾眨眨眼:“假降。身为可汗,一国首脑, 颉利不是孬种, 他有自己的血性,绝不可能轻易向我们低头,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他也会坚持到底。
“更何况百姓可以降, 将士可以降,群臣可以降,唯独君王不能降。颉利可汗怎会容忍自己屈居人下,尤其他目前还不到山穷水尽。所以他可能会借假投降之名来降低我们的戒备之心,迷惑我们,从而伺机突围。”
李世民点头:“不错,那你觉得我们当如何?”
“既然明知他是假象,我们怎么会中计,当然是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呀。”
李世民轻笑:“不,李靖会在颉利可汗动手之前,先派人去劝降。。”
李承乾:???
他懵了一秒,转瞬明白过来。这叫做什么,我预判了你的预判,并利用你的预判抢先下手,将计就计?
“啧,果然都是老狐狸。”
李承乾扁扁嘴,再次感受到自己跟阿耶的差距,忽然觉得手中的西瓜汁都不那么香了。他暗暗在心里警醒自己,“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他阿耶就是老姜中的翘楚,所以他往后应对阿耶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务必避免再被套路。
他虽然不是颉利可汗,但不代表阿耶的手段不会用在他身上。毕竟皇帝都黑心,他阿耶还那么狗,连他这个童工都不放过,总想剥削压榨他的剩余价值。因而他一定不能懈怠,必须坚持立场,守住本心,势与万恶的封建资本抗争到底!
李世民:……
八月,前线再来战报,果如李世民所料,李靖派人劝降,故意给颉利可汗机会,令颉利可汗携百余轻骑向西窜逃,而自身率兵在途中等候,将颉利可汗擒获在手。
此消息一出,突厥剩余大军全体哗然,宛如一盘散沙,四下遁逃,被大唐会合的数路大军联合击溃。
这场战事终于落下帷幕。
邻近诸国满目惊骇。
西突厥,吐谷浑,高句丽等纷纷睁大双眼,不敢置信。这结果,谁敢信呢。
需知东/突/厥之强盛,他们全都为之忌惮,便是大唐亦如此。
去岁颉利可汗可是率兵二十万直捣长龙,打到渭水,差点就拿下长安了。若不是有一群鹰鸟迁徙路过,与东/突/厥将士发生冲突,让大唐趁虚而入捡了个漏,此刻长安在谁人手中,李唐皇室何去何从还未可知呢。
然而现在呢?才过去一年,李唐便能出兵反击,还反击的如此漂亮,不但一举击溃东/突/厥,还生擒了颉利可汗与其麾下大将。尤其是这场战事从开启到结束只用了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就将一年前差点弄死自己的强大敌人打得丢盔弃甲,给天下表演了一幕什么叫做逆风翻盘。
就问,怎能不惊讶!
去岁渭水之危,今岁亡其汗国,这反转太大了,实在太大了。
火药。这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神奇军器第一次用于战事、踏上历史舞台就展现出它的骇人威力,让所有国家心惊胆战。
不,不只火药。需知大唐此战可没有处处用火药,相反,这三个多月大大小小数十次交战,大唐应用火药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时候他们靠的是自己。
他们的强兵猛将,他们的兵法谋略,他们的上下一心,他们的骁勇果敢同样让人无法忽视。
所有人将目光转向大唐。他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国家,这个建立不到十年却已经让他们感到害怕的国家,这个冉冉升起如同烈日般灼灼生辉的强大帝国。
不论是西突厥还是吐谷浑,亦或者高句丽,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承乾恐怖如斯,李世民恐怖如斯,大唐恐怖如斯!
与他们的惊惶不同,此刻大唐境内,举国同庆,全民狂欢。
九月,大军凯旋,李靖押着颉利可汗等一行人入京献俘,百姓闻信,自发前往城门,两边夹道,欢声雀跃。
李世民与李承乾在皇城口等候,亲迎大军。李世民脸上的笑意从始至终就没一刻落下来过,可见其有多高兴。李承乾也很高兴,但对比李靖等主力将军,他与长孙祥薛礼更为熟悉,主动走过去:“表哥,去岁你走的时候说要效仿外祖,你做到了!”
长孙祥莞尔躬身:“还要多谢殿下送过来的飞鹰。”
李承乾转而看向薛礼:“听说你亲手抓了叠罗支,还协助李将军擒获了颉利可汗。厉害咧!”
