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道:“是不是三户亡秦之秦?慷慨悲歌之歌?”

  秦歌道:“正是。”

  老和尚慢慢地点了点头,满带病容的脸上突然有一根根青筋盘蛇般暴起。

  但他的声音还是很沉着缓慢,一字字道:“好,好武功,好身手,果然是名不虚传。”

  田思思忍不住又叫了起来,道:“这和尚不是他杀的,你莫要弄错了人。”

  老和尚道:“不是他杀的,是你?”

  田思思道:“怎么会是我,我进去的时候,他早已死了。”

  老和尚道:“进到哪里去?”

  田思思道:“就是里面那屋子。”

  老和尚道:“那时秦施主已在屋子里?”

  田思思道:“不在,他是后来才去的,刚进去没多久。”

  那大胡子突然道:“那里是在下的私室,别无通路,秦大侠若是刚进去的,在下等为什么却都没有瞧见?”

  田思思道:“他不是从这里进去的。”

  老和尚道:“这位施主刚才已说得很明白,那屋子别无通路。”

  田思思道:“他……他是从地下钻出来的。”她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很难令人相信,所以立刻又解释着道:“今天下午我们来的时候,这和尚还没有死,正在跟我们说话的时候,突然掉到地道下去了。”

  老和尚道:“然后呢?”

  田思思道:“然后秦歌也掉了下去,那时屋子里已没有别的人,一屋子的和尚都已走了,所以我就进去找他们,才发现这和尚已死在这里面,我惊骇异常,想逃出来的时候,门已从外面锁住了。”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才发现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在看着她。

  每个人都好像想笑,又笑不出。

  只有那老和尚目中全无笑意,沉声道:“姑娘是今天下午来的?”

  田思思道:“那时刚过午时没多久,距离现在最多只有一个半时辰。”

  老和尚道:“那时这屋子没有人?”

  田思思道:“有人。”

  老和尚道:“是不是这些人?”

  田思思道:“不是,是一屋子和尚,金大胡子也在其中。”

  那大胡子忍不住笑了笑,插嘴道:“在下从未做过和尚,人人都可证明!”

  老和尚道:“有没有人能够替女施主你来证明,那一屋子和尚呢?”

  田思思道:“都……都已走了。”

  老和尚道:“到哪里去了?”

  田思思道:“不知道。”

  老和尚道:“他们走了之后,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人?”

  田思思道:“没有,一个也没有。”

  这句话没说完,她已发现有人在忍不住偷偷的笑了。

  等这句话说完,已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和尚目光闪动,四面看了一眼,道:“各位今天下午都在哪里?”

  几十个人纷纷抢着道:“就在这里。”

  老和尚道:“各位是几时来的?”

  有人道:“就是下午来的。”

  也有人道:“昨天晚上就来了。”

  老和尚道:“各位有没有离开过?”

  大家又抢着道:“没有,绝对没有。”

  赌徒们赌得正高兴的时候,就算用鞭子来赶,也赶不走的。

  田思思气得简直要发疯,大叫道:“他们在说谎,今天下午,这屋子里明明没有人……这……这些人连一个都不在这里。”

  老和尚看着她,冷冷道:“这里七八十位施主都在说谎,只有你没说谎?”

  田思思怒道:“我为什么要说谎?”

  老和尚道:“你可知道死的这和尚是谁?”

  田思思道:“不知道。”

  老和尚目中已充满悲愤之意,道:“他法号上无下名,正是老僧的师弟。”

  那大胡子突然失声道:“莫非就是空门第一侠僧,人称‘多事和尚’的少林无名大师?”

  老和尚长叹道:“既然是僧,又何必侠?既然无名,又何必多事?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大胡子动容道:“那么,大师你……”

  老和尚道:“老僧无色,来自少林。”

  这名字说出来,突然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笑了。

  无论是不是武林中人,对少林寺两大护法高僧的名字,总是知道的。

  田思思一直很急,一直很气,一直在暴跳如雷。

  但现在也静了下来。

  因为她突然感觉到一种冷入骨髓的寒意,就好像在寒夜中突然一脚踏入已将结冰的湖水里。

  这是赌场也好,是庙也好,金大胡子有胡子也好,没胡子也好,那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但若杀了少林寺的弟子,杀了江湖中最得人望的侠僧,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