薛礼摇头:“是李将军用兵如神,末将不过是听令行事。李将军才是真的厉害,有长孙兄的密报在手,将颉利可汗的每一步都谋算在内,更是一箭将颉利可汗射于马下。”
“李将军厉害,你也厉害。”
旁边的俘虏颉利可汗:……你们这么明目张胆在我身边讨论这个话题,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李承乾又与二人寒暄了几句,仿佛这才想起李靖还带了分量极重的俘虏来,双目扫过去:“哪个是颉利可汗?”
薛礼与长孙祥为他指明。李承乾踱步走过去,伸出手:“我与可汗虽不曾见面,但也算久仰大名。认识一下吧,我叫李承乾,大唐太子,不知可汗是否听说过我。
“你应该知道土豆红薯吧,这两样可是为我大唐的粮草做出了大贡献,恩,我种出来的。还有我们的首要军器,火药,虽说不是我研发,却是我主导的。
“对了,去年你让执失思力率十余人潜入长安意欲煽动百姓□□的阴谋也是我捣毁。哦,还有,那两个假冒的沈安与沈宁同样是我拽出来。
“所以你看,我们是没见过面,但却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算神交已久了吧。恩,认识一下呗。”
颉利可汗看着眼前七八岁的稚子,眼神怨愤,岿然不动。
李承乾也无所谓,耸耸肩将手收回来:“啧,亏我还特意留着那两个探子的命,等到了突厥再杀。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回归故土,也是为了把他们送还给你。太早啥,等运到突厥,蛆都不知道多少了。对了,你收到了的吧?你要是没收到,那必是薛礼差事没办好。”
李承乾看向薛礼,薛礼笑道:“殿下嘱托,臣怎敢不尊。那二人的尸体是臣亲自送入颉利可汗牙帐的。”
“这便好。”李承乾满意点头,重新回望颉利:“可汗,咱们中原有句话,叫做礼尚往来。我这么为你着想,发现你的人还特意给你送回去,结果你竟然不领情,连个手都不同我握,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长孙祥;amp;薛礼:……
颉利:……你忒妈是不是有病!我可谢谢你为我着想。还有,你是不是瞎,你没看见我被拘押,双手束缚,我怎么跟你握手!
李承乾挑挑眉:干我屁事。
颉利咬牙切齿,气得整个胸腔都要炸了。
土豆,红薯,火药。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眼前这个稚子,若不是他,若无他这些东西,大唐怎敢突然发兵,他怎会败得这么惨!
如果眼神能杀人,颉利此刻恨不能将李承乾用目光绞死。然而不能,所以他唯有憋屈着。
可是李承乾却没打算这么放过他:“当日那两个探子曾问我,既然早知他们是细作,为何此前不处置,而等数月后再来处置。我回答他们,之前时机未到,如今时机到了。不过可惜,那会儿他们深陷囵圄,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未能明白我的深意,但是……”
李承乾抬眸,对上颉利可汗的目光,面上似笑非笑:“我想颉利可汗一定明白的,对吧?”
颉利可汗猛然一惊。
去岁冬,时机未到,数月后,时机到了。
这其中有什么变故,是什么导致的“时机”?大唐境内并无其他事情发生,突厥也没有,土豆红薯更是在此之前,那么是什么呢。
火药!唯有火药!
去岁冬日,火药刚刚出世之时,或许它的制作方式并不完善,又或许其库存远远不够与他们交战。所以大唐一直再等,等着火药足够,等着……
颉利深吸一口气。若是如此,若真是如此,那么如果当时他当机立断,率先发兵,彼时唐朝火药尚无法应付,是不是代表他们就有机会?那时他们未必会输,那时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可惜颉利可汗慑于火药之威,不敢轻举妄动,错失良机。”
这话几乎等同于承认了颉利的猜想,颉利睁大眼睛,怒目而视。
李承乾眨眨眼又道:“哦,不对,我说错了,东/突/厥覆灭,你成为阶下囚,这可汗之名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是我叫错了。口误口误,对不起哦。”
对不起哦。
哦字后面拖着悠长的尾音。你这是道歉?是道歉???
淦!
颉利可汗怒火中烧,一股闷气充斥整个胸腔。他想到土豆红薯,想到火药,想到李承乾所谓的“时机”,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来,咚一声栽倒在地,当场晕厥。
动静太大,所有人的目光扫过来。李世民微微蹙眉:“你做什么了?”
李承乾满脸无辜:“我啥也没做啊,我就跟他聊聊天,说了几句话。”
李世民挑眉:“你说了什么?”
李承乾如实相告。
